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雲深的那幾天,雲夕還真有些不習慣,她索性給自己多找點事情做。
比如練字看書什麼的……她所挑選的書,大多是禮儀常識一類的。她可不想日後和雲深在一起後給他丟臉了。
每日看看書,算算賬本,偶爾去莊子上給大家上課一下,小日子過得挺悠閒自在的。當然雲夕的武功也是沒有落下,每日習武的時間還增加了一些。
六月中旬的時候,雲夕突然收到了一張請帖,下帖子的人居然是沈如華。
沈如華邀請她六月底的時候過去她家參加品詩會。
雲夕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帖子上所說的地址,不由凝固了。這地址居然是在鳳凰縣。
她讓人去打聽一下這地址,賴三不到半天就送來了情報。
沈家果然還是被胡家給牽連了,挖出了收受賄賂的一些舊事,沈如華的父親只能同她舅舅一起作伴。加上沈胡兩家現在在州府都是人見人罵的那種,兩家人一商量,索性決定暫時搬離州府避避風頭。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爲那女兒盟。女兒盟的出發點是好的,裡頭會員的家長們也不忘時常拿出這事,爲自家閨女刷刷好名聲。與之相對的,沈家和胡家等牽扯進這案件的人家,就被當做踏腳板,不時地說上一回。
原本沈如華也是定了一門親事的,對方是五品官嫡子,還是個舉人,據說潔身自好,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只是自打沈家名聲壞了以後,那戶人家便以八字不合作爲理由,解了這門親事。
這一連串的事情加起來,對於這兩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無法在州府呆下去,只能選擇搬家。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想法,居然搬到了鳳凰縣這邊來。
雲夕將帖子收起,寫了個回執,表示自己今日身體不愉,加上暑熱正盛,不好出門。
說起來,她心中也有些膩歪,其實他們杜家的態度已經表現得挺明顯的了,並不想同沈家繼續走動,只是沈家卻彷彿看不到他們推拒的態度一般。
在將回執送出去後,她不忘告訴杜周氏這件事。
杜周氏聽聞沈胡兩家都搬到了鳳凰縣,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她想法要樂觀不少,“我看他們兩家都是見慣州府繁華的人,可不一定住得慣鳳凰縣,說不定住段時間就要離開了。”
雲夕搖搖頭,“這可不一定。我都聽說了,兩家都花了一千多兩買了三進的好宅子呢。”
對於現在兩家人來說,這筆錢可不是隨意可以忽略的,若不是確定要定居的話,直接租貸房子就可以了。
說起來,雖然這事當時在州府鬧的還挺大的,可是因爲鳳凰縣距離那邊有一段距離,加上大家也沒親眼見過雜耍班子那些人,拐賣這種事又是司空見慣的,鳳凰縣的人最多也就是討論個一兩天,就丟開手了。
這些平頭百姓們更不會去注意哪些官員因爲這件事而落馬了。
杜家大房經過討論,做了決定。明面上,他們不會直接同沈家胡家的人撕破臉皮,畢竟那樣的話實在太難看了。但是也不會有額外的來往,就當做陌生人吧。
雖然被退親的沈如華可憐,雖然從官家小姐淪爲平民丫頭的胡家姑娘可嘆,可是想起了曾經看過的那些人,雲夕對她們就生不出太多的同情。她們再可憐,也依舊吃好穿暖,仍然是被人服侍的大小姐,可是那些人呢?若是沒有遇到雲夕他們,他們的一生就這樣毀了。
或許是因爲擔心太過高調會被翻出舊賬,沈家和胡家在鳳凰縣的落戶很是低調,甚至都不曾擺酒,平日也是大門緊閉的。
看他們似乎有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打算,雲夕也只是派遣一兩個人盯着他們兩家的動靜,其餘就丟開手了。
……
雖然雲夕拒絕了沈如華的帖子,可是好姐妹要開個賞花宴,她肯定是會給面子的。
六月二十,唐書容邀請雲夕和雲瑤過去玩耍。唐家最近有個姻親正在做生意,唐書容的母親唐夫人也參股了一筆,據說發了一筆的橫財,這一年來,也賺了兩三千兩。唐夫人便拿這筆銀子買了個小莊子,唐書容這賞花宴地點便是在莊子上。
聽聞莊子後面有片大大的湖,湖中荷花開得正好,正是賞花的好時節。
唐書容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再過幾個月便要呆在家裡給自己縫製嫁衣,日後鬆快的時間不多。或許是因爲這個緣故,她才邀請了自己所有的朋友,想在那之前好好玩上一兩天。
