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書平被人蠱惑,竟在大江之上設陣阻攔朝廷使者,還是錢道友出手破了他的陣法,免得他犯下大錯。”王戎點頭道:“江上一戰,錢道友數次出手,着實風采不凡!”
錢晨腹誹:“明明是謝道韞佈下的陣法,你們是怎麼推到王凝之頭上的?”
面上卻微微點頭道:“王司徒何意?”
王戎微微一笑道:“錢道友踏我王家門第,於宴中辱我兄長後,揚長而去。實在是辱人過甚!因此我今日登門,想要向道友請教三招。道友若是勝我們兄弟,在下即刻掩面而去。若是我僥倖勝了兩招,還請道友擺下賠罪酒,向我兄長謝罪!”
司傾城皺眉道:“你們輸了只是掩面而去,不用向師兄賠禮嗎?”
崔啖遲疑道:“而且聽司徒之意,就算錢師兄贏過這一局,王家也並不會放棄找麻煩?”
“沒錯!輸的只是我王阿戎,並非王家。因此就算錢道友贏過我們,龍象依舊會上門領教!”
王戎道:“當然道友若是勝了龍象,我王家也不是那等糾纏不清之輩,自然就認了此辱!”
崔啖道:“那王司徒這個賭約,未免也太佔便宜了!”
“在下出手,本來就算是以大欺小了,所以自然不會佔這個便宜。聽聞錢道友陣法修爲高絕,因此若是錢道友勝了兩局,我便將王家秘藏的上古陣法絕學《風后握奇經》奉上,讓道友翻閱一個時辰!”
“而且賭鬥只憑神通術法的手段,並不力拼修爲,正面鬥法。三場賭鬥點到爲止,勝出條件,我等共商!”
“風后握奇經!”
崔啖和司傾城驟然色變,此經又名《幄機經》,乃是上古之時天帝之臣、大神風后所作,蘊藏天地之密,陣道玄機。天周神朝開國宰相太公望加以引申,傳至王家先祖,仙秦天魔將王翦手中後,又添補了兵家傳承,乃是中土最爲精深的一門陣法傳承。
此經兵、陣合一,蘊藏宇宙玄機,天地之妙。
有奪天地之造化的無窮玄機。
王家肯拿出此經來,任誰來說,都是誠意至深了。若是崔啖與人賭鬥,要把自家《天衍五行玄經》拿出去,只怕他爹能扒了他的皮!
司傾城暗自皺眉,王家肯拿出此經來,莫非是發瘋了?
甚至連錢晨都有所心動……
“於陣法一道之上,我雖然不甚精通,但是我覺得我悟性資質還可以,只是缺少了一門如《太上丹書》這般提綱挈領的陣法傳承。”
“《風后握奇經》在輪迴之地都要十萬道德才能一窺真容,王家這次的條件,真有些叫人無法拒絕。”
錢晨心中稱量了一下自己節操,暗歎道:“本來我是不想的接受的,但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王戎看到崔啖,司傾城的震驚神色,笑道:“兩位不要誤會,我能給出的並非《握奇經》全本,而只是記載經中天地風雲、龍虎鳥蛇八陣的《握奇經續圖》!”
崔啖和司傾城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微微的鬆了一口氣,若非如此,這條件就太玄幻了。
錢晨卻微微皺眉,突然開口道:“若是如此,我還要加上一個條件……”
王敦惱怒道:“小輩,休得如此貪婪,《握奇經》都奉上了,你還要加什麼條件?”
錢晨一聲冷笑:“《握奇經》雖重,在錢某心中,卻未必比得上‘錢晨’這兩個字的分量。你若不願,等王龍象入京,再在劍上決個高低便是。”
王戎伸手攔住了王敦要說的話,只是平靜道:“錢道友有什麼條件,我們自可商量,不聽一聽,未免失了氣度。”
錢晨笑道:“王道友,你之算計我也清楚,參悟陣法最耗精神,無非是以此物亂我心志,在決戰之前,叫我徒耗精神。但這《握奇經》錢某還真就想看看,你要讓我賠罪,錢某卻不知何罪之有。”
“我一生不須低頭……”
錢晨心中自有一股傲氣,他甚至想問問王戎,可知他低頭有多重麼?
“因此,《握奇經》換我低頭,卻是不能。我要加的條件是……若是我勝了這三陣,王衍便要向我師妹賠罪!”
王戎微微一愣,感嘆道:“若是如此,簡直就是讓兄長去死……”他猶豫片刻,才擡頭道:“我素知夷甫,無法替他答應,但若是道友勝了三陣……”
他長身而起,對司傾城道:“在下願替他賠罪,爲公主正名!”
司傾城頓時動容,卻對錢晨搖頭道:“師兄不必如此……我大可自己打回來!”
王敦一瞪眼,還打!
今天一個打上門,明天另一個打上門,這是當王家是什麼了?茅廁嗎?來來去去!
錢晨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約定了!”
王戎也笑道:“君勝過兩陣,《握奇經續圖》奉上,君勝過三陣,明日我便在京中世家面前,向公主告罪!”
錢晨向院中天井伸手道:“請!”
王戎笑着隨王敦一併出門,雙方來到天井中,王戎道:“第一陣,便是較力之比!”
“由我族弟王敦替我下場,雙方角力,力弱者敗,一目瞭然!”
崔啖皺眉道:“這還不是比拼法力?以大欺小?”他是關心則亂,但錢晨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認爲王家以大欺小的,這世間,沒有人能比他大!
因此錢晨擡手製止了崔啖,卻聽王戎笑道:“崔小郎君,我族弟乃是兵家修士,未有軍氣,一身修爲施展不過三分,如何以大欺小。”
錢晨點頭道:“那便如此!”
