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長川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張廳長,黃市長,你們看這樣可不可以,我先把宣傳口的同志叫來,播不播的先不說,先把素材搞好,有備無患嘛!”
兩人都點頭同意,古長川出門去打電話。
一衆人在涼棚下坐下,艾玉蓮李東昇給大家端上茶水。
池田正夫開口說道:“想不到啊,你們這裡風景如此的秀麗,連這個院子也如此的漂亮!”
李君閣說道:“池田先生過譽了,這周圍的樹都是新的,所謂‘樹小屋新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哈哈哈,這是舊年間嘲笑暴發戶的笑話。這院子現在還差點味道,等有空您去看看李家祠堂,或者盤鰲鄉周邊的古建,那才叫真正的漂亮。”
說話間這飯菜就上來了,清一色的蘑菇,就是一臺蘑菇宴。
每上一道菜,池田正夫就來一個鞠躬,說道:“太貴重了,實在是太貴重了。”
見一桌子人都不明覺厲,池田良子解釋道:“在日本,這樣的野生松茸和雞樅都是論片賣的,價格不菲,沒想到在你們這裡可以做成一桌宴席,我爸爸說得沒錯,實在是太貴重了。”
李君閣說道:“池田姑娘您跟您父親說,讓他別客氣,喜歡吃呢就多吃。大伯聽說你們日本人喜歡吃蘑菇,特意找人去村子後邊山裡採了些,你們也是有口福,這時節正是山裡出蘑菇的時候,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
池田良子捧着一個松茸燉山雞的湯喝得見眉不見眼,跟他父親翻譯着。
李君閣又說道:“如果我們的口味你們不喜歡的話,我還可以帶你們去山裡採,這裡鍋竈都是現成的,你們也可以按自己喜歡的口味來做。”
池田正夫說道:“有漂亮的風景,有強韌的竹子,有厲害的巨匠,有美味的山珍河鮮,用你們國家的一句名言來形容,那就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啊。”
李君閣說道:“是啊是啊,家鄉美是美,就是很多人還不知道這裡,我們準備慢慢的把李家溝推介出去,讓越來越多的人來李家溝,讓越來越多的人愛上李家溝。”
池田正夫端起烏梅酒的酒杯,對李君閣說道:“李桑,我現在就已經愛上李家溝了。”
大家哈哈大笑,一起走了一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會纔算結束。
官員們都忙,陪了這一頓之後,李君閣送走了幾人。一人帶着一包土產,算是李君閣個人的一點意思。
吃過飯,一行人又向着篾匠叔的小屋走去。
這時司星準氣喘吁吁的跑來了,肩膀上扛着架子,手裡提着機器。
李君閣一看笑了,說道:“喲!新聞記者還沒到,你怎麼先跑來了?”
司星準說道:“你也不提前通知我,還是秋丫頭給我報了個信,我說這些都是網站素材啊,你腦袋裡隨時多根筋好不好?”
篾匠叔帶着一行人蔘觀了自己的工場,以及房前屋後的竹林,還有已經曬乾了的竹材。
池田良子還去廚房轉了一圈,一見清鍋冷竈的,這眼圈就紅了。
池田正夫也是唏噓:“黃桑的生活實在是太清寒了。”
李君閣說道:“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池田正夫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篾匠叔一邊帶着衆人蔘觀,一邊給大家介紹:“這是皮娃跟我第一次製作的工具,你們看上面全是各種半徑的圓口,就是用來刮制竿梢的,這是還是當年跟你們學的。”
池田正夫說道:“我們現在還是使用的這種工具,先將四片截面爲正方形的竹皮粘成一條,再在這樣的內圓刀口上刮圓。”
篾匠叔又拿出一塊刀片,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內直角刀口,說道:“這種刀片可以拉出四個截面是九十度扇形竹片,拼合成一個竿梢,這樣竹皮會全部分佈在竿梢表面,可以加大竹皮的表面積,增加竿梢強度。”
池田正夫點點頭,說道:“就是四片拼合不夠圓是吧?容易拼出四個棱來,刮圓的話又會損失竹皮,降低強度。”
篾匠叔說道:“正是,因此我們又開發出了這樣的刀片。”說完又拿出一片來,上面的內凹刀口都是六十度的。
篾匠叔繼續說道:“這個可以刮出內角爲60度的竹條,可以使用六片竹條拼合成一支竿梢,這樣就解決了圓度問題,強度反而得到進一步增強。”
說完拿起一條竹條開始演示起來。
篾匠叔一旦開始工作模式就會開啓強大的氣場,池田正夫和兩個徒弟看得不住點頭,池田良子看得滿眼都是小星星。
大伯偷偷跟李君閣說道:“皮娃,那日本女娃娃看篾匠的神色不對啊。”
李君閣看看池田良子那一身高檔桑蠶絲服裝,精緻的妝容,盤的秀逸的髮式,再看看篾匠叔那一身土布衫子,滿臉的鬍子拉碴,搖搖頭覺得大伯想多了。
司星準已經架起了攝像機開始猛拍。
演示完畢,篾匠叔先取出了“無心一本”和“治五溪”交給池田正夫鑑賞。
池田正夫將兩支竿子抽了出來,先自己研究了一會竿梢,又交給弟子們欣賞。
池田正夫對篾匠叔說道:“黃桑,這就是你們第一次拍的視頻裡那批竿子吧?”