雲夕肯定不會拒絕好友的邀請,加上那兩天也沒有什麼事,她直接回了信,表示自己到時候會帶着雲瑤過去。
夏日在湖上泛舟,想想也是挺有意境的。
因爲要出門的緣故,雲夕和雲瑤都換上了較爲輕便的衣服,頭上只是簡單地插上一個玉簪。雲夕佩戴的是玉簪花樣式的,雲瑤則是鳳仙花。
兩人一個天藍色裙子,一個青碧色,看上去皆顯得清爽俏麗。
雲夕看着身旁的雲瑤,伸手衡量了一下,笑眯眯道:“不錯不錯,這一年來個頭又長高了不少。”
雲瑤聞言,得意得鼻子都翹了起來,“那是當然。不枉費我每天喝牛奶呢。”
原先雲瑤矮雲夕至少一個頭,看上去也是一團的孩子氣,最近一年五官倒是逐漸長開來,多少也有些少女娉娉婷婷的模樣,只是胸部依舊平坦。在聽聞雲夕說每天喝牛奶可以長個子以後,開始每天都喝一瓶的牛奶。
爲此杜周氏還買了一頭的奶牛回來,對此哞哞意見還不小,雲夕花了好大力氣才哄好了他。
雖然杜家現在用得起馬車,但云夕他們出門在外,還是習慣讓哞哞駕車。按照雲瑤的說法是,哞哞技術好,駕車從不顛人。
唐家那莊子距離城裡不算特別遠,坐牛車的話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雖然是最熱的六月,可是或許是因爲這附近的數目鬱鬱蔥蔥的緣故,暑熱都被這滿屏的綠色去了幾分。
雲夕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她到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姑娘來了。其中一部分都是她玩得好的朋友。
她從牛車上下來,牽着雲瑤的手,進了莊子中,笑着同康雅兒、田如惠、王倩彤等人打招呼。
康雅兒特地謝過她前些天送來的冰塊。那時候的她熱得還因此中暑了,雲夕聽聞後,因爲同康雅兒關係很是不壞的緣故,特地送了一車的冰塊給她。
也有一些姑娘加入了她們聊天的隊伍。
至於唐書容,在最初和雲夕打招呼後,便忙着去接待其他客人了。她雖然和雲夕雲瑤關係很好,可是作爲客人,也不好厚此薄彼。
雲夕看着書容像是小蝴蝶一樣在人羣中穿梭,忍不住道:“我看書容今日似乎瘦了不少呀。”原本的蘋果臉,都要瘦成瓜子臉了。
唐書容的表妹李萌用力點頭,李萌人如其名,臉蛋圓圓的,長得十分討喜,同唐書容有幾分的相像,“表姐最近可是開始減肥了呢。”
康雅兒皺着眉頭道:“我看書容原本就很好,爲何非要減肥?”原本多可愛啊。
李萌環視了周圍一圈,見這邊都是表姐最好的朋友,纔不滿道:“聽說表姐的未婚夫喜歡纖細的女子呢。”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雲夕看她們的表情,似乎都覺得唐書容的做法挺正常的。
她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倘若是她的話,纔不耐煩爲了討好一個男子,跑去委屈自己呢。唐書容的父母也是疼愛她的,聽聞他未婚夫也是個舉人之子,自己年紀輕輕也有功名,父母也都是明理之人,這門親事,以這時代人眼光來看,那是相當不錯的。
見氣憤忽的沉默下來,李萌連忙換話題,“對了,等人來齊了,咱們就可以去遊湖啦,還可以摘蓮蓬吃呢,到時候我要採摘一些蓮子,讓廚房做蓮子羹。”
大家也就順着這話題說到玩上門,按照李萌的意思,等明天還有安排其他好玩的事情呢。她說起玩樂這些,一臉的興致勃勃。難怪唐書容在一衆表姐妹中,同她關係最好,因爲兩人性情相投嘛。
唐書容這次邀請的人還真不少,雲夕見到了不少的陌生臉孔。鳳凰縣的姑娘那麼多,她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認識。
她數了數,大概有二十餘人。一羣姑娘家湊在一起,鶯聲燕語,空氣中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唐書容拉着兩個姑娘,走到雲夕她們面前,笑嘻嘻道:“雲夕,這是我近日認識的新朋友,這是沈如華,沈姐姐。這是沈姐姐的表妹胡琴。”
沈如華也就比雲夕小上兩個月,容貌清秀,看上去落落大方。胡琴的相貌更加嬌豔一些,眉眼之間帶着幾分的驕縱,顯然是被慣壞了。
沈如華溫聲細語道:“原本我及笄宴也是邀請了杜家姐姐過來的,可惜杜家姐姐那時候身體不愉,沒能結識姐姐這般品貌的人,當時我還特別惋惜呢。沒想到唐家妹妹倒給了我這個機會。”
至於胡琴,她看上去對雲夕似乎有些敵意的樣子。
從說話行事來看,沈如華同她娘一樣,都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唐書容驚訝地笑了,“原來你們兩個之前神交已久了呀。”
雲夕心中有些無語:書容這個傻大姐!根本就是被沈如華給利用了好嗎?
