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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夕莫名地有些想笑。
她突然想起和雲深真正模樣第一次見面時,對方正在河中,*着胸膛,肌肉分明,線條流暢。
她語帶輕柔的笑意,“放心,他們的身材沒有你好。”
其他的姑娘可沒有一雙手遮住她們的眼睛,乍一見到這種場景,在最初的呆滯後,被徐思怡那一聲尖叫喚醒,一個個連忙轉過身子,紅着臉頰,只是那場景一直在腦海中,不肯離去。
她們只能在心底暗罵這三人也太不知羞恥了。在還沒有婚約的時候就做下這種事已經夠丟臉了,汪雨桐居然還同時和兩個男子做,簡直比窯子裡的女人還要開放。青樓女子就算遇到有這種癖好的客人,都會多收錢。汪雨桐倒好,自己主動送上門。
還有人不由羨慕起了那兩人——好豔福啊。
跑來這裡的姑娘們,大多數都是對蕭以延或是石少陽有些好感的人。如今見了這畫面,都忍不住懷疑了起來,會做出這種行徑的人,真的是值得她們喜歡的那個人嗎?
至於其他的男子,則是趁機看了幾眼汪雨桐的身材,心中有些吃驚:看不出汪雨桐總是一副孩子氣般無邪的模樣,身段卻很是不賴,而且私下這般**不拘小節。
不愧是京城裡來的貴公子和貴族小姐,和他們鳳凰縣就是不一樣。
這些人甚至還指指點點的,直到有個姑娘忍不住說道:“你們還不快拿衣服遮住他們!”
這些人才如夢方醒,想要找衣服,卻發現這三人原本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成爲了碎片,可見昨晚戰況之激烈。
最後三個少年只能將自己的外衣都脫下來,準備給他們蓋上再說。因爲是春天的緣故,大家基本都穿着外衣。
其中一個少年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初哥,第一次見到白花花的女子身體,臉紅得和桃花一樣,顫抖着將外衣就要往汪雨桐身上蓋。他身旁的損友似乎覺得十分搞笑,伸手推了他一下。
這少年沒有防備,直接倒在了汪雨桐身上。
一個大活人猛地壓在自己身上,汪雨桐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身上似乎壓着人,還以爲在做夢,意識依舊不太清醒。
那可憐的少年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甚至不小心抓到了汪雨桐細膩白皙的手臂,慌得他後退了好幾步,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當汪雨桐睜開眼的時候,只感覺自己全身像是被馬車碾過一樣,渾身無一處不疼,特別是那羞愧難當的地方,更是牽扯一下,就疼得讓她想掉眼淚。
只是,爲什麼她面前會站着那麼多人?
等等,她怎麼感覺自己有點冷?
汪雨桐下意識地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各種淤青和**白色的液體以及發現現在的她正身處於這種被夾擊的尷尬姿勢。
汪雨桐並非傻子,哪裡不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
怎麼會這樣?這不是真的!所謂的晴天霹靂不外乎如是。
她忍不住尖叫一聲,想要推開那兩人,偏偏她剛剛起來,還真沒有力氣。就算她吃飽喝足,以她那從小嬌生慣養的力氣,也推不開兩個成年男子。
汪雨桐原本漿糊一樣的腦袋中,理智慢慢地回籠。
越是回想,她就越發無法理解,自己昨晚怎麼就鬼迷心竅同他們兩人做出這種事情。更讓她惶恐的是,這場景居然還被那麼多人看到。
雖然推不動那兩人,但汪雨桐還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還是讓自己暫時脫離這種夾心餅乾的姿勢,她扯着一件剛剛那好心少年放在她身上的外跑,眼中含着眼淚,瑟瑟發抖,“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到底是誰陷害我的?”
心慌意亂中,她一擡頭,恰好看到了手還捂着雲夕眼睛的雲深,雲深的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過,只是他的出現,卻足夠讓汪雨桐如墜深淵。
她最不希望被看到的人,居然出現在這裡。
這個現實打擊得汪雨桐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的血色。
她的目光落在雲夕身上,眼中像是淬了毒一樣,“一定是你陷害我的!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害我?”
