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用心險惡,襲擊

要知道,雲夕和燕翎他們,下午的時候才送這羣人去的莊子。到現在,也不過是兩個時辰的功夫,居然就失蹤了。

她轉念一想,又發現了不對勁。莊子上可是放了好幾家人的護衛,這羣護衛本事就算比不過她調教出來的人,但是也不至於遜到被人帶走了好幾個人,都沒察覺到吧。

除非……這些人是自己主動離開的。可是離開莊子,他們還能找到更好的容身之處嗎?

雲夕問道:“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這個問題出口後,自己都覺得好笑,倘若知道的話,哪裡能用失蹤這個字眼。

賴三搖搖頭,說道:“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見他們幾個的身影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失蹤的一共有五個人,一個蛇女,兩個侏儒,還有一個天生就是笑模樣的,另一個是當時在雜耍團中表演走繩索的,。”

雲夕輕聲說道:“他並非天生笑模樣的。”對於那人,雲夕有點印象。他那臉,明明是被故意縫成那樣的,只能笑,不能哭。

正是因爲知道這些人的悲慘遭遇,她纔會生出幫助他們的想法。

她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不想留在莊子就算了,咱們雖然想幫助他們,卻也不能強迫。”

賴三點點頭,他也是沒弄明白那些人的想法。

弄不明白,那就不去想了。

總體來說,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雲夕這次過來州府,雖然沒參加那沈如華的及笄宴,但是卻給家裡人添置了不少的好東西,其中以首飾居多。

她將東西整理了一下,明天參加一下女兒盟的聚會,將這件事做個結尾,再去戴家一趟,後天就可以回家了。她這趟出來,也的確挺久的。若不是她店鋪裡那些員工都已經被鍛煉出來了,不然哪裡走得開。

在好幾天前,雲夕便讓人送信回去,告訴杜周氏說他們會多停留幾天,以免杜周氏他們擔心。

在同盟會的會議上,諸多小姐都像模像樣地做着總結。雲夕吸收每個人的要點,總算做好了歸納。她的文筆或許比不過在座這些人,但是輪歸納整理的能力,這些小姐拍馬也追不上她。

等她寫好以後,大家湊在一起翻閱着,沒找出什麼問題後,就決定這麼做了。

特別是雲夕還在其中做了一個數據表格,每個款項用來做什麼,收入與支出都一目瞭然。就算是不擅長看賬本的人看這個也沒有半點的難度。

和燕翎同爲同知之女的蘇薇若有所思地看着這種模式。她爹是楚州同知蘇長樂,她自己也是女兒盟的副會長。

等這次會議結束後,第一次辦成這種大事的諸多小姐還是難以按捺心中的激動情緒,大家的情誼也在這幾天內有了突飛猛進的成長。

大家嘰嘰喳喳地說着話,就算是平時關係不睦的人,在這種時候,都覺得對方順眼了不少。

蘇薇遲疑地說道:“昨天沈如華去我家,表示她和她表妹胡琴也想入咱們女兒盟中,你們看如何?”

沈如華的表妹,便是那胡家的女兒。

快言快語的李欣梅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咱們一開始成立這女兒盟,便是爲了幫助那些因爲他們家作孽而受苦的人,若是讓他們加入,傳出去,還不知道要被怎麼說呢。”

其中一人說道:“我看他們那幾家的姑娘這次都挺慘的呢,都沒有什麼人願意同他們來往。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兄做這種事情吧。”

也有人持不同的想法,“可是他們平時享受的,就是那些人的血汗錢啊,就算他們不知道,他們也是幫兇。”

“雲夕,你怎麼看?”有人問雲夕。

雲夕說道:“那麼投票吧,來一場匿名投票。倘若不贊同的比贊同的多,那麼我們也只能拒絕了。”雲夕的內心,其實是傾向於拒絕的。

她相信和她一個想法的人只怕不在少數。

大家也覺得這個主意好,於是找出紙筆,準備投票。爲了以防大家的自己被認出,雲夕表示,同意的就畫勾,不同意的話就畫一個×。她就不信有人能通過這兩撇認出字來。

整個女兒盟包括會長和副會長在內,一共有三十八個成員,最後贊同的卻只有十個。不贊同的票數遙遙領先。

看蘇薇的表情,她似乎也鬆了口氣。

雲夕猜測,她原本就不太想要她們進來,可是卻又不好直接拒絕得罪人。現在倒好,大多數人人都不贊同,而且還是匿名投票的,想來沈胡兩家的姑娘,就算知道了,也找不到人可以怨恨。

