邊令城留下三百名神武禁軍,這些禁軍衛士修爲最差也有通法境界,更是精修兵家秘法,在五名結丹校尉的率領下結陣,對付李泌這一位區區結丹境界的修士,自是不在話下。
那三百名禁軍身着靈光強烈的鎧甲,將李泌從三面團團圍住,長槍如林,氣勢凝爲一體,猶如三面鐵牆一般。
邊令城率領剩下的兩百禁軍,則繞過了李泌,往殿內而去。
李泌面露決然之色,他迎着那三百禁軍,身形未曾動搖半分。
那三百名神武禁軍速度極快,他們陌刀如林一般劈來,陌刀乃是劈馬之刀,刀柄於刀刃一般長短,有一人多高,持在禁軍兵家修士手中,更是能將塞外高原魔族的帶甲騎兵,連人帶馬一同劈開。
看到那刀光如刀山傾倒一般劈來,附近的內侍更不敢阻攔,一陣寒意透骨,就連殿中的高力士都有些遲疑,捫心自問,在這種氣勢凌厲的圍殺中,有幾人能僥倖存活下來?
除了李泌一人擋在殿前,被三百禁軍圍困,前方一路暢通無阻,站在殿前可以看到殿中頭髮花白,穿着明黃長衫的玄帝。
邊令城腳步頓了頓,心中也有一絲壓抑和遲疑,他身邊的那兩百禁軍更是握緊了手中的陌刀。
“殺!”殿外喊殺聲傳來,邊令城終於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那猶如山嶽傾倒的刀光之下,李泌左手持拂塵,右手拔劍,一聲怒吼,天雷劍光從刀山的縫隙中穿過,將當頭的一柄陌刀挑起,隨即一劍將最前方的禁軍攔腰斬斷。
長劍挑起的陌刀,被拂塵捲住刀柄,揮甩而出。
根根銀色的塵絲纏着刀柄,刀光抹過一名禁軍侍衛的脖子,帶着血光繼續向前,下一瞬間,就穿透了旁邊結陣的另一位禁軍的肩頭,將臂膀砍下後,旁邊舉刀挑起豎劈的禁軍侍衛,更是被一刀斜劈成兩段。
連劈開三人之後,陌刀刀鋒終於斷裂,但那被一震碎裂成數十份的碎刀隨着拂塵的甩動,電射而出,又穿透了背後數名禁軍的身軀。
但轉瞬間殺了近十人的李泌,被五柄陌刀同時上撩,下劈,斬向身軀頭顱雙腿小腹,他橫劍於肩頭,同時一隻腳將向他下盤撩來的兩柄陌刀刀鋒踩住,踏在腳下,肩頭的長劍格住向他劈來的陌刀。
劍身一沉,壓在了李泌的肩膀上,隨機又壓得肩膀下沉,一隻腳正在用力踩着刀鋒的李泌,立足不穩,單膝跪倒在地,他被三四柄陌刀壓住,已經有其他禁軍拿着長槍從人隙中,向他捅來。
“殺!”李泌長劍順着刀鋒向下劈,劍刃劈斷了刀格護手,數十根手指被砍斷劈飛,他猛的站了起來,拂塵捲住了那些脫手而出的刀柄,圍繞李泌,數柄陌刀劃出了一個半徑一丈的圓弧,圓弧上的所有人都被劈開,鮮血飛濺而出,劃出更大的一個弧。
邊令城在殿門外,停了一會,才收回看向李泌的目光,一隻腳踏進了大殿的門檻中。
那裡高力士面色陰沉,擋在玄帝面前。
但就在他要將另一隻腳,也踏進大殿中的時候,卻有一卷銀絲從背後而來,捲住了他那隻腳的腳腕。
邊令城一個踉蹌,他憤怒回頭,只見李泌渾身浴血,一隻操縱劍光帶起數十柄陌刀環繞他身體,迴環,砍殺着任何靠近的禁軍侍衛,另外一隻手提着拂塵,三千銀絲穿過了重重軍陣,猶如一條長龍一般捆住了他的一隻腳。
“李泌!”邊令城惱怒道:“你找死!”