她不顧自己身上只是披着一件外衣,就要朝雲夕撲過去。若不是杜雲夕,她哪裡會跑來送那條手絹,哪裡會被他們兩人強迫,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清白。
雲夕剛將雲深捂着她眼睛的手拿下,就看見雲深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踹開汪雨桐,眼中帶着厭惡和淡淡的鄙夷:“別帶着別的男人體味接近雲夕,太髒了!”
雲深的話語化作了最尖銳的刀,直直捅入汪雨桐的胸口。她嘴脣微微顫抖着,一臉的不可置信。
自從第一次見到雲深,她便深深着迷於對方那如同天人一般的容貌和出塵淡漠的氣質。即使知道他已經被指婚了,她也不曾擔心過自己無法得到他。當年爺爺也是別人的未婚夫,最後還不是同奶奶情投意合。
她從小聽着奶奶文月郡主的故事,在見到雲深的時候,便自信他們兩個將成爲像爺爺奶奶那樣的神仙眷屬。至於杜雲夕被她算計後,會有什麼下場,她根本不在乎。
一個農女而已,就算僥倖得天之寵幸,成爲所謂的縣主,能夠擁有一段時間“雲深未婚妻”的名頭已經是她的福氣了。
汪雨桐怎麼想不明白,原本好好的計劃卻莫名其妙地失控,不在掌握之中,甚至她還淪落到被一羣人抓姦的下場。目睹她最狼狽的模樣的,還有讓她一見鍾情的雲深。
痛苦和憤怒如同蟻羣一般啃咬着她的心,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更讓她絕望的是,雲深同雲夕兩人之間的那種氣場,明顯充滿了戀人的脈脈柔情。
雲夕皺眉看向汪雨桐,好笑道:“汪姑娘,難不成你的意思是,是我將你搬過來這裡,逼你和他們做出這種事不成?”
在場中最恨汪雨桐的只怕就是徐思怡,她語氣充滿了刻薄的情緒,“你果真喜歡隨口誣陷別人。昨晚有好幾個人看到了,明明是你主動從杜家翻牆出來,自己一個人來這裡同他們兩人糾纏的。自己做出這樣的醜事,居然還好意思說是別人陷害你。”
其他人也是知道這件事的,紛紛用鄙視的眼神看着汪雨桐。沒想到這汪雨桐不僅自甘下賤,**下流,心思還如此惡毒,喜歡往別人身上潑髒水。而且她所陷害的對象,還是收留她在家呆了一個月的雲夕,這簡直就是恩將仇報啊。
這樣一想,大家就忍不住爲雲夕抱起了不平。這汪雨桐就是典型的白眼狼啊。
汪雨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哪裡能說,自己之所以前來找他們兩人是爲了送那手絹。
對了!手絹!
她眼睛一亮,還有手絹!她裹着外衣,強忍着對地上那兩人的厭惡。蕭以延和石少陽因爲宿醉,外加一個晚上的胡鬧,即使到現在,依舊沒有清醒過來。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着汪雨桐在一堆的破布中尋找着什麼。
只有雲夕清楚她在尋找什麼。她嘴角翹了翹,那手絹,她怎麼可能會留在這裡呢。早就吩咐陸勝,將手絹也一起帶走了。
汪雨桐在一地的碎布中,卻始終找不到手絹,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裡。
吳麗華開口說道:“好女不侍二夫,汪姑娘日後是打算同時嫁給蕭公子和石公子嗎?”
吳麗華之前所喜歡的是石少陽,自然也看汪雨桐不順眼,死命往她心口插刀。
她所問的,也是大家最好奇的問題。照理來說,汪雨桐清白被毀,加上她家世過人,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是要找那男的負起責任娶了她纔是。
偏偏和她同時有染的卻是兩個男人,總不能讓他們兩個同時娶他吧。
“只怕石家和蕭家丟不起這個臉吧。”
汪雨桐憤恨地看着他們,“我是不可能嫁給他們的!”
雲深初來乍到,對於這三人是誰,還真不瞭解。
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雲夕低聲同他介紹着三人的身份,打算等回去後,再好好同他說這事。
想到這裡,她就想掐雲深的臉。他這張臉,實在太會招惹桃花了!
雲深聽完雲夕的介紹後,揚了揚眉,一個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便有種說不出的風流韻味,他語氣帶着玩味,“你是說,他們兩人是蕭以延和石少陽?”
雲夕怔了怔,似乎也琢磨出一點味道,“你的意思是……?”
