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營地,見獵戶叔正在用自家的鍋子煮白茶。
李君閣說道:“獵戶叔,你今天帶酒沒?”
獵戶叔說道:“必須啊,山裡頭夜裡溼氣重,不來點酒怎麼行。那幾只兔子我可給你留着了啊,你說的要讓我們享福,我倒要看看你能弄出什麼花樣來。”
李君閣說道:“瞧好吧,今天給你們弄點下酒菜!”
李君閣將六隻野兔的後腿卸下來,翻出自己的行軍鍋,一個套一個的有三個。
獵戶叔對這些東西也挺感興趣,過來看李君閣折騰。
李君閣削了幾根竹籤,在兔腿上一通戳,戳出入味的小洞來,然後拿出一口鍋子打來溪水,燒開後從包裡翻出一個小塑料包,裡邊是一小包配好的滷料,包括八角、三奈、小茴香、花椒、桂皮、草果、陳皮。
這個二毛的超市就有得賣,大包裡邊很多小包,李君閣帶了兩小包上山,也算是與時俱進了。
將滷料放到中鍋中熬着,李君閣又燒了一大鍋水。
待水燒開,李君閣將兔腿放入鍋中汆燙到變成白色瀝乾。然後將兔子的其餘部分身上部位切丁,也下水汆燙後放一邊瀝乾。
取過內臟切塊,下大鍋中煮熟,然後放芭蕉葉子上算是白大它們的晚飯。
這時藥師叔回來了,對兩人說道:“看我弄到啥了!”
兩人一看,是幾根七扭八歪的野山藥。
李君閣說道:“這個留着,要是明天能弄到雞,整個山藥燉雞那滋味可就太好了!”
藥師叔過來看李君閣的鍋子,說道:“你是在做滷水?等會兒啊!”
說罷去藥揹簍裡掏出幾節草根,刮出來金黃金黃的,丟到了滷水裡邊說道:“加幾根甘草,味道更好!”
獵戶叔靠在一根大樹幹上,一條腿搭上另一條腿,對藥師叔說道:“哎呀藥師你就別跟着他瞎忙了,這裡茶都給你涼好了,快過來坐下歇會,這墊子坐着可舒服!”
滷水滷了有半個小時,李君閣往裡面加紅糖和鹽,換大鍋裡將兔腿跟兔腦袋放進去滷着。
差不多滷了五六分鐘,李君閣熄了明火,翻出幾個煮好的土豆和紅薯埋到火塘的灰底下,然後將滷水鍋子重新放上去保溫,同時讓兔腿慢慢進味道。
另一邊鍋上加大油,甚至還從包裡摸出了兩個青椒跟一個洋蔥,弄了個爆炒兔丁出來。
兩個老跑山匠看得直搖頭,這還是跑山末?這特麼簡直就是趕席來了!
撒上回來路上採來的野蔥,這菜就算好了。
李君閣將菜倒到蕉葉盒子上,又將烤熟的土豆紅薯刨出來給二老端過去,說道:“二位慢慢用着,現在不忙喝酒啊,正兒八經的下酒菜還沒好呢,你們先墊墊底,待會還有湯,弄個半飽再慢慢喝酒。”
去林子走邊砍了些新鮮的松枝,柏丫,白茶葉子回來,先挑出燃燒的木炭另燒了一個小火塘,然後用木棍沿着火塘插了一圈,穿上藤子固定起來,變成一個圍着小火塘的高高的架子。
將兔腿撈出來,趁熱抹上一層紅糖,用細藤子繫上,然後拎到架子邊上,拿棍子從架子中間穿過去,將兔腿掛在架子裡面火塘上方。
用芭蕉葉將架子圍成一個筒子,底下丟進去松針柏丫白茶葉,頓時濃煙滾滾。
將兔腿就這樣薰着。李君閣將鍋子裡三個兔頭撈出來給二老端過去:“來,香滷兔頭,不要太美味喲!”
二老哈哈笑着接過。
李君閣又回到大火塘邊先將塘火生起來,然後倒掉滷水,加入底油,從包裡翻出兩包榨菜倒進鍋中爆炒了一陣,加了半鍋水燉上。
待到水開,將石爬子滑進去,又燒了幾分鐘,灑上蔥花連鍋將魚湯端了過去。
二老已經吃得見眉不見眼了。李君閣給兩人一人盛了一碗榨菜魚湯,說道:“這個才香,趁熱喝纔好吃。”
獵戶叔夾起一條石爬子,放嘴裡一呡,拉出來一條完整的魚骨頭,讚道:“這玩意比黃辣丁味道還好!畢竟生活的水質不一樣!”
藥師叔說道:“這玩意兒溫補的,適合老人和孩子,主要是好下嘴,就一根骨頭,不會被卡刺。”
然後逮着魚腦袋猛吸:“這裡面的味道最香了!”
李君閣剝了個土豆,一口湯一口土豆,連爆炒兔丁都不想搭理了,說道:“這一鍋湯就是一千多啊,以前我們怎麼就不知道吃呢?”