開完會回來,雲夕同燕翎一起去戴家。先前燕翎便同雲夕說了,溫家送來的禮物中,她覺得幾樣首飾適合雲夕戴,打算送她呢。就連雲瑤她也選了幾樣。

雲夕和燕翎關係極好,應該說燕翎是她穿越過來後,關係最好的朋友,兩人平時經常互送東西,倒也不計較價值什麼的。

來到戴家後,雲夕先向戴夫人請安,隨後纔去燕翎屋裡。至於戴燕熙,她現在都被戴夫人拘着縫製她的嫁衣。或許是因爲自己即將嫁入官宦人家的緣故,戴燕熙心情很好,倒是難得安分了下來。

她可不想因爲自己一時的舉動而傳出不好的名聲,導致這門鐵板釘上的婚事告吹。

甚至在面對燕翎這個嫡姐時,她心中是有着淡淡的優越感的。

她安分下來,戴家全部都安心。戴燕熙身邊還有戴夫人的人,所以她也不怕這庶女能翻天。

走到燕翎的屋內,燕翎便開始指揮梨子將先前溫家送的禮物拿來。按照她的說法,溫家的態度雖然可氣,可是她也沒必要同好東西過不去。

梨子去搬東西,丫鬟橘子則是給她們幾人上了茶水。

雲夕抿了抿茶水,溼潤一下嘴脣,明月則是晃悠着小腳,正慢騰騰地吃點心。

橘子說道:“小姐,我這幾天讓人去打聽,可算是知道溫家爲何是那態度了。”

雲夕擡頭看向她,“哦,怎麼回事?”

橘子道:“溫家那位侯爺,就只有溫梓然這麼一個兒子,溫梓然是前頭正室所出。他母親在十年前去世後,溫侯爺便續娶了現在這位侯夫人溫岳氏。這位侯夫人十年內都無所出,加上溫侯爺雖然有兩個庶女,但是卻只有溫少爺這麼一個兒子,加上溫家的老太太十分疼愛溫少爺,將來的爵位定是落在溫少爺身上。”

她頓了頓,見大家都聽得興致勃勃的,繼續道:“這位侯夫人剛嫁入的一段時間,對待溫少爺可不算好,只怕那時候她心中還想着擁有自己的孩子。只是等到年歲漸長,卻一直無所出,最後也只能死心了。溫少爺同她關係平常,她爲了彌補關係,便想着將她孃家的侄女嫁給溫少爺。只是溫家的老太太不太樂意,所以這才一直沒定下來。”

雲夕可算是聽明白了,“那天過來迎接溫梓然的,應該是他那繼母的人吧。”怪不得對燕翎這般陰陽怪氣呢,保不齊是知道溫梓然對燕翎的特殊態度,對她產生敵意了。

燕翎冷哼道:“她自己心中藏奸,便以爲別人也是同她一樣的。”

橘子點點頭,也十分爲自家小姐抱不平。

“那前來送東西的婦人還一副咱們家身份低微的樣子。我們戴家是比不上溫家,但是總比岳家要好一些。”

這溫岳氏年輕時候倒是個美人,加上當時的溫老太太不希望進來一個身份太高的媳婦,省得欺負了她的寶貝孫子,這才選了溫岳氏。那時候的溫岳氏,也就是六品官之女。溫老太太一直不願同意這門親事,就是因爲覺得溫家地位太低,溫家的女孩配不上她孫子。再加上她對溫岳氏這些年前倨後恭的表現不滿意,更是嫌棄了岳家的教養。

雖然討厭溫家那位侯夫人,但是燕翎也不會傻到同財物過不去。

等梨子將東西搬出來後,便開始發東西了。

雲夕看了看,發現的確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也不知道那位溫夫人是不是爲了一口氣還完燕翎救人的功勞,了斷兩家關係,這才大出血。

她拿起一個蘭花的釵子把玩着,忽的雲夕眉頭擰了起來。

燕翎疑惑道:“怎麼了?你不喜歡這個嗎?我覺得你戴這個肯定好看。”

