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寒,人不如兔

陳波飛的笑容有些苦澀,“先前茜茜在我這邊喝茶,不小心打碎了茶杯,她便送了一套新的過來,讓我使用。這茶具我看着喜歡,就一直用了。”

她雖然同妹妹陳茜之間有了隔閡,卻最多以爲只是理念不合和有誤解。卻沒想到對方竟是想要謀害了她的性命。

想到這裡,陳波飛心便徹底冷了下來。

她這段時間,爲了不讓外人看出她生病,還得時常強撐着身子出現在人前。她想起茜茜這些天還時常尋藉口,讓她教她射箭。陳茜出嫁的日子在即,卻沒利用這段時間多做幾個荷包刺繡,反而還有閒情逸致學她以前最不喜的射箭。如今想來,只怕對方便是故意消耗她的心力,好讓她在人前露出身體的問題。

陳波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只是心中的怒火卻依舊不斷地燃燒着,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難道她就那麼見不得我好嗎?”

她想要嫁給五皇子,雖然她不贊同這個選擇,卻也爲妹妹說了話。

白夜說道:“陳姑娘,弱柳這藥,可不是令妹一個小姑娘能輕易拿到手的,需要的不僅僅是金錢,還有人脈。”

陳茜只是一個庶女,哪裡能在陳夫人的眼皮下搗鼓出這些。

雲夕贊同地點頭,“這妹只怕是你那幾個叔叔伯伯弄出來的。”

陳波飛的父親陳洪還有一個庶兄,一個嫡親的弟弟陳祥,再一個庶出的叔叔。陳老將軍本身更看中嫡出,只可惜他這兩個嫡子都對繼承家業沒興趣。陳洪喜歡繪畫,陳祥則是喜歡經商。至於其他兩個庶出的,或許是因爲心性不夠,並不爲陳老將軍所喜,陳老將軍根本沒打算將軍中的人脈交給這兩個兒子,反而培養起了孫女。

陳波飛冷笑道:“大概他們覺得弄垮了我,爺爺便會轉而將軍權給他們吧。”

陳波飛卻十分明白,爺爺寧願將兵權交出去,也不會給他們,任由他們上跳下竄,反倒給陳家帶來災禍。她也沒打算直接同爺爺告狀,只需要將這杯子的事情告訴爺爺,爺爺自然會動用人脈去調查。

雲夕提建議,“不如你這段時間來我這邊解毒好了。你若是突然不用這杯子,他們肯定會產生懷疑,到時候還不知道要使用什麼惡毒的計謀。”

陳波飛想想也是如此,“只是我該以什麼理由?”

雲夕勾脣淺笑,“這個簡單,直接說珠珠非要你同她說那些戰場的故事,還想同你學些兵法即可。”

陳波飛點點頭,說道:“這個主意好。”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加上剛剛情緒波動不小,身體頓時有些吃不消。可見這毒的厲害,若是陳波飛一直沒察覺到杯子的貓膩,只怕不用兩個月便要纏綿病榻了。

白夜拿出銀針,飛快地給她紮了幾針下去,又拿出了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出來。

陳波飛都不用就着水,直接將藥丸吞了下去,眉頭皺都不皺一下。對方在身體十分不舒服的情況下,還能在人前強撐着,可見其意志力之堅定。

雲夕對陳波飛還是蠻佩服的,不然也不會這樣費心費力地幫她。

陳波飛吃過藥以後,明顯好了一些。這藥也就是稍微解一下她身上的毒罷了。

“我覺得你之後偶爾可以在他們面前裝出虛弱的樣子,不……你原本就不用裝,也夠虛弱了。這樣也能讓他們徹底鬆懈下來。”

陳波飛點點頭,“我就算去你那邊住,他們想來也不會阻止,反而還覺得到時候可以將我身體問題推到你們身上。”

雲夕覺得陳波飛的叔叔和伯伯還真不是一般的喪盡天良啊。他們沒本事比陳波飛這個侄女出色,便想着下狠手。這樣的人品,難怪陳老將軍不曾考慮過他們。

她輕聲對珠珠說道:“珠珠要跟着你波飛姐姐學習嗎?”

