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魂索命,善惡終有報

因爲多了李玲蘭的緣故,雲夕先將李玲蘭給送回了李家。

李玲蘭也十分溫和有禮地道謝,並且邀請雲夕她們進去坐坐,喝喝茶什麼的。

雲夕可一點都不想和李家牽扯上關係,送她到門口已經仁盡義盡了。她淡淡一笑,“不必了,我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李玲蘭看向明月,“那麼文姑娘呢?文姑娘要來我家玩嗎?我那邊還收着不少有趣的小玩具呢。”

明月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的天真無邪,“咦,那你那邊有跳棋嗎?有積木嗎?有萬花筒嗎?有九連環嗎?”

明月所說過的積木和九連環,都是雲夕爲了杜睿和杜磊特地製作出來的,跳棋和萬花筒是她和雲瑤平時拿來玩的。明月在杜家看了喜歡,雲夕索性給每個做一套給她送了過去。

這些毫無疑問,都是大楚所沒有的東西,李玲蘭根本不曾聽過。

她臉上的笑意再也撐不住,勉強說道:“文姑娘果真是見多識廣呢。”

明月歪了歪頭,說道:“不,是你太孤陋寡聞了!市面上那些玩具早玩膩了,誰想要啊,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李玲蘭覺得文明月那句“沒見過世面”簡直像是在諷刺她一樣,氣得手都在哆嗦,臉上的表情也扭曲了一瞬。她深呼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能和一個沒教養的死丫頭計較,然後竭力擠出一抹的笑,“既然明月不喜歡,那我下次再努力買那些你喜歡的東西吧。”

即使氣到極點,她也不忘將稱呼從文姑娘改成明月。

然後等她一回到房間,李玲蘭就忍不住將桌上的茶杯拿起來,狠狠砸在地上。

聲音帶着恨意,臉色猙獰,“不過是區區一個庶女,居然也敢笑話我!”她說這話的時候,全然沒想過自己也是庶女,心中滿滿的都是被小瞧的憤怒和不甘。

“小姐別生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你同她氣什麼?日後定有磋磨她的機會。你看文侯爺,這麼多年來,一直把她丟在窮鄉僻壤,可見對這個女兒並不上心。若是你成爲了她的嫡母,要將她如何搓圓搓扁,還不是在你的一念之間。”李玲蘭的貼身丫鬟彩雲勸道。

倘若她知道明月的師傅是無爲子,文晏回甚至爲女兒請了兩個宮裡的嬤嬤回來當教養姑姑,那麼她就不敢如此大放厥詞了。

李玲蘭聯想到日後如何折磨得文明月有苦說不出後,這才心平氣和了起來,冷笑道:“你說的沒錯,來日方長。”

今日的恥辱,她總有找回場子的時候。

她想起了今日所見的那清麗脫俗的女子,眼中的忌憚加深。她自詡貌美,加上那蘭花仙子的名聲,對自己可謂是信心滿滿,偏偏卻在文家的馬車內見到了完全不輸給她的女子,自然警鈴大作。

“你去調查一下,和文明月一起的姑娘是誰?”至於其他的人,則被她給忽視了。

彩雲點點頭,嘆氣道:“可惜咱們收買不了文家的下人,不然行事就方便多了,也不會鬧出今日這一場的烏龍。”

她之所以買下鄭家的那溫泉莊子,便是因爲那莊子在文家莊子旁邊,倘若文晏回要去莊子上住上幾天,那麼要製造和他偶遇的機會再簡單不過了。因此在下人通知她說,文家莊子有了動靜,只怕是有主家要過來時,她以爲是文晏回來的,便興致勃勃地過去了,想說藉着這個機會,在文晏回面前表現出她的才學與美貌。等文晏回送她回來後,再親自寫首詩,作爲謝禮給文晏回。一來二往,就不愁文晏回對她不動心。即使是嫡姐舅家的表哥,不也爲她的魅力神魂顛嗎?加上母親那些如何勾住男人心的教導,李玲蘭對於自己可謂是信心滿滿。

誰料到她“偶遇”了的卻是文明月,還被諷刺了一把。

她皺眉道:“這種事急不來,只能徐徐圖之了。”

……

重新坐上馬車,雲夕有些無奈說道:“你呀,剛剛還真是不給李玲蘭面子。”