雲夕將釵子放在鼻間,輕輕嗅了嗅,然後挑了挑眉,眼神變得冷肅起來——果真不是她的錯覺。

雲夕的五感本來就十分敏銳——不敏銳也無法在末世生存下去。來到這裡後,在學了武功,並且成爲了旁人眼中的絕頂高手後,她的五感就越發敏銳了。

這簪子上的藥味,旁人肯定嗅不出,卻還是瞞不過她。

她眉頭緊鎖,說道:“這簪子有藥味。”

她放下簪子,不去看燕翎震驚的表情,語氣冰冷,“溫家送來的禮物,全都在這裡嗎?”

燕翎咬了咬下脣,用力點頭,眼中噴火,“我都讓梨子搬過來了。不,還有一些布料。”儘管不知道簪子被下了什麼藥,但是可想而知,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好一個溫岳氏!

梨子聞絃歌而知雅意,立刻說道:“我去把那些布料都找出來。”像戴家,這些東西都是會登記在冊的。

雲夕將那些首飾一樣樣地挑選出來,輕輕嗅着,發現這十多樣首飾頭面,被浸了藥的就有五六樣,而且還都是十分精美的討小姑娘喜歡的那種。

倘若雲夕收到這份禮物,肯定是會時常佩戴的,而不會讓她明珠蒙塵。

溫岳氏的目的……大概就是在燕翎身上了。她大概也沒想到,燕翎居然會大方到將這些珍貴的首飾分享給自己的好友,更沒想到,雲夕敏銳到可以察覺出來。

只是雲夕雖然能聞出那一點不和諧的藥味,具體是什麼藥,她卻不清楚。

燕翎直接讓橘子將這件事告訴她娘,打算請個大夫過來。

城裡那些醫術好的大夫常年浸淫在各種藥材中,一丁點的藥味也別想瞞過他們。

梨子將布料都搬了過來,雲夕一一聞了過去,將其中的三分之一布料選了出來,這些也有藥味,被下藥的綢緞,花樣也都是小姑娘會喜歡的款式。

這樣的舉動明顯就是衝着燕翎來的。

燕翎氣得身子都在發抖,若不是雲夕拉着她的手,只怕她都要直接拿剪刀將布給剪碎了。

雲夕拍了拍她的手,她心中也同樣覺得這是溫岳氏下的手。

戴夫人在聽橘子說這件事後,就放下了手頭的事情過來了。

雲夕所看到的戴夫人,一直都是溫和有禮,堪稱主母的表率,現在的她臉上籠罩着一股的寒意。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被算計,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

看到雲夕,戴夫人勉強笑了笑,“這回多虧雲夕你在,不然只怕燕翎就遭了人的算計。”

那藥味極淡,普通人根本都聞不出。

雲瑤也試着聞了聞,只能聞到微不可見的藥味,還非得是湊近了幾乎是貼在布料上去聞。

沒一會兒,州府醫術最好的一個大夫就被請了過來。

戴夫人將這些東西都讓這李大夫看過。

李大夫早就練就了靈敏的鼻子,一刻鐘後,他將其中有異味的全都選了出來,同雲夕剛剛選的一般無二。

這位李大夫,年紀雖然上五十了,但是握着針的手依舊很穩,嗅覺也不曾退化。他低聲說道:“這些東西,只怕先前至少浸泡在紅花中一個月了。”

就連雲瑤這種不懂藥理的人都知道紅花的用途。紅花可以使人流產,聞得多了,甚至還會不育。她就曾經聽聞,有個大戶人家的妻子,在知道小妾懷孕後,直接一碗紅花下去,結果那小妾大出血後,便一命嗚呼了。

戴夫人的臉沉得和墨水一般,只是礙於從小養成的良好教養,罵不出那些污言穢語。她心中翻滾着各種的情緒,卻還是忍着滔天的怒火,謝過李大夫,給了束脩後便送他出去。

戴夫人冷笑道:“等下我就讓人將這些禮物送回溫家。”

她在禮物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這裡面就不是雲夕能摻和的了。她也大概能猜出溫岳氏的想法,倘若溫梓然真的非燕翎不可,非要娶她。每日佩戴這些被下料的首飾,燕翎原本好好的身體也會因此出問題。