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說不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又不算是特別名牌上的人物,沈如華也沒那個必要巴着她不放。說不定人家真的只是湊巧和唐書容認識,然後被她邀請過來的。
她勾脣淺笑,不言不語。在人前,她也不好說人壞話。
胡琴從鼻子中發出一聲的冷哼,語帶敵意,“人家是千尊玉貴的縣君,我們這樣的平民丫頭,哪裡有資格同她認識。”
雲夕微微一笑,笑容依舊甜美動人,看似無害,卻暗含鋒芒,“我不過是僥倖得了縣君的爵位,先前不過是鄉野丫頭罷了。哪裡比得過胡家妹妹是官家嫡女,父親還是通判。”
她本來就不是軟柿子,想衝她發火,就別怪她揭穿她家的事情。
其他姑娘不明所以,其中一個還單純地問道:“咦,既然如此,胡家妹妹幹嘛說自己是平民丫頭呀?”通判可是比縣令官大,這點常識大家還是清楚的。
胡琴臉漲得通紅,大庭廣衆之下,她難道能說她爹因爲同拐賣同夥串聯,現在被監禁着,前程未卜嗎?雖然現在通判的官位還在,但那也是因爲摺子上到天子手中需要時間。而官員的罷黜得由天子做主。
面對不少人投過來的疑惑眼神,胡琴如芒在背,不由丟給表姐一個求救的眼神。
沈如華雖然勉強端着溫婉的笑容,心中卻將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表妹給罵了千百遍。若不是舅舅,她爹那些事情哪裡會被挖出。這年頭當官的哪個不收點孝敬?偏偏只有她爹被捅出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受了舅舅的牽連。
表妹也是蠢笨,這種時候,不想着多結識些人,反倒因爲心中的怨氣,上趕着得罪人。要說沈如華對雲夕一點怨氣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若不是杜雲夕和戴燕翎的多此一舉,這事也不會被捅出來,更是牽連了她。她三番兩次下帖子,雲夕卻看不起她,不曾應下。只是想起母親的念頭,她終究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怨恨。轉而按照她孃的意思,想方設法同杜雲夕認識,努力博得她的好感。
要知道杜雲夕背後可是站着蘇家,當時朝廷不少人只同意冊封她爲鄉君,反對越級成爲縣君,但因爲皇帝的舅舅在那邊鼎力支持,還是順順利利成爲縣君了。倘若她哥哥娶了杜雲夕,那麼不僅有豐厚的嫁妝解除沈家的困境,還能攀上蘇家呢。
表妹琴兒對杜雲夕意見那麼大的原因,她多少也是清楚的。一方面是因爲她爹前程渺茫,遷怒到杜雲夕頭上。另一方面則是因爲琴兒一直喜歡着她哥哥,只是她娘覺得表妹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娶進門,這纔沒有首肯。
她丟了個警告的眼神給胡琴,然後笑着對大家說道:“我這妹妹被我舅母她們寵壞了,所以脾氣有些大。她先前在我們那邊,都被夸容貌好,現在卻被杜姐姐給比下去了,所以才生悶氣罷了。”
雲夕不得不承認,這沈如華也的確是個聰明人。她這樣一說,大家便以爲胡琴同她只是相貌引起的意氣之爭,不會再去追究背後的原因。
在場最尷尬的便是唐書容,她再笨也看得出雲夕同她這兩個新認識的朋友不合,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疑惑:在她的印象中,雲夕性格一直都很好,也鮮少與人不和。
因爲同雲夕更親近的緣故,唐書容自然覺得肯定是自己新認識的好友這邊有問題了,看胡琴那驕縱的樣子就知道過錯肯定是在她身上。
她向雲夕投了個歉意的眼神,然後引着胡琴和沈如華去認識她其他的朋友。
康雅兒看着她們兩人的背影,嘴角翹了翹,“這胡家自己做出那樣的行爲,他家的姑娘也好意思尋你晦氣。”
聽康雅兒的意思,她是清楚州府發生的那件事的。
