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海面之上,一道淡薄如煙氣的玄光飛遁而來,在一塊礁石上轉了兩圈,便鑽入了其中的一個石穴裡。
玄光隱匿,化出了錢晨的一縷影子來,卻把一面銀鏡升起,接引來當空的月光,凝聚爲一道拇指粗細的月華,照在玄光之上,滋養形神!
這一照就是足足七日,錢晨的這縷分神才勉強穩固了下來。
他的虛影睜開眼睛,緩緩吐納一縷氣機。
這幾天他除了修復分神,還無時不刻的不在掩飾自身的氣機,也是心神十分疲憊。
鏡中的風閒子見狀感嘆道:“好在有道友引開那元神龍王,龍王又有些忌憚少清,才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跟着脫身了!”
錢晨的身影淡薄的猶如一縷光氣一般,低聲道:“元神級數的大能果然不好招惹,我已經仗着五行大遁逃出萬里,卻依然被那龍王感應氣機,遙遙打了我一記玄冥神雷!”
“若非我這化身的根基特異,早就被毀去分神,連玄黃如意和銅雀火尖槍都保不住了!如今這化身也就剩下這點根基了,想要恢復如初,非得再下十年苦工不可!”
風閒子越發吃驚道:“這化身只剩一點殘念,竟然只要十年便能恢復如此,如此神通,當真絕妙!”
錢晨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他煉成水火兩大化身,攏共都沒花費十年,雖然化身被玄冥神雷打散,那股極度陰寒的法力,甚至連化身法力根基都消磨殆盡,十年內能吞吐天地元氣緩緩恢復,已經是五色神光修成的法相神妙至極了!
但沒了這兩具化身,對錢晨近年來的某些謀劃都有些妨礙,他又哪裡耐得住?
“我讓白鹿跟着也一起去了少清,它應知道好壞,不至於在少清把自己那身魔道功法顯露出來。若是讓我我評被害,回去沒它好果子吃!”錢晨藉助承露盤漸漸恢復了一絲分神的元氣,但如今他這分神的法力,連通法修士都有些不如了!
若非身上還帶着朱雀火尖槍和玄黃如意兩件法寶、法器,只怕連尋常的結丹真人都有些敵不過。
這與他之前脫身時的算計有所不一……
“那尊元神龍王,應該就是東海龍宮之主了!還有那記玄冥神雷,一擊便將百里海域蒸發,威力着實恐怖,應該已經是大成的神通。”
錢晨心有餘悸道:“這龍王只怕在元神之中,都不是弱者。這龍宮我還真有些惹不起!如今殺了敖藏武和敖丁兩個,那龍王只怕一時半刻都不會放過我,之前只不過泄露了一絲氣機,便被他遙遙打來一記神雷,如今我這狀態,哪還需要勞費他這般法力,只怕相隔萬里送一縷念頭來,我這具化身也就沒了!”
“還是得低調啊!”
龍宮底蘊極深,錢晨昔年在樓觀道中的時候,便聽聞龍族有一面靈寶四海鏡,可以照遍四海,一窺無遺。
龍族將這面靈寶禁制懸在東海龍宮之中,籠罩自家的地盤,龍宮海域一切的異常行徑,便都一覽無餘。
若是那龍王動用這四海鏡,本體那裡有道塵珠壓着自然無懼,他這具化身便有些危險了!
最重要的是,他先前爲了甩掉龍王,施展了顛倒陰陽的大神通,水火太極圖一轉,將大半的法力根基連同不斷消磨其本質的玄冥神雷一同抹去,剩下的那一點分神便逃不太遠。
如今正在龍宮海域之中,希望藉助燈下黑來藏身。
就是讓少清來救,都不太可能了!
錢晨正在頭疼如何自龍王追查之下逃生,他擡頭看了一眼銀鏡,暗道承露盤也是靈寶,風閒依靠它藏身,應該能瞞得過四海鏡。
但他這分神,莫非也要藏入銀鏡,去和風閒擠一擠?
錢晨念頭剛起,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開闢的芥子空間之中那兩具龍屍,更加頭疼。這龍氣濃郁,又和龍王有血脈聯繫,之前龍王能感應氣機,便有此因。
但錢晨又不敢扔下這兩具龍屍,生怕龍王通過屍體之上的法力痕跡,察覺到什麼。
這具化身毀了,不過損失了兩具法相化身,最多花費三十年苦工,還能自五色神光之中煉回來,朱雀火尖槍和玄黃如意兩件法寶,固然珍貴,但錢晨還是損失的起的。
但若是叫那龍王盯上自己的本體,就大爲不妙了!
說不得只能託庇於少清,於他在海外的種種謀劃,大有妨礙。
“這一縷龍氣,以那龍王的法力,全力查探之下,只怕承露盤都有些藏不住,須得想個辦法纔是!”錢晨掃了一眼藏身銀鏡之中,一副現成老爺爺狀態的風閒,突然靈機一動。
他法力捉來礁石底部的一隻七星鰻,暗道:“我洞府附近便有一隻龍血七星鰻,可見龍族血脈着實氾濫,不如就借血藏血!”