溫家又只有溫梓然這麼一個男丁,若是燕翎不育,她自然可以以無出的罪名休了燕翎,迎娶她孃家侄女進門。就算是原本對她有所微詞的溫老太太,也會覺得她對繼子十分慈愛。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燕翎會嫁入溫家。

看戴夫人和燕翎的表現,她們兩個根本不曾想過這件事。

緊緊只是爲了這些許的可能性,溫岳氏便下這樣的狠手,心思何其狠毒。

戴夫人讓人將這些東西收好,準備明天就送到京城,送到溫岳氏面前。

雲夕觀其表情,只怕戴夫人對溫梓然都有了芥蒂。自家女兒只不過是好心救了他,又是一派風光霽月,不曾妄想侯爺夫人的位置,偏偏惹來了這麼一場的無妄之災。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家中來。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拍了拍燕翎的手背,燕翎原本黑着的臉稍微緩和了一些,“放心,我沒事。”

別人越是想看她笑話,她就要過得更好!同時燕翎心中也有幾分的不服氣,侯府夫人又如何?就能夠這樣肆意拿捏她算計她嗎?

戴燕翎本質上就是那種無所畏懼的姑娘,越是阻撓她,她就越是起了叛逆的想法。

發生這樣的事情,雲夕也不好再呆戴家,索性帶着雲瑤和明月離開。

明月卻突然掙脫開雲夕的手,附在燕翎耳邊說了什麼,雲夕隱隱約約聽到見證兩個字。

燕翎呆了呆,眼中閃過一絲的不可置信,然後是感動,她點點頭,“那就多謝明月了。”

明月翹着鼻子,得意洋洋地走回到雲夕身邊。

雲夕捏了捏她可愛的鼻子,等出門上了馬車後才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了?”

明月脆生生說道:“我說那惡女人若是不肯承認的話,我可以當見證人啊,我可是親眼看到的。等我見到我爹,我一定要告訴他。”

雲夕噗嗤一笑,雖然不知道文晏回的身份,但肯定不低。明月若是願意當這個見證人的話,對燕翎還真的是好事一樁。

她笑眯眯地摸着明月的腦袋,“我們明月也懂事了呢。”

一行人回到宅子,雲瑤喊着口渴,讓底下的人燒一壺熱水過來。

賴三卻突然走了過來,神情嚴肅。

雲夕一看就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直接尋了個藉口,讓雲瑤和明月出去。

賴三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我們找到那些人的下落了。”

“這麼快?他們去哪裡了?”

賴三道:“先前那個雜耍班,班主被因爲有人通風報信的緣故,逃了出來。”

“我們的人先前就一直盯着他們,雖然不知道他躲到那個宅子裡,至少知道他躲藏的大概區域。結果早上,我們看到那從莊子上失蹤的人,偷溜到那片區域,順着他們的蹤跡,發現了那班主躲藏的地方。”

賴三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們原本想要直接抓住那班主的,可是卻遇到了文公子。”

雲夕疑惑地看着他,“文公子?明月她父親?”

賴三點點頭,“他阻止了我們,似乎想要用那班主再引出背後更多的人。”

雲夕眯了眯眼,“那就姑且留他一命吧。”至於其他的人,她吩咐賴三直接了斷他們的生命。

那些人不配活在世上。

只是雲夕依舊不明白,爲何那些人要從莊子上離開,還跑去找前班主。按照她所得到的信息來看,那班主對他們可不算好,平時捱打餓肚子都是正常的。他利用他們賺了銀錢,卻吝嗇改善他們的待遇,甚至這些人的悲劇也是他和他幕後的人造成的。

心中存着這些想法,雲夕並沒有睡着,而是坐在牀上入定練功。旁邊明月發出均勻的鼾聲,睡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寧靜的夜晚,雲夕忽的聽到了簌簌的聲音,彷彿是蛇遊過草叢。她睜開眼睛,耳邊捕捉着夜晚中的動靜。

一根管子輕輕戳破了糊着的窗紙,雲夕揚了揚眉,心中多少有了想法。

她裝作躺下的樣子,側身從袖子中拿出一顆藥丸,吞了進去——在她出門之前,雲深就給她塞了不少的藥,沒想到這時候會派上用場。

一陣煙從那管子中吹了進來——這都是在底層翻滾的一些盜賊們最愛使用的迷藥。

因爲吞了藥的緣故,雲夕意識依舊十分清醒,她半合着眼,等待外面的人的行動。

她心中有些疑慮,這些人能夠隱瞞過賴三安排的護衛到來也是厲害。只是不知道是哪邊的人,難道真沒聽過她那玉羅剎的名聲嗎?

