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面首

“太上皇打算遷往宏義宮居住。”

東宮,麗正殿外,秦琅來拜見長孫皇后,他們坐在殿外廊下,數名皇子公主們陪在一邊嬉戲。崇賢崇已經放了寒假,這也是秦琅的提議,每年暑、寒之時各放假一月,也是給這些學生們一點休假時間。

李麗質拿着秦琅送給她的禮物跟姐妹們炫耀,那是秦琅以麗質爲主角,畫的一冊連環漫畫,Q版簡筆漫畫人物可愛,故事也挺精彩有趣的,麗質十分喜歡。

“陛下當初曾言太上皇在,太極宮便由太上皇居住。”長孫皇后壓低聲音說道,馬上就要過年,過完年便是貞觀元年。皇帝卻還居住於東宮,不少官員都上奏應當恭請太上皇遷居別宮,讓皇帝正位太極宮。

只是李世民當初說過那樣的話,他又不好出爾反爾。也不知道是誰跟太上皇吹了風,太上皇現在倒主動提出,想遷去李世民曾經居住的宏義宮。

這是好事,但皇帝還有些猶豫。

“貞觀朝要開始了,太上皇這樣做很好。”

“可是宏義宮比較狹小簡陋又偏僻。”長孫皇后說道,她跟皇帝從承乾殿搬出後便在宏義宮居住了幾年,那裡確實較偏,而且皇帝之前居住時也不曾用心修飾過。

秦琅笑笑。

“其實本來若是先前以避災就食爲名,陛下與朝廷遷往洛陽便挺好,以洛陽爲東都,長安爲西京,這樣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尷尬了。”

“陛下也有他的打算,再說當初攻滅王世充之後,洛陽的宮殿皆已經拆毀,要是朝廷遷往洛陽,也無宮殿官衙,若是重修,又要花費許多。”長孫解釋。

秦琅也知道洛陽的情況,不過當初李世民攻克洛陽後,也只是遷掉了洛陽的幾間正殿而已,其它宮苑還是基本封鎖保存起來的,若是朝廷遷移過去,不說遷都,只說暫時拿洛陽當陪都還是可以的,簡單修葺一下,便可以了。

他覺得李世民終究還是出於政治穩定等原因考慮,暫時還不敢離開長安。

“太上皇發話,說好久沒見到你去太極宮打牌了,說想你了呢。”

秦琅無奈。

“最近確實有點焦頭爛額了,再說因爲丹陽長公主一事,臣現在也沒膽子去太極宮,怕太上皇拿刀砍我。”

長孫也有些無奈,丹陽這事鬧的確實影響惡劣,她是十分相信秦琅清白的,只是有時候人言可畏。說來,其實這事也有些怪皇帝和秦琅不對在先,若是沒有最初的賜婚,估計也就沒有先前那檔子事了。

“其實臣聽聞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又不敢不報。”秦琅道。

“你有話直說。”

秦琅只好直言,“據消息,丹陽長公主禁閉府邸這段時間,經常有僧人秘密出入,據查乃是一個靈感寺的年輕僧人,經常假扮成女尼進出,而且········可靠消息,丹陽長公主已經珠胎暗結!”

這個消息一出,長孫皇后驚的面色發白。

良久,她才壓低聲音,“你確定?”

“基本上不會錯的。”

“太胡來了。”長孫氣的嘴脣顫抖,這個丹陽,也太添亂了。這種事做出來,敗壞皇家名聲。

“你趕緊去把那僧人拿下。”

“娘娘,長公主珠胎暗結,這事瞞不了多久的,再過幾月,到時腹部隆起,就要露餡了。”他提醒皇后,駙馬薛萬徹這會還在杭州當刺史呢,而薛萬徹上次離京時走的急,長公主都還是處子之身。

老薛上次戴了頂假綠帽,如今這頂帽子確是綠的不能再綠了,老薛要是知道,真的要氣出血來。

“娘娘,臣現在是轉運使,不是鎮撫使了。拿人這事,臣也無權啊。”秦琅把這事捅給皇后聽,是因爲他聽說丹陽對他怨氣很重,與靈感寺僧人有染懷孕之後,曾經對身邊之人說過,待這孩子生下後,到時就對外說是他秦琅的。

這不是冤嗎?

