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鰲連灌三大瓢金水。
第一勺下去的時候,食道和氣管尚且還有一層黏膜,金水所過之處體液蒸發,卻能保護那兩條肉管子。
待到第二勺下去,他的食道和氣管便已經腫大的插不入一根針了!
被灼燒過的咽喉,腫的無法呼吸。
這一刻,李金鰲知道,唯有用融化的金水燒開灼燙爛那些腫大的息肉,才能將比試繼續下去。
於是他仰起脖子,將食管到胃部形成一條從上到下的直線,然後將融化成金紅色的金水筆直的倒了下去。
腫大的肉飛快的被燒焦,被燒灼出一個洞來。
這個洞不斷深入,硬生生的衝進了胃裡面。
袁老三也只能磕了三個頭,同樣叫了一聲:“李爺仗義!”
所以常燕要在自己的水分還沒蒸發殆盡之前,便用鐵水燒爛自己的骨肉,用血肉冷卻鐵水,給自己打造一個鐵做的頭骨,乃至身骨。
整尊金人彷彿一具鎧甲一般被拆散,然後在老混混們的一拳一腳之下,打入了李金鰲的體內,頭骨猶如頭盔一樣覆蓋在李金鰲的臉上頭上,手臂抓着他的手背。
“鐵鐘沒了!”
李金鰲忍不住向前一撲,打了個踉蹌。
三指退入了一衆混混中,低聲道:“他們的金水用完了!但我們的還有半鼎!”
這一次,連一口血都沒有吐,因爲血已經被融化的金水蒸發了,就連傷口也被凝固的銅水堵上。
此人竟然還想着贏!
鼓樓的二樓之上,兩人用這世間最爲恐怖,殘忍的刑罰鬥狠。
從那些混混們開始,他們用鐵釘釘穿自己的皮肉,給自己開瓢,或是斷指。
袁老三看的已經是滿頭大汗,聽到這一句剛要炸刺,就聽見旁邊的王海川哐哐的三個響頭,道:“李爺仗義!您先走一步,小弟隨後跟上!”
他身上泛起微微的金光,就像是在中午的大太陽下,皮膚的反光一般,伴隨着噼裡啪啦的聲音,他的皮肉頓時縮緊,將肚子裡的金水,逼入了血管中。
而已經被鐵水澆築,宛若面具一般的鐵覆蓋在肌肉上,代替了皮膚。
即便到了這般殘酷,痛苦到了極致的禁地……
玄真教那些魔頭,是不是真的不死不滅?
若非這一陣,他們選擇了吞金,爭狠鬥勇,他們無論如何也勝不過這些怪物!
有人失聲乾嘔,有人左顧右盼,不敢直視,更多的人只感覺到了不安,似乎有什麼東西瀰漫在周圍。
這樣,等到血肉被燒灼沒了,還有一個容器可以裝載鐵水。
八隻手一齊用力,將金人五馬分屍,扯出了四肢。
“金鰲,你若撐過這一陣,咱們全夥給你披麻戴孝,以後你就是咱們混混行的第七位祖師爺!”三指兒和另外兩個混混擡起鐵鼎,再次朝着李金鰲澆下去。
有人用玻璃把自己劃的滿身都是血。
如今他們身灌鐵水,靠的其實是人體自含的水分,蒸發,冷卻鐵水。
李金鰲半個下巴都已經被燒焦,將炭渣混合着自己的幾顆牙齒,嚥到肚子裡面。
再看銅秤,已經瀕臨極限。
卻見她的一根辮子已經掛滿了鐵水,一圈一圈繞在了自己的臉上,大鐘滴落的鐵水澆灌在辮子上,在她的頭顱外面,澆築成一個鐵殼。
同時也是彰顯自己的狠厲,在混混中掙下一分‘門面兒’。
在這種氣氛下,有人剁掉了小指頭,狂熱舉着斷指。
李金鰲以絕大的毅力凝聚精神。
尋常裡混混們鬥狠到了極致,下油鍋的時候,老百姓們纔會怕,不敢看。
三指兒默默祝禱,無意之間,擡頭一撇,頓時他眼睛瞪大,面上浮現狂喜。
旁邊的兩名混混連忙扶起他,託着李金鰲的身子,混混兒突然發覺自己手上的牛皮手套燒出兩個洞,原來李金鰲的肚腸已經被燒爛,剛剛一個晃盪,金水從肚子裡潑灑了出來……不好!
這等畫面的衝擊,已經擊穿了人意識的某種防護。
老混混三指兒站在金人祖師的背後,雙手並指成劍,頓地大喊道:“有請祖師爺附體!”
肉體痛苦共情的擊穿,反而讓圍觀者的意識和兩人共鳴。
因爲環繞鼓樓,東西南北四條大街上密密麻麻擁擠着來看熱鬧的人羣有些失控。
“都給我向李爺磕頭!”
用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狂熱和那種超越痛苦的迷幻感。
“祖師爺保佑!”