雲深施施然說道:“我過年參加宮裡年宴時,也同蕭以延和石少陽有過一面之緣。若我記得不錯的話,他們兩人可不是長這樣子。”
原本的喧鬧像是被按下了一個停止的開關一樣,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間都被剝奪了,只餘下一片的死寂。
所有人都用見了鬼的表情看着地上那兩人——他們兩個居然是冒牌貨?
大家都下意識地相信雲深的話,畢竟他沒有必要說這種謊言。
雲夕忽的想起了去年曹家也是用冒牌貨來假冒雲深,說不定這汪雨桐就是從中得到的靈感。她先前還在疑惑,以蕭以延和石少陽的家世,哪裡會受汪雨桐的指揮,原來如此……
這其中,受到最大打擊的,無疑是那些愛慕這兩人的姑娘們。她們或清秀或明豔或平凡的臉上青白交接,眼中是滿滿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這些人之所以會喜歡他們兩個,一方面是皮相,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因爲他們的身份給他們增添了光環。不然論相貌的話,南風館裡的小倌們長得也不錯啊,也沒見這些姑娘喜歡上。
所謂的粉轉黑,不外乎如是。
在姑娘們的心中,地上這兩人已經成爲了假冒貴族欺騙少女感情的下流人渣。
吳麗華惡狠狠道:“那他們到底是誰?”
想到自己……這些天居然給一個冒牌貨繡荷包,寫信件,還想方設法想要嫁給他,吳麗華就感覺臉頰火辣辣的。幸虧不少姑娘心情和她差不多,倒不會因此嘲笑她。
徐思怡更是如喪考妣,要知道,她爲了蕭以延,可是連原本不錯的婚事都退了,她的名聲甚至爲此都差了。無法嫁給真正的蕭以延,她日後該怎麼辦?
她感覺到一陣的天旋地轉,幾乎要站不穩身子。
雲夕越發感覺到汪雨桐這計策的惡毒。倘若她真的中招的話,只怕今天被人這樣指指點點的人便是她了。這也不能怪整個鳳凰縣的人都被瞞在鼓裡。畢竟他們哪裡想得到,會有人膽大到冒充貴族,而且行事還特別高調,充滿底氣。就算有人曾經去過京城中,但蕭以延和石少陽家世不菲,也不是尋常人隨意可以見到的。
若不是雲深恰好在年宴上見過本尊,只怕到現在都沒人拆穿他們的謊言。
她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冷淡:“假冒貴族可是大罪,還是將他們兩人弄醒,直接送去衙門吧。”
雲深冷笑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幾個青年立即挽起袖子,忍着厭惡的情緒,直接將這兩人給弄醒。他們一想到自己這些天追捧的是冒泡貨,越發覺得自己受欺騙,下手的時候半點留情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拉起兩冒牌貨時,原本披在他們身上的外套不可避免地滑落下來,不少姑娘發出驚呼,順勢轉身離去。
雲深也直接轉過雲夕的臉,讓她看不到裡面的場景。
雲夕不由失笑:雲深這種小心眼的地方,總讓她覺得分外的可愛。
她看着雲深眉眼淡淡的倦色,知道他一路舟車勞頓,就算武功再好,畢竟不是鐵人,終究會感到疲憊。
她低聲說道:“吃過早飯沒?”