念罷,便彈出數十滴敖丁的龍血,侵染了這隻七星鰻,叫它生出龍氣,身上七點星光閃耀,雙鰭化爲抱在胸前的兩隻短小前爪,頭角也露出了一點不凡的崢嶸。
隨即錢晨便將敖藏武的龍珠祭起,此物等若一個天生的神格一般,錢晨這點分神抱元守一,化爲一顆散發奇妙道蘊的靈珠虛影,落入了龍珠之中。
頓時斬去了一切因果,將其化爲了一枚靈珠。
錢晨的分神輕而易舉的便與龍珠融合,甚至感應到,藉助此珠,受創不輕的分神竟然隱隱有恢復之勢。
“龍珠不愧是天然可以修成第二元神的靈物,此物乃是一種天生的神道金丹,服之可以爲神!”
“只是這金丹之中,龍族的烙印太過強橫,似乎是那開闢後天神道的龍族大能在大道之中留下了烙印,就算藉此修成化身,也與真龍有關!”
錢晨心中轉過幾個念頭:“可惜我唯一知曉的真龍法身,乃是妙空所創的無間魔龍,不然修一個真龍化身玩一玩倒也不錯,還能借助這個身份,遮掩天機,騙過那老龍王!”
將兩具龍屍收入龍珠之中,錢晨方纔感覺到冥冥之中的一種大恐怖在自己頭上高懸許久之後,終於散去。
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暗道:“如今纔算徹底從那元神龍王手下脫身了!”
他審視如今的自己,那道塵珠的一點烙印,藉助龍珠修成了一枚半成品的法寶,若是錢晨照着自己的本體祭煉,說不定也能祭煉出一件仿製道塵珠,諸如道龍珠之類的法寶。
但錢晨此時已有靈感,想要藉助龍珠重修一具化身,這敖藏武的龍珠乃是化神層次,所修的化身也當是半步陽神,若是肯轉入後天神道,進入陽神都不是難事。
而且那具真龍化身,若是用得好了,藉助龍宮之勢,反倒對他的謀劃大有助益,具體還得錢晨再細細想過,但龍宮和蓬萊之間,頗有些隱秘之處,若是借好這個身份,說不得大有用處!
月朗星疏,連濤排過,一處荒僻海域礁石的一口石穴之中,一枚靈珠,一面殘鏡微微發出熒光,懸浮在半空。
錢晨看了一眼身旁的風閒,無語道:“我怎麼就和珠子脫不了干係了呢?”
風閒寄身的銀鏡繞着靈珠轉了半圈,纔有些後知後覺道:“道友這是……”
“我殺了龍宮的嫡系,那龍王必然窮追不捨,那具化身已經半廢,就算重新修煉,也不是一時功夫,便暫時藉助這龍珠來藏身!與道友一樣,裝作法寶罷!倒是恢復了金手指老爺爺的身份……”錢晨嘀嘀咕咕道:“莫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寄身的靈珠看了一眼天空,心中小聲道:“太上是不是還沒涼透?”
風閒子藉助承露盤小心觀察錢晨的氣機,硬是看不出一點龍氣來,驚道:“道友這法門着實玄妙,任我如何查探,都看不出這曾經是一枚龍珠!”
“這可是道塵珠分出的一點靈光,還洗不去此珠此前的面目,太上道祖也臉上無光啊!”錢晨腹誹道:“莫說是你,就是那龍王親自來看,只怕也有五分拿捏不準!”
“來……風閒道友,我們搭個便車!畢竟現在都是法寶之身,不好自行移動!”
錢晨鑽入了七星龍鰻的口中,在它腹中開闢了一個乾淨的地方,風閒所化的寶鏡也鑽了進去,聽得錢晨道:“這魯貨乃是我隨手造就,腳程不快,想要回到飛舟海市,只怕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待到它消化了那龍血,許能快一點。”
“我們先各自參悟寄身之物,恢復一些法力罷!”
那條七星龍鰻自一片空白之中回過神來,自感覺自己的力氣大了無數,渾身都涌動着一股強橫的力量,肚中似乎有兩個東西,在汲取日月精華,幫助它消化肉身莫名的來的那股力量。
這隻鰻妖懵懵懂懂,只知道腹中的東西對自己大有益處,隨即便在一種莫名的感召之下,一甩尾巴,遁入海中朝着一個方向游去。
兩個月後……
一個身着黑袍,帶着斗笠的怪客,自踏入了蒼浪島上的小坊市中,他這般打扮的散修,卻也常見,因此倒也無人注意。他壓低帽檐,左右看了一眼,便徑直走入了一處茶樓的僻靜雅間之中,裡面早有幾個通法、築基境界的修士等待許久。
“尼坤,你所說的異獸消息,可是真的?”
那黑袍人放下斗笠,露出一副海外蠻人的黝黑麪孔,他抄着一口生硬的中土話道:“我尼坤又豈是虛言之輩,那靈獸應是有一絲蛟龍血脈,背上七星閃爍,極是不凡,看上去倒是有些像是海外常見的七星鰻!”
“我若不是恰巧見過它吐納月華,聲勢極爲驚人,也料想不到此獸的道行如此深厚!”
“我等聯手殺了此獸,它那顆妖丹品質必然極高,煉化了說不定能丹成中品!”尼坤無不誘惑道。
一個神色冷硬的散修突然開口道:“但是我們這裡有數人,妖丹卻只有一顆,又該如何分配?”
此話一出,場面登時冷了下來,最後纔有一個面色倨傲的修士開口道:“我等不過是散修出身,又有誰敢說自己到了結丹的門檻,就算強行藉助妖丹結丹,也是失敗的可能居多。不若把此物賣給那些大宗派世家出身的宗門修士,換一筆靈珠罷!”
他環視一眼衆人,開口道:“在下倒是認識一個長明派的世家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