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假託崑崙西王母,騙人騙鬼又騙仙

無間風煞的一處角落之中,不時有雷霆紫電狂卷,滾滾波濤聲洶涌,約莫五里方圓之內,一張圖卷鋪展,陰風捲着煞氣在半空呼嘯飛舞,衝擊着圖卷,還有一尊金鼎坐落在圖卷中,時不時有雷霆劍光從鼎中飛出,朝着吹來的陰風煞氣打去。

圖卷頂了半天,又從金鼎之中飛出一面銅盤,替換了圖卷承受陰風。

一衆陰神真人氣氛有些低迷,他們交替祭起法寶頂着陰風煞氣,如今已換了兩輪。

最初還能支撐一日,如今幾件法寶都磨滅了許多靈光,禁制將要潰散的樣子,再出去頂替,已經必須一個時辰換一次了。

若非諸位真人都是修行正法,法力還算深厚,早已不能支撐下去了。

但就算是正法修行,也經不住這般沒日沒夜的消磨。

就在這時,陰風突然稍有停滯,諸位真人感應到前方似乎有一股浩瀚的氣息,在這淒厲陰風之中向着衆人緩緩而來。

“有古怪!”

顧真人從調息之中睜開眼睛,此地陰煞混雜,沒有靈氣,讓他們恢復法力都極爲艱難,這點調息時間有勝於無而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不如淺淺入定,保持警惕!

只見在前方一片昏暗,陰風茫茫,一點五彩之光,伴隨着金芒,在遠方的昏暗之中分外顯眼。

無處不在的魔影干擾了衆人的神識,只能用肉眼勉力分辨,直到那點金芒離的近了,衆人才看的清楚。

顧真人臉上露出一絲無比的震驚之色,他把清淨咒翻來倒去的唸了數次,才相信眼前這一幕不是被魔音催生的幻覺,忍不住低聲喃喃道:“此地……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謝安也是心頭大震:“這是神道儀仗?”

滾滾陰風之中,一隊儀仗正頂着煞氣ꓹ 緩緩向這邊而來。

當先的四尊神將氣息深沉,身高丈餘ꓹ 手持鐵鞭寶劍、骨朵金瓜,在陰風之中大步行走。所有煞氣席捲而來,卻無法污穢其護身神光ꓹ 偶有一絲陰毒的血煞之氣,也被神將隨手一鞭ꓹ 即刻擊散了。

身後一隊天女,各持樂器。

飄渺出塵的步虛道樂傳入衆人的耳中ꓹ 頓時消弭了魔音ꓹ 這幾日心中積累的魔火,都漸漸平息了。

不少氣息躁動的真人都感覺心中一輕,頓時有些後怕,本以爲陰風煞氣是此地最可怕的東西,但如今想來,那無處不在的魔音纔是真正的兇險。若非仙音入耳,鎮壓了心魔ꓹ 不少人只怕這幾日便會出問題,引發魔劫。

朱真人目光迷離ꓹ 看着這一幕ꓹ 待到整套儀仗都收入眼中ꓹ 纔打了一個寒戰。

他不禁低聲道:“那司馬家的小子ꓹ 不是說此地萬載之前,就已經在魔劫裡破滅ꓹ 一應神祇具死!那我們看到的ꓹ 是真的神祇儀仗ꓹ 還是兇靈復甦?”

衆人不敢言語,前面的儀仗已經接近幾人ꓹ 再後面便是鉞節長杖,數十位裹在金光之中,氣息強橫,威風凜凜的神將,手持鉞斧星錘,各自肅穆無言,行走在陰風之中。

緊跟着一片旗幡,每面旗幡下還有一部道兵擁簇,端是軍容整肅,讓衆人身不由己的口舌發乾,舉足無措。

而在旗幡的最中間,一面九曲柄的五色華蓋大氣堂皇,其上的靈光璀璨,極盡威嚴,華蓋籠罩了一架龍輦,以六條蛟龍拉車,逶迤而行。金車所過之處,陰風迎面分開,五色華蓋垂落彩光,將一應煞氣排斥開來。

一道金色餘波如同漣漪擴去,凡是金色光華所到之處,陰風煞氣都被震散。

加上後隊的錦幟寶幢、帳幕傘蓋、旌旗寶瓶,整副儀仗出現在無間風煞之中,堂皇裡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這是……”

大宗正也不由的站起身來,他拿出一本圖卷,翻了幾頁,失聲道:“這般形制的儀仗,極爲古老,旗幡之中有玄鳥黑龍……這是仙秦的禮制!”

司馬越也傻了眼:“莫非真的是仙秦復甦的兇靈,在陰煞之中出行?”

“是陰兵過境,見者皆死!還是神祇出巡,遇者有福?”