邊令城抓着拂塵銀絲,灰白的霜痕在拂塵之上不斷蔓延,一股強橫的法力,順着拂塵橫掃而去,與禁軍軍陣抗衡法力早已經被軍陣鎮壓大半的李泌,從手中拂塵傳回一陣巨大力量,陰寒的法力輕易破開李泌的護體真元,打入他的體內。
李泌噴出一口帶着冰霜的血,四方的禁軍趁機壓上,陌刀陣劈砍,將環繞李泌身邊的劍陣圓環,生生劈碎,天雷劍光被刀陣重創,哀鳴一聲,回到了李泌腦後。
邊令城這才重重的擡起了左腿,踏入了殿中,禁軍有了主心骨,朝着玄帝威逼而去。
高力士怒喝道:“邊令城,你要造反嗎?”
邊令城陰冷的笑着,叉手道:“陛下,長安已經守不住了。太子請陛下一同西狩,離開長安!”
玄帝握緊了上清珠,感應到了靈珠之上,另外一人的召喚與牽制,那是他親自爲其將上清珠系在脖頸上的太子,玄帝失望的搖頭道:“如今要朕走,就是在背棄長安數千萬百姓,背棄如今守城的義軍義民和哥舒翰、高仙芝兩位將軍!”
邊令城上前一步道:“大唐社稷爲重,陛下若是不肯走,還請將上清珠交出來,讓太子突圍!”
玄帝長嘆道:“這有何差別?上清珠一旦離開長安,就是叫這些忠臣義士去死,叫這長安百姓去死!如今城尚未破,爾等就算要逃,又何必在此時?”
這時候,邊令城身後,又有人披甲而來,玄帝見了他心神大震,哀嘆道:“就連陳玄禮也背叛了我嗎?”
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見狀連忙單膝跪地道:“臣不敢……”他拾起身邊的人頭道:“但陛下,如今安祿山作亂,洛陽淪陷,潼關被破天下板蕩,關中一日死了數百萬人,洛陽數千萬百姓被亂軍所殺……此皆是陛下爲身邊小人,奸相,矇蔽之故,此二賊一爲安祿山,一爲楊國忠。”
說罷,他便掀開了那包着人頭的布,正是楊國忠的頭顱。
陳玄禮道:“楊國忠禍國殃民,若非他指使麾下魔頭,破壞長安洛陽兩地的封印,焉能使得局面壞至此等地步?”
“此時魔軍圍城之際,楊國忠竟然還與回鶻魔頭與府中私會。定是要與魔頭勾結,密謀造反作亂,臣聽聞此事,率領部下殺入其府中,將人贓俱獲。”
說罷,陳玄禮便托出以法器記錄的當時情景,雖然楊國忠只是與準備出賣隊友的長生教主密使洽談,準備藉此挽回一些玄帝的信任,但終究是與回鶻魔族在密談時被抓了個正着。
玄帝看過了那留影法器,看到楊國忠府邸被禁軍所破,裡面的僕役,楊國忠的家人,乃至楊貴妃的幾個姐姐,都被陳玄禮所殺,不禁閉上了眼睛。
陳玄禮繼續奏道:“楊國忠謀反,衆將已把他斬殺,但貴妃尚在左右供奉,請陛下割恩正法。”
楊太真立身於玄帝身後,聞言卻也只是平靜回頭,高力士沉默不言,玄帝雙手顫抖,傾首而立,很久未發一言。頭髮一夜花白的玄帝神情有些悲愴,不禁哀嘆道:“貴妃常居深宮,此次安祿山造反,魔軍圍攻長安,是她勸朕不能走,她只是陪着朕,爲何一定要殺貴妃?”
陳玄禮道:“昔日安祿山得三鎮兵權,至使今日之亂,貴妃難道沒有責任嗎?”