想想也是正常的,她爹可是縣令,多少也會告訴她這件事,雲夕笑了笑,沒說什麼。
所有人都來齊了以後,唐書容將大家引到了湖畔。這湖的面積還真不小,據說湖水的盡頭連着那陽河。一眼望去,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威風輕輕拂過大家的臉,帶來了荷花的淡淡香氣。
看着這樣的美景,讓人的心情都不自覺好轉了不少。
大家更是笑着說道:“早知道這邊的景緻這樣好,就應該讓我爹孃也在這附近買些田地,建立莊子,這樣夏日也能過來鬆快一下。”
唐書容得意地翹了翹鼻子,顯然覺得她娘買下這莊子十分的明智。
這湖邊擺放着十來個的石桌,大家三三兩兩地坐下。唐家的下人也端上了夏日的水果。
雲夕拿了一顆水蜜桃,輕輕咬了一口,這水蜜桃很甜,咬下去全都是汁。
除了水果,還擺放了一些的點心。
有淘氣的姑娘更是提着裙襬,噠噠地走到河邊,給自己摘了一朵大大的蓮葉,拿來當帽子戴着玩。
等大家都吃了一些水果後,田如惠看向唐書容,“書容呀,你請我們過來玩兩天,不會就只是爲了看這荷花吧?荷花再好看,也看不了兩天啊。”
欣賞個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唐書容笑道:“當然不會。”她直接帶着大家,從鵝軟石鋪成的小道上走,走到湖的另一邊。
雲夕看見湖邊停留着一艘的大船,大約有兩層的樣子,可以容納五六十人。
唐書容笑了笑,“這船是我舅舅送我的生辰禮呢。”她口中的舅舅應該就是近幾年做生意賺了不少銀子的那位,也是李萌的堂叔。
衆多姑娘一臉欣喜地看着這船,然後提着裙子上了船,船上有好幾個的船員,唐家的丫鬟也有幾位。按照唐書容的說法,這些丫鬟都是會水性的,就算不小心掉水裡也是不要緊,反正船上也有備用的衣服。
她這話剛說出,就被一羣人擰着腮幫子,讓她沒事詛咒自己。
唐書容爲了這次的聚會也是用了心的,船上還準備了釣竿,想釣魚的人還可以享受一下垂釣的樂趣。
不過比起垂釣,大家似乎對摘蓮蓬更感興趣一點。
將蓮蓬摘下,取出裡面的蓮子,放入嘴裡,清甜可口。唐書容還特地請了一個採蓮姑娘上船,她負責剝那蓮子,讓船上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自己去蓮心,剝蓮子實在不熟練。
雲瑤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小姑娘熟練地將蓮心挑了,動作飛快。沒一會兒,便剝了不少。她將蓮心都留下,顯然是要自己到時候送去藥店賣,貼補點家用。
她就算剝一個時辰,賺到的蓮子心錢最多也就幾十文,但小姑娘依舊剝得很認真。
等她剝了半個多時辰後,大家蓮子也吃得差不多了。
唐家事先就給她銀錢了,採蓮的小姑娘將蓮子心收好。
雲夕笑着同她道謝。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洗的半新不舊,卻看得出是她最好的一件。大概是因爲曬多了太陽的緣故,她皮膚有些黝黑,笑起來的時候有幾分天真的樣子。
被雲夕道謝後,她臉微微紅了紅,連連擺手表示沒什麼。
雲瑤見她年紀同她差不多,就得出來賺錢貼補家用,不自覺想起過去的生活,還拿出碎銀子給她作爲感謝。她雖然可以給更多,但給太多的話,反而容易給採蓮女惹來禍患。
在吃過蓮子後,船在湖上慢慢行駛,波光粼粼,陽光落在湖面上,像是灑下了無數細碎的金子一般。
沈如華忽然開口道:“單單在湖面泛舟,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咱們行到陽河那邊看看好了。”
她這提議一出,不少姑娘都跟着蠢蠢欲動了起來,顯然覺得這主意不壞。
在那幾個性格活潑的女孩的起鬨下,大家便決定將船繼續開過去。
雲夕的眉頭卻不自覺微微蹙起,她總覺得沈如華這提議……不太可能只是無的放矢。對方不像是會做這種沒有意義行爲的人。
在船上的時候,沈如華也一直表現出要同她交好的意思,只是雲夕始終不冷不熱。沈如華碰了幾個釘子後,便轉而向雲瑤這邊下手。只是雲瑤也是個聰明的,面上雖然嬉嬉笑笑的,可是拒絕的意思還是十分明顯的。