周真人收起銅盤,看到羅盤之上在大凶大吉之間不斷搖擺的指針,心中也有些緊張。

只有謝安抓着鬍子,心中有些猶疑:“這儀仗,怎麼感覺有些外強中乾的意思?”

此時儀仗已經漸漸行到衆人的面前,司馬越突然看清了金色的龍車之上,一個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的站在車轅上,手裡還抱着一隻九尾白狐。

司馬越頭皮一炸,驚呼道:“李太白!”

錢晨站在車上微微點頭,把司傾城的真身拉到自己身後,任由車中的神道法身,氣息悠遠深邃。

他朝衆人抱拳道:“諸位真人,這是崑崙西王母之女,太真仙人的儀仗,萬萬不可冒犯!傾城公主因爲得了天女的眼緣,被其收爲義妹。我等便得以託庇於太真仙人,得其庇佑,暫免風災。”

司傾城躲在錢晨身後,心中莫名慌亂,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看着笑得很慈祥的謝安,很是不安:“師兄爲什麼讓我冒充仙人,我的神道法身才不過四品陰神,就敢冒充一品神祇?只要這裡有任何一人出手,便會立刻被拆穿……雖然謝公不一定會和我們計較,但是……好丟人的!”

她坐在龍車之中的神道法身微微動了動,頭上的冠冕珠簾顫動。

謝安笑呵呵道:“原來是太白,既然是前古正神當面,自然要引我們去拜見纔是!”

錢晨非常淡定,自若道:“那我便爲幾位引薦……”

他來到龍車之前,低頭湊向簾子,對司傾城的神道法身道:“師妹,別怕,謝安石是自己人,待會他上來,你只要將崑崙鏡端好便是!”

謝安幾步上前,大禮參拜。

他看得那神道法相的周身圓光如輪,懸在腦後大放光明,那光明之中,正而不邪,神光璀璨,確是正神無疑。但這神祇的品級好像低了些,不應該超過陽神纔是。

可李太白說的鄭重,謝安確是至誠君子,爲此也只想看個究竟,若真是正神擺譜,有些應由,他再幫着掩飾過去就是。

莫說謝安,就是朱真人和周真人,待到初見時的震撼過去,魔音造成的心神動搖散去,也發現了某些端倪。

總覺得這尊神祇不如想象中的強大。

朱真人看着錢晨,淡淡道:“不知西王母是哪尊神祇,值得太白這般鄭重。”

錢晨笑道:“此天神也,司天之厲及五殘,居崑崙之西!”

朱真人湊到錢晨面前,低聲道:“此神我聞所未聞,崑崙乃上古的一方大世界,後被始皇拉入地仙界爲九州之一,又有傳說是天界神山,中土亦有靈山名爲崑崙,此皆不凡,不知太白所奉者,是何處之神?莫要被什麼毛神山神所欺騙,輕了我等的顏面!”

錢晨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朱真人困於此處,被陰風消磨,幾近絕境,如今猶然傷勢不輕。有神搭救,還要窮根究底,輕言冒犯——真人,心不誠啊!”

“你……”朱真人眉宇間怒氣閃過,但念及自己等人山窮水盡,實在與人翻臉不起,不如由着謝安去試探,若是什麼小神毛神,便擒她下來,讓她給自己等人帶路。若是修爲不低,就暫且低人一頭,度過此難再說……

豈料謝安登上金車,才和金車中的神祇照面,便臉色一變。

司傾城看到謝安眼神落在自己抱着的崑崙鏡上,目光之中閃過一絲駭然,心中不禁感覺奇怪——這不是一件仿品嗎?還是謝安親手拿下,爲何此刻便認不出來了?

她不知自己手中的崑崙鏡,如今正隱隱散發出一縷仙光,那股萬劫不磨,深沉浩大的氣息,莫說謝安隔着簾子看上一眼,就算他拿在手上,半般試探,也不敢相認這是自己擒下的仿製品。

如今就算是真正的崑崙鏡拿出來,神物自晦下,也未必有此刻司傾城懷裡的真實。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羅天仙器的氣息,謝安在這一縷氣息面前,猶如螻蟻一般。

這次謝安輕視之心全然消失,就算這裡面坐的是一凡俗老嫗,她只要拿着崑崙鏡,也堪比真神!

崑崙鏡中傳出一道古老浩大的意志,燭九陰隔着羅天世界,捏着嗓子,發出中年美婦一般的聲音,對謝安道:“你不要怕!我如今神魂殘破,已經身隕多年,只能藉着神器與你說說話!”

這話半點也不假,但任由誰聽來,都以爲鏡中的神祇便是錢晨所說的西王母。

而那神器,當然便是故老相傳的崑崙鏡!

誰能想到,崑崙鏡不是崑崙鏡,乃是羅天仙器;西王母也不是西王母,而是不正經的燭九陰呢?