雲深搖搖頭。
雲夕說道:“我回去給你煮碗麪吃好了。”
雲深脣邊染上了點點溫柔的笑意,白玉無瑕的面容流轉着淡淡的光華,因爲這份溫柔,越發動人心魄。
兩人攜手離開,不曾看坐在地上怔怔失神的汪雨桐。
雲夕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汪雨桐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清白,大家也見證了她惡毒的一面,只怕她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說起來,也是汪雨桐自作孽。她爲了做戲做全套,身邊半個人都不帶,這下可好。她在大受打擊之下,都忘記了自己還未着寸縷,身上只是裹着一件明顯過大的青衫,依舊存在着走光的危險。倘若有丫鬟在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幫她穿戴好的。
至於雲深,他有潔癖,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髒。
將雲深領回家後,雲夕親自下廚做了一碗的面,等雲深吃完後,才慢慢同他說着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雲深聽到汪雨桐和那兩個冒牌貨試圖用那種齷蹉的手段算計雲夕,臉上像是籠罩着一層的寒霜,殺氣四溢。
“剛剛我那一腳,踹得太輕了。”看似平靜的話語中卻隱藏着絲絲的殺機。
雲夕嘴角勾起,“她想毀了我的名節,我便將她打算做的那些事情回報在她身上,讓她身敗名裂。”
在雲深的面前,她可以毫無掩飾地展現自己的狠辣手段,而不會擔心他會因此而不喜歡自己。
想到汪雨桐,她忍不住白了雲深一眼,“這還不是你招惹來的爛桃花。”
雲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是真的不認識她。”他在京城中,就算見過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哪裡想到對方會奇葩到用這種法子湊上來。一般情況下,在已經定親的情況下,還是天子指婚,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雲夕知道他說的絕對是大實話,只是依舊有些氣不順而已。
雲深只好轉移話題,將先前收好的那紙拿了出來,說道:“欽天監給我們選了幾個小定、成親的好日子,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言外之意便是雲夕選中哪個,便決定是哪個了。若是讓雲深自己選的話,他肯定是選最近的日子——早點成親早點好,也省得夜長夢多。
雲夕想了想是,說道:“我到時候和大娘他們商量一下。”
她的嫁妝也的確該開始準備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各種事業,導致到現在都還開始着手準備嫁妝的事情。只怕整個大楚盯着這婚禮的人不少,雲夕又是個盡善盡美的性子,可不想在哪裡出了紕漏。
雲深見她看日期看得認真,站起身道:“我去衙門看看審問的情況如何。”
其實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兩冒牌貨定是汪家尋來的,單單汪雨桐,可找不來適合的兩人來冒充,雲深不過是過去施壓一下罷了。
雲深剛離開,雲瑤就立刻湊了過來,她難掩臉上激動的情緒,“姐姐,現在外頭都在說汪雨桐的事情呢。”說起這事,她忍不住神采飛揚,眉飛色舞的。
“大家都說,沒想到她是那麼**惡毒的女人,先前都被她所矇騙了。”
“對了,姐姐,還有人說那蕭以延和石少陽是假冒的,這是真的嗎?”
雲夕點點頭,“他們的確不是真的。雲深見過真正的蕭以延和石少陽。”
雲瑤臉上閃過一絲的懊惱,“早知道我就應該同你一起過去,錯過了這麼大的熱鬧。”
雲夕同她說着當時發生的事情,當然爲了照顧小姑娘純潔的心靈,還是忽略了那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不過雲瑤依舊聽得津津有味的。
不多時,杜周氏等人也過來詢問這件事,她們也是聽到了這方面的流言。直到現在,杜周氏依舊不敢相信,一直住在家裡,看似天真浪漫的汪雨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先前雲夕瞞着他們,不過是因爲擔心杜周氏他們不小心在汪雨桐面前漏了痕跡。現在事情告一段落,她倒是可以好好同他們分說一下。
只是在說的過程中,她略過了自己算計汪雨桐失貞的事情。
杜周氏等人也沒有追根究底,杜周氏還連聲念着三清的名諱,說道:“可見是祖師爺保佑呢,這纔沒讓她的算計成功,也讓她惡有惡報。”
想到這裡,杜周氏再好的性子都忍不住怒了,“虧這汪家還是官宦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卻是如此不堪。惦記着有婚約的人不說,還想要用這種惡毒的手段毀女孩子名節。”
