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作眼珠子一轉,對着篾匠叔一個鞠躬,說道:“黃桑,工藤作請教校竿!”
校竿就是取直,這也是制竿的基本功,就是用鎮尺大小的一片木頭,上面斜開着不同孔徑的圓槽,將竹竿在特殊的爐槽上過熱變軟之後,放入槽中扳直。
實在不敢挑戰竿稍的製作,工藤作就走這個路子。
篾匠叔倒是無可無不可,升起爐火,兩人一人拿着一根竹管對坐着,就開始弄了起來。
爐子很特別,上面有個半圓的蓋子,蓋子上面有一道寬縫,用來過火。
兩人一邊過火,一邊眼瞄扳直。一直弄了半個多小時,纔將竹管放在一起,請大家品鑑。
大家都看不出啥好壞,就見到剛剛還有些彎曲的竹竿現在都變得筆直。
還是池田正夫品評到:“取直的工藝,火烤除了讓竹管變軟之外,還有去除管中多餘水分的效果,工藤的這根水分沒有去到位,因此不如黃桑這根,現在看不出區別來,要是放上半個月,工藤的這根就會重新變得彎曲。”
說完拍了拍工藤的手背,說道:“工藤,你還需要努力啊!”
工藤作畢恭畢敬地對着池田正夫行禮:“嗨!工藤明白了!”
然後又對篾匠叔鞠了一躬,說道:“黃桑!多謝指教!”
篾匠叔連忙揮手,說道:“嗨!這不是傢伙事兒不是自家的,用得手生嘛,你這手藝也沒話說的!”
山本一郎見大師兄都都討不了好,心裡更虛了,看到通節的工具,說道:“要不,我跟黃桑請教下通節吧。”
說完拿起通節的鑽頭,滿世界的找電機。
篾匠叔將形如小長矛一樣的鑽頭接過來,插到地上擺着的一個圓盤上上緊,然後左手扶着矛頭下方几公分,用一隻腳一下一下地踩着圓盤旁邊一個踏板,矛頭就轉了起來。
山本一郎傻眼了:“黃……黃桑,您這是全手工?”
篾匠叔說道:“來吧,我給你踏踏板,這速度的控制一般新手弄不好,你就負責通節好了。”
山本一郎扶着矛頭,將一節竹節底部放到矛頭上,開始通節。
一邊通一邊大驚小怪的哇哇叫:“喲西!太神奇了!這個要配合好了,比電機還好用!”
這步工藝不但要用於通節,還要用於擴大孔徑,技術的核心就在於擴完之後的管壁必須厚度一致,如果出現偏心,就會一邊厚一邊薄,那就是殘品了。
通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兩人一個配合沒做好,這段竹管就毀了。
山本一郎氣得呼呼大叫。
篾匠叔重新取過來一根竹管,說道:“這步工藝講究一個手,腳,眼的配合,兩個人是做不好的,只能一個人來,就像這樣。”
說完開始展示。
隨着竹管下沉,不斷有竹刨花從管內飛出來。
“抵達節頭的時候要注意,放慢轉速,輕輕的來,屏息靜氣,我接下來演示。”
說完不再說話,神情更加專注起來,一上一下的輕送竿子,慢慢的將竹節打通。
池田良子看着篾匠叔,眼神都快滴出水來了,一臉粉絲見到偶像的情形。
衆人都不敢說話,直到篾匠叔通好這根管子,將竹竿取出來,停下轉機,取下鑽頭,大家這才長吁一口氣,鼓起掌來。
池田良子巴掌都拍紅了,山本一郎興奮得哇哇大叫,工藤作一臉欽佩,池田正夫不住點頭。
“精彩!太精彩了!”池田正夫仔細檢查了通好的管壁,對篾匠叔說道:“黃桑,我們日本現在都已經放棄這個通節工藝了,就是因爲難度太高!沒想到還能在你這裡看到,佩服,池田非常佩服!”
山本一郎說道:“接下來該誰了?良子姐姐,良子姐姐!”
池田良子還在那裡當粉絲呢,眼睛裡全是小星星,直到山本輕輕推了她一下才反應過來,說道:“啊?輪到我了?”