等了一會兒,門外的人似乎確定她睡着了,才輕輕推開了門。

從微微睜開的眼,雲夕音樂可以看到,那是兩個四肢短小的侏儒,和一個人頭蛇尾的女子。

相貌都很是眼熟……正是那雜耍班的人,幾天前,雲夕便是在酒樓中看他們的表演。

她心生疑慮,這些人,使用這種伎倆,潛入她屋裡,到底是爲了什麼原因?

其中臉上有一道疤的侏儒發出了有些陰沉的笑聲,“若不是這女人告狀,我們的雜耍班子也不會散了。都怪她!我可以砍掉她的四肢嗎?”

另一道女聲開口:“不可以,班主要我們帶她回去呢。”

這聲音是從那蛇女口中發出的,她說話的腔調同普通人不同,像是蛇一樣,帶着嘶嘶的聲音。聽聲音就感覺有黏黏的東西黏上了自己的皮膚。

“這樣的容貌,班主估計要等玩膩了,再把她裝罐子展覽吧。”這語氣所包含的是毫不保留的惡意。

有些人跌入深淵,便選擇在深淵中仰望陽光。有些人,則是選擇將人一起拖下深淵之中。

蛇女沉默了一下,說道:“班主是爲了這目的纔要我們帶她回去嗎?”

侏儒冷笑道:“難不成你以爲班主只是爲了單純同她見一面,再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語吧?你不會不知道,那些落入班主手中的女子的下場吧?”

蛇女遲疑道:“要不,我們還是別帶她了?念在她曾一片好心,要安置我們的份上?”

侏儒的聲音有些尖銳,“誰需要她那假好心!我們在裡面過得好好的,她非要自作好心地打亂我們的生活。除了雜耍班子,這天下怎麼可能會有我們這種人的容身之處!到那個時候,我一定要用刀子,將她的臉劃成哭的樣子。哈哈哈哈……”

他身上散發的惡毒都要化作了實質,彷彿只是幻想那畫面就能夠讓他感到極大的快樂,笑聲充滿了惡毒和暢快。

雲夕卻在他們目瞪口呆的震驚神情中站了起來,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剛剛說要將誰裝在罐子中?要將誰的臉給劃了?”

侏儒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眼中閃過一道的兇光,拿出匕首,向雲夕撲了過去,匕首的光亮劃破了深沉的夜色。

雲夕足下一點,轉瞬之間,便將這三人給一同放倒。對蛇女,她多少還留情點,只是讓對方失去了起來的力氣。但是那兩個隊她飽含惡意的侏儒,她也就收起了她的好心。

她甚至不願因爲這種人髒了她的匕首,奪過侏儒的匕首,輕輕一抹,兩人便不甘地瞪大着眼睛,躺在地上。

蛇女漠然地看着這一幕,臉上不曾因爲同伴的死亡而掀起波瀾,眼中甚至隱隱有着解脫。

雲夕看着她,問道:“你爲什麼要選擇從莊子上離開?”

蛇女靜靜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同蛇很像,黑夜中總帶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他們和我是不一樣的。他們是人,至少人們會接納他們,可是我卻是怪物。”

雲夕嘆了口氣,拿出繩索,將她捆綁好後,才正視着她的眼睛,“真正的怪物,不是你,而是將你變成怪物的那些人。”

這蛇女的出生本來就是慘絕人寰的實驗,雲夕曾經聽聞賴三說過,她在這雜耍班,不僅得在臺上表演取樂人。有些家境富貴,卻又有特別癖好的人,甚至還會買她一夜,來享受那種獵奇的快感。

或許對蛇女而言,單純地當一條蛇反而是幸福的。至少普通人不會指着一條蛇喊着怪物。

她沒有像對待那兩個侏儒一樣,直接殺了他們,而是留下她一命。這個人比那兩個侏儒更慘,雖然也當了幫兇,卻多少對她懷着些許的善意。

她頓了頓,說道:“或者,我讓人將你送到南方的雨林那邊。”或許生活在大自然,遠離人們異樣的眼光,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一樁。