剛剛她還注意到,沈如華提出那建議以後,胡琴眼中閃過一絲的憤恨。
不管對方想做什麼,在自己心存警惕的情況下,對方想達成自己的目的也不容易。
她擡眸看了看身邊聚集了好幾個姑娘家,笑得溫柔大方的沈如華,眼睛微微眯起。
轉頭正好看到唐書容正在弄一個釣竿,似乎打算等下垂釣的樣子。
雲夕走到她面前,在她旁邊坐下,“你這是?”
唐書容笑道:“我聽說陽河那邊的魚可肥美了,等下正好可以釣幾尾上來做生魚片。”她頓了頓,說道:“反正魚吃多了也不會胖。”
雲夕只覺得有些感慨,唐書容明明是個吃貨,卻因爲未來夫君的喜好,不得不忍耐。偏偏就連疼愛她的父母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想到這裡,她心情不自覺沉重了幾分。即使她能救不少的姑娘,依舊沒法改變這樣的世道,最多也就是潛移默化身邊的人。
唐書容本人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笑眯眯對雲夕道:“我今天上船之前,可是特地帶了一種特殊的醬料呢,那東西拿來蘸生魚片最好吃了。只可惜雅兒不愛吃的東西,倒是要錯過這樣的美食了。”
雲夕收拾好情緒,同她說笑着。她看似漫不經心地問起,“不過書容你這次怎麼突然想到要請大家泛舟於湖上呢?這可不像是你能想出來的主意。”
唐書容嘿嘿一笑,“這是沈如華建議我的,我想想的確挺有意思的,就這樣定了。本來她還覺得大家分成幾組,坐那種小船最有意思,可是我覺得太危險了,還是大船安全點。正巧我舅舅先前送了我這船,我就乾脆拿來給大家玩了。”
雲夕點點頭,眼中閃過一道的深思。果真是同沈如華有關啊……若是原本的小舟,沈如華要動手腳應該更容易點的。
唐書容看左右也沒什麼人,低聲問道:“雲夕,你是不是不喜歡她們表姐妹啊?你若是不喜歡,我便不同她們來往了。”對唐書容來說,雲夕這個認識了一年多的朋友,肯定要比沈如華和胡琴更加重要。
雲夕捏了捏她的臉頰,心中感慨還是原本的圓臉捏起來手感比較好,她聲音放輕了幾分,說道:“沈家胡家爲何從州府搬過來,你回去後可以讓你父母打聽一下。”
唐書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並不覺得雲夕是無的放矢之人,可見這其中的確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她想起康雅兒對她們也是不冷不熱的樣子,心中不由後悔起自己沒有多打探一些。
等船開到了陽河的時候,船上的姑娘都跑去船頭看熱鬧去了。
陽河的兩岸都種植了數目,一眼望去,鬱鬱蔥蔥的,便是一片綠色的海洋。
比起原先平靜的湖面,陽河的水流要湍急不少,不時濺起的浪花引得姑娘們發出驚呼聲。
船開了一段後,唐書容便讓船工將船給停靠在岸邊,開始釣魚。
同樣對釣魚有興趣的人不少,好幾個坐着陪同她。其他不愛釣魚的,也嬉嬉笑笑地打賭了起來,賭哪個人釣得最多。唐書容的表妹李萌一點都不給自己的表姐面子,“表姐肯定會顆粒無收的,她釣這麼多年來的魚,我姑姑也不曾享受過一條。”
氣得唐書容放下釣竿,跑去捏她的臉。
出乎大家的意料,釣最多的人反而是胡琴。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她桶裡的魚便差不多要裝滿了。
唐書容自然是墊底的,不過她捧着自己桶裡的兩尾魚,笑得十分開心,絲毫沒有自己最後的自覺。對她來說,能釣上魚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她樂滋滋地讓廚房將魚做成生魚片。
偶爾吃生魚片,雲夕也是挺喜歡的,自然也等着廚房的手藝了。
她本人是喜歡生魚片切得薄一點的,最好是薄到能透光的那種,也不知道唐家的廚師手藝如何。
她在這邊百無聊賴地想着這些事,另一邊,突然傳來了驚歎聲,“咦,那些是什麼?”
