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不由得大爲驚訝:“我何德何能啊,能讓二叔請我喝早茶。”
唐建凱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這個你儘管放心,肯定不是因爲你的面子!”
遊艇靠岸,衆人上車,唐建凱開着車往茶樓去。
進到茶樓裡間,就見亮叔在吃茶點喝粥,唐少基坐在一邊戴着眼鏡看報紙。
香港的大牛人啊,現在就活生生坐在面邊,李君閣趕緊帶着阿音上前問候:“二叔早,亮叔早。”
Jack也上前:“二叔早。”
亮叔站起身來找張紙巾抹嘴:“那二叔你們慢慢談,我去樓下等。”
李君閣還本能地冒出一句:“亮叔你再吃點唄,不着急……”
亮叔笑着給李君閣擺擺手,自顧自的去了。
李君閣見到亮叔腳上的布鞋,對唐少基笑道:“唐家真是講究人家。”
唐少基似乎一個孩子精心藏着的彩蛋被人找出來了一般,一下子就笑了,將報紙折起來,又將眼鏡取下來放盒子裡,對衆人說道:“坐,都坐,Jack可是好久沒見到了。”
Jack受寵若驚:“最近忙着操作幾支科技股,失了問候。二叔要是想見我,一句話的事情,我天天來讓你教育。”
唐少基笑道:“沒那福氣,你來問候一個星期,你那小心眼的爸爸立馬把你發配到海外公司去!”
Jack呵呵傻笑道:“哪裡哪裡,我爸爸還是很推崇二叔的……”
唐少基不以爲意的笑笑,對服務員招呼:“福生。”
福生趕緊上去:“二叔,還是老樣子?”
唐少基說道:“今天都是小朋友,哦,這位皮娃肯定是寬肚腸,你看着多來幾份。”
福生說道:“今天的蝦不錯,那就多加一份蝦餃,一道糯米雞,女生加個雪蛤蛋撻,一個流沙包。”
唐少基說道:“你做主就行。”
福生去了,唐少基纔給李君閣解釋:“福昌齋規矩大,任誰都不留桌,要喝他們的早茶,那就得家裡來人先佔座。老人覺少,一般就家裡老人先來,然後大家起牀梳洗後再過來,大家邊吃邊聊,一上午就過去了。皮娃你們是喝普洱還是鐵觀音?”
李君閣問道:“二叔你睡眠還好?喝茶會不會有影響?”
唐少基說道:“以前不敢,現在不影響了,你的桂肉非常有效,這纔是真龍眼嘛!”
李君閣笑道:“我家的桂圓還就缺個名號,這就多謝二叔賜名了。”
唐少基給逗樂了:“聽建凱說他交了個好朋友,是個妙人,現在看來還真是不假!”
見唐少基準備親自動手,李君閣連忙說道:“我來我來,要不我們還是喝普洱吧,這茶和我蜀州人常喝的沱茶有些相似。”
見唐少基沒意見,李君閣將茶葉放進紫砂壺裡,從一邊拎起一直燒着的水壺加上水。
唐少基看着李君閣熟練的洗茶,燙杯,淋壺,勻茶,點頭說道:“粵州的茶道你也會?”
李君閣笑道:“功夫茶現在怕是都傳到黑龍江了吧?我本來不會的,集團中有個長輩喜歡此道,我跟着他學了一招半式,這福昌齋的茶壺真不錯啊,把把都包漿濃厚。”
唐少基哈哈大笑:“可不,這麼多人天天幫着他們盤壺,想不濃厚都不行。對了,謝謝你送我的那套茶具,還有硯臺,還有赤珠茶。不過恕老夫眼拙,這三樣都沒看出來是什麼材料的。”
李君閣說道:“那套鬆鷹茶具,是我外公制作的煤砂器,我們將傳統煤砂器改良之後,經川美設計院長許思設計,算是傳統之中的創新,其實材料大致就是煤灰研細燒製後薰松煙得到的。”
“那赤珠,是聞香夜蛾幼蟲啃食白茶後排出的糞便,我們那一帶的傳統特產。名聲不顯,是因爲產量太低僅夠當地人消耗。可以過茶癮,但是不含刺激神經的茶鹼,還具有幫助睡眠和消化的功效。”
“然後硯臺的石材是我在李家溝發現的一種石料,小石頭,啊就是王切將它命名爲青珉石,現在是玉雕界公認的頂級硯材,比端歙不差的。”
唐少基問道:“你發現的石材,王切命名?”