明月扁了扁嘴,“因爲我討厭她嘛。她一看就是那種別有居心的人,我纔不給她接近我的機會呢。”別以爲她年紀小就可以糊弄她。

杜周氏倒是沒看出來,好奇說道:“我看這位小姐生得倒好。行事也溫柔大方的樣子。”

雲夕說道:“她便是那寵妾滅妻的李侯爺的庶女,平日在家的教養可是比嫡姐好。居移氣,養移體,看上去自然不錯。”

不過也就是看上去罷了。

杜周氏厭惡地皺眉,“原來是那個李家啊。”作爲正室,她天然地討厭寵妾這一類的生物。

說起來,若不是李榮海現在是白板一張,除了爵位沒啥好削的,單單他寵妾滅妻就足夠讓人蔘他一大本了。

雲夕將自己先前觀察到的事情說了出來,也算是給她們提了個醒。

雲瑤恨恨道:“咱們就不該送她回來,直接讓她一直呆在野外算了。”在還只是普通農女的時候,雲瑤對那些看上去優雅的大家小姐可謂是充滿憧憬。等現在接觸到越來越多小姐後,便覺得她們中的確是有蕙質蘭心的好姑娘,可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也不少。

明月不解道:“好端端的,她弄壞自己的馬車做什麼?就爲了讓我們送她回去嗎?”

雲夕也有心讓明月去提醒文晏回,直接了當說道:“她想讓你爹送她回去。”

明月還是不明白,“可是我爹又沒去溫泉莊子啊。”

雲夕笑意盈盈道:“她哪裡知道這些,大概看到文家的車駕來了,便以爲是你爹吧。”

大家恍然大悟,心中越發鄙夷李玲蘭的做派,簡直像是窯子裡的小姐拉客人一樣。

明月更是鼓起臉,氣呼呼的樣子。任誰知道自己爹被別有居心的女人惦記着,心情都好不到哪裡去。

雲夕點到爲止,說起了這兩天的溫泉之旅,車內的氣氛頓時重新歡快了起來。

……

溫泉之旅結束後,雲夕在家休息了兩天。

等到三號的時候,便帶着一羣人出發前往慈安寺。主要有云夕、雲瑤、李於氏、朵朵和紅姑。紅姑是作爲杜家的遠房親戚出現在人前的。

原本雲夕還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人認出她來,紅姑卻只是淡淡道:“老身又不是什麼名牌上的人物,相貌又只是尋常,大家或許會記得我家小姐,對於我這個丫鬟卻不會有人記在心上。”

事實上,她也試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蔣文月面前走過,經過了四十多年,對方果然全然不記得她了。

只是倘若她家小姐張雪鳶出現,那則不同了。

雲夕嘆了口氣,又送給了紅姑一瓶的致幻劑。

紅姑收下這禮物,雖然沒有說謝謝,但臉色卻緩和了不少。

等到了慈安寺後,她們從馬車上下來,直接先將帶來的衣物等東西都放在廂房裡。

等出來後,恰好燕翎也帶着溫老夫人來了,雲夕領着她們去了另一間她先前定好的廂房。溫老夫人十分慈和地向雲夕道謝。那幾天,定的人太多了,她得知消息有點晚,當時想訂都已經沒有空廂房了。

雲夕笑了笑,“我和燕翎是莫逆之交,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然後衝着燕翎眨了眨眼。

燕翎只是抿脣笑,或許是在長輩面前的緣故,她看上去要文靜不少。

在打過招呼後,雲夕見她們還得整理東西,加上李於氏很想先去拜佛,便同燕翎道別了。反正兩間廂房相鄰,想串門的話十分容易。

就正如同雲夕所料到的那般,這幾日的香客絡繹不絕,整個大殿都煙霧瀰漫,大殿內的佛祖莊嚴肅穆,讓人不自覺也跟着嚴肅了起來。

只可惜她們今日來的早了點,雲夕並沒有看到蔣文月,按照她先前的調查,蔣文月一般是在四號的時候纔過來慈安寺的。

慈安寺裡供奉着十多座的大佛,在京城的寺廟中只能算中等。可是等到這天降祥瑞的事情出來後,名氣一下子大增,短短几日收到的香油錢,更是以前一年的分量。

這些小沙彌看着香客的眼神都是滿滿的喜悅,彷彿在看着金子一般。一個個招待得十分殷勤,生怕怠慢了這些財主。

雲夕覺得,等張雪鳶的事情出來後,慈安寺的名聲應該會更大一些。

她陪着李於氏將每一個佛都給一一拜過後,李於氏擡腳準備去看那蓮花。

蓮花池邊一眼望去,皆是慕名而來的賓客。

李於氏忍不住道:“好多人呢。”