滾燙的金水終於完全燒穿了他的五臟六腑,但因爲祖師爺的金人環抱着他,這些金水盡數都留在了他的身體內。
瞬間,近半的金水傾瀉而下,將李金鰲身上的皮膚血肉瞬間灼燒成灰,但在祖師金人的包裹下,金水卻有大半都沒漏出來。
一羣大混混被老混混在膝蓋拐那裡踹了一腳,噗通一聲都跪了下來。
李金鰲的意識已經瀕死模糊,但冥冥之中,他身後混混手中的一張黃紙,卻將他的魂定在了這裡。
一摸耳邊,卻是一手的血,原來剛剛滾燙的金水蒸發的熱氣,透過口中連同雙耳的氣道,將耳膜給燙穿了!
崔不二上前將李金鰲灑下的金水凝固的銅塊,一一踢落。
這時候,四面八方近百面鏡子匯聚的陽燧已經將鐵鐘熔鑄大半。
整個人猶如陀螺一般轉了起來,將融化的金水往四肢裡甩,很快滾燙的銅汁便燒穿了骨頭,沿着四肢鑄成銅骨。
而李金鰲面前,鐵鼎中的銅水才淺淺的喝掉了一層……
但在那杆大銅秤上,李金鰲那一頭卻高高翹起。
但這種舉動很快獲得了效仿。
常燕擡起頭來,微微一笑,辮子解下露出面孔,被鐵水燒穿的皮肉下,金黃色的骨頭光燦燦的,額頭更是一片青灰的鐵色。
全身的骨頭都已經換成了鐵鑄,五臟六腑,更是被煉成了一堆鐵塊,即便如此,她依然還活着。
而不斷有鐵水,沿着兩個黑洞洞的眼窟窿流進去,常燕卻在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用手不斷按壓着自己的頭顱。
重達九百斤的重量,壓得銅秤高高翹起。
彷彿知道李金鰲在看她,常燕停了下來,回頭一笑……
或許是腎上腺素,還是別的什麼,圍觀者感覺到自己也超脫了痛苦。
李金鰲厲喝一聲,從喉嚨裡扯出的熱風通過被銅水糊滿的氣管,發出淒厲的尖嘯聲。
這種東西,甚至幫助他們超離了自身的痛苦。
圍觀者中自殘的行爲迅速擴散,那些或是老實巴交,或是刁鑽奸猾的農民、市民漸漸掀起一種擊潰理智的羣體狂熱。
但兩端竟然保持了平衡,具都是一千斤重!
三指頭轉頭看向玄真教的常燕,卻見她的身上,血肉不斷滋長,又不斷被鐵水消融,在無窮無盡的生命力下,她整個人都被鐵水澆築成了一個鐵人。
就像是宗教傳播中的一些自虐因素,過於痛苦,反而會給圍觀者帶來超越痛苦,近乎迷幻一樣的東西。
但兩個人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用鐵水澆築自己。
而衆人中間,那兩人,鬥法之恐怖殘忍又超越了他們所能承受的那部分。
“兜住嘍!”
幾個混混齊聲一喝。
整整一尊金人祖師被七手八腳的拉開。
她的天靈蓋突然塌陷了一塊,這一刻李金鰲才明白過來她在幹什麼!
鐵水滾燙,燒骨穿皮,皮肉是絕難以阻攔的。
這種畫面擊穿了圍觀者的共情能力,原本讓他們感同身受的痛苦突然超離於其外,暈乎乎的,就像是醉酒後的那種狀態。
李金鰲回過神來,看向身邊的常燕。
李金鰲只是微愣,他們如此着魔一般大叫着,自己爲何聽不到分毫?
金人的手指從指頭縫裡抓進去……
皮肉在銅頭鐵額之上飛快生長,很快被燒穿了的面孔便已癒合的大半,帶着筋的肌肉拉住鐵水澆成的頭骨上的諸多地方,生生掛在了臉上。
那些平日裡就愛看個熱鬧,誰贏支持誰的小市民們,今天有些過於狂熱了!
三指兒心中發寒。
他們越發狂熱,就像是感知到了他人對於痛苦的凌駕,就像是得到了某種超離於肉體痛苦之上的東西。
他低下頭,想要看看旁邊的常燕是否輸了,卻看到城下人頭展動,沽直的大傢伙們一個個紅着臉,赤紅着眼睛,狂熱的衝着城樓上叫好,叫的腦門上青筋暴突,叫的臉上全是無法形容的狂熱。
那八萬兩白銀黃金鑄成的金人,開始一寸一寸擠入了李金鰲的身體裡,金人的皮膚覆蓋住他的皮膚。
李金鰲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金人,同金人身邊的幾名老混混對視一眼,卻見老混混們突然伸手,八隻手臂撐在了金人的後背上。
大沽口的老百姓就愛看這些,若是砍頭砍手,大家一邊驚呼一邊看,若是剝皮凌遲,大家用手遮住眼睛,從指頭縫裡看。
鼓樓上的各行各會的角兒都有些不安。
李金鰲上前一步,舉起巨大的鐵鼎,仰頭將那鼎中的金水,對着咽喉澆灌而下。
常燕以鐵水澆築換骨,憑藉黑太歲血肉驚人的癒合力,生生將自己鑄造成了半個鐵人。
李金鰲身上三座大山依次落下,一張輕飄飄的殃榜鎮住了他的魂魄,鎖在了那金水澆灌的身軀之內。
金鰲馱山顯化的銅鐵石三山鎮壓了他體內沸騰的金水。
這一刻,銅秤終於朝着李金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