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風雪歸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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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周來鬆州,還夾帶了一項任務,宣召秦瓊入朝。

可是秦瓊接了旨意,卻以身體舊疾發作爲由,婉拒入朝。這位大唐太尉、驃騎大將軍似乎無意再返長安,更不願意平章軍國重事。鬆州城裡,秦瓊一件布袍,一頂襆頭,沒有紫袍玉帶,也沒有佩尚方劍,倒猶如一個退伍的老卒一樣。

他其實還年輕,可似乎真的已經老邁的不能動彈了,這位曾經做過鐵槍將來護衛帳內,當過不敗戰神張須陀先鋒,爲李密統領過驃騎,給李世民當馬軍總管的戰神,當年連最強壯時的尉遲恭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卻說自己老了。

“阿爺爲何不願意回長安呢?”

秦瓊微微一笑,手裡拄着根手杖,“長安是個名利場,更是個鬥獸場,不僅有表面的浮華熱鬧,更有背後的潛流暗涌,如今天下一統,盛世到來,我能得陛下世封鬆州,感覺已經足夠了。”

“我這一生啊,經歷了太多太多,年少時棄文習武,一心只想建功封侯,戎馬半生,如今倒有些後悔當年的年少輕狂了。這生打了太多仗,殺了太多人,如今老了,也功成名就了,也就不想再捲入什麼朝堂爭鬥了,只求餘生過些安穩日子吧。”

“這裡的雪山很美,山花很燦爛!”

秦琅無奈搖頭,“阿爺這是在故意爲我讓路?”

“你比我有本事,只是有時還是要收斂收斂下性子,剛過易折。”秦瓊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他主動退隱,雖有疲憊心累之意,當然也是不喜歡朝堂權謀爭鬥,另外,也確實有爲兒子讓路之意。

畢竟父子俱爲宰相,都是大將軍,這種事情表面聽起來好聽,可實際上真要父子皆在京掌權,那皇帝也肯定會猜忌的,這種事情當然要避免。

“我現在就想着在鬆州好好養老,過完年,你把親仁坊裡的崔氏等都送過來。”

“崔娘子只怕不肯來這,長安繁華,鬆州荒僻。何況,五郎等也還年幼,留在京城更利成長,也能有名師指引,崔娘子不是一直說要讓五郎習文將來科舉考進士做宰相嘛。”秦琅笑笑。

“也罷,她若是真不願來,隨她。但其它妾侍,必須得過來。我既然世封鬆州,怎麼可能孤身就藩,卻把妻妾兒女皆留長安享受富貴安穩?這有失藩臣之責!”

“可四郎五郎六郎他們還年輕,幾個妹妹也小,現在來鬆州確實有些辛苦。”

“既然身在勳臣之家,享受了門蔭富貴,自然也得承擔義務。”秦瓊卻是毫不退讓,“你弟弟妹妹們,就是從小過於寵溺了,比起你早逝的兄長們差多了,更不及曾經經歷過數月生死逃亡的你,若是不好好管教,他們這輩子也不會有大出息。”秦瓊說出自己的安排,把妻妾孩子接來鬆州,先來這邊吃幾年苦,等到十五六歲後,可以視他們的出息,考慮是否送到長安去國子監進學或是入宮當侍衛。

“一個家族若要真正崛起,起碼得經歷三代人的努力拼搏奮進,如今你我父子也不過兩代,若是我們不能好好的教育子孫,那秦家只怕到第三代就要衰敗。”

話題有些沉重,不過他說的卻也有道理。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歷城秦家雖說不是那種完全剛洗腳上岸的農民新貴,以前也確實是千年的家族,但稱不上門閥巨室,真想如那些崔鄭一樣成爲門閥世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劉文靜也曾是開國功臣,可他死後,雖說當今天子念舊爲他翻案,給他兒子襲爵並賜婚公主,但劉樹義兄弟倆卻混成了長安大俠,整天呼朋喚友,表面上看着風光,其實不過是借了父親的餘蔭,得皇帝的關照而已,這樣瞎混不會有什麼前途,實際上已經是跟朝中頂級勳貴之家脫離了,等到下一步,只會更加成爲邊緣。

這方面還不如老程,老程也知道不顧非議,拼命的腆着臉去追求清河崔氏寡婦,想辦法讓兒子也尚皇帝女兒,讓兒子入東宮崇賢館讀書,送兒子去邊軍,爲的還不是家族的昌盛。一把年紀了,老程除了上竄下跳的爭取機會去領兵打仗立功,就是拼命的造人生子。