獵戶叔說道:“主要是模樣看着瘮人,要不是知道它味道這麼美,我寧願吃牛尾子黃辣丁,起碼看着沒這麼糟心。”
藥師叔說道:“皮娃你不知道,不管哪種魚,都要油大才好吃,早年間誰家捨得那樣用油?哪家孩子要是弄條大魚回家,那是有可能要捱打的!家裡哪來這麼多油糟踐啊!”
獵戶叔翻出一個酒葫蘆來,說道:“龍門陣要買藥要賣!皮娃你的下酒菜呢?”
“哎喲糟糕!”這石爬子太勾人了,一吃就忘了那邊還薰着菜呢!
趕緊過去將架子扯開,把兔腿拿過來,說道:“來來來,獵戶叔藥師叔,煙燻兔腿,撕着下酒最好了。”
兩人一人接過來一條,李君閣也拿起一條撕開,三個人喝起“跟斗酒”來。
這又是夾川喝酒的老話,一個人喝酒,叫喝“單碗兒”,要是再來人,也不添酒碗,就一個碗在大家手間傳來傳去,酒碗就好像在大家嘴邊翻跟斗,因此叫做“跟斗酒”。
藥師叔撕了一條兔腿放嘴裡嚼着,然後接過獵戶叔遞過來的酒葫蘆呲了一口,緊跟着美美地“哈”了一聲,將葫蘆遞給李君閣,感嘆道:“獵戶,你看人家這日子過得,我們早年間跑山,一個紅苕一撮鹽,這頓是跑山以來最巴適的一頓了吧?還是城裡人會玩啊!”
獵戶叔挑了根榨菜“咔嚓咔嚓”嚼着,說道:“那不一樣,他們進山就是玩的,我們進山那是討生活的,哪裡來這些閒情逸致?不過你確實沒說錯,這樣的日子真特麼享受啊!”
李君閣呲了一口酒遞給獵戶叔,正挑着兔丁旁邊的洋蔥跟青椒猛造呢,聽到兩人這話笑得打跌,說道:“兩位這就是把城裡人想得太高大上了,他們揹着鍋子進來也就是燒燒熱水用,最多再下一包方便麪完事,你當他們真有能耐弄到野兔山雞石爬子?不說這些,就那山藥埋在地底下,光看葉子也沒幾個城裡人認識吧?”
獵戶叔跟藥師叔面面相覷,藥師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細想起來還真是皮娃說這個道理!現在城裡的小娃子,要論看葉子的話,估計好些連胡蘿蔔跟生薑都認不出來了!”
吃過晚飯,李君閣讓兩位老輩歇着,自己去收拾剩下的手尾。
營地周圍不能有太多食物的味道,不然有可能引來猛獸。
碧峰山裡黑熊豹子都有,最麻煩是引來紅毛狗,一二十個一羣,白大他們都要哭瞎。
打着手電來到溪邊洗乾淨鍋子,周圍已經黑了,今夜沒有什麼月光,李君閣站起身來的時候,身邊已經黑黢黢了,只有溪流嘩嘩的聲音,還有草叢中不知名的昆蟲在鳴叫。
李君閣突然就覺得一種孤獨感涌上來,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心裡有人了,纔會感到孤獨。
摸出手機給那個人打電話:“喂,阿音。”
阿音正在那頭哈哈大笑:“二皮,你在山裡還好嗎?山塘的位置找到沒?”
李君閣說道:“獵戶叔找這個水源絕了,直接從溶洞裡出來的,清甜得很。對了,你啥事情這麼高興?”
阿音說道:“我正在維護網站呢,聊天室裡有人正在直播啃鍵盤,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君閣說道:“真的?這可是稀罕事兒呢!”
阿音笑道:“還不是你搞出來的,上次你說九鬥碗的紀錄片裡有混血美女,有個網友說你騙人,如果有他就直播吃鍵盤,後來這人消失了好幾天,今天突然出現了,在蛋糕店裡定製了一個朱古力大餅乾,鍵盤模樣的,正啃着呢!哈哈哈哈……”
李君閣哈哈大笑:“都是實在人啊!這朋友可以交!趕緊給他錄下來給他放到論壇裡去!”
阿音咯咯笑道:“你太壞了,你這不是讓人家被笑話嗎?”
李君閣說道:“誰讓他不相信我這實在人的!放他到首頁晾幾天,讓大家知道老實人的威力!”
阿音說道:“不幹!再說你還老實?上次你騙我去探小黑屋……”
說道這裡突然說不下去了。李君閣腦海中浮現出阿音紅着臉低頭的模樣。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似乎都回想起了那天的甜蜜情形。
李君閣說道:“阿音,我想你了。”
阿音頓了一下,也忸怩地說道:“嗯……我也想你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李君閣說道:“我明天就回來,嗯,沒啥事了,就是突然想聽聽你的聲音。你再給我哼哼歌唄。”
阿音咯咯一笑,低聲地哼了起來。
纏綿婉轉的歌聲輕輕響起,漸漸和溪間的流響,林間的風吟融爲一體,像一個調皮的山靈,圍繞着李君閣翩翩起舞。
李君閣一下子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