李君閣說道:“我就是湊巧而已,至於石性的推斷,加工手法,何種功用,都是石頭叔和小石頭共同敲定的,我要是搶佔這個命名權那就有些不要臉了,也是因緣巧合吧,小石頭既然命名了,取得也挺好,那就用唄。”
唐少基笑道:“你倒是一個不爭的性子。”
這時候開始上點心了,叉燒包,蘿蔔糕,燒賣,菠蘿包,鳳爪,豬手,榴蓮酥……加上福生加的那些,林林總總擺了一桌。
李君閣自打昨天中午吃過飯就沒怎麼吃過東西,上船光顧着和Jack喝酒了,現在肚子裡空空如也,也顧不得客套了。
一個叉燒包下肚,“好!”,一個菠蘿包下肚,“好!”,一個流沙包下肚,“好!”
阿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喂!二皮!你吃慢一點!”
唐少基舀了一碗魚生粥慢條斯理地喝着,笑眯眯地看着李君閣一個接一個的點心往嘴裡送,說道:“能吃能喝真豪傑,有情有義大丈夫。阿音是吧,不用管他,對了,你這衣服是哪裡定製的?亮仔昨天愣是看不出品牌來。”
唐建凱嘴裡塞着豬手,嘟囔着解釋:“亮仔就是亮叔,我爸和他之間這麼稱呼慣了。”
阿音說道:“這衣服和之前說到的煤砂器,青珉石硯,對了還有昨天送給您的兩雙布鞋,都是我們在李家溝發掘出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二皮他奶奶就是該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我的衣服是我們李家溝在美院就讀的丫頭李涵秋根據女紅元素設計,奶奶給我親手做的。”
唐少基點頭道:“這就難怪了,這衣服現在外面能買到嗎?”
阿音說道:“手工款的需要定製,機制款的現在在我們電商渠道銷售,您的布鞋,是奶奶的手工。”
唐少基說道:“哎喲,那就太感謝你們奶奶了,這手藝滿香港已經找不着了。你們可真要重視起來,大陸竟然還有傳承,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阿音笑道:“二叔您說得對,現在很多女生喜歡這個,我們在網站上也推出了針法教程,網上也有裁剪好的布料銷售,買回家學着視頻裡的針法,就能自己縫製出自己的作品來,還是很受歡迎的。”
唐少基說道:“你這衣服也不是漢族傳統款式,領口的花邊花式不對。”
阿音欣喜地說道:“二叔你真是行家!奶奶的布鞋送對人了!這花邊是苗族風格,李家溝後山有一座懸崖,叫懸天崖,崖上有一個寨子叫懸天寨,那裡是苗族聚居區,我就是那寨子里長大的苗族人。”
唐建凱插嘴道:“奶奶也送過我兩雙鞋墊,我都捨不得墊,感覺鑲上一個鏡框掛起來比較合適。”
阿音笑道:“奶奶很勤勞的,以前沒做衣服的時候,每年起碼要做上百雙的鞋墊,基本上上門的客人都會得到兩雙。”
唐少基說道:“嗯,對!我小時候跟着我爺爺父親去過嘉州,那裡的農村女子,只要農閒,身邊就會放着一個簸籮,裡邊就是針線布料,隨時都在做女紅。”
阿音說道:“是的是的,奶奶就是那樣,跟您說得一模一樣。”
唐少基對着狼吞虎嚥的李君閣指了指:“皮娃家裡是不是有學富五車的長者?他規矩明白很多啊。”
說完又擺了擺手:“當然我不是說現在。”
阿音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我們村子比較封閉,只通水路,鄉里李姓佔了大半,是一個大家族,二皮他們一直以耕讀傳家,因此村子裡老規矩留下來得比較多,我這都在村子裡幹兩年了,有些規矩還是記不全。”
“你說的長者,確實也有,李君閣的四爺爺學問深厚,現在已經九十六歲高齡了。四爺爺的兒子,是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的漢學家李思遠。二皮從小在四爺爺身邊長大,反正他們三人之間說話,我經常都聽不懂……”
唐少基說道:“這就是了,只有這種大家族的家學底蘊,娃娃從小培養起,才能養出國學通才來,四年漢語專業畢業就想成才?怕是一部平水韻都沒研究透徹。對了你們那裡這麼閉塞,那孩子們的教育怎麼辦?”
阿音說道:“交通問題現在已經得到解決,我們集團有兩艘船,每船每天三班,五溪二號主要接送遊客,五溪一號主要接送村裡的鄉親,苗寨也牽起了溜索,現在進出已經很方便了。”
唐少基說道:“阿音你條理很清晰啊,你在你們集團裡是?”
李君閣嘴剛空就莫名其妙接了一句:“太上總裁。”
一桌子人都笑得不行了,阿音白了李君閣一眼,說道:“二叔你別聽二皮胡說八道,我是前年分到李家溝村的大學生村官,負責李家溝村民委員會的事務的。”
李君閣說道:“阿音很能幹的,李家溝能有今天的起色,都是靠她的堅持,我們這次來就是開拓李家溝精品荔枝的銷路,已經基本和和記談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