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太子出城西狩,太子登基之後,你們人人都是從龍的功臣。追隨太子再造大唐,太帝有凌煙閣二十四功臣,光武有云臺二十八將,太子有你們,到時候光宗耀祖,披朱帶紫,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朱雀門前,追隨太子的校尉對手底下的禁軍侍衛鼓動道,旁邊宦官邊令城微微點頭。
李亨率領太子屬官,與投靠他的文武大臣出殿走在前頭,後方是太子妃與一衆宮娥侍女,最後是五千神武禁軍。隨着朱雀門緩緩打開,李亨一馬當先,帶着最親近的李輔國等人,首先走出城門。
但就在這時候,邊令城露出了一個詭秘的微笑,就停在城門口處不動了!
李亨並無察覺,身後邊令城率領的一衆禁軍,堵住了城門口,將太子妃,乃至幾位年幼的皇子,都阻攔在朱雀門口處。
直到太子妃一身驚呼,李亨才聞聲回頭,卻看見朱雀門正在緩緩合上,將他與五千神武禁軍隔絕開來,在朱雀門閉合到只留下一條縫隙的時候,邊令城臉色猶然平靜
李亨一怔,怒吼道:“怎麼回事?”
太極宮城內,五千神武禁軍也躁動了起來,那忠於李亨的一衆校尉剛要質問,便有身邊的親兵,揮刀一劈,砍下了他的腦袋。隨着朱雀門城樓上,玄帝穿着明黃長衫的身影出現,朱雀門內,兩邊的廣場上涌出數千龍武禁軍,在陳玄禮的率領下,從三面將五千神武禁軍,團團圍在了朱雀門下。
陳玄禮大聲道:“太子謀逆,只誅首惡,餘者不究。”
神武禁軍的五千人猶在遲疑,但隨着一位軍中校尉帶頭向城樓上的玄帝叩拜,更多的禁軍將士,在首領被身邊的親兵所殺,太子派羣龍無首的情況下,終究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朝着玄帝紛紛跪拜下來。
玄帝在城樓之上微微嘆息一聲,道:“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高力士跪在玄帝身旁,低聲道:“老奴所做這一切,都是爲了陛下,並無半點私心,還請陛下明鑑!昨夜,陛下爲心魔所困,李白來見老奴說,想要救陛下,唯有下兩劑猛藥。一是殺太真妃,平定軍中人心,從心魔之中警醒陛下。二是找出暗算陛下那人,將其斬除。如此方能斷陛下心中魔唸的根本!”
“如此,才能叫陛下恢復神智,徹底清醒過來。”
“不要什麼都推給李太白,李太白纔不在乎玉環死不死,殺太真,是你的主意吧!”
玄帝冷冷道。
高力士渾身一顫,低聲道:“老奴以爲,太真妃纔是陛下的心魔,太真來到陛下身邊的時候,陛下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了,太真妃笑,陛下也笑,太真妃哭,陛下也心疼。”
“這算什麼心魔?”玄帝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威嚴,不聞半點怒聲,卻叫高力士膽顫。
高力士低聲道:“可陛下,皇帝不只是人!帝王本是無情道,如今天下板蕩,大唐危在旦夕,陛下豈能還有真情給貴妃?古有虞姬以死諫項王,今也只能叫貴妃去死,才能驚醒昔年英明神武的陛下。”
“李太白叫你做什麼?”玄帝低聲問道。
高力士嘆息道:“他叫我將上清珠交給一人,他說暗算陛下那人,目的只在上清珠。也唯有上清珠才能將其引誘現身,唯有捨得以上清珠爲餌,才能將這隱患徹底斬除。”
玄帝低聲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餌不僅僅是上清珠,還有朕的太子?”
高力士無言沉默,朱雀門後,邊令城的脖頸上皮膚緩緩裂開一道裂隙,這裂隙緩緩延長,少頃,便有一黑衣魔修,從邊令城的皮囊內一躍而出……
人皮褪去後,錢晨麾下的陰魔希暮赫然現身。
…………
今日黎明,邊令城率領潼關殘軍回到長安,要向玄帝回報戰情的時候,他直入大明宮之時,卻在殿外遇到了錢晨。當時錢晨微微一笑,站在殿下闌干之前,負手道:“邊公公,你聽說過月魔畫皮的傳說嗎?”
…………
錢晨面帶微笑,對燕殊道:“可不只是妙空有前知之能,他大抵在宮中當宦官呢!能讓他信任的,也唯有宦官。而且他爲什麼選擇宦官,又或者他的隱藏身份是什麼,我大概也已經清楚了!”
燕殊道:“既然如此,何不趁着魔軍未至,連夜將其斬殺?”