旁邊一個姑娘說道:“今天可不算人多,若是消息剛放出來的那幾天,才叫人多呢!那個時候擠都擠不進去。”

李於氏邊看邊讚歎,“不虧是祥瑞呢,你看這蓮花長的多好啊!葉子那叫一個翠綠……”

雲夕不以爲然:長得能不好嗎?她先前爲了這一大池的蓮花,可是將體內的異能都耗盡了,直到休息了一個晚上纔好了點。

等參觀了傳說中的祥瑞後,李於氏才心滿意足地回廂房,今日她也算是開了一回眼界啦。

另一邊,雲夕將紅姑留了下來,自己順便去考察一回附近的一片地。

那紡織廠的地點,白衣教大概選了三個,其中正好有一片在這附近,先前的兩個地址雲夕都看過了,正好可以將這一片也給一起看了,到時候再確定下來,也好儘快建好工坊。

雲瑤早不耐煩呆廟裡,也跟着雲夕一起。

雲夕帶着霜降,雲瑤身邊跟着穀雨,另外還有穆彤彤等三個白衣教的姑娘,一行人慢慢地走着。

因爲昨晚下過小雨的緣故,呼吸到鼻內的空氣帶着溼意,可謂是沁人心脾,加上這附近基本都是田莊山水,景緻怡人,倒也賞心悅目。

這第三塊地,大約佔地一千五百畝,其中有五百畝是在半山腰,土地貧瘠,最多隻能種植一些果樹,所以一般買下這地的基本都是爲了蓋莊園。只是尋常的莊園,單單建築面積卻也用不了那麼多地,這也導致了沒有什麼人願意買下這麼大一片的廢地。

沒錯,在不少人眼中,這種種東西產量沒多少的就是廢地。

雲夕比起前兩塊,對於這一片卻更加滿意。畢竟這一塊地區環境清幽的同時,距離城裡也更近一些。坐馬車的話,半個時辰就到城裡了。

穆彤彤見她神色滿意,說道:“這片地價格也和前兩個地差不多。都是三兩一畝,教主也是更喜歡這裡。”

雖然比鳳凰縣的貴,不過京城地區物價水準高,這也是正常的。

雲夕眨了眨眼,說道:“我們再過去看看。”

大致看了一圈後,雲夕其實還挺喜歡這裡的。

忽的她的目光凝結了起來,落在了湖對岸。

這還真有些稀奇,對面那一片的草地長得看上去可比她所站的那一片好得多了。

“我們到湖對岸好了。”

她對幾個女孩說道,率先走在前面。這篇湖大約寬二十米,湖上架着一座橋,正好方便她們走過去。

等走近了,越發能感覺到兩邊的差別,這邊的花草比起那片,更加鬱鬱蔥蔥,開滿了諸多不知名的小花。

微風送來了花朵的淡淡馨香,心曠神怡。

是土壤的問題還是?

雲夕心中生起了淡淡的疑慮,彎下腰,拔掉了一小片的雜草,露出了紅色的土壤。

“姐姐,怎麼了?”

雲夕眨了眨眼,說道:“沒什麼,只是看看。”

或許是心血來潮吧,只是隱隱約約的直覺提醒着她應該過來看看。

她手指點了點這裡的土壤,終於察覺到了差別。這裡的土壤溫度,似乎要稍微高一點。雲夕眨了眨眼,果然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才長得更好一些嗎?

可是一樣的土壤,照理來說,是不該有這樣的差別的。

她眼睛亮了亮,底下不會是有溫泉吧?

