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五溪河上,兩艘小船一前一後,劃破一平如鏡的水面,兩岸不少油菜地裡開出了一片片金色的油菜花,大雁們開始揹着夕陽回到雁棚,遠處的李家溝炊煙冉冉,一派寧靜和煦的景象。
無人機升了起來,將這美到極處的風景都拍了進去。
小格轉過頭來,對着鏡頭說道:“我的胳膊還在痠痛,不過跟心情的愉悅相比,這點痠痛是值得的,今天的經歷真是讓人永生難忘,就像夢裡一般。見識了古老的建築,美麗的山水,神奇的水母,夢幻的魚竿……”
然後故作嬌羞的樣子:“以後大家再叫我‘小魚殺手’之前,請先訪問李家溝網站,那裡有個大魚榜,嗯,點進去第三欄,鯉魚記錄。”
說完仰天大笑:“哇哈哈哈哈!我小格也有上榜的一天啊!哈哈哈哈……”
丘老師笑道:“皮娃,這幸虧是還在水上面,要放她到岸上她都能拉着你跳鍋莊你信不?”
……
來到久長居,廚房外一牆的大魚缸又把攝製組一行人驚着了。
小格問道:“二皮,這些都是你們李家溝的水產嗎?”
李君閣笑道:“對呀,看看,都有那些不認識的,我給你說說。”
小格翻着白眼道:“你該問我哪些認識才對!我就能叫出來十多種。”
說完指着一缸小型的無甲魚說道:“這個我認識,這是黃顙魚,又叫黃鴨叫,黃辣丁,嘎牙子。”
李君閣笑道:“然而並不是,那是牛尾巴。”
小格指着另一缸,說道:“哦,剛剛看錯了,那這缸纔是黃顙魚。”
李君閣繼續笑:“又錯了,那是石爬子……”
小格怒氣值又開始上升,恨恨指向另一缸。
李君閣一點面子也不給:“呃,那是石扁頭。”
再指,“那是耙鬍子。”
再指,“油黃。”
再指,“齊頭黃。”
小格徹底抓狂了:“丘老師快來!二皮又在欺負人了!”
丘老師正在放釣具,連忙趕過來:“咋地了?哎喲皮娃你李家溝的無甲魚可真齊全啊!”
小格難以置信地道:“丘老師你能認出是啥不?”
丘老師摸着下巴:“嗯,石爬子,石扁頭,牛尾子,咦,還有齊頭黃,喲這耙鬍子是我見過比較大的了,哈,油黃也有……”
小格問道:“那黃顙魚呢?哪一缸是黃顙魚?”
丘老師莫名其妙:“這些都是名貴河魚,沒有黃顙魚啊……”
李君閣指着另一邊一口單獨的大缸子道:“普通貨色在那裡,那纔是黃辣丁……”
小格拿手捂臉:“死二皮你又陷害我,剛剛那段掐掉別播……”
直播間裡都要笑崩了。
“哈哈哈哈,強烈建議這段剪入片子裡去……”
“噗,小格這臉丟大發了啊,這簡直是暴擊六連啊!”
“別說小格了,我這幾十年釣齡的,看着這麼多黃不拉幾的無甲魚也懵逼……”
“媽蛋原來黃辣丁還只能算普通貨色?我還以爲野生黃辣丁很高大上了呢!”
“也就是在李家溝,其它地方,有野生黃辣丁就不錯啦!”
“現在的好多河鮮館都在混淆視聽,好些拿三角峰冒充黃辣丁的……”
“樓上說的不算啥,我還見過那小塘鯴冒充子鮎的……”
……
河鮮宴擺了慢慢一桌,乾燒水米子,香炸小河蝦,清蒸翹嘴,大蒜牛尾子,黃燜江團,香水耙鬍子,糖醋巖鯉……
李君閣給大家倒上米酒,說道:“今天大家都辛苦,高度酒就不上了,這刺梨米酒是山上苗寨的風味,外頭應該吃不到。來來來,歡迎大家來到李家溝!”
大家都開心異常,李君閣這一桌,辦得絕對是誠意十足。
吃了兩口菜,李君閣從小格敬起:“小格,敬你一杯,之前那些都是爲了節目效果,你們這節目我太喜歡看了,每次看就一個感覺,這天下釣友是一家啊!”
小格笑眯眯地捧起杯子跟李君閣走了一個:“李家溝就是我的福地啊,這期節目效果絕對讓全國觀衆滿意,尤其是我還創了個記錄,真是太開心了,來二皮,走一個!”
敬完小格,李君閣又敬丘老師:“丘老師,您可是我的偶像!蜀州釣魚人的驕傲!歡迎您常來李家溝,我那垂釣中心,還得多靠你幫扶啊!”
丘老師笑道:“菜頭你們很熟悉吧?你的事情他早就給我說過了,啥時候你那垂釣中心開業,需要什麼竿子,魚鉤漂線等配件,一個電話的事情!”
李君閣笑道:“那就太感謝了,來來,您嚐嚐我們李家溝的河鮮。”
丘老師笑道:“釣魚人都不愛吃魚這是普遍現象,但是今天來你們李家溝可真是意外,這筷子硬是停不下來!這個乾燒水米子,太巴適了!”
李君閣笑道:“一聽就是老吃魚的了,我們這裡的水米子,甲是軟的,都是不打甲直接乾燒,膠質濃厚,小格你可要多吃點,美容養顏的喲!”
