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派!
一株通天徹地的葫蘆藤前,道人盤膝而坐,葫蘆藤上一隻紅皮葫蘆被風吹得微微搖晃,葫蘆腹中發出玲瓏仙音,蘊含絲絲縷縷的道蘊被藤下的道人聽在耳中。
此人極是清雋,一縷長鬚下垂至胸前,閉目之間,一對壽眉飄飄揚揚,端是仙風道骨。
此時天外的北斗星垂落一縷星光,葫蘆傳出的玲瓏仙音之中,突然混雜了一縷殺伐之音,鏗鏘之中,道人左邊的壽眉赫然被斬斷!
道人赫然睜開了眼睛:“何人在代天殺伐!”
又有紫微星現,那人已然起身,望向那星光垂落的所在,竟然久久不敢上前。
直到最後南斗六星垂落最後一縷星光,此人才忌憚至極道:“好煞氣,好威風,口含天憲,代天殺伐。上應九天星辰,定人間生死命數!一落氣運福澤,二折修爲天祿,三斬壽元命數……這等神通無不要折損自身的福祿壽,以落人!”
“是誰在我長明地界施展如此手段?”
道人面色凝重……
世間修道人所求者,無非逍遙、長生而已,前者仗着一身術法神通,若是斬去修爲道行,真不若死了罷了!
後者不與凡俗同朽,對於修士來說比修爲更重,因爲壽元在法力神通遲早能修回來,但沒了壽元,縱然有天大法力,驚世的神通,也無非是一堆朽土罷了!
長生、逍遙,最後再超拔於劫數,無災無劫,永世自在,便是世間九成九的修道人所求。
這神通一斬壽元,折長生,二摧修爲,削道行,最後折福運,引劫數,使其沉淪劫中……
三種手段,中了任意一種都足以讓人痛徹心扉,三股齊下,縱然以他的修爲,中了這一套也是生不如死!
因爲此等神通不分境界,就算是一介凡俗施展出來,削去的福運、道行、壽數也是實打實的回不來了!
縱然一介凡俗以自身的福祿壽,削去的修爲不過他數日打坐便能恢復,所去的氣運也只能讓他略微倒黴幾天,但那數十年的壽元,是他屠戮多少凡人都彌補不回來的。
他辛辛苦苦修到化神境界,是爲了和凡人互抵壽元的嗎?
所以,這星光落下,三元消福斬祿折壽,對於修士來說是何等恐怖的神通,即便是化神之輩,陽神之尊,只要沒有摸到元神長生之門,遇見這等可怕的神通,只怕也都是避之不及……
看到三道星光落盡,道人才一揮衣袖,朝着那星光落下之處飛去。
他掠過千里,神識便感應到某些熟悉的氣機,心中暗暗一驚道:“是祖師弟?”來到島上一看,才見到祖玄乾枯老死的肉身。
道人眉頭緊皺,暗暗心驚道:“未想這驚天的神通,乃是爲祖師弟所發,應是師弟撞見了什麼!縱然我修爲比他更高一層,但若是這三道神通落在我身上……”
想到這裡,以他的修爲之高,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削去陰神修士的全部壽元,斬去九成氣運,破去一個大境界的修爲,這等折損落在他身上,也能要了半條命去。
這便是主生殺壽元神通的恐怖之處,落金丹修士的百年壽元,也能落陽神大修士百年,元神之下皆是螻蟻一般,並無區別,乃是修行界一等一的以弱勝強的大神通。
若是以地仙界一應凡俗衆生一年福壽祿爲代價,這神通削下去,只怕是天仙都要隕落。
道人小心翼翼揮袖拂開了祖玄身邊的灰燼,瞬間,這具陰神修士強橫的肉身便化爲灰燼,留下一身衣冠蓋在地上。道人乃是長明掌教,自然有法力能護住這脆弱的軀殼,但他擔心軀殼之中或有什麼惡毒埋伏,便不管不顧,直接毀去了師弟的肉身。
見得師弟常用的那幾件法器都並未遺失,長明掌教有些疑惑道:“莫非那人與師弟同歸於寂了?”
道人細心查看,只見那衣冠之內,多了兩件自己未曾見過的靈物,一珠一鏡,望之不似凡物。
他揮手設下法壇,默運法力,張手打出一道圓光窺探此地過去的影像。
從夏羅兩人登島,到籠罩在一團神光之中的陌生神祇現身,再到夏羅二人受誅,祖玄老怪露面,最後那位陌生神祇引動九天星光,削去祖玄命數,祖玄近乎絕望狂笑的一幕幕在水鏡之中回溯而過。
除了那神祇有神光遮掩,許多隱秘無法窺見之外,其他種種,包括麻老道在神祇入滅之後,從其化道之處拾起一珠一鏡兩件靈物,都被長明掌教看在了眼中。
麻老道用銀鏡在靈珠之中,窺得了一套法訣,站在祖玄的屍首之前,臉色變幻莫測,沉思少頃才咬牙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此物終非是我能染指的,得了一套法訣也就罷了!再想圖謀其他,必然遭劫!就是道友的賜福都救不了我……”
說罷,便將一珠一鏡丟在了祖玄的屍首上,轉身遁逃!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長明掌教冷笑一聲,還是掐指推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但這懷璧之罪,豈是棄之便能避免的,在真正的大人物看來,這些螻蟻,看一眼都是死罪……知道的太多,即便是癬疥之患,無足輕重,也不妨礙被隨手捏死!