陳波飛啐了她一口,“珠珠直接喊我姨母便可以,喊我姐姐,我還平白小了你一輩呢。”

雲夕抿脣笑道:“我這不是擔心你覺得自己被喊老了嘛。”未出嫁的姑娘很多都喜歡被喊姐姐。既然陳波飛自己不介意,那就隨她了。

珠珠說道:“想呢,多學點東西總是沒壞處。”她一張稚嫩的臉說這種老氣橫秋的話,別提多可愛了。

陳波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然後想起自己先前給珠珠做的木劍,連忙道:“我那木劍就收在梳妝檯左邊第二個抽屜裡,裝在一個楠木做的盒子裡。”

白夜直接過去拿了出來,等打開箱子,裡面裝的便是一個木劍。造型十分簡單,只有在劍柄處刻着珠珠兩個字。這木劍的材質不知道是什麼,明明不曾塗抹上什麼漆料,表面卻是金黃色,十分絢麗高貴,聞着還有種淡淡的茶香味,十分怡人。

雲夕拿在手中,發現木劍被打得十分光滑,她用着覺得小了點,但是珠珠拿着卻是剛剛好的。

珠珠一看這木劍就十分喜歡,還揮了幾下。

陳波飛說道:“這是我特地用以前收集到的一塊黃金樟所製成的,這黃金樟咱們大楚境內可沒有,只在慶國那邊被人發現過。據說放置越久,這金色就越是絢爛。”

“而且材質也很好,十分堅固。”

珠珠開心笑道:“我會好好保存的。”

陳波飛說道:“幹嘛保存,東西若是隻是收着,束之高閣,那就沒有意義了。弄壞了也沒事,大不了我再讓人去收集一下,給你做一把新的。”

雲夕忍俊不禁,“珠珠都還沒用呢,你就已經考慮到她用壞了的事情了。”

陳波飛服用了藥丸以後,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雲夕也到了該離開的時間,便同她告辭。她直接當着衆人的面,表示想讓陳波飛過去她那邊教珠珠,珠珠也十分配合地表示很喜歡陳波飛。

陳盧氏心中瞭然,笑了笑,“她也就是三腳貓的本事,雲夫人看得上她,倒是她的榮幸。”

陳波飛說道:“娘,哪裡有你這樣說自己女兒的。”

陳盧氏說道:“我哪裡說錯了,成日舞刀弄槍的,沒個女孩子正形。”陳盧氏嘴裡嫌棄着女兒,但是誰都聽得出她話語之中的寵幸,畢竟她嫡親的女兒也就這麼一個。

陳波飛擡了擡下巴,“爺爺就喜歡我這樣。”

在爺爺心中,其他所有的孫子加起來,分量都比不過她。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陳盧氏因爲女兒即將要去雲家“治病”的緣故,心情好轉了不少,取笑了女兒一回以後,還親自送雲夕到門口。

等到第三天,陳波飛便收拾包袱來她這邊了,爲了避嫌,她直接和玉蓉住在一個院子中。

陳波飛還給雲夕看那茶杯,說道:“我還特地當着他們的面,吩咐將這茶杯帶來,說用慣了。茜茜那時候還特別開心,說要多送我幾個杯子了。”

她臉上雖然帶着笑,只是那笑怎麼看都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我一出門,便將杯子讓人偷偷送到爺爺那邊。”

雲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她既然沒拿你當親人,你又何必因爲她而難過。”

陳波飛說道:“我已經同我爹孃說了她的事情,爹原本還想直接將她喊來詢問,後來還是被我娘給壓了下來。就算問了,她也只會哭哭啼啼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很難過自己被人給利用了。”

陳波飛都想好了所謂的套路。

“只是我娘昨日便偷偷讓人查了她名下的財產。”她頓了頓,說道:“你知道的,我小舅舅正好當了順天府的府尹。”

偶爾公器私用一下還是可以的。

“她名下可是多了整整一千畝的水田和一個價值五千兩的莊子。爹就算再不通庶務,看了這些便清楚她也摻和在其中。”

這兩年京城中的田價又貴了,一畝水田便要十兩銀子,一千畝相當於一萬兩。陳茜從小到大積攢的私房錢撐死也就是一兩千,憑着她自己哪裡能置辦這些東西。

“看來我還是挺值錢的,能賣出一萬多兩呢。”

雲夕說道:“她這是賤賣了你啊,我以爲你最少也能賣出個十萬兩的。”她也不過是用玩笑的口吻讓她心情好一點。

陳波飛反而笑了,“你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一開始的確是有些難過,但後來也沒什麼,人各有志罷了。只是我做不到像她一樣,爲了銀錢便出賣自己的親人。”

