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品位高而不驕,出芽較高,花型亦有神奇的變幻:蘭葉矮壯者,往往開典型的梅瓣花,植株健壯者,一葶可以開雙花,花型爲梅形水仙瓣。流傳兩百年來一直受人愛戴,無論中國還是日本,都被推選爲傳統春蘭品種之首。
肖明貴得意得很:“別看哥哥這宋梅葉型矮壯,可也是雙花梅型水仙瓣,我跟你說啊,這可是育了三十多年沒分株的好貨色,哥哥當年半路接手,也算是撿到一寶了,一百五一頭給你五頭吧。”
司星準在旁邊說道:“見你們說得那麼厲害,我還以爲多貴呢,這才一千不到啊!”
肖明貴翻着白眼說道:“我知道你,你就是買素邊玉爪那位,現在的蘭草容易獲獎的和價格昂貴的都是奇蘭新品,那是因爲品種稀缺容易形成壟斷,然後在不斷易手擊鼓傳花中擡高價格,才能到那個價位。真正的愛蘭之人一般都從傳統品種開始,現在傳統品種的雜交草,組培草那是多了去了,淘寶上才十元二十元一株,那些也咬死了牙說是老種宋梅,問題是有幾分可信?像我這樣正宗老種能親眼看着分盆的那是少之又少,雖然價格不會很高,但是一旦出手也是供不應求的。”
李君閣笑嘻嘻地說道:“那是,正兒八經的老種這個價格那是我承哥哥的情了,你這樣是想把我嘴巴擋住不好意思開口幾個品種全要吧?”
肖明貴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說道:“你這個死二皮!看破不說破,才能繼續做好朋友啊!”
衆人都是哈哈大笑,李君閣又說道:“集圓的名字彩頭也不錯,花也雅緻,我再選一盆集圓吧。”
集圓是清道光年末一雲遊高僧掘得,到咸豐二年,浙江餘姚張聖林獲得此花,因爲其外三瓣基部匯合處集結成圓球形面得名集圓,又稱“十圓”或“老十圓”。
集圓葉形與宋梅頗有相似,開花期比宋梅要晚幾天,花容端正秀美,花型往往穩中有變,通常爲梅瓣,有時也開梅形水仙瓣,連花莖都有紅梗與青梗之分。
集圓花形也極似宋梅,不過只要抓住三點就不難分辨:其一是花莖頂端一節仍爲紫紅色,不像宋梅那樣頂端一節轉綠;其二是外三瓣比宋梅稍長,基部集結成圓球形;其三是脣瓣爲小劉海舌,明顯小於宋梅的脣瓣。
集圓長勢旺盛,繁殖快,是春蘭“四大天王”中是流傳較爲廣泛的品種,因此價格不貴,五頭苗才一百元。
司星準繼續撇嘴,這二皮越買越便宜了。
肖明貴卻說道:“老十圓,這彩頭送老人確實不錯,百把塊錢的東西我就不好意思收錢了,就當贊助你這份尊師重道之心吧。”
李君閣也不跟肖明貴矯情,說道:“那就多謝了,對了,還得準備蘭盆,栽培土就不用了,我李家溝後山林子裡邊多的是原生腐殖土。”
肖明貴又帶着衆人到外面看盆。
李君閣看了都不太滿意,嫌太小。
肖明貴問道:“二皮你是要幹啥?總共五頭草,你弄一個大盆,失了比例也不好看啊!”
李君閣說道:“我導師其實是喜歡我在李家溝撿的石頭,我準備置辦成盆景送他們,板橋說過:‘多畫春風不值錢,一枝青玉半枝妍’,這蘭石搭配也是大講究,我準備把石頭配得比蘭草要大,突出‘幽隱’二字,你估摸着這盆子得多大吧?”
肖明貴砸吧砸吧嘴,說道:“得,那我陪你去一趟花鳥市場吧!”
李君閣對良子和李涵秋說道:“這盆就得靠你們了啊,你們先估量下五苗草的大小,然後估摸下石頭得配多大的,最後確定一下盆子大小。”
李涵秋見牆邊有一個明式書案,上邊筆墨紙硯俱全,直接過去倒了些墨汁,刷刷幾筆畫了個小樣,對李君閣說道:“二皮哥,是這個意思嗎?”
一羣人過去一看,紙上畫的是一幅配盆的蘭石圖,墨意縱橫酣暢,幾欲破紙而出,不由得目瞪口呆。
司星準巴掌都拍紅了,在那裡大聲叫好。
李君閣白眼直翻,這二準估計壓根就不懂畫,只要是秋丫頭的手筆就知道叫好。
肖明貴說道:“嘖嘖嘖,這畫大氣了,看不出是小姑娘的手筆啊,筆筆都合乎法式啊。”
李君閣對良子介紹道:“良子丫頭,這國畫和你們日本的浮世繪有些不同,是以書法入畫,講究一個文人氣息,你看秋丫頭的蘭葉石皴,筆筆都不離書法中的點橫撇捺,所謂的‘帶着鐐銬跳舞’,就是這個道理了。”
肖明貴欣喜不已,說道:“來來來,秋丫頭是吧?給老哥哥我提上幾筆字,我拿去裱起來掛蘭室裡。”
李涵秋面露難色,說道:“我不會寫古體詩啊,這個可難倒我了。”
李君閣沉吟片刻,說道:“這樣,你就寫‘瘦葉扶來抵石開,疏芳淡影雅難裁,詩神久寂寒香起,玉魄冰魂兩不猜。’”
肖明貴面露訝色:“老弟你還會這個?這是家學?”
