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晨透過玻璃一直注視着父母，從進來後直至現在，一言未發，看着以往精神嚴肅，意氣風發的父親，如今兩鬢竟有了幾根白髮，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在來的路上，不，不是在來的路上，是在這幾天幾夜裡，她有無數話想對他們說，可在這見面的這一刻，又全都卡在了嗓子眼上。
“女兒，原諒爸爸和媽媽，我們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陳彭的手指一直觸摸在冰冷的鋼化玻璃上，曾經剛毅嚴肅的臉龐上，有的只是滄桑。
凌薇的眼淚也是忍不住了，“乖女兒，和爸爸媽媽說一句話好不好？好不好？”哽咽的聲音中帶着祈求。
陳晨的眼眶中閃爍着淚花，在看着凌微兩人的時候，目光中並沒有多大起伏變化，“爲什麼？你們爲什麼要去觸碰這些東西？明知道是犯法的，明知道終有一天一定是逃不過的？”冰涼的語氣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害怕。
“寶貝兒，我們對不起你……”
凌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陳晨打斷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們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拋下我？怎麼可以？”
“寶貝兒，我們不求你原諒，我們只希望在未來在以後的道路中，你能夠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凌微的臉上帶着淚水，可在看向陳晨的那一刻，是帶着笑意的。
“來，乖女兒，讓爸爸媽媽摸摸你的手。”
陳晨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心裡難受得要死，但眼淚確是怎麼也流不下來，不過才一週而已，父母怎麼就蒼老了這麼多？
陳晨看着凌微，心裡一陣一陣的刺痛着，媽媽一向很愛美，哪怕平日就是待在家裡，也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總會給自己化很精緻的妝容，穿着好看的旗袍，媽媽保養得很好很好，走出去很多人都會說她們是姐妹，可如今，隔着玻璃，她竟看到了媽媽的魚尾紋。
手情不自禁的撫摸上了玻璃，在這大冬天，玻璃有些涼得刺骨，但在觸碰到兩人手的那一刻，她竟覺得心裡是溫暖的，這些日子她無時無刻沒有想念他們，這些日子她不知道抱着全家福看了多少遍。
聲音中透着沙啞，也帶着哽咽，“爸爸，媽媽，你們告訴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去碰的？”
“在……二十五年前……”凌微的聲音中透着無力。
陳晨觸碰在玻璃上纖細白嫩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眼裡的那股絕望那抹的明顯，用舌頭舔一下乾燥的舌頭，嗓音中也帶着輕顫，“二……二十五年前，怎……怎麼可能，怎麼會是這樣？”
看着父母的時候，她泛着淚花的眼中，充滿的是陌生和不可置信。過完年後她也不過才二十四而已。
“當初爲什麼要去接觸？”陳晨比之前冷靜了不少，只是聲音中依舊有些輕顫。
是的，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父母走向了這條不歸路的？並且，一錯就錯了二十五年。
“晨晨……”凌微的聲音中透着說不出滄桑，喚着女兒名字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凌薇轉移了話題，顯然是不想對她解釋太多，讓她知道太多。
陳彭說道，“晨晨，答應我們一定要好好的。”
陳晨沉默了，低下頭，一直沒說話。
“你放心吧，爸爸和媽媽在裡面都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寶貝女兒最愛美了，你看你，眼睛這麼紅腫，回去後不要傷心了，這一切都是我們罪有應得，只有你好好的，我們在裡面也才能夠安心，晨晨，你先出去吧，我想對皓煜說兩句。”陳彭說道。
陳晨微愣擡起頭來看着父母兩人，隨即又側臉看了一眼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齊皓煜，默默的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你先去車裡等我吧，有空調，不算冷。”齊皓煜說道。