蛇女的眼中閃過一絲的光亮,嘴脣微微動了動,最終卻還是搖着頭。

雲夕繼續說道:“錯的不是你,而是將你製造出來的人。你總說自己是怪物,但是我看除了這身體,你的心,你的想法都同人類沒有什麼差別。”

“班主,畢竟容納了我的存在。就算只是供人取樂,他也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蛇女嗓音低沉,從她的語氣中,還真聽不出太多的怨恨。

雲夕簡直要被這種想法給氣笑了。也幸虧這些人先前使用迷藥,所以明月睡得十分香甜,完全沒有被這血腥味和動靜聲給弄醒。

“人活下去需要理由嗎?你若是真的不想活了,直接刀子一割,下輩子說不定還能投個好胎。”

即使只是苟延殘喘地活着,活得不像人樣。

“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改變自己生活的方式。倘若我和你一樣的身世,等我擁有力量,我一定選擇弄死那些把我變成這鬼樣的人。”她骨子中就透着一股的狠勁,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他大概整天在你耳邊說,你能給大家帶來歡樂,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對吧?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偉大的事情?”那些洗腦的套路,她閉着眼睛都能說出一堆,而且還不帶重樣的。

“給人帶來歡樂固然是好事,但是這種歡樂,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種通過譏笑別人從而獲得心理滿足感而感到快樂,是畸形的。”

“倘若他真的如他所說的那麼偉大,他爲什麼不把自己也弄成你們這副樣子,也讓所有人快樂一下?”

她用憐憫的眼神看着蛇女,“你是愛着人類的吧?”儘管被那樣殘酷對待,依舊愛着人類。纔會輕而易舉被雜耍班主那套可笑的理論洗腦了,並自我催眠自己能給人帶來歡笑,從中得到了活下去所需的滿足感。

她嘆了口氣,最後將手放在她頭上,“你若是不想要遠離人類,喜歡錶演,我也可以再建一個戲班子。”

蛇女不解地看着她,“這和以前有什麼差別?”

明明同樣都是表演啊。

雲夕搖搖頭,“不是的,至少現在你的表演,都是出於你自己的意願,賺取到的錢財,也全部都屬於你自己。你想表演就表演,不想表演就休息,沒有人會逼你。你的人生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被人拿捏,肆意玩弄。”

蛇女許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後,她聲音有些喑啞地開口:“聽起來,像是很美好的事情。”

雲夕正要說着什麼,卻忽然察覺到了某個十分強烈的存在感。

她擡起頭,看見文晏回站在她房門的門口,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像文晏回這樣身手的人,若是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和她又有相當距離的話,沉浸在勸說工作的雲夕,還真很難察覺到。

文晏回的目光越過地上的屍體,落在牀上還在熟睡的明月。雲夕殺人的時候,手法很利落,一點血都不曾濺出,一看就很熟練。

雲夕頓時感到有些尷尬了,讓人家的寶貝女兒,睡在這種地方,的確是不太好。

她咳嗽了一聲,將明月從牀上抱起,文晏回揮了揮手,竄出兩個人,將被雲夕捆綁住的蛇女帶走。

雲夕忍不住道:“她不會有事吧?”

文晏回看了她一眼,雲夕分不清那一眼中所包含的複雜情緒,“放心,只是問些話而已,不會傷了她的。”

他難得補充了一句,“到時候會完整無缺還給你。”

對於文晏回的人品,雲夕還是相信的,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文晏回從她懷裡將女兒接了過去,慢慢地走着,步履之中透着一股的悠閒。

雲夕問道:“看你這時候過來,想來已經揪出那班主背後的人了?”