或許是因爲前幾天纔剛泡過溫泉的緣故,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溫泉頭上。雲夕走了一圈,發現大概方圓一百畝的範圍內,植物長得更好一些。

雲夕打算到時候將這一片的田地給買下,挖看看,倘若能挖出溫泉,那也是美事。若是不能挖出,正好這一片就在場地的對面,到時候拿來種菜什麼的也不錯。反正怎麼都虧不了。

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對穆彤彤說道:“我看這一塊地挺好的。”

穆彤彤和其他兩個白衣教少女也同樣點頭,“教主也是這樣說的。”

一般來說,雲夕和紅姑做決定後,其他人都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

等看完這一片後,雲夕轉身回去,至於購買田地的事情,有立秋和穆彤彤在,並不需要她親自出馬。建立紡織廠的錢,紅姑說過了,直接從她手頭那筆錢拿,至於這塊有可能是溫泉地的土地,雲夕則是自己買了下來。

等過段時間空閒了,再來看看是否是真的溫泉地。

她看完這裡後,並沒有去慈安寺,而是直接回家。真正的大戲,五號纔要開始,她何必那麼早過去浪費時間呢。

……

五號的時候,雲夕再次登門慈安寺。

當她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大殿前面的空地,擺放着好幾張的桌子,桌子上是各色的符咒、經文和貢品。這一片地,正好正對着那一片的蓮花池。

蔣文月站在桌子前,神情肅穆,偶有一絲的狠厲之氣一閃而過,混合在其中的還有微不可見的惶恐。她的眼底深處還有淡淡的血絲,一看就是昨晚沒休息好。

她一轉頭,便看到紅姑一身的青衣,遠遠望着這一幕。

雲夕慢慢走到紅姑身邊,她所選取的這塊位置不錯,這附近並沒有什麼人。

雲夕凝音入耳,“如何?”

紅姑同樣用內力將聲音送到雲夕耳中,臉上諷刺的笑意若隱若現,“你給我的藥果真不錯,昨天我偷偷在屋裡的薰香混入那藥,結果她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今天精神便不太好。”

“原本這法事,是要在後殿那邊做的。結果她拿出了一千兩,改到這個位置了。”

雲夕遙遙望着蓮花池,笑了笑,“大概是想借着這祥瑞壓一壓冤魂作祟吧。”

紅姑點點頭,目光森冷了幾分,“一開始前幾年,她想着可不是超度小姐的冤魂,而是直接鎮壓,甚至想讓小姐魂飛魄散。”

雲夕默默不語,她其實還真不太信鬼神這些東西。

她們站在這裡,等待了大約一刻鐘後,法事正式開始。

好幾個和尚坐了下來,開始念起了經書。他們的聲音似乎蘊含着某種的韻律,讓人的心都平靜下來。

一般能在京城中混出點名聲的寺廟,多少都有兩把刷子。

蔣文月原本嚴肅的表情都隨之緩和了不少。

至於其他圍觀的人,索性也坐在寺廟提供的長椅上,默默聽着。即使聽不懂的人,也得裝出一副聽得很懂的樣子。

雲夕走到蓮花池,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這一池的蓮花上。這幾日蓮花池旁的人不少,她站在其中,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她操控了原本就記住位置的蓮花,用異能讓她們緩慢地開放。

這個過程是緩慢而持續的。

“咦!蓮花開了!”

一個正在賞蓮花的平民女子忍不住尖叫出聲!她第一次看到這種花從花苞到綻開來時的緩慢過程,只是看着,就讓她油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原本唸經唸到一半的僧人們都不由停了下來。比起文月郡主給的這一千兩,明顯這祥瑞更加重要。倘若祥瑞真的成真,那麼他們慈安寺甚至有可能壓過其他的寺廟,成爲了京城……不,甚至是大楚第一寺!

他們都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經書,緊張地圍了過去。

聽到那聲音的其餘香客也紛紛朝着蓮花池跑了過來,不顧所謂的儀態。

雲夕看着這黑壓壓的人羣,嘴角不由一抽,不會造成踩踏事件吧。

事實證明,她還是想多了。這些世家貴族或許在最初會失態一下,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不顧身份去和大家人擠人。

蔣文月身邊的嬤嬤眼光微微一閃,忽的拔高了聲音,“一定是老夫人每年做善事,這才感動了佛祖!老太太做這法事,做了四十多年呢!”

另一個僕人也機靈地接過話頭,“是啊,你看,這蓮花甚至在做法事的時候開呢。”

蔣文月眸子中閃過一絲的得意,卻還一副“這沒什麼”的語氣,“胡說什麼呢,咱們京城裡,比我虔誠的佛教徒多着呢。這也是慈安寺人傑地靈,纔有這樣的神蹟。”

其他人倒是一臉的不以爲然,覺得蔣文月也就是運氣好。偏偏蓮花這些連一直遲遲不開,直到蔣文月辦這法會的時候,才慢慢綻開。更讓他們匪夷所思的是,在這法會之前,一朵都不曾開。法會開始,卻不少蓮花在同一時間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緩慢綻放。

大家對此都議論紛紛。

“倘若這祥瑞真因爲這汪老夫人的話,那麼汪家說不定會重新起復呢。這可是被佛祖庇護的人家啊,能不發達嗎!”

