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腳伕赤足跑在大地上,每邁出一步,便會積累一絲微不可查的靈性。”
“在漫長的道路上,即便這種靈性積累的方法極爲低效,也足以讓他們許多人靈性圓滿。這時候,便可轉職爲其他道途的超凡者,比如街頭流氓——他們被稱爲青皮混混。”
“一個靈性圓滿的通曉者,需要經過一個被稱爲‘開逛’的秘儀,在大街上招惹是非,任由人傷害自己。”
“最後由他們的長老‘大耍’,領到他們的集會‘鍋伙’中,傳授打開銜尾蛇之門的秘密。他們稱之爲‘拜祖師’的隱秘知識,得以晉升二階超凡者‘混星子’。然後通過討要錢財,欺負他人等等流氓行爲,進一步積累靈性,直到他們功成名就,歷經‘抽死籤’,‘立寨子’、‘聚鍋伙’等等秘儀,晉升爲第三階的‘大耍’!”
“除去青皮道途之外,他們還可以練習武術,走上一個被稱爲‘真武’的神秘道途。”
“這個道途專精搏殺,非常可怕,而且極爲容易兼職。”
“這座城市幾乎每一個入門的超凡者都會兼職這一道途,練成一門‘異武’的秘術,擁有不同的能力。”
“青皮道途的超凡者承受能力和恢復力極爲強大,而且戰鬥經驗豐富,兼之沒有任何紳士的品格。”
“他們會動用任何武器,毒藥和手段對付敵人。”
“失蹤在這座城市的正式騎士和聖教會牧師已經超過了數百人。”
“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看的……”
“甚至因爲聖教會被派往這裡的大主教,被一夥‘通神’或者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道途的超凡者所殺——他們被稱爲‘拳民’,是一個遍及北方的超凡結社。”
“我們不得不和東方超凡者發生激烈的衝突!”
“顯然,先生,這就是爲什麼你我被派來的原因。西方需要我們的交際能力,去避免了這個國家古老超凡結社的衝突。”
“三位活聖人昇天,教會派往東方的一個騎士團全軍覆沒,北方的教堂全部被毀,各個來東方闖蕩的家族和殖民者損失慘重。最後我們不得不求見他們的皇帝,利用皇帝對長生的渴望和對拳民這個廣泛超凡結社的顧忌,許諾供奉‘仙藥’,才勉力藉助朝廷,覆滅了這個廣泛的超凡結社。”
“即便如此,在這片土地上,我們也被歧視和排斥。”
“除了皇帝許諾給我們暫居的土地,我們甚至不能輕易出門,不然就會失蹤……”
“從最基礎的超凡道途——腳伕,積累了十多萬位超凡學徒,然後通過‘規矩’,轉職到不同的道途,他們在這座城市建立了一個龐大複雜的超凡體系,而且後備者源源不絕。”
“許多超凡者,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踏入了道途,可以說是極致的‘隱秘’。”
“這讓他們將超凡廣泛傳播的同時,保留了大部分的神秘力量!”
“所以你覺得他們在舉行愚昧、原始的儀式?”
德拉蒙德語氣中有一種深深的戒懼。
“不,先生,這是一個十多萬超凡學徒參與,涉及數個道途,由這個城市二十多個隱秘結社,數十種超凡職業聯手佈置,阻止整個北方底蘊最爲深厚的密教‘白蓮’,召喚邪神的秘儀!”
嘉道理頓時沉默了!
他看着那喧鬧,鄉土,融入了濃濃的生活氣息,在所有人眼中習以爲常,但又蘊藏着深深的‘隱秘’的熱鬧集會。
終於窺見了這盤踞在東方無數年,深沉文明表面下的一絲濃重陰影。
數十名得力的水手、腳伕。
德拉蒙德更願意稱之爲龍王道途和力士道途的第二階超凡者。
第一階‘艄工’和‘腳伕’。
第二階‘水手’和‘力士’。
第三階‘船師’和‘把頭’。
第四階的‘舵主’和‘地將’!
這些小船上的腳伕水手,渾身肌肉虯結,練過拳腳,在船身如履平地,力大無窮。
隨着蒸汽火輪船上的吊機,放下那四條粗大的鐵鏈。
河面上,四隻小船劃了上去,每一艘上面都有八個力士、水手。
他們喊着號子,深深將那重達數噸的鐵錨扛起,接過,放在了船上。
然後又有數艘小船在艄公精妙的操縱下,蒸汽火輪上的鐵鏈一點一點的滑出,不時就有一隻小船上去,接住一截。
整個河道,四條長達數十米的鐵鏈被十多艘小船託着,停放在了河面上。
“生法火!”