“你爹孃打算怎麼處置她?”就算她爹孃不處置,還有陳老將軍呢,陳老將軍怎麼可能忍受有人這樣害自己最疼愛的孫女。

陳波飛說道:“原本她做了皇子妃,我們家公中是打算拿出五萬兩給她置辦嫁妝的。我娘說了,既然她這般會給自己掙錢,也不必給她準備那麼多,一萬兩就夠了。”

別看一萬兩看似不少,但陳茜嫁的是皇子,所以東西肯定都挑選好的用,單單做傢俱的木材都差不多得用掉五千兩,剩餘的也就只能買些首飾綢緞了。田地莊子店鋪這些是別想了……對於陳盧氏這樣的當家主母而言,如何用一萬兩置辦出看似體面的嫁妝,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陳茜成親日子那麼趕,就算嫁妝有些不妥,外人也是能夠理解的。若不是爲了不讓外人知道這種家醜,只怕陳盧氏會恨得直接拿兩三千兩打發了陳茜。

陳茜背叛了陳波飛一方面大概是源於內心的嫉妒,另一方面便是爲了錢財。如今偷雞不着蝕把米,只怕要吐血了。再說,她日後只怕也得不到孃家人的支持,在皇子府裡舉步維艱。

陳波飛就這樣在雲夕這邊安然地養着身體。在這段時間內,陳府倒是也出了件事,那就是陳老將軍直接分家了,也上摺子讓嫡長子陳洪繼承爵位,爵位到陳洪身上,本應要變成子爵,不過楚息元額外給了個恩典,讓他不降爵繼承,就連陳祥也拿到了一個子爵的爵位。聖上對陳家的寵幸可見一斑。

只是陳波飛那兩個庶出的大伯和四叔可就沒有這樣的好運道了,分家以後他們甚至不能繼續住在陳府中,加上兩人身上也就是五六品的官職,在京城中還真不算什麼人物,至少沒法再打着伯爵府的牌子爲非作歹。

按照大楚的律法,嫡長子繼承了爵位和一些不能分的家產,能分的家產則是諸子均分。至於主母的嫁妝產業一般都是分給嫡子。不過這個諸子均分也是具有很大的水分,一般嫡子能拿到的產業或多或少都會好一些。

陳家尤其如此,陳老將軍的妻子年輕時遲遲沒有身孕,這纔將丫鬟給開臉,生下了庶長子,之後她調養好了身子,倒是有了二子一女。不過陳老將軍一向尊敬嫡妻,時不時就給嫡妻增加點私產。

於是那位已去世的陳老夫人名下的產業甚至不比陳家的所有產業少。陳波飛的大伯和四叔也是清楚這一點,但是總不能舔着臉要一起分嫡母的遺產,最後也只能拿了自己那一份出府去另過日子了。

雲夕覺得這對於那汲汲營營的兩家人而言也算是一種報復。

陳波飛說道:“爺爺在分家之前,還特地先將我那份嫁妝給分出來。我那兩個叔叔伯伯要不是被爺爺捏住了這事的把柄,只怕不知道要說多少酸話。”

和她爹一母同胞的三叔一家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三叔在經商方面很有天賦,三房原本就不缺錢,三嬸也不是小氣的性子。三叔還說,等她身子好了,就送她一匹的寶馬。

雲夕說道:“等你身上毒去了後,正好回去參加你那妹妹的婚禮。”

雲夕原本是不打算過去的,但轉念一想,爲了看熱鬧,她還是選擇過去瞧瞧。她隨意挑揀了兩樣自己不喜歡的金釵和兩匹的綢緞便當做是添妝禮了。

陳盧氏還真將那一萬兩銀子全都拿來置辦首飾、綢緞和傢俱。再加上那一千畝的水田、兩千畝別的州府的田地和莊子以及兩個店鋪,嫁妝在明面上還是過得去的。不少人都誇陳盧氏果真將陳茜視若己出。雲夕還聽到有夫人低聲猜測壓箱底銀子有多少。

雲夕心中差點噴笑,她對於內情多少是清楚的。陳茜在發現自己的嫁妝只有那麼一點後,爲了在人前維持住所謂的體面,只能咬牙將以前積攢的小金庫都拿了出來。

不過這位能夠自己攢下那麼多銀子,可見平時沒少出賣大房的消息。

雲夕在添妝過後,就帶着朵朵一起進去看一下這位未來的皇子妃。

陳茜今日穿着大紅的裙子,畫着淡淡的妝。她原本就生得比自己的嫡姐美貌,再精心化妝一下,更是眉目動人。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沒有因爲嫁妝的事情受到多大的打擊。