雲夕嘴角揚起諷刺的弧度,“他們家,不過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罷了。”
一羣人湊在一起,討論了半天后方纔散去。
雲深也在午飯之前,從衙門回來了。
雲夕嚴重懷疑,這人是掐着飯點過來蹭飯的。
和雲夕所料的沒錯,那兩個冒牌貨,死活也不肯說出是誰指使他們的,只說是自己鬼迷心竅,愛慕虛榮,這才假冒了貴族子弟。
想想也能夠明白他們的想法,他們若是死咬着是自己的主張,就算日後被判流放,汪家也會幫忙打點,還有命在。可是若是將汪家咬出來,只怕活不過出牢房。
不過汪雨桐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這樣的顏面,只要將事情傳回京城去,就足夠讓汪家丟臉了。
就如同雲夕所設想的那般,這件事果然在鳳凰縣中鬧的沸沸揚揚的。
雲夕還讓賴三做了一把所謂的推手,沒忘記多往其他地方將這件事也流傳出去,好好幫汪雨桐揚名一下。
在他們回來以後,汪雨桐也不曾再來杜家。就算她來了,門房也只會朝她吐一口口水,並且直接趕出去。
至於深藏功與名的陸勝,他早就將臉上的面具扯了下來,把自己昨晚的那些薰香、加料的酒都給處理了,然後混在圍觀羣衆裡,對着這宅子一起指指點點的。
之後還偷偷地溜回來,告訴雲夕,有一個丫鬟和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將汪雨桐給帶走了。若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汪家的人。
從汪家人能那麼快過來,可見他們原本就有好幾個人駐紮在鳳凰縣中。
……
二月底的時候,一輛華麗的馬車在杜家門前緩緩停下。
因爲杜家現在來往的有不少官宦人家,加上也惡補過一些知識,因此門房張大爺一看這馬車,就知道來者身份不低,恭恭敬敬地迎上門。態度雖然恭敬,卻也不至於會誠惶誠恐。他服侍的主子可是被朝廷冊封的郡主,未婚夫還是未來的國公爺呢。
從馬車上下來一個有些年紀的婦人,氣度非凡。她保養得極好,看上去像是四十來歲的樣子,只是眼角的細紋卻又昭告着她真實年紀至少也有五十。
婦人掃了掃杜家的宅子,眼中閃過一絲的鄙夷。杜家的宅子在鳳凰縣中的確算好了,只是落在婦人眼中,她放出去的陪房嬸子,自己家蓋的房子都比這個好。
想到正是這樣出身的人家,卻害了她最寶貝的孫女成爲這副樣子,老婦人胸口就淤積着熊熊的怒氣。
她身旁的丫鬟微微擡了擡下巴,“煩請通告一下,我們是汪家的女眷。”
來人正是汪雨桐口中最疼愛她的奶奶文月郡主。
張大爺頓時明白了,原來是那個汪家啊。他心中閃過鄙夷:能教出那樣的女兒,這汪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家。態度還那麼倨傲,真以爲他看不出嗎?
“我去稟告一下夫人小姐。”他態度冷淡,轉身直接進去,也沒有要先請人去旁邊茶房坐坐的意思。
那丫鬟看出他輕慢的態度,作爲汪家老夫人身邊的得意丫鬟,她哪裡有過這樣的戴府,臉色不由一僵。
張大爺自然知道她們會生氣,他就是故意的。
等他同雲夕稟告過後,雲夕揚了揚眉,冷笑:“這是上門來興師問罪了嗎?”
她慢慢地喝了一杯茶後,才淡淡道:“將他們請進來吧。”
張老頭將他們幾人請了進去,史文月因爲剛剛在外面等候了至少一刻鐘,養尊處優的她鮮少被人這樣對待,臉上依舊殘留着怒氣。
“杜家真是好家教啊,將客人晾在外面便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嗎?”她一上來,就來了一個下馬威。
雲夕還真不會被她所謂的氣勢壓倒,她放下茶杯,不緊不慢地反擊回去,“比不過你們汪家的不請自來。”
第一次上門的客人,基本都是要下帖子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的笑意,看向史文月身邊的丫鬟,“汪老夫人年歲大了,得了健忘症,忘記下帖子的道理也是常理。不過作爲丫鬟,卻不知要提醒主人,讓主人丟這樣的大臉,看來還需要好好教導一番啊。像這樣的丫鬟,在我們府裡,也就只配當個粗使丫鬟,掃掃地板罷了。”
經過汪雨桐這事,杜家和汪家已經勢如水火,她也懶的粉飾太平。
雖然雲夕損的是丫鬟,但誰聽不出,她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直接罵汪家的家教。
史文月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怒火,“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
雲夕笑眯眯道:“多謝誇獎。”能把她氣得吐血最好。
史文月被她眼中明晃晃的嘲諷氣了個倒仰,她這幾十年來一直順風順水,嫁人前靠孃家,嫁人後丈夫位高權重,所以還真沒怎麼受過氣。如今卻被一個不到十六的小丫頭損的上下都不是人,
在怒火的驅使下,她甚至口不擇言了起來,“真真是有人生沒人養的人,連最基本的尊老都不懂。”
“看來文月郡主對於老奴的教導意見很大。”
張嬤嬤板着一張臉走了過來。
史文月果真還是這個欺軟怕硬的性子,真把杜家當做她汪家撒野了嗎?