“這汪家也太好運了吧!”

“等下還是求得住持的同意,摘一朵蓮花回去纔是,說不定也能被佛祖保佑一下。”

聽着這些十分偏向汪家的話語,紅姑的臉鐵青成一片。雖然她不知道這蓮花爲什麼突然盛開。但是聯想到雲夕那篤定的神情,就知道肯定和她脫離不了關係。

只是她不明白,雲夕不是要爲她報仇的嗎?怎麼反而幫汪家揚名了!

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倘若真的不行,她便直接在這裡殺了那蔣文月好了!

就在這時,場上卻突然生出了異變。

湖中那些盛開的蓮花,並不同於人們平時司空見慣的粉色,反而是紅得如同火一般熱烈。像是被鮮血給染紅的一樣。

大家不由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這紅得有些不詳的感覺。

只是在大家都高喊着這是祥瑞的時候,他們也不好在那邊潑冷水說這花怎麼顏色越看越像是鮮血呢。

那些和尚已經開始念起佛來了,一臉的感動。

汪家的下人看了那蓮花的顏色,反而越發欣喜,對蔣文月說道:“老夫人,你看這顏色如此之正,實乃平生罕見。咱們汪家應該將這樣的祥瑞獻給聖明的陛下才是。”

蔣文月聞言,心中更是大喜:汪家現在情勢可是大不如前,倘若將祥瑞獻上去,說不定天子龍顏大喜,他們汪家又有起復的希望了。到時候那些落井下石的她一定要一一報復回去!

在蔣文月眼中,這祥瑞本來就是因她而來的,這一池蓮花,她就算要獻出去,慈安寺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她矜持地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大家靜靜地欣賞着這蓮花。

陶歡歡正好也陪她奶奶過來了,她一臉意猶未盡地看着面前這些紅色的蓮花,忽的驚呼一聲,“咦,這看起來怎麼像是冤字?”那些開放的紅色蓮花,連成線後,正好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冤字。

再配合着鮮紅的顏色,顯得愈發鬼魅。

在這種安靜如雞的時刻,陶歡歡的那一道驚呼便清晰地送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大家定睛一看,果真是冤!

大家心中不由一顫,難不成這並非是所謂的祥瑞?

蔣文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心虛的她,在出了這樣的事後,第一反應便是張雪鳶!

她都已經死了,爲什麼不好好昇天,非要同她糾纏?

雲夕早就事先安排了人,那人混在人羣中,大聲說道:“我看着根本就不是什麼祥瑞,只怕是冤魂索命吧!汪家出了那麼一個心狠手辣的汪雨桐,佛祖就算要降下祥瑞,也不可能降到德行有虧的汪家啊!”

那人說完後,就迅速躲了起來,以免被汪家找到來算賬。事實上,他真的想多了,人羣中人那麼多,大家還真找不到說話的人。

這人這麼一說,大家不自覺思路就往冤魂索命上想了,越想約覺得有道理。特別是其中不少人家,看蔣家剛剛嘚瑟的表情十分不順眼,落井下石不忘人後,“說的也是。這蓮花的顏色,和血一模一樣!可見還是厲鬼呢。”

“這汪老夫人可是做了四十多年的法會,一般法會都是爲了超度鬼魂。這都超度了四十年了,怨氣還這麼濃,連佛門都壓不住,可見心中有天大的冤屈呢。”

汪老夫人聽着這逆轉的議論,身子微微晃了晃,差點暈厥過去。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脣,直接咬出了血,厲聲說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汪家行得正做得正,哪裡怕什麼冤魂!”

只是她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像是心虛,格外色厲內荏。

“三月初五……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當年張大學士的孫女張雪鳶的生辰嗎!”

紅姑事先安排的人在這一刻也派上了用場,指出了這一點,“難道這法會是爲了超度張雪鳶嗎?”

張雪鳶當年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加上那私奔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當被大家提起的時候,不少上了年紀的人,還真回想起了這件事,看向汪老夫人的眼神不由帶出了幾分的狐疑。

蔣文月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中,心中不安越盛,嘴上卻道:“她自己立身不正,與人私奔,和我有什麼關係?”