雲夕回過神,走到大家的身邊,她的視力比其他姑娘要好得多,自然不難看出,遠遠的,有好幾艘輕舟朝着這個方向過來。雲夕數了數,差不多也有五艘呢,速度還挺快的。
“啊。”沈如華手捂着嘴,一副驚訝的樣子。
自然有人問她怎麼了。
沈如華微微一笑,說道:“我只是想起來了,我哥先前同我說,他今日正要和幾個友人在河上比賽呢,應該就是他們過來了吧。”
沈如華對於自己的哥哥還是挺有信心的。她哥沈西銘從小才華出衆,儀表堂堂,就連表妹琴兒也對她哥癡心一片。只要讓她哥往杜雲夕面前一站,杜雲夕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只怕就要情根深種了。
沈如華不知道雲夕前世各種美男都不知道見了多少,這輩子還有一個雲深、一個文晏回養刁了眼。
不過對於這種比賽,姑娘們還是很有興趣的,一個個站在船頭,好奇地看着那些舟過來。
雲夕被雲瑤拉着,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對她來說,見過賽船後,這種小比賽,還真不怎麼感興趣。
倒是沈如華,在旁邊溫聲細語地說着:“現在第一的那小船,便是我哥哥的。小賭怡情,大家也不如打賭一下誰會贏。作爲妹妹,我肯定賭我哥哥,我哥哥的船是編號三。”
她這樣一說,原本沒有興趣的人,也產生了興趣,紛紛下注。
因爲沈如華的緣故,不少人都選了編號三。
胡琴道:“我哥是編號一,我選我哥。”
在幾艘船從面前經過的時候,她也伸手指了指哪個是她哥胡遊。別看胡琴生得嬌媚動人,可是她哥胡遊相貌只能說是尋常了。聽說這是因爲她哥長得更像她爹一些。
這相貌和沈西銘一對比,就差了一截。加上胡琴又不會做人,所以選她哥的還真沒幾個。
沈如華見大家都打賭下注了,只有雲夕雲瑤兩姐妹沒有,端着溫婉的笑容,“雲夕要下注哪個呢?”
聽她說話的語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同雲夕是相識好幾年的至交好友呢。
雲夕眼睛微微眯起,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恬淡笑意,“那就賭二號吧。”
“咦?爲什麼是二?”