“此乃朕的過失!與她一個女人何干?”玄帝掙扎道。
陳玄禮只是嘆息:“但陛下不能有錯啊!如今天下人,皆盼着陛下回頭,如今這魔軍圍攻長安,洛陽淪爲地獄,長安危在旦夕,若是不能殺楊國忠,貴妃以正視聽,天下人心何在?”
“殺此二人,陛下就只是爲奸臣矇蔽的聖君,若是不殺此二人,就連禁軍都心懷怨憤!”
玄帝凝重道:“卿可隨太子去靈武,留太真和朕與長安滿城共亡!”
邊令城大喜過望,奪來高力士手中的上清珠,陳玄禮卻依舊叩首道:“陛下,臣並非效忠於太子,而是效忠於陛下啊!”
宮城之中,禁軍已經悉數向太子效忠,這也算李唐的傳統節目,故而就連玄帝也並不感到意外,禁軍逼宮,玄帝只得交出上清珠予太子,殿外的李泌還在浴血奮戰,殿內卻已經完成了權力交接。
如今玄帝只想保住楊太真,而楊貴妃卻登上了大明宮的最高處,俯視長安,看着城樓處,義軍與魔軍屍橫遍野,看着長安城外羣魔如雲,錢晨等人鏖戰於長安大陣邊緣,依靠這籠罩長安的玄妙大陣,阻攔魔軍。
楊玉環一聲嘆息,從大明宮頂飛墜而下,猶如飛天,最後用一根隨身的飄帶,了斷了自己。
她元神垂下彩帶,將困在軍陣中的李泌一提,救了出來。這一刻禁軍看着媚態全無,但似乎與長安,與大唐繁華融爲一體,美麗的無可方物的貴妃,竟然不敢上前冒犯。
拋去了肉身之後,元神直接接觸天地,天魔舞業已大乘的楊玉環,徐徐走入宮中,玄帝的目光與她對視,這一瞬間,兩人似乎再做最後的訣別,玄帝潸然淚下,在陳玄禮,高力士身前泣不成聲。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玉環唱着沉香亭中,從元載處聽來的長詩,款款而來,對玄帝盈盈一拜道:“臣妾乃魔道妖女,幸得陛下寵愛,竊據高位,權傾一時,並無半分功與天下,縱然只貪戀陛下寵愛,卻也已誤陛下,誤天下至如今。狐媚偏能惑主,紅顏總是禍水。”
“今,禁軍逼於殿下,臣妾了斷與宮中,當不至於使陛下爲難。從此與陛下永別,望各自珍重!陛下當心系天下,重振旗鼓,不使羣臣百姓失望。長安離不得上清珠,也離不得陛下,如今,陛下可以振作了!”
玄帝老淚縱橫,想要去拉她的手。
兩人指尖交錯,如同虛影,楊玉環緩緩收回手,轉頭對陳玄禮道:“如今我已自絕,你可能護得陛下,不令小人得逞?可能守住長安,不叫陛下忍棄萬民?”
陳玄禮微微一愣,繼而點頭道:“遵貴妃旨!”
“那我便無憾了!”楊玉環,徐徐轉身天魔解體,神魂俱散。
玄帝身體搖搖欲墜,高力士卻已經追了出去,朝着邊令城怒喝道:“把上清珠還回來!”邊令城對着殿外正率領神武軍趕到的李亨一拜道:“太子,上清珠已經到手!”
李亨剛剛調集了三千匹馬,都是唐宮內最好的神駿,他騎着白馬匆匆趕來,聞言欣喜道:“那好,召集禁軍,先去佔領金光門,趁着天色將晚,連夜離開長安!”
李亨抓住上清珠,真元微動,便感應到其中無窮的力量。
殿中楊玉環自絕後,陳玄禮重新效忠玄帝,一聲令下,便又策反了五千禁軍。這一刻,大明宮中禁軍徹底分成了兩大陣營,一半追隨陳玄禮,繼續效忠玄帝,另一半希望隨太子,離開這長安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