兩岸的漕幫舵主一聲號子,四條鐵鏈延伸開來。
兩艘小船載着巨大的熔爐和火盆,來到了它們首尾相交的地方。
伴隨着號子,力士扛着鐵鏈送入熔爐之中,幾名鐵匠玩命的鼓風。
爲首的鐵匠師傅拎起一隻雄雞,赤目圓睛,讓人不禁驚呼,好一隻雄雞。
但鐵匠只在雄雞的脖子上一劃,雞血噴灑而出,澆在爐火上,頓時火焰由紅變青,爐火純青,將鐵鏈燒的通紅。
兩個力士和鐵匠學徒一起,拿着巨大的鉗子將鐵鏈的一頭夾了出來。
鐵匠師傅掄起大錘,便要將兩截鐵鏈鍛打在一起。
但巨大的錘子敲擊在粗大的鐵鏈上,火星四濺,卻巍然不動,一點融合的意思也沒有。
鐵匠師傅臉色變了!“這些鐵鏈子是老錨鏈?”
鐵匠師傅臉被撲面而來的熱氣逼得通紅,看了一眼鐵鏈飛濺的火星,伸手接了幾點,在手中細細摩挲。
高臺上,一個拎着法劍的道士看出了端倪。
道士對身邊的衛漕舵主道:“這東西是洋人從遠洋船上卸下的舊錨,常年泡在深海,癸水之氣太重,尋常爐火只怕融不了!”
“不行!”
船上的鐵匠師傅也大聲道:“這東西驚過龍王,被龍王爺一口玄水噴過。尋常爐火,根本融不了它!就算用了千年煤精也沒用!”
煤精是從西山裡面採出來,猶如一隻烏羽雞一般的煤玉!
也只有漕幫這樣的人力物力,纔將找齊了六隻千年煤精雞,擱着爐火裡燃燒,然後以精心飼養的怒睛雞血祭,激發其靈性。
但沒想到這四條錨鏈,都是遠洋貨船上卸下的。
每一根都在深海泡了數十年,隨着西洋人下過各洋。
也不是凡物了!
“我們各出兩人……”
案上老混混張三指,豎起了自己一隻手僅有的兩根指頭,兩大漕幫的幫主微微猶豫,還是點頭答應了。
兩個身穿錦袍的混混兒,打扮的威風八面,一身緞子比京城的王爺還氣派。
他們邁着四方步,橫着走出列來,一個四方抱拳,面上得意洋洋,一個面容肅穆,帶着一絲悲意。
兩人來到爐子前,那威風八面的混混看了一眼爐火,眉頭一挑,擺出個人五人六的樣子,笑道:“嘿!你們這本事實在稀鬆,沒爺不行啊!”
說罷掏出刀子,在脖子上一抹。
頸血頓時噴出,祭了爐!
爐火由青轉紅,血漸到那錨鏈上。
老鐵匠師傅朝着混混的屍體拜了三拜,然後對旁邊愣住的學徒罵道:“還愣着幹什麼?打鐵啊!”
大錘掄起,重重的砸在錨鏈上。
這一次通紅的錨鏈終於被錘的形變。
另一邊的混混面帶悲意,朝着四方拱了拱手,乾脆直接跳進了爐火裡……
四條人命,那四個大鏈子終於被串了起來,連成了兩條長達數百米,橫跨南運河的巨大鐵索。
末端都被鑄造成大鐵環。
此刻,便是再沒見識的老百姓,也知道漕幫和青皮行想要幹什麼了!
“鐵鎖橫江……上一回,那都是曹操時候的事情了!”
“時間倒是對的,但那是鐵索連舟,橫江乃是東吳故計,後晉滅吳時用火盆計破了!再上次,那是長毛……”
“閉嘴!這你都敢講?”
望海樓上,一羣長衫書生在講古。
“請石牛!”
北運河的舵主站在高臺上高喝道。
大混混王海川和一羣青皮大耍,赤着身子,武行的師父,腳行的把頭。
近百人赤着腳,身上繫着帶子,肩上扛着巨大的挑子。
數十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另有數十名腳行的力士,從城東北角擡着一個巨大的石牛,一步一步,喊着號子,將巨大沉重,高一丈,長數丈,足足能夠到小半個城頭的石牛一點一點的向着河邊挪來。
而對面的獅子林,河北大街,亦有這麼一羣人,扛着另一隻巨大的石牛,一步一步向着河道而來。
“黃河石牛?”
“這東西是舊浮橋的鎮河之物,不早就丟了兩百年了嗎?這……這是哪找出來的?”
“三天前從故禹河道挖出來的,漕幫用了大船滾木行於旱地,硬生生搬了數十里,搬來的!”
圍觀的衆人哪裡看過這熱鬧,鐵索橫江,石牛鎮之……
看來漕幫真的下了狠心。
這別說是區區紅樓鬼船了,便是真閻王河妖來了,也能攔一攔!
“這……就算是陰兵過境也過不了這關了吧!”
石牛穩穩的落在了鈔關浮橋之前,整個身子都鎮在河岸上。
數千,數萬的腳伕力士,一步一步,拉着石牛,將它穩定在了運河兩岸。
粗若合抱的鐵鏈,被十幾艘小船上的力士水手,岸上數百名搬運工人生生舉了起來,然後將末端的鐵環掛在了石牛的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