錢晨微微搖頭:“都說了,那只是身份?你現在去襲殺此人,殺的也只是一尊白骨神魔罷了!貿然動手,只會讓他藏得更深。這宮內的太監那麼多,換一個身份又有何難呢?尋常時候,他只需要以操縱白骨神魔便可,唯有等到他不得不以真身出現,才能真正抓住他的馬腳。”
錢晨轉頭看向旁邊架子上掛着的人皮,一道黑氣襲來,穿進人皮裡面,很快人皮便鼓了起來,化爲活生生一個邊令城,站在原地,有些不適的摸了摸褲襠。
席暮苦笑道:“主上!”
錢晨對旁邊的鐘馗道:“想要誘出此人真身,就得逼迫其不得不以真身行事,上清珠乃是後天靈寶,更是李唐鎮壓國運,與李氏血脈相關的靈寶。唯有玄帝和太子能動用。妙空奪取此珠的時候,一定會動用真身。到時候,就勞煩府君了!”
鍾馗道:“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邊令城此人早與太子暗通款曲,更是妙空的一枚棋子,你披上此人的皮,去奪取上清珠。然後配合高力士,將李亨和上清珠都逼到絕地。李亨絕對想不到,爲他奪取上清珠的人會背叛他,妙空既然不肯現身,一定會把相關事宜,交由你來辦。”
錢晨對席暮說。
燕殊低聲道:“但妙空要奪取上清珠,就只能利用李亨。魔道血祭,奪取血脈的法術,殘忍恐怖,李亨的下場只怕……”
錢晨冷冷一笑:“巍巍大唐,難道還死不起一個太子?李唐的太子乃是消耗品,平時沒事都要殺兩個祭天。如今魔劫之下,爲了長安數千萬人,請太子去死,這又有什麼大不了。應該只有李泌不會同意,所以……我不會告訴他!”
錢晨平靜道:“想要逼秒空入局,首先要知道妙空所圖爲何?我原本以爲,我來此世是爲了殺他,他來此界佈局,當然也是爲了殺我。但昨日興慶宮一戰,我將自己逼到絕路,都不見他出手。那時候我便明白,我猜錯了!妙空比我想象的還要恐懼我!我是他的心魔……天命,更是他的心魔”
“他畏懼的是我背後的天命,所以他根本不認爲自己能殺得了我!”
“若是說上一次交鋒,他還有殺我之心,那麼在見過我的魔道之身——太上天魔之後,他就明白,自己根本殺不了,。最多也只能將我逼入魔道。對天命的畏懼,迫使他選擇了這個世界,他要以天命對抗天命!”
“所以花萼相輝樓一戰,我以自己爲餌佈局纔會失敗!”
“所以妙空佈局這個世界的真正圖謀,並非是與我生死對決,而是奪取靈寶。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與我正面決戰,他只想着奪取了上清珠或是大天魔碑,回去輪迴之地,轉手一賣,亦或將其煉化,成爲自己強大的資糧。”
“.因此,想要引誘他入局,首先……得沒有我!”
…………
今日城樓上,錢晨撫琴之時,有意無意瞥了那被他釘死在城樓上的監軍太監的屍體一眼,彷彿能從屍體的眼中,看到另一個人的眼神。
…………
此時,錢晨垂下已經疲乏的難以擡起來的右手,手中玄黃如意上覆蓋着一層血光。他身邊滿是魔軍七橫八縱的屍體,不乏有修爲高深的老魔,他凝視着遠方,那個方向,一位番僧和李林甫聯抉而來。
最爲慘烈的一戰,即將展開。
錢晨只剩下一成修爲在身,卻要面對魔軍之中兩大修成不死身的天魔……別說插手城內,對付妙空,今日能在這兩魔頭手下支撐不死,便已經是奇蹟了!
錢晨微微仰頭,心中只有平靜:“這一次,妙空總該入局了吧!”
…………
“其次,給他創造奪取上清珠的機會,同時也是唯一一次的機會!”
…………
朱雀門徐徐關上,李亨的眼神充滿了無法置信,他身後,卻有人在心中低聲道:“陽謀嗎?這是老子最後的機會了!將李亨和上清珠都放在我面前,旁邊必有埋伏!”
妙空微微轉頭,便看見朱雀大街之上,有三人並肩而來。
燕殊揹着劍匣,手中握着錢晨的紅皮葫蘆,他蓋上葫蘆蓋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身上還帶着廝殺後的慘烈之氣,布衣都是污血,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寧青宸手持有情劍,揹着天羅傘,身後跟着一隻大黃雞,凝視着妙空附身的那個陰人。
司傾國揹負雙手,衣裙飄飄,她的肩膀上站着豆丁大的耳道神,抱着吳道子心愛的畫筆,司傾國拽住了手心的小小玉印,微微有些緊張,她哈了一口氣,只有袖中那一件件法器,才能給她直面妙空的勇氣了。
妙空突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他一邊搖頭,一邊狂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埋伏?就這?”
“錢晨,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你不出手,就這三瓜兩棗,也敢來殺我?”
李亨看着自己身旁,平日裡恭順至極的李輔國癲狂的大笑着,神色已經徹底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