“竟被一股氣運遮掩了下落,想來是那神祇賜福之故!”
長明掌教略微沉吟,便放棄了立刻追查此人的下落,只准備回去交予弟子處置便是,小小的一個通法散修,難道還能逃脫長明偌大勢力的追殺?
道人拿出銀鏡,看了幾眼,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驚道:“竟是承露盤……”
他神念探出,在銀鏡之中幾次掃過,但靈寶禁制早就被錢晨封鎖,風閒子的神魂也被錢晨帶入了靈珠之中。
長明掌教神念一寸一寸的掃過,也只能察覺禁制隱秘之處,有一種削去福祿壽的那三道星光的氣息,哪裡還敢再探,只是遲疑道:“這果真是祖師遺書所說的承露盤?傳聞此物能凝練月華爲丹,乃是中土第一至寶,雖然已經殘破,但還是好處無盡!”
“可惜被那神祇設下禁制,要以自身福壽消磨,才能徹底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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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掌教捏着銀鏡,臉色陰晴不定,此物乃是龍宮所要,他自然清楚,長明雖然仰龍宮鼻息而存,但他既然有化神修爲,有怎會沒有野心。
中土第一至寶,又有誰肯輕易交出去?
不說其他,只是每日凝聚的月華丹,長久下來便是一筆驚人的財富。
縱然到了他這般境界,不缺這些修行外物了,但若可以以此鏡爲引,找到其他的碎片,說不定能重現仙漢時期仙露丹這等神丹,縱然對於元神真仙,也是好處不盡。
“此珠能與承露盤同列,當也是一樁至寶!”
長明掌教神念繼續朝着錢晨所棲息的靈珠探去,靈珠之中錢晨和風閒子相對而座,面前擺着一盤圍棋,錢晨摸着懷裡的白蝙蝠,隨手落子,風閒子卻皺眉道:“道友爲何將承露盤也顯露了出來,此人仰仗於龍宮,若是消息走漏,引來了龍族……”
“承露盤因果複雜,其中算計頗多,我正要藉此下上一步閒棋,反正碎片還多,縱然送給它龍族一片,又如何?”
“它們敢要,我就敢送!不捨得餌食,怎麼能釣上大魚?它看中了承露銀盤,我還惦記着它們搶走的完整金盤呢!”錢晨信手落子道。
然後隨手一指,珠中隱隱成型的明尊法相寶相莊嚴,通體放出瑩瑩之光。
長明掌教看到那尊法相的第一眼,便收到了和尼坤差不多的信息,只是比起尼坤的流雲百福法身,他所得的法身更爲全面,卻是錢晨參悟五色神光小成之後所藏那一套丈六金身之法,結合神道法身領悟出的一套東西。
“竟是神道依憑之物!”長明掌教又是一震。
“贊日月光殊勝無量琉璃法身,竟然是一套佛門之法,這靈珠,莫不是某位證得果位的佛陀舍利?”
靈珠裡,錢晨的臉色垮了下來,暗罵道:“你纔是舍利,你全家都是舍利!”
隨手將棋盤一推……不下了!
馬上就要提走錢晨一大片子的風閒面色古怪,瞪了錢晨兩眼,看到他裝死不下,也沒得辦法,只能收了棋盤,透過靈珠繼續窺探那個比自己強上好幾個境界的長明掌教。
此時,長明掌教有些回過神了!
“以此珠爲依憑,可以修成這一套神道法身……不對,先前那神祇好像並非佛門傳承,而我探入靈珠所見的那尊神祇,亦並非佛陀。似乎這贊日月光殊勝無量琉璃法身,只是其懷中日月所化的一套法門……”
“而那神祇……”
長明掌教隨手攝來一張殘破的福字,感受尼坤所立下的諸多信仰,傳遞入靈珠的純淨願力。
“應該也是如我這般得了靈珠,修持其上的法門,煉成神道法身的修士!他所得的好像只是那尊神祇足下的流雲,而我修爲更高,才能得日月顯化……若是修成那尊完整的神祇,莫不能成就元神級數的真神,正神?”
長明掌教面色數變,心中駭然道:“只是腳底的一片流雲,便能修成削人福壽那般恐怖的神通!以我之勢,足以掌控長明地界數百萬凡俗,若是讓他們修持這光明咒法,所得的願力當如山如海,再成就法身,又會有怎樣的功果?”
此念一生,他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靈珠。
道人遲疑片刻,一揮衣袖,剛要將島上之人化爲灰灰,便想到這些人都能給自己提供願力,於是只是抹去了此地的氣息,混淆了天機,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