李君閣哈哈大笑,說道:“可不敢在家裡賣弄,這兩滴墨水要被四爺爺抽死的。”
李涵秋刷刷幾筆,幾行黃體的行書躍然紙上。
肖明貴說道:“開眼了,今天哥哥真開眼了,難怪你上河李家在縣誌裡邊到處都是,以後去李家溝,可得低調點。”
李君閣說道:“秋丫頭可不是我上河李家的人。對了秋丫頭,你這手書畫是在哪裡學來的?”
李涵秋羞澀地說道:“四爺爺看我喜歡擺弄這個,指導過我一陣子,有四,哦不,有五年了。”
李君閣嘆氣道:“唉,這手我可沒學到,就幾個顏楷字還過得去,行草就不行了。”
司星準又在找存在感:“我就說秋丫頭是李家溝五十年一出的靈秀人物,果不其然啊!”
李君閣翻着白眼,也懶得跟他計較了,說道:“我們拿尺子來量量比例,算算大致該買多大的盆子合適。”
忙活完這一陣,衆人又移步向花鳥市場走去。
花鳥市場逢週三週日開市,現在非常冷清,就一些門面還開着,賣魚賣狗賣花草。
來到一家賣花盆的店,店主跟肖明貴很熟悉,李君閣在良子跟李涵秋的指點下,選了倆大小合適的紫砂盆。
正抱着盆子往市場外面走呢,卻見一個老農打扮的人在市場邊上,身前放着一個竹簸籮,上面堆放了好些蘭草,根部敷着青苔,用葉子裹着,一堆一堆的碼放在那裡。
“咦?今天不開市啊,怎麼還有來賣蘭草的?”李君閣訝異道。
肖明貴一瞥眼,鄙夷地說道:“那是,這位老哥開市可不敢來,可就得這種時候來賣蘭。”
“哈?這是什麼說道?”李君閣更加的奇怪。
肖明貴說道:“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衆人走過去,將老農打扮的人圍了起來觀瞧。
那人也認識肖明貴,見他過來臉色就掛不住,早就遠遠嚷道:“肖老師,玩蘭各拼眼力,可不興打橫挑刺!”
李君閣一聽就心裡暗笑,看來這又是一個作假的行家,長期被肖明貴他們抓現行那種。
肖明貴也不耐煩,揮揮手說道:“去你的,我身邊這位你別看年紀不大,可是行家,就算我不說,你也蒙不了他的,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手法有進展沒。”
那人臉上更掛不住了,說道:“你走你走,蛇有蛇路,貓有貓路,我自己賣自己的蘭,人家願意買,又沒有礙着你!”
肖明貴說道:“你賣東西還不讓人看可不行,那不成了瞎買瞎賣嗎?萬一我這兄弟看上了呢?”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就見李君閣擡頭問道:“你這些蘭花怎麼賣?”
衆人連同買花的都是大驚,這二皮怎麼回事?兩人對話間都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了,他怎麼還閉着眼睛往陷坑裡跳?
那人先是楞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肖明貴更是大驚失色,說道:“老弟啊,你可不能這樣啊!要是蘭協的人知道是我帶你從他這兒買蘭的話,還不得笑話死我,你可不能這樣坑哥哥啊!”
那人卻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說道:“小兄弟,你看上哪捆了?我跟你說,這可是正兒八經的下山蘭,說不定哪株養好了,就是一個名品,拿到北滬廣去,就是一個大名頭呢!”
李君閣哈哈大笑,說道:“老哥哥你說笑了,你這是從家中盆景的假山上下來的吧?這根都還團着呢,要說青苔跟樹葉是從山上下來的我倒是信。”
一席話說得司星準跟肖明貴哈哈大笑,良子跟李涵秋也抿着嘴直樂。
那人臉紅得像豬肝色,嘴裡兀自不軟,說道:“我從石頭窩子裡挖出來的,不行?”
李君閣又說道:“石頭窩子挖出來的葉子還打着蠟?4s店後面的石頭窩子?”
司星準正在喝礦泉水,聞言一下子沒忍住,不由得“噗”的一聲噴了出來。
水珠子濺到那人的蘭草上,果然都掛不住。
那人的臉色也如同蘭草上的水珠子一樣,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說道:“不買就走,搗什麼亂!”
李君閣也不生氣,訝異道:“我沒有說不買啊,我問過你怎麼賣來着,是你一直扯東扯西沒開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