鎮撫司在丹陽身邊也有暗樁,那暗樁探的這事後便立即報告給了魏昶,魏昶跟秦琅的關係不一般,哪怕現在兩人不是上下級了,依然還是暗暗通知了秦琅。

這種事情鎮撫司那邊也不太好處理,秦琅只好先來跟皇后說。

長孫倒也果決,當下提筆寫了一封懿旨給秦琅,“你持這個去鎮撫司,調人拿下那淫僧,嚴加審問清楚,回報於我。”

秦琅接旨。

“昨日顯德殿議事,你被封相等彈劾,沒事吧?”長孫有些擔憂的道。今日召秦琅來,其實也是詢問這事。

雖然昨日的廷議,因爲最後皇帝的提前結束會議,沒有結果,但長孫也聽出了此間兇惡。

“娘娘不用擔心,要做事總是會招惹到人的,只要我行的正做的直,便身正不怕影斜,臣爲朝廷做事,考慮的是朝廷和陛下的利益得失,只要是對的,臣願意衝鋒陷陣,甘冒矢石!”

“你們父子的忠心陛下是知道的,只是有時做事也要講究下方式方法,做事也得惜身。若是身都不存,這事又如何能成?你不年輕,越要小心謹慎些。改革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須得謀定而後動,不能操之過急,一件件來,先從小處輕處着手,慢慢來!”

“謝皇后娘娘指點!”

“若是政事堂諸公實在意見大,也許陛下不得不暫停計劃,你也可能受影響,到時你擔了委屈,也別有怨氣。”皇后又道。

“臣豈不知曉,臣就是陛下的一馬前卒,指哪打哪。陛下說衝,臣便衝,陛下若說撤,臣便撤。”

長孫聽了不由的大爲欣賞,人年輕敢衝,又不是一根筋,這樣的臣子確實難得。

“你現在雖不在崇賢館了,可有空也還是要多與承乾親近,指導下他的功業。”

“臣明白!”

離開東宮的路上,秦琅在想着今天的這個召見的含意,不是皇帝召見而是皇后召見,但又說了這些說,那麼無疑,這次召見其實是皇帝本意了。

看來朝堂上的阻力確實很大,王珪和魏徵這兩個噴子帶頭衝鋒,戴胄、孫伏伽、韋挺等緊隨其後,又有左僕射封德彝押陣,這些人的聲勢確實很大。

李世民也不敢再一意孤行,看來事情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但僅憑長孫無忌、房杜三人還沒有表態,就能說明,其實李世民跟最核心的班子已經是達成了初步一致,他們是支持秦琅在前衝鋒的,只是現在反對的人多,於是他們便不動聲色的在那觀察。

不過秦琅不怕被犧牲,因爲他相信李世民沒有其它的選擇,眼下只有他的這些策略,既能夠滿足李世民的需要,又是最迅速有效的。

李世民要救災,要滅樑師都,要準備打突厥,所以他要維持這支禁軍,要御訓武官,要整頓府兵,這些都離不開錢,大筆的錢。除了秦琅的這些辦法,誰也變不出來那麼多錢來。

騎上豹子頭,秦琅對殿前司的人點頭謝過,打馬而去。

這殿前司是皇帝新設的衙門,統領左右千牛衛。殿前司的設立,實際上是健全了皇帝對北衙六軍的控制,玄武門外有百騎司控制左右羽林軍,外城有鎮撫司控制左右金吾衛,現在駐於皇城的左右千牛衛,上面也有一個殿前司統領了。

殿前司的殿前使現由長孫無忌兼任,副使卻是名宦官擔任,是皇帝秦王府裡的老人了。

秦琅暗裡佩服起皇帝的手腕越來越高明後,打馬一路來到了平康坊鎮撫司衙門。

入衙後先去拜訪了下張亮。

“三郎又是約我去拜訪那些禿驢的麼?”張亮笑着道,不過秦琅聽出他這笑聲裡倒是有了幾分生份,鎮撫司配合轉運司幹活,最後成果累累,轉運司上下受到皇帝嘉獎賞賜,鎮撫司倒什麼也沒撈着。

下面的人不太高興,張亮也不滿意,他也一個子兒沒落着好呢。

“奉皇后旨意,過來借調幾個人辦個案子,用過即還。”

張亮愣了下,然後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說什麼借不借的,辦什麼案子?我親自調人。”

“一點小事,就是不太方便外傳,長平公把魏昶暫借予我就行。”

張亮訕訕一笑,“好。”

秦琅走後,張亮望着那門口許久,才收回目光。

叫上魏昶,調了一隊人馬,秦琅隨魏昶直奔青龍司。

“這個僧人是什麼來頭?”