跟崔寡婦結婚後,硬是讓那老樹又發芽,兩年生了兩個,家裡妾侍還給他生了六個,老程還四處結善緣,爲的就是程家的未來。

相比起來,秦瓊倒有點沒鬥志,不過秦瓊地位太高,也確實有些高處不勝寒,一個不慎就容易成爲靶子,所以乾脆激流勇退,倒也能讓皇帝讚賞。

老爹不願回長安,秦琅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便不再勸,他其實也贊同老秦的很多話,一個家族要興盛,一代兩代是不夠的,得代代都有強人出,否則哪能持續興盛呢。就如人家長孫無忌家族,做爲北魏宗室十族之一,長孫家幾乎隔一二代就有個極強的人物出現,引領着長孫家族持續向上。

長孫晟當年雖說職位不高,可也是難得的人物,他兒子長孫無忌,年幼時被異母兄長趕出家門,人家不走武途,也一樣抓住機遇,成爲朝堂上的頂級大佬。

秦琅提出給秦瓊調一筆錢過來,支持秦瓊把鬆州打造成秦家的一個重要大本營,鬆州雖是邊疆偏僻之州,遠不如長安洛陽這樣的政治中心,可遠離中心也有個好處,就是能避風浪。

秦瓊坐鎮鬆州,安心發展,將來這一支起碼能有一塊地盤在手,而秦琅在武安州也有個地盤,他現在又要回京,能保證秦家不脫離大唐的政治核心圈。

內外相輔相成。

“我現在手裡可調用的錢財不少,阿爺儘管放心花用,多買些奴隸,多屯墾一些田地,再建些牧場,工商這塊也要發展,到時咱們秦家在鬆州有錢有糧有地盤,就是家族未來發展堅固的大本營。”

“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誰料秦瓊卻拒絕了秦琅的錢,甚至認爲現在鬆州的發展都有些過快了,還說並不是好事。

“低調,慎行。”

老秦對於工商向來不太支持,認爲這是不務正業。

“你現在重回京城,再回朝堂,越發得要把精力用在朝堂之上,不要總想着經濟錢財這些,我們家現在並不缺錢,過於鑽進錢眼,不是好事,容易被人抨擊。”

“阿爺,錢財雖說是身外之物,可只要取之有道,我認爲應當儘量的多賺點,畢竟好多事情都離不開錢財的支持,我們秦家底蘊不深,人丁也少,想要崛起昌盛,越發離不開經濟支撐了。”

這方面,父子倆各持已見,卻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的。

秦瓊拒絕兒子的錢,秦琅也沒辦法。

他只能提醒父親,“當要提防党項和吐谷渾人,還有吐蕃人。鬆州畢竟是邊陲,阿爺坐鎮都督,越發需要提防警惕,軍事防禦不可鬆懈。”

“這我明白。”秦瓊畢竟是戰場上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不需要兒子提醒,也清楚的知道,現在老實的諸羌,也並不是那麼可靠。這些野蠻的傢伙,只信奉強者爲尊,隨時都有可能因爲某些事情而叛亂。

“鬆州有鎮西軍,也有武騎團練和忠義弓社,另外蕃兵城傍、側近也不少,我打了半輩子仗,唯獨這塊絕不可能讓人有機可乘的。”

秦瓊在這方面非常的自信。

“阿爺以後還會回京嗎?”

“若沒大事,這輩子也許也不會回去了。”秦瓊道。身上的官職爵位越高,他就越發不便回長安。

馬周得知秦瓊不肯回京城後,有些遺憾。

他收下了秦瓊的一封厚厚的書信,這是給皇帝的私信,裡面也許說了許多舊情誼的話,他代收了。

秦琅把五百多黨項隨從,挑了五十名留在身邊,其餘的則直接留給了秦瓊做侍衛隨從。

大雪紛飛的早晨,秦琅披着父親給他披上的大氅,翻身騎上馬,帶着自己的衛隊與馬週一起踏上進京之路。

西行長安,路途漫漫,他們此行將先抵成益州成都,然後再沿嘉陵江北上漢中,然後經陳倉道入關中,最後抵達長安。

路途很遠,時間卻很緊迫,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得趕到長安城,要趕上貞觀五年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會。

天氣很冷,好在輕裝前進,大家都騎着