史文月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張嬤嬤。她入宮次數不少,所以對於張嬤嬤這個太后宮裡的人並不陌生。
汪雨桐鬧出這事時,史文月正好在鬆州。鬆州距離楚州也就隔着兩個州。當她知道發生在孫女身上的事情時,無疑是晴天霹靂。家裡的幾個孫子孫女中,因爲雨桐最像她,所以她平素也是最疼愛這孫女的。
在她對雲世子一見鍾情後,史文月也覺得雲深實在是孫女的良配,身份高貴,容貌萬里挑一,唯一的問題是有個指婚的未婚妻。不過當年張雪鳶作爲大學士孫女,史文月都敢算計她。對於一個好運成爲縣主的人,就更不放在眼中了。
她甚至還幫孫女出了主意,幫忙找來兩個冒充世家公子的落魄學子。
誰會想到,最後釀出的惡果卻得讓孫女來承擔。
史文月自然不甘心,一心想着要爲孫女爲汪家報仇,這才登上了杜家的門檻,直到現在,她仍然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汪雨桐被送回來以後,已經整個人被打擊得癡癡傻傻了,問她什麼,她都只是哭。所以史文月關於事情的發展和杜家的瞭解,都是從下人口中得知的,她也沒有想到,杜雲夕身邊居然有太后宮裡出身的嬤嬤。
李嬤嬤也走了過來,走路極其有規矩,皮笑肉不笑道:“可見是我們兩沒有這個教養水平,纔會讓老夫人您如此看不上。”
史文月眼皮跳了跳,她哪裡想到,不僅張嬤嬤在,就連李嬤嬤都在。她哪裡敢質疑這兩人的教養,那豈不是質疑太后了?只是讓她服軟,她又不甘不願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老身今日過來,是爲了給我那可憐的孫女討回一個公道。”
她眼眶微紅,“我那孫女,在你這邊,卻遭遇了那樣的對待,我知道這件事後,簡直心如刀割。”
雲夕心中冷笑:她可算是知道汪雨桐怎麼會那麼不要臉,畢竟是遺傳自她奶奶的嘛。
她半點不留情面,說出的話像刀子一樣尖銳,“哦,請問汪老夫人,你打算向誰討回公道呢?用苦肉計哀求我帶她回來的是你孫女,欺騙我她被家人逼婚,讓我收留她的,也是你孫女。我當時還留了兩個丫鬟伺候她,對她可謂是仁至義盡了。半夜甩開丫鬟,自己跑去找那兩個男人的也是你孫女。汪雨桐落得這樣的下場,全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你若是要討公道,也只能同她討了。”
她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說起來,我對這件事也始終不能理解,爲何她大半夜要離開我杜家去找那兩個冒牌貨。汪老夫人你既然作爲她的奶奶,不如爲我解惑一下如何?不僅是我,我們整個鳳凰縣的人,都對這個問題十分的好奇。”
史文月被雲夕一番話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着杜雲夕的面,她要如何說,雨桐當時是爲了算計她的。
雲夕繼續說道:“那時候的汪雨桐,整日親親熱熱地喊我姐姐,可是在外頭,卻惡意敗壞我名聲。我只想問她一句:我杜雲夕是哪裡對不起她了嗎?”
她沒找他們汪家算賬已經很好了,這史文月居然有臉爲汪雨桐討公道。
史文月見杜雲夕字字誅心,層次分明,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這一趟過來,只怕是討不了好。可是若是就這樣回去,她又不甘心。她從小疼愛的雨桐經過這件事後,是徹底毀了的。
“雨桐會這樣,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她。還請杜縣主交出當時服侍她的丫鬟,我非得好好審訊她們一頓。”
雲夕冷笑:“你們汪家可真是好大的臉,自己做出那種不要臉的行爲,還想將氣出在我家的丫鬟身上嗎?”