一席河鮮宴,吃得一行人都是滿意非常,飯後李君閣送一行人去木樓歇息,這纔回家。
第二天攝製組又在村中各處補拍了一些鏡頭,比如大雁起飛,青珉奇石,老團魚,兩品奇蘭什麼的,這才滿意離去。
……
送走小格一行,五溪河正式進入禁漁期,李家溝的春風越見和煦起來,忙碌的春播插秧就要開始了。
三月二,打米漿。
八十斤九里香,二十斤大米,前一天就泡好了,從左鄰右舍借來好些濾豆漿的口袋,壓了八袋。
三月三,壘竈臺,備餡料。
竈臺直接壘在梯田下方,一溜四個大鍋大蒸籠,一次能蒸兩三百個粑粑。
餡料分兩種,甜的和鹹的。
過年殺年豬的時候,李君閣家裡專門留了幾大塊醃肉沒有進薰棚,入味後就掛在竈臺上方,現在剛剛入了一點菸味,正是用來做豬兒粑的最好時節,有個名目叫“火煙肉”。
這天晚飯過後,李君閣將火煙肉切成碎碎的末,又切了一些半肥瘦的鮮肉末,鍋子裡放豬油,化後先放鮮肉末和薑末炒香,再放火煙肉末炒勻。
然後加香油,春筍末,香菇末,這三樣不能多,僅用於調味,將餡料靜置到豬油凝結之後,拌入切碎的香蔥。
這就已經把李君閣香得直嚥唾沫了。
奶奶在一邊拌糖餡。
豬兒粑的糖餡與傳統湯圓的餡料差不多,不過還要加入一味橘紅,因爲要下水勞作,氣溫還不是很高,加橘紅有陳皮的功效。
今晚山腳下挺忙活,挑水,備柴,備捆秧的稻草,容器。
上山的梯田已經耙好了,一個月前翻入泥中的碎草和泥糞,已經化爲了肥沃的底肥。
稻田中的水下開出了壟和溝,這麼優質的水源可不能白瞎了,要引入苗寨的稻花魚模式,壟上插秧,等苗壯之後還要在溝裡養魚。
半夜三點,老媽的好姐妹們開始在竈邊就着火把包豬兒粑。
將糯米劑子捏出一個窩,填入一勺餡料,搓成一個橢球狀,肉餡的用一段青筍葉子粘在豬兒粑腰上,糖餡的四根筷子紮在一起,拿筷頭在食用色素水裡一沾,然後挨個在豬兒粑中間點一下,糖餡豬兒粑中間就出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田”字。
田啊田,這是李家溝老輩兒人心裡分量最重最重的東西了。
豬兒粑包好一個,就放到一張洗淨的橘子葉上,擺放到蒸籠裡,等着上屜。
豬兒粑尤其是肉餡的,裡面有蔥,必須現蒸先吃,回二次籠蔥的鮮香味道就沒了,顏色也變得醜不拉幾的,沒人會喜歡。
清晨五六點,各家各戶開始祭祀祖宗,然後上墳燒紙,插墳飄放鞭炮,諸事完畢後,纔開始漸漸向山腳聚攏。
李家的祭禮在祠堂進行,李家人由長輩帶着晚輩,依次給德茂公,慎清慎勤二公敬香叩頭。
幹完這些,大家才扛着農具,有說有笑地向村頭梯田方向走去。
山腳下,主婦們已經將大蒸籠放到鍋上,幾口大鍋同時開蒸。
先到的人都圍着竈臺說笑,討論着今年的氣候,預估着今年的莊稼長勢,交流着各家今年都種了些啥,話題在今天總離不開農事。
哥大五人組也到了,一個個雄心勃勃準備大幹一場。
五人組只知道今天會有好吃的,卻不知道這麼大陣仗,不由得興奮異常,跑過來看着簸箕裡還沒開蒸的豬兒粑問道:“這是湯圓嗎?怎麼不是圓的?哈哈託在樹葉裡好漂亮!”
李君閣笑道:“這是豬兒粑,插秧是重體力活,因此主家要在今天備上這麼一頓,吃了抗餓,幹活有勁,這頓飯不叫吃早飯,叫‘開秧門’。”
這是就聽老媽對李君閣喊道:“幺娃!頭鍋蒸好了!快過來起蒸籠,開秧門了!”
一鍋大蒸籠有兩層,李君閣走過去把住籠把,在周圍過來幫工的鄉親期盼的眼光下,用力往上一擡,大喊一聲:“開秧門嘍!我靠好燙好燙……”
趕緊將上邊那一屜放到旁邊,李君閣臉都被蒸汽薰紅了。
老媽跟凡梅嫂子幾個主婦忙着往鍋子裡邊加涼水,二堂嫂小堂嫂笑得都不行了:“皮娃連這個都不會了,鍋子裡還沒加涼水就敢開籠屜!這要不是臉皮夠厚,那就得燙壞了!”
李君閣頂着一個關公臉笑道:“這不是着急想吃嗎,來來來大家動手,不管是不是來幫忙的,都有份,今年豬兒粑備得可多!”
蒸汽散開,大蒸籠裡一個個小巧可愛的豬兒粑躺着葉子上,就像大豬圈裡擠了一窩白白的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