一個張家年邁的婦人卻突然從人羣中衝了出來,手抓着桌上那些符紙,然後淚流滿面,“這上面寫的,正是我家雪鳶小姐的生辰啊!”

這婦人正是張雪鳶當年的奶孃,同張雪鳶感情深厚,在私奔一事鬧出時,她也不信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姐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她看向蔣文月的眼中帶着深沉的恨意——在紅姑找上她,並且告訴她,蔣文月當年是如何陷害自家小姐,讓小姐含冤死去後,她就一直等待着昭雪的這一天。

如今可算是找到機會了。

“倘若你問心無愧,爲何要做法會超度我家小姐?只怕你便是害怕我家小姐的冤魂向你索命吧!”

陸翊染正好也在現場,她直接抓住了重點,“我記得我奶奶同我說過,當年只說這張家小姐同人私奔,不曾說過她是否活着。你在四十年前,怎麼就知道她已經死了?還年年做法會超度她?”

“真怕是真的做賊心虛吧!”有人直接接過話頭,開始馬後炮,“我就說嘛,那張家姑娘我當年也是見過的,再溫柔嫺靜不過的一個女子,又是張大學士從小充作男子親自教導的,哪裡會做出私奔這種事情。”

說着說着,她不覺毛骨悚然了起來。張雪鳶昔年可是正一品的大學士孫女,甚至還是帝師,結果卻被說算計就算計,冤屈到現在都無法排解。蔣文月的這份手段果真可怕。

這時代的人對於神鬼一道十分信服,更何況還有滿湖的蓮花作爲憑證,大家不由就相信了是蔣文月陷害張雪鳶,甚至謀害她性命的事情。

再看蔣文月後來藉着這事同汪巡撫走在一起……整個推論越思索,越是具有可靠性。

蔣文月紅着眼怒罵:“還不快將這個血口噴人的刁奴給拉下去打了!”

她只能用激烈的情緒來掩蓋住心中的恐慌和疑惑。

汪家的下人怔了一下,便要上前將老婦人給拉下去。

雲夕使了個眼色,霜降等人直接攔住這些人。她們身手擺在那裡,就算是十個下人也奈何不了她們。

雲夕淡淡道:“汪老夫人果真是手段狠辣啊,這位可不是你們汪家的下人,說打死就打死。你這樣心腸狠毒的人,也配信佛?這裡可是佛門淨地,你卻喊打喊殺,可見你平日的信佛都只是嘴上喊喊罷了,根本不曾將佛祖放在眼中。”

“不過也是理解。像你這樣明明自己教導出來的孫女陷害人,做錯了事你還能厚着臉皮到我家趾高氣昂,非要我同你賠罪的人,做出這種事情似乎也挺正常的。”

蔣文月同雲夕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雲夕每一句話都將她的人品都抹得比烏鴉還黑,蔣文月恨不得直接上前撕了她這張臉。

她卻也不想想,雲夕所說的全都是事實。

雲夕搬出汪雨桐,大家不由也想到當時汪雨桐收買兩個有些才華的落魄才子冒充世家子弟,試圖陷害雲夕的事情。越想越覺得,這怎麼同當年的張雪鳶有點像。

蔣文月此時不僅是氣憤,更多的是小心翼翼遮掩的真相要被解開的驚恐,她眼一翻,竟是直接暈厥了過去。

汪家的下人連忙將她給扶進了事先定好的廂房之中。蔣文月的倒下,讓他們無疑失去了一個主心骨。或許是因爲寺廟比起家裡更能給人安全感,懼怕鬼魂的他們沒有直接回汪家。

那位張家的老婦人用手背抹着眼淚,半晌後才離去。雲夕覺得她回去以後,肯定會將這件事告訴張家。張家當年因爲張雪鳶“私奔”的事情,被汪家一直打壓着,甚至族內的女子名聲也變得不好起來。

如今有了洗刷的機會,張家這幾天肯定是不會放過的。

雲夕默默走到紅姑面前,紅姑的神色有着解恨,也有着淡淡的惆悵。即使她能讓蔣文月名聲掃地,她家小姐終究也回不來了。

她看着雲夕,低聲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如何能夠讓蓮花提前好幾個月開放,甚至還開出了那樣的顏色。這根本是人力所無法做到的事情吧?