魏昶騎在馬上,不屑的道,“不過一無賴而已,這人法號懷義,原名小寶,他本來只是長安城裡一個走街串巷賣東西的小販,家世低賤,原本是個淮南商人在京的外婦私生子,後來那商人不再來長安,沒有供濟,日子難過。娘死的早,便打小在街坊胡混,後來長大便做了個小販,不過此人倒是長的高大英俊,身材強壯。”

按魏昶介紹,這個韋小寶出身卑賤,後來做了小販,之後因爲跟京中一個權貴家的丫環私通,後來還起了歹心貪念,想唆使那個丫環偷盜主人財物私奔,那丫環行事不密被抓獲,韋小寶驚慌之下躲入靈感寺削髮爲僧,因此躲過一劫。

只是這人本性難移,雖然在靈感寺裡做了和尚,但還是不安份。後來意外之下,又勾搭上了丹陽的婢女。

有一次懷義大膽潛入丹陽府中與那婢女幽會偷情,結果被府里人撞上抓獲,抓姦抓雙,這種事情本來被打死了都沒什麼。可是丹陽發現這懷義英俊,尤其是抓獲時連衣服都來不及穿,身材盡顯十分強壯,於是被禁足的丹陽便把讓這懷義服侍自己,只爲了報復薛萬徹,甚至打算借懷義生子,然後嫁媧給秦琅,以解心頭之憤。

不過這個懷義也確實是很有本事,三兩下倒是把丹陽弄的十分滿意,此後便經常召他來府中,因他僧人身份不便,於是每次便讓他假扮成一個尼姑出入。

只是世上當有不漏風的牆,這懷義雖說英俊,畢竟壯碩,扮成尼姑還是容易漏相的。

“這個韋小寶還真他孃的了得了!”

魏昶則很瞧不起這種人渣,“靠出賣色相做人面首,這種人羞先人。”

靈感寺建於開皇二年,幾乎是與長安城一起修建的,位於城東南的樂遊原上,在延興門內新昌坊,武德四年被廢,此後又復立。

站在寺前打量,秦琅發現這倒是佔了塊風水寶地,地勢高峻,風景幽雅。而靈感寺最有名的還是寺中的三千棵櫻花樹,每到三四月的時候,櫻花盛開,春色滿園,奼紫嫣紅,風光異常。

眼下櫻花還沒綻放,但秦琅望着靈感寺卻笑了笑。

“靈感寺、櫻花、懷義和尚,正好閒來無事,便借這懷義和尚,好好整頓一下靈感寺,好好純淨一下釋家吧。”

“三郎,要我把靈感寺圍起來嗎?”魏昶問。

“嗯,圍,圍他個水泄不通,這寺里居然收留懷義這種人渣,不免可能藏污納垢許多,這回既然來查,就好好查個一清二楚。”

魏昶哈哈大笑,“等的就是這句話,請三郎放心,我辦事,一定妥當!”

大笑聲中,他揮手連連,帶來的大隊鎮撫司人馬,立即包圍了樂遊原上的這座大佛寺。

寺門被撞開,沒有什麼客氣可言。

秦琅在魏疤面的陪同下,走在青龍寺裡。不得不說,這處寺廟選的地方確實很好,據說當年楊堅營建新都大安城,城中有幾條高崗,皇宮建在九五之上,其餘幾條高崗,皇帝則從舊長安城遷移來寺廟、道觀,建於其上,不令普通百姓居之。

不管楊堅是不是迷信,但這靈感寺所處的這樂遊原,位置是真的挺好,居高臨下能夠遠眺長安景象。這裡在秦代時屬於宜春苑,是整個長安城地勢最高的地方。

樂遊原地勢高聳,登原遠眺,四望寬敞,京城之內,俯視如掌。

這裡與南面的曲江也不遠,眺望如在近前。

“這些禿驢,憑什麼佔據這麼好的地方!”魏昶呸的吐出一口濃痰,恰好落在趕來的和尚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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