陳晨從座位上起身，一句話也沒有說，在離開之前，再次把目光落在了父母身上，目光並沒有停留太久。
司機一見陳晨一個人走了出來，什麼也沒問，恭敬的替陳晨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外面依舊飄飛着小雪，車內有空調，冰冷的身體是暖和了，但她依舊覺得自己的心冷的發疼，目光瞥向了車外，車窗對着大街，視線落在了不遠處斑馬線前的那對父女身上，女兒也就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帶着手套的小手被父親的大掌好好的包圍着，對面是紅燈，父親彎下腰替女兒拉了拉圍巾，女兒的臉上帶着乖巧的微笑，在父親的臉上落下了一個吻。
小時候，自己的父親，也同剛剛哪位父親一樣，拉着自己過馬路，替自己整理圍巾……
每當父親去上班的時候，自己總會把媽媽做的事情給搶了，以前在爸爸上班出門的時候，是媽媽替爸爸打領帶，有一天早上，她破天荒的起的很早，她去衣帽間拿出了一條領帶，抱住爸爸的大腿，甜甜的說，“爸爸，讓晨晨給爸爸打領帶好不好？”
爸爸彎下腰，在她的臉上親了親，臉上帶着微笑，“好，就讓我家寶貝兒給爸爸打領帶。”
在她打好領帶的那一刻，她如今還清晰的記得，當初他在爸爸的眼中看到了淚花，她當時還不懂的問，“爸爸怎麼了？是晨晨弄疼爸爸了嗎？”
當時爸爸把她抱起來，轉了好幾圈，忙搖着頭說，“不是，不是，是爸爸太感動了，乖寶貝，爸爸這是感動的眼淚。”
儘管第一次她打的不是很好，她以爲爸爸一定會重新整理的，但爸爸沒有，直到下午爸爸下班回到了家，他的領帶，依舊是如上午離開那樣，一模一樣，絲毫不曾動過。
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這滴眼淚是在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就已經是存在的。
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那父女倆的身影，這時，齊皓煜的上了車，司機關上了隔板。
她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問他自己的父母對他說了什麼，只是這樣靜靜的注視着他。
齊皓煜坐好後，把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扯過旁邊的紙巾，替晨晨輕輕的擦拭着臉頰上的淚水，磁性的嗓音中略帶着些許沙啞，“乖，別難過，以後我不會離開你的。”
陳晨身體一愣，怔怔的看着他，只聽他又說道，“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看着她的時候，他的嘴角染着一抹很有弧度的微笑。
他抱着她，陳晨沒有掙扎，亦沒有說話，她的鼻尖縈繞着他獨特的男性味道，還帶着淡淡的菸草味，很好聞，這樣的溫暖，是她渴望很久的，他所說的不會離開，她不願去猜想，也不願去深想，她只想擁有這一刻的安心，閉上了眼睛，有他的味道，帶着安全感，她很快又進入了夢想。
齊皓煜低頭看着闔着眼睛，睡得安詳的他，看着自己黑色西裝上給未乾的淚水，抱着她手力不禁緊了緊，目光看向了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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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婉在回到別墅的那一刻她便得知了一切，她是在電視機上看到的。
她連質問穆彥晞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拿了鑰匙往車庫奔去，一路上，她都還在消化着這件令她無法掌心的事情，她沒有撥打晨晨的手機，這件事情太複雜，在電話裡也說不清楚。
車子在陳晨所處的別墅前停下，沐婉禮貌的對保安說，她說她是他們夫人的朋友，找他們夫人。保安不認識沐婉，瞅了沐婉兩下，問了她姓名，才說他先打電話通報一聲。
很快他從保安室裡出來，打開了大門，畢恭畢敬的對沐婉鞠了一躬。
沐婉的車子開了進去，就停在大門前，下了車。
保安替她指了一下方向，沐婉說了一聲謝謝後，便自己走了進去。
在車上陳晨是睡着了的，這幾天她比較驚醒，儘管齊皓煜抱她下車的時候動作很輕，依舊還是驚醒了她，剛剛保安說有一位沐小姐找她，陳晨一愣，不是還在巴厘島嗎？但她知道，一定是沐婉。自己便從客廳裡走出來迎接沐婉。
這會兒，雪已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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