篾匠叔待幾位日本人看完,將兩根竿子收回來,說道:“是的,這兩根竿子還差了臨門一腳,因此今天就讓你們做一個見證。”
說完拿起篾刀,一刀將幾根竿子從中剁斷。
衆人大吃一驚,池田良子一下子站起來喊道:“黃桑!”手捂着嘴巴,眼淚卻流了下來來。
池田正夫拍了拍池田良子的後背,說道:“傻丫頭啊!黃桑這是在給昨日告別,你應該高興纔對!”
說完滿面肅容,正襟危坐,對篾匠叔點頭一禮,又擡起頭來說道:“黃桑,恭喜入道!”
篾匠叔擡手讓李君閣從屋裡拿出五支新做的竿子,交給幾人重新品鑑。
五根新竿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銘文銀鉤鐵畫,“五溪蠻”!
池田正夫將先欣賞了握把,眼漆,不住點頭,最後將竿子拼接起來,用手一抖,面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這麼強硬?”
篾匠叔哈哈大笑:“怎麼樣?”
池田正夫一豎大拇指:“強得不講道理,當得起這個‘蠻’字!”
篾匠叔說道:“其實最先還是得到了你們的啓發,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紀州和竿的時候,才知道一支竹竿,居然可以精美到那樣的程度。之後皮娃纔開始收集我國各處的制竿工藝,加上對你們的借鑑,時至今日,纔有了這樣幾支竿子。”
池田正夫對‘五溪蠻’愛不釋手,眼光都移不開,嘴裡喃喃說道:“你們也很不錯啊!只用了短短十年時間,已經將竿子工藝復原到了這個程度!”
篾匠叔說道:“‘五溪蠻’之所以能強到這個程度,其實手藝只佔到一半,材料佔到另一半。”
說完從一捆竹材裡邊抽出一支竹管,說道:“就是這個。”
池田正夫將竹管彎了彎,訝異地說道:“這還是釐竹嗎?怎麼這麼……‘蠻’?”
說完將材料傳給幾位弟子。
篾匠叔指着李君閣說道:“這個該問他了,這個材料是他提供的。”
池田正夫說道:“是嗎?李桑,請問這樣的竹材還有嗎?”
李君閣摳着腦門芯子說道:“這是我家後山上的一片竹林,發現它們特別硬後,我才特意取來給篾匠叔試了試,現在正準備擴種呢,如果池田先生有意的話,我們可以提供部分竹材,不過活株可能還要等上幾年了。”
池田正夫說道到:“竹材也行啊!五溪蠻那樣的竿材,我們願意高價收購。”
李君閣說道:“我跟篾匠叔也正準備開立一個制竿工場,估計暫時提供不了太多,只能保證一年一百根左右的竿材,您看如何?”
池田砸砸嘴巴,說道:“唉,那全蠻竹竿子也做不了兩根啊,算了,我現在事情太多了,要帶弟子,還要顧着理事會的事情,一年能有一兩支精品就不錯了,其餘的交給弟子做先節和胴節,也能提高我工場和竿的整體強度。這樣,這樣的竿材,我願意十六萬日元一支,請李桑務必提供,拜託了!”
李君閣高興都合不攏嘴,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做成一筆生意,十六萬日元就是小一萬了,一百根竹子那就是一百萬啊!
不過想想池田正夫一根十尺和竿七十萬人民幣的天價,心中也就釋然了,人家也不是傻子啊。
見李君閣點頭答應,池田正夫更是興高采烈,對幾位弟子說道:“要不,我們來一場較藝會?跟黃桑比試比試?”
幾個弟子都有點犯怵,面面相覷,這變態做竿梢現在都不用刀板了,一把篾刀搞定,這個實在沒法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