史文月抓住了這點,不依不饒道:“你這般護着這兩人,難不成是她們陷害雨桐的不成?”就算不是,她到時候也非得將兩個丫鬟弄成是。只有把罪名推到她們身上,讓雨桐成爲受害者,那麼纔有那麼一線生機。
雲夕道:“既然如此,我們只能對簿公堂了,順便我也有些問題要好好問問貴府小姐。”
她還對史文月露出一個輕鬆愉悅的笑容,“我們擇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去出發前往京城如何。順便將那兩個冒牌貨也一起帶上,好好爲你孫女討回公道。”
倘若要上公堂的話,吃虧的肯定不會是她。而且石家和蕭家若是知道有人頂着他們家的名頭在外面爲非作歹,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挖出幕後真相。那麼到時候汪家還真壓不住這件事。
史文月也明白這點,若是真讓官府審出這一切是汪家自作自受的話,那麼汪家就算犧牲了雨桐也是無法挽回名聲的。她更不希望汪家同石、蕭兩家結仇。
“那兩人的事情不是已經有了定論嗎?何必帶上他們。”史文月的心頭突然涌現出了淡淡的不安。
雲夕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意,以牙還牙,“作爲毀了你孫女清白的惡棍,老夫人不是應該好好調查是誰指使,然後報復回去纔對嗎?你這樣護着他們,難不成是你指使他們的嗎?不過也該如此,一日夫妻百日恩,這麼看來,那兩人現在也是你的孫女婿了,作爲自家人,你當然得護着他們了。”
“你的孫女倒是好福氣,別的女人得忍受三妻四妾,她卻能夠擁有兩個丈夫,可真是創了我們大楚的先河。”
史文月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樣子,氣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只是比起氣憤,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慌。現在的她已經意識到今天過來這裡只怕是一個錯誤,杜雲夕完全就不是所謂的善茬。
她心中甚至隱隱有個念頭浮現:雨桐的失貞說不定同眼前這看似纖弱無害的少女有關。只是她也想不明白,這其中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雲夕臉上的笑意加深:就算史文月懷疑上她,她也不怕。捅出去的話,大家只會同情差點被算計的她,鄙夷自作自受的汪雨桐。
史文月深呼吸一口氣,壓下了那股爆發的情緒,勉強端着架子說道;“既然我們在這些問題無法達成共識,只能日後再說。”
說罷,就要轉身離去。今日雖然找不回場子,但是她不信她鬥不過一個小丫頭,總有將髒水潑往她身上讓她哭的時候。
雲夕淡淡說了一句,“只希望下回登門的時候,你們汪家能知道點禮數,別再做不請自來的惡客。”
這明晃晃的諷刺讓史文月的身子不自覺地搖晃了一下,若不是她身邊的丫鬟及時扶住她,只怕她就要摔了個狗吃屎。
只是還沒等她踏出門檻,雲深卻從外面閒庭信步地走了過來,姿態優雅,漫不經心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的輕慢和倨傲。
史文月看着猶如茂林修竹的他,眼神複雜——當初雨桐若不是愛上他,並且爲了嫁給他,設計出這一切,又哪裡會有今日的這一劫?
當雲深看向史文月的時候,原本輕慢厭惡的眼神多了絲絲縷縷的殺氣。
史文月先前敢給雲夕下馬威,可是在雲深面前,卻不敢倚老賣老。
雲深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侵入骨髓的寒意,“汪老夫人這是打算要回去了嗎?不知你來杜家有何要事?難不成是爲了你那下賤惡毒的孫女前來道歉的嗎?”
雲夕噗嗤一笑,說道:“你想多了。汪老夫人是來找我算賬的呢。”只是沒算賬成功罷了。
史文月忍着怒氣道:“就算你貴爲世子爺,也不該這般詆譭我那可憐的孫女。”
“可憐?”雲深嗤笑一聲,“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那兩人已經招供了。他們已經承認,是受你們汪家的指使,纔會前來冒充蕭以延和石少陽。我在剛剛,便將他們兩人和那沈如歡一起送進京城,到時候自有大理寺審覈此事。”
“老夫人還是儘快回京的話,以免到時候府尹宣你上公堂,卻找不到人。”
史文月聽到招供兩個字,喉嚨處涌現出一股的腥味,眼前一黑,直接暈厥了過去。
她的丫鬟則是驚慌地喊着她的名字。
雲深眉頭皺起,冷笑一聲,“還不快點將他們丟出去。”
雲夕不緊不慢道:“還是別,我怕他們身上的惡臭會髒了我家下人的手,到時候不知道要花多少水洗掉他們帶來的惡氣呢。”
那一身粉衣的丫鬟聽着這話,眼中閃過屈辱的情緒。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也只能和另一個管事娘子,吃力地將史文月扶起,離開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