這才下場,先跑到篾匠叔身前深深一個鞠躬,擡起頭來已經滿臉嬌羞,這話都抖不利索了:“黃桑……良子,良子請教編柄……請……請多多指教。”說完又是深深一鞠躬。
這下搞得篾匠叔也手足無措了,也只好跟着她鞠躬。
編柄是細緻工夫,篾匠叔拿出兩個紙柄,給了良子一卷蠶絲線,自己取出一捆炮製過的野地瓜藤。
開始上手,池田良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穩定好心神,這纔開始編柄。
從竿尾和手柄結合處開始,用四條絲線互爲經緯,池田良子一雙小白手就好像翻花一樣,一個竿柄慢慢的開始成型。
篾匠叔挑出一根合適的野地瓜藤,刷刷幾下剖成細絲,也開始編藤柄,不過眼睛都沒在自家柄上,手下不停,眼睛卻一直看着池田良子的雙手。
池田良子那邊似乎發現篾匠叔一直在看着她,逐漸的臉上飛霞,最後連耳朵根子都紅了。
後來連小手都開始哆嗦了,只好停手,對篾匠叔翻了一個好看的白眼,嗔道:“黃桑,你這樣會干擾我工作的。”
篾匠叔這下鬧了一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說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這手藝精巧就看入神了,丫頭你繼續。”
說完將目光收回來,繼續自己手上的活路。
藤絲比絲線寬得多,篾匠叔比池田良子收工得早。
閒着沒事,篾匠叔又取過一根藤,將上半部分剖成藤絲,順手編了一個小羊頭,然後用剪刀剪去多餘的部分。
池田良子那邊也終於編完了,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說道:“好在沒丟臉,第一次編這麼快。”
轉頭看見篾匠叔那邊早完工了,大家正看着她笑呢。
篾匠叔對池田良子說道:“這手藝我是沒法跟你比了,工夫真細緻,來,良子丫頭,這個送你玩。”
池田良子看着精緻的藤編小羊頭,高興地說道:“黃桑,你編的這個羊頭真漂亮,這是髮簪嗎?”
說完隨手插到了自己的髮鬢上,周圍上了年紀的鄉民都哈哈大笑。
李君閣趕緊給她取下來,說道:“這個是羊頭,又叫‘標’,鄉里以前賣東西,就會在東西上插一個羊頭表示待售,我們國家人民幣的標識也是來源於這個,不過鄉民們弄的羊頭沒有篾匠叔這個編得精緻而已。”
“你們日本人愛看三國跟水滸,三國裡面關羽視顏良如‘插標賣首’,水滸裡楊志賣刀時也在刀上插一個草標,說的就是這玩意兒了。好傢伙,你這是要把自己賣給篾匠叔嗎?”
池田良子鬧了個大紅臉,只在那裡用小手搓捻着羊頭的藤柄,卻不說話。
池田正夫下場來,說道:“按道理接下來該我跟黃桑請教制先工藝了,不過這個實在是沒法比了。”然後對着篾匠叔一鞠躬,說道:“黃桑,接下來幾天,還請你多多指點。”
篾匠叔說道:“您太客氣了,這步工藝其實沒啥秘訣,就是一個手熟而已。”
說完大家又去李君閣家,參觀了屋後那一片漁具,又去後山考察了那片竹林。
李君閣一直偷偷從空間往外移竹子,不知不覺間這片竹林也不小了。
釐竹很細,這片竹林也有千把根了。
試砍了一根竹子後,池田正夫相當滿意,選了一百根合用的,繫上標籤,商定好冬天採收,一行人這才又回到久長居。
陪他們吃過晚飯,相約明天去葫蘆溪試釣,李君閣這才告辭回家。
第二天一早,李君閣將小鐵皮船開到了農家樂下面,四個日本人,加上司星準,篾匠叔,張立新,自己一共八個人加漁具攝影器材,也將小鐵皮船裝得滿滿的。
一路上行,衆人都對李家溝的風景讚不絕口。
船進入葫蘆溪,來到第二個小湖的邊上,在進水口位置找了一個適合的釣點,衆人下船。
池田正夫讚歎道:“李桑,這葫蘆溪的景色,不輸我們家鄉附近的琵琶湖啊。”
從自己袋子裡取出一支釣竿,竿子不長,只有十尺,池田正夫交給篾匠叔說道:“黃桑,這是我最近比較滿意的一根竿子,請多指教!”
篾匠叔接過來一看,也是讚歎不已,一抖竿子,輕勁綿韌,道了一聲好。
細看竿子上的銘文,是“孤秀峰”三字。
池田正夫正色說道:“黃桑,我覺得您的工藝人品,完全當得起這三字銘文。”
篾匠叔笑了,取過一支十五尺“五溪蠻”,對池田正夫說道:“池田先生客氣了,來,體驗一下我們五溪竹的蠻勁,也請您多多指教。”
釣臺搭好幾人坐下,這就體現出中日之間的區別了。
日本人都是hera釣法,盤腿打坐,釣臺上都是坐墊,國人這邊釣臺上都是釣箱。
釣餌也不一樣,日本那邊都是很多袋子粉末調出來的粉餌,中國這邊都是麥子打窩麥子釣。
爲了體驗“五溪蠻”的抗力,李君閣直接用了一支十八尺的,掛的玉米豆。
工藤作和山本一郎也使用的十五尺的“五溪蠻”,張立新用的李君閣給他的“入魂”,這讓他興奮異常,說道:“我也可以體驗一把頂級中國竿了,福氣啊,來,良子,給我們拍幾張照片!”
良子拿着山本一郎的相機,在那裡咔嚓咔嚓拍照,司星準也駕着機器直拍。
粉餌招魚比麥子快,很快幾位日本人那裡就上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