謝安哪裡可能不緊張,休說這尊神祇還有殘魂寄託於神器,就算只剩下一絲殘念,發威起來都能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當即恭敬無比的大禮叩拜道:“謝安參見尊神!”

看見謝安這等鄭重其事,一衆真人皆無比震驚,所有人盡都心頭凜然,方纔的小視,輕看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能叫謝安這般大禮參拜,這尊神祇應是何等地位,有眼尖的世家真人窺見了司傾城神道法身懷中的崑崙鏡,眼神登時發呆,失聲道:“崑崙鏡!”

周真人登時恍然,露出動容之色:“原來如此!崑崙西王母,果然與崑崙有關!竟是執掌崑崙鏡的那尊古神,太真仙子應該只是侍奉崑崙鏡之神,謝公真正參拜的,乃是其懷中的崑崙鏡。這儀仗,也是供奉着神器的化身出巡!”

“崑崙鏡中的神祇,莫不是最古老的那些古神的殘魂?”許多人心裡發顫。

藉助崑崙鏡傳遞意志的燭九陰,用意境悠遠,清亮猶如天音的女聲道:“陶天師與我有言在先,要我在這洞天之中照應你們一番。魔道那邊有燭龍殘魂與我作對,一時騰不出手來,許多時候還是要靠你們自己。燭龍這廝與我相爭多年,誰也奈何不了誰,但那些魔頭若是藉助燭龍之力,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原來是陶天師的佈置,不知尊神和天師有何約定?可有用得到謝某的地方?”謝安凝重道。

“呵呵……”那邊傳出銀鈴般的微笑道:“我也不瞞你,魔道那邊早已經勾結了九幽裡的燭龍殘魂,眼看那羣魔頭要幫着燭龍重立神位,化爲魔神重生,我自然也不能閒着……陶天師與我的約定,便是讓他女兒投入我門下,藉助我的庇佑修行,而條件便是在合適的時機,助我恢復神道,以太真仙女之名重立信仰!”

“如此,謝安石自當相助!”謝安這才恍然。

陶弘景不愧是道門天師,其這番謀劃才稱得上是可怖可畏,自己等人在金陵洞天與魔道糾纏,豈不知陶弘景早已經埋下了這處暗手,魔道、自己這方,都只是棋子而已。

燭龍殘魂和這位古神西王母,纔是背後的棋手,這番乃是兩位棋手結盟,佈局天下,任由魔道這邊如何猖狂,其實都無關大局。

謝安心中微微戰慄——陶天師此番算計,竟恐怖如斯!

司傾城看着謝安的臉色由凝重變成鄭重,鄭重中透着一股駭然,緊接着駭然轉爲欽佩,心中頓時便了然,覺得十分好玩。

她帶着一絲淡淡的同情,肚子裡暗道:“又一個被師兄騙坑裡的!謝公真可憐……師兄也真是的,這麼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和我說清楚!”

謝安向鏡中的古神告退,走下金車點頭道:“尊神已經答應,送我們離開此地!”

謝靈運不禁皺眉,上前一步對謝安傳音道:“祖父,我仔細觀察,這儀仗蹊蹺甚多,那些神將表面氣息強橫,但似乎是氣勢勾連之下,氣機融爲一體而成。而那些神道法器,也似乎火候不足,有新煉成的痕跡。還有,李太白所言也不清不楚……”

“靈運!”謝安打斷他道:“不可自作聰明!”

說罷便招來金鼎,與一衆真人恭敬得跟在依仗後面,謝靈運只是摸不着頭腦,忍不住去問錢晨道:“不知太白是如何遇見太真仙人的?”

錢晨立身金車之上,淡淡道:“方纔我與傾城公主循着道路,剛要離開深淵之際,卻在出口處遭遇了魔道一衆老魔埋伏。出口處有九龍風柱,威力含而不發,極爲可怕。他們在洞口設有魔陣,只待我的出來便引動陣法,讓無間風煞爆發,將我們全數伏殺……”

一衆真人皆是一驚,顧真人皺眉道:“果真如此?那我等的行蹤,豈不是都全落在了魔道眼中?”

“若非太白走在前面,我等猝不及防之下,陷入埋伏,還真是極爲兇險!”王龍象也神情凝重,沉聲道。

“魔頭以陣法引爆了出口的無間風煞,我與傾城公主猝不及防,被陰風捲走,九死一生之際,幸得太真神女搭救,方纔免於一難。”

錢晨氣息有些不順,臉色微微泛白,顯然之前所受的傷勢如今還未好。

司馬越眼中寒光一閃,他心中翻轉過多條毒計,卻先上去對司傾城笑臉相迎,道:“十六妹果然洪福齊天,自有氣運,竟然能得尊神的青眼!爲兄也有賴於十六妹,才得以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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