雲夕過去的時候,屋內除了她和陳波飛,還有另外幾個少女,應該是陳茜平時交好的朋友。

其中穿黃衣的那位更是笑道:“茜茜你的嫁妝真是豐厚,可見陳夫人真心疼你呢。”

她說這話只是爲了奉承陳茜,卻沒想到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陳茜的臉僵硬了一瞬,旋即露出得體的淺笑,“我從小養在娘膝下,娘也對我視若己出。”

心中卻是暗恨:若不是她聰明,懂得爲自己考慮,今日的曬妝便要出了大丑。

只是陳茜也不想想,若不是她先對不起陳波飛,陳夫人又哪裡會剋扣她的嫁妝。

雲夕也故意刺激她,“尤其是那一千畝的水田,真真是大手筆。”

其他不明內情的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陳茜聽着那些人在她耳邊說着陳家對她多厚道,陳夫人多疼愛她,恨得牙都疼了,偏偏面上只能做出羞澀的樣子。她在人前可不願讓人發現自己和家人產生了隔閡。

雲夕看到她憋屈的樣子,那叫一個心情舒暢,不時地添油加醋一把。她身份在場上是最高的,其他人都樂得討好她,自然是順着她的話語,於是這話題就越發沒完沒了了。

最後陳茜只能咬牙轉移了別的話題,心中發狠着:等她成爲皇子妃以後定。

雲夕在看過熱鬧以後便帶着朵朵離開了,朵朵也順勢回到明府中。

只是到家後,她卻沒看到女兒的身影,正常情況,這時候珠珠應該早就迎了上來撒嬌。

她直接問銀丹,“珠珠還沒回來嗎?”

銀丹笑道:“大小姐早回來了,現在正在她院子中命人做一個兔舍呢。”

“兔舍?”雲夕疑惑問道,“咱們傢什麼時候多了兔子了?”

她那大觀園中倒是有個動物園,裡面動物不少,但是兔子還真沒有養,因爲雲夕本身不太喜歡兔子身上那味道。

銀丹說道:“大小姐今日回來的時候,手中拎着一對的兔子,十分玉雪可愛,而且身上竟是半點味道都沒有。”

雲夕索性過去看看。

等她到女兒院子的時候,就看到女兒和兒子都蹲在地上,一臉認真地逗着一對的小白兔。那小白兔個頭挺小的,正好可以放在手掌心,別提多可愛了。

珠珠正拿着青草喂她,只可惜小白兔似乎不買賬的樣子。

“呀,小白,你怎麼不吃呢?”珠珠一臉的鬱悶。

雲夕走上前,問道:“這兔子是哪裡買的?”她的感官一向靈敏,還真沒聞到平素兔子身上所擁有的臭味。

珠珠露出可愛的笑容,說道:“是天湛哥哥送我的。”

楚天湛?

雲夕揚了揚眉,“他好好的,送你這兔子幹嘛?”

珠珠咬了咬下脣,說道:“我答應過天湛哥哥,不會告訴別人的。”

然後用力地點頭表示決心。

或許是因爲從小經常一塊玩耍的緣故,珠珠和楚天湛的關係一向很好,楚天湛也時常送些小玩意給珠珠。只是並不包括這兔子。雲夕等靠近了才發現這兔子的與衆不同,那一身毛白皙得可以和雪相媲美,眼睛更是充滿了靈動。

而且雲夕還在這對兔子身上察覺到熟悉的味道——這一對小白兔竟是流轉着淡淡的異能,儘管很薄弱,但確確實實存在着。

雲夕穿越到大楚後,遇到的具有異能能力的也就只有珠珠和天湛。至於小布丁還不清楚,她覺得作爲她的兒子,小布丁應該也遺傳了一些纔是,不過也有可能是等年紀稍大以後才覺醒。

如今再次感應到異能的波動,卻是在一雙兔子身上,這不由讓她有些囧,有種人不如兔的感覺。

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髮,說道:“珠珠真是個言而有信的好孩子。”

她並不會因爲珠珠年紀小,便不尊重她的想法。

珠珠露出有點小驕傲的表情,然後又手捧着小白兔,一臉諂媚地給她,“娘,小兔兔給你玩。”

雲夕噗嗤一笑,“娘還不至於和你一個小丫頭搶玩具,你自己玩吧。”

只是當天晚上,楚天湛便出了事情,突然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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