雲瑤也跟着選二,還賭了一兩銀子。
雲夕脣角翹了翹,“二是我的幸運數字。”前世她在寢室中也是排名第二。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同沈胡兩家扯上關係。
若說到現在,還不懂沈家的心思,那就愧對雲夕的智商了。從先前沈家的提親,到沈如華狀似不經意在她面前說她哥的好話,一直到沈西銘在面前出現。只怕沈家打的就是讓她當媳婦的念頭。
一方面是因爲她是州府難得一見的縣君,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她根基不算穩,算計起來,自然比其他有父兄支持的官家小姐們容易。就算給沈家一百個膽子,他們估計也是不敢算計燕翎的。
一號和三號都不選,那就乾脆選二吧。
對於這樣的理由,大家一臉的黑線,這態度也太隨意了吧。
沈如華心中倒是有幾分的惋惜,若是她選了她哥的話,日後出流言的時候,還能操作一番,說杜雲夕就是在這時候對她哥沈西銘動了心。能抱着這種想法,只能說沈家人都不瞭解雲夕。鳳凰縣可是她的大本營,想玩輿論戰?只怕到時候被玩的醉生夢死的會是沈家。
另一邊,胡琴見此,倒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按照沈如華的說法,她哥這賽船,到了前面的時候還得再轉回來,也就是說,從他們面前經過的時候,也不過是行駛了一半的行程。
對於船上的姑娘而言,小賭一把只是樂趣,真正好玩的還是看着那些平時一個比一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在那邊費力划槳,在大熱天,汗水直流的狼狽模樣了。
這種反差感逗得大家都笑個不停,還有人指着其中一個,說道:“你看,他的頭髮都被風吹歪了呢。”
“這算什麼,四號船那個着藍衫的,他臉都花了。”
“不只是他,你看,好幾個都臉糊了,笑死我了。”
別說只有女子會塗粉化妝,男的也會,只是有的人喜歡,有的人不喜歡。比如雲深就是不會往自己臉上塗抹東西的人,按照他的說法是,男的塗粉,扭扭捏捏的,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四號舟的那公子哥,明顯就是臉上畫多了粉,結果被汗水和浪花一澆,別提有多狼狽了。
就連雲夕也看得忍俊不禁,說實話,其實那少爺長相也不算差的,不抹粉反倒顯得清爽端正,幹嘛非要把自己弄成這樣呢。
她不知道的是,這公子哥其實也是被沈西銘給坑了。
沈西銘早從妹妹那邊知道今日可能會有姑娘來陽河上游船玩耍,其中還有他曾經見過一面的杜縣君。在沒見到雲夕之前,沈西銘對於母親想給她娶一個農女出身的姑娘十分不滿——在他眼中,就算被封爲縣君了又如何呢。他印象中的農女都是粗鄙不堪,大字不識的。
只是當他見了雲夕一面,看見那不施粉黛也依舊清麗無雙的面容,扶風若柳的姿態,像是從畫上走下的絕代佳人。他瞬間就癡了,心中原先的不滿也飛到了爪哇國去。對於相貌比他好的競爭對手,他則是暗示對方得在一羣姑娘家面前好好表現,最好是打扮一下自己,顯出他們的不凡風姿。
於是好幾個平時不上粉的人,都往自己臉上抹了,反倒在一羣妹子出了醜。只是他們此時又沒有鏡子,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花臉。在經過船的時候,一個個還努力擺出自己最好看的姿勢,務必要凸顯出他們的清雋無雙。
配合上那些人的花臉,瞬間更好笑了。
雲夕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小船從她面前經過,等過了前面的點後,又轉了過來。
沈如華的哥哥實力不錯,和他的另一個對手,到現在依舊保留着第一的優勢。
等到船拐了個彎,再次出現在她們這船面前時,站在船頭的雲夕,忽的感覺背後似乎有人推了她一把,力道還真不小。
倘若是普通的女孩子的話,只怕這回便是落水的下場。
雲夕忽的聽到一道男聲,“杜縣君,我來救你!”
恰好行到船前的沈西銘,直接從舟上跳了下去,還濺起了水花。
至於雲夕,她的足下輕輕一點水面,凌空飛起,姿態優雅萬千,彷彿詩詞中的仙人一般,即使載水中也如履平地。
這一手明顯鎮住了所有看到的人,他們甚至沒有關注仍然在水裡埋着頭撲騰的沈西銘,只是張大嘴巴,呆呆地看着雲夕
她輕輕一躍,身上甚至沒有濺到半滴的水,跳到目瞪口呆的沈如華面前。以她的身手,她想不落水裡,還真沒人能讓她落,左不過也就是多了一次展示輕功的機會罷了。
雲夕冰冷的目光掃過沈如華,剛剛推她的除了沈如華,也沒有被人了,儘管她沒找到證據。到現在,她也大概猜出了沈如華的目的,無非就是推她入水,然後她哥哥在大庭廣衆之下救下雲夕,來一場親密接觸,這樣不嫁也得嫁了。
只是她沒想到雲夕有這般好的身手。
雲夕的目光一掃,沈如華便感覺背後竄起了一道的冷氣——她居然知道是她!
雲夕收回目光,望着水中正遊向落水人的沈西銘,問道:“除了我,還有誰掉水裡了?”
唐書容的臉色沉了下來,“在你掉下去後,胡琴也掉下去了。”
雲夕嘴角微微勾起,“表兄妹,親上加親,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