說到這件事,文晏回的眉眼都冷了幾分,“已經揪出一尾的大魚。”他沒細說,雲夕也沒細問,她只要知道這事很快就要塵埃落定即可。

文晏回說道:“事實上,那班主之所以知道事情同你有關,還是那胡家搞的鬼。你們兩個當初去那酒樓看錶演的時候,便被人認了出來。之後戴海上了知府的家門……雜耍班全部的人就全部被抓去牢房。有心人一琢磨,就可以想到你頭上。”

雲夕點頭表示明白。那班主讓人將她偷出去,只怕便是抱着泄憤的想法。

胡家嗎?做出這樣的事,又有文晏回在,只怕胡家的下場不會太好,她也無需親自出手對付胡家。

“今晚你那些護衛,喝的水被他們下了藥,現在只怕還在昏睡。”

反正他們沒有大礙就好。

至於雲瑤,雲夕並不擔心,她的房間就在她隔壁,若是有動靜的話,根本瞞不過她。

她正思索着這些事,忽然感覺身旁的腳步聲停了。雲夕有些疑惑地轉頭。

文晏回卻站在原地,神色莫測,高懸在空中的月色讓他整個人顯出了絲絲縷縷的孤高。

“你先前說,人無法改變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選擇自己活着的方式,對吧?”

“嗯。是這樣沒錯。”雲夕有些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說這話。

文晏回脣角勾了勾,莫名其妙問了那問句後,偏偏不肯再說下去,繼續抱着明月離開。

只留下雲夕在那邊一頭霧水。

這人是吃錯藥了嗎?

不過說起來……文晏回笑起來也的確挺好看的,他應該多笑笑纔是。

雲夕胡思亂想着,順便去別的房間看看,雲瑤倒是還好,睡得仍然很香。作爲一枚妹控,雲夕自然不會將她吵醒,而是讓她繼續睡。

至於其他中招的賴三等人,就沒有這樣好的待遇了。

今天他們可是真真切切地被人藥倒了,雖然是因爲那侏儒仗着自己的個子,躲過視線死角,偷溜在他們喝的水中下藥。但云夕終究也看出了他們的不足。倘若他們的內功再好一點,五感靈敏一點,也就不會這麼簡單就中招了。

爲此,被她喚醒了的賴三等人,不得不大半夜開始練功了。

……

第二天早上,看見坐在桌前,明顯要同他們一起用早飯的文晏回,雲夕也只是揚了揚眉,吩咐底下人多準備一雙筷子。

倒是雲瑤不明所以地看着文晏回,她哪裡想到,睡一覺醒來,明月她爹就來了。

明月小丫頭倒是很開心,還嘰嘰喳喳地同文晏回告狀了,準確來說是幫燕翎告狀,看來這丫頭還真的將自己之前說的話記在心裡,心心念念要當證人呢。

文晏回摸了摸女兒的頭,說道:“我知道了。”

至於賴三他們,練了一個晚上的功法,他們幾個人都一副萎靡的樣子,卻還是勉強打起精神。

等用過早飯後,文晏回放下筷子,對雲夕說道:“我們昨天從那蛇女口中探得了一些關鍵的消息,後來便放走她了。”

雲夕點點頭,她能幫忙的已經幫忙了,到時候要選擇什麼道路,得看蛇女自己的選擇。

等吃完早飯,文晏回還有事要忙,直接走了。

雲夕則開始搬行李,回鳳凰縣。

這一趟出來也挺久的,她還真有些懷念呢。

一路上倒是沒有出現什麼搶劫的,畢竟距離當時牡丹節纔過去不到三個月,她玉羅剎的名聲如雷貫耳,哪裡會有傻逼嫌命太長,跳出來搶劫。

只是行駛到一半的時候,馬車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雲夕有些疑惑地掀開簾子,官道的中央,正立着蛇女。

看見她出來,蛇女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手中還拿着一個陳舊的球。

蛇女看着她,說道:“你說,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表演。現在,我想表演給你看。”

雲夕眼神變得柔和起來,點點頭。

雲瑤和明月也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雲夕身邊,默默看着蛇女的表演。

比起先前所見到的,蛇女這次的表演更加隨心所欲,還挑戰了不少的高難度,雖然這些高難度動作大部分都失敗了,可是她看上去卻很開心。

現在的她,不會因爲表演失敗而在下臺後被鞭打一頓。

最後她的表演以尾巴顛球作爲結束——這也是她最熟練的動作。

雲夕拍了拍手,說道:“很精彩的表演,多謝。”

雲瑤和明月也跟着鼓掌了起來。

蛇女微微一笑,然後一搖一擺地鑽入草叢之中,消失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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