王敦解下袖袍,露出精壯的上身,他一聲怒吼,渾身氣血沖天而起,司傾城身邊旁觀的老僕不禁後退數步,爲其氣魄所懾,老僕回過神後,看到司傾城還站在原地,毫不動搖,不禁又羞又愧。
心中暗道:原來,我已經保護不了公主了!
王敦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武道神相虛影,其體魄命魂,駕驅三魂,神相的每一寸,都蘊藏了極大的法力,只憑氣血力量,便幾能粉碎任何神通之下的法術。就算是修成神通,能威脅到他的,也是寥寥無幾。
錢晨腦後丹氣猶如雲霞蒸騰,在他頭頂,化爲一隻碧色的大手。
錢晨笑道:“來吧!”
武道神相怒吼一聲,並未使用手中的鐵鞭,而是伸出大手,朝着錢晨抓去。
先天一氣大擒拿所化的大手,拽住了武道神相的臂膀,錢晨雖然甚少使用這門大神通,可那是因爲其本質太高,乃是元神之上才能真正使用的大神通。
於他這個境界,即缺少如同無音神雷一般大範圍的AOE傷害,又或是本命飛劍、冰魄神雷這般一錘定音的力量。
這是一門純以法力傷人的神通,法力越強,越是威能無匹,錢晨修行時日終究太短,要到結丹三轉之後,這門大神通,才能發揮出它原本的威力。
但即便如此,這門大神通,也不是區區王敦沒有軍氣支撐,不過二流的武道神相可以勝過的。
先天一氣擒拿手抓住神相雙臂,丹氣滾滾如潮,將那神相硬生生的提着雙臂,拔了起來,王敦面色赤紅如血,連連怒吼,但腳尖還是一點一點的離開了地面。
他羞憤若死,大吼一聲,散去了身後的武道神相。
第一陣,錢晨輕勝!
滾滾丹氣鑽入錢晨後腦,王敦狼狽的落到地面,他羞慚欲死,退回了王戎身後。王戎也有些震動,看着錢晨的眼神越發凝重,他只是微微點頭道:“第一陣是我們輸了!”
“大兄!”王敦面色赤紅,卻不甘心道。
王戎微微擡手:“處仲,願賭服輸!”
“下一陣便由我來……”王戎道:“聽聞錢道友琴藝無雙,於江上聲破十萬道兵,橫斷大江之流,琴道乃是雅事,在下正好也稍通一二。
他自袖中抽出一隻長蕭,立在胸前道:“此陣琴簫之間,誰樂聲被壓下,便算誰勝!”
錢晨哈哈一笑,抱起大聖雷音琴道:“不枉我帶上了琴!”
“王司徒,請!”
蕭聲悠揚而起,猶如鶴鳴九皋,不提那悠遠閒逸,猶如蒼天鶴鳴的意境,只是這蕭聲傳揚出去,就連戒備最森嚴的皇宮之中,都無法隔絕,便知其不凡。握在宮中牀上的一位男子微微擡頭,看向了窗外,眼神似有些惆悵!
靈氣悠悠化爲白鶴,在院中起舞,此等奇景令人殺意頓消。只想靜靜的看着那幾只白鶴悠閒度步。
錢晨箕踞而坐,琴橫膝頭,初而只是安靜的欣賞着王戎的蕭聲,聽到妙處,甚至擊琴爲節,爲其拍打節拍。到了蕭聲最爲悠揚的一段,錢晨才左手按弦,右手輕挑,一聲琴音猶如裂帛。
松風陣陣,琴聲流水,高低嗚咽,各自成聲。
初時琴簫合奏,蕭聲如同白鶴舞於九皋,琴聲如高山流水,山水之間,白鶴起舞,琴簫合奏分外和諧。但隨着琴聲展開,春去秋來,山水之間琴聲慷慨低咽,秋風之中,自有另一番山水之色。
而白鶴卻飛往北去,空留鶴鳴……
如今剛剛入秋,琴聲竟與天地合一,讓人一時分不清哪是琴聲之情,哪是天地之情。
白鶴已經無影無蹤,蕭聲也停了下來。
王戎感覺琴聲滲透自己的肺腑,讓他根本無法再吹奏,更有一種天地悠悠,愴然涕下之感。他手指在蕭孔之上按了幾下,但肺腑之中卻無法吹奏出穩定的氣息。
王戎黯然長嘆,低聲道:“天人合一!琴聲如雷,激盪肺腑……我輸的不冤!”
就連這兩句話,他都說的斷斷續續的。
錢晨琴聲漸息,王戎長身而起,肅然道:“兩局結果已定,道友已經贏了。可還要比第三局嗎?”
司傾城上前替錢晨收起大聖雷音,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錢晨卻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爲何不見識一下王道友的第三陣呢?”
司傾城微微撅嘴,瞪了錢晨一眼。
王戎卻大笑起來:“好,好!”他誠懇道:“夷甫若能得見道友今日風采,何至於如此失眼,縱然龍象可能贏過你,但終究是夷甫錯看了!”
“道友風姿,若是入不了那神州二十八字?此虛名,又有何可看?”
王戎展開一幅畫卷道:“最後一陣,聽聞道友于橫江之上,片刻便畫出長安盛景,我有王家家傳的《山河錦繡圖》一卷,道友若是能在其中走上一遭,便算是我王家敗了!”
錢晨看了一眼那圖中的半壁山河,江南錦繡,笑道:“你拿出的若是《山河社稷圖》我也就認了!半壁江山,如何能稱錦繡?”
說罷,便擎傘而起,直入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