想到剛剛那匪夷所思的一面,她依舊有些恍神。

雲夕脣角勾了勾,說道:“只不過是用一種藥提前讓它們開花罷了。至於花朵爲什麼會變異成鮮紅色,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自然不會說出異能的事情,只將原因歸爲藥物作用。

紅姑點點頭,也不追究她所用的是什麼藥。比起過程,最重要的是結果。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肅然——等到了晚上,那便是她出場的時間了。

雲夕看向那些垂頭喪氣的和尚——本以爲是能夠讓慈安寺飛黃騰達的祥瑞,誰知道卻是冤魂索命。

雲夕心中一動,走上前,對正在嘆氣的住持溫和說道:“張雪鳶選擇在慈安寺顯靈,想來也是因爲覺得慈安寺所供奉的佛祖一定會秉公爲她處理的。佛渡衆人,渡得可不僅是人,還有鬼混。”

雲夕這話說得幾個和尚臉上都有了笑意,主持更是阿彌陀佛了起來,心中暗暗打算到時候就將這番話給傳出去。保不齊這便是慈安寺翻身的機會。

雲夕將他的神態看在眼中,笑而不語。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讓慈安寺也跟着一起宣傳這件事。

因爲好奇後續的發展,不少達官貴族選擇繼續留下來。這就給了雲夕將事情鬧大的機會。

……

當天夜晚,一聲慘叫聲衝上雲霄。這個時間點不少人才剛要闔眼休息,還沒進入睡夢中就被這尖叫聲給吵醒。

還來不及咒罵,就發現——這聲音怎麼那麼像是文月郡主發出的?

原本躺牀上的人想到白天的事情,都激動了起來,紛紛從牀上爬下來,換好衣服出去。

至於雲夕,她則是聽到了外面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後,才裝作被吵醒的樣子,跟着出來。若不是爲了看好戲,她今晚哪裡會留在這慈安寺了。

李於氏也起身換了一套衣服,一邊對雲夕說道:“怎麼好好的,有人在尖叫?”

雲夕脣角的笑意若隱若現,“大概是有冤魂來索命了吧。”

李於氏立即嚴肅了起來,“是那張家小姐吧?那可真是個可憐人。”

經歷過白天那一場風波的人,不少人都下意識地相信了張雪鳶被蔣文月陷害的事情,只是找不到證據,也只能私下說幾句罷了。

兩人推開房門的時候,恰好隔壁的燕翎也出來,她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到雲夕,露出一個笑容,“過去看看?”

雲夕說道:“難得有這樣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她心中十分清楚,蔣文月之所以會發出這樣的尖叫,無非是因爲紅姑裝作張雪鳶的鬼魂去嚇唬她。以紅姑那飄逸的輕功,在大晚上想要塑造出鬼影重重的效果再簡單不過了,加上蔣文月先前還被下了那致幻劑。

在極度恐慌的情緒下,保不齊還會產生不少的幻覺。

她們還沒走到蔣文月所呆的廂房前,又一道更爲高亢的聲音響起,有驚恐也有憤怒。

“張雪鳶!你不要過來!你既然死了,就永遠死下去!何必來打擾我人生呢!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陷害你!我會給你燒很多很多的紙錢,讓你在地下好好過活的!”

“都四十多年了,我每年都給你做法事超度你,讓你下輩子能投個好胎,你爲什麼不肯放過我!只怪你自己傻!我隨便說點什麼,你就相信了!”

“他是我的!我纔不會讓給你!你要怪就怪你爺爺給你定了這麼一門親事!”

雲夕和燕翎不由頓下腳步,面面相覷。只是兩人一個是裝出來的,一個則是真情實感。

燕翎的眼睛噴射着怒火,咬牙切齒道:“沒想到這張小姐還真的是被汪老夫人陷害的呢。她手段未免也太狠毒了。”

敗壞張小姐的名聲,還讓她死於非命。

雲夕嗯了一聲,心中卻有些好奇紅姑都說了些什麼,居然能夠引得蔣文月說出這些積壓在心中多年的話語。

她看向站在蔣文月門前的那一堆人,臉上不自覺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有這麼多的見證者,想來蔣文月是再也沒法抵賴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是這惡報來得終究也晚了些。

雲夕看向天際,想起了張雪鳶,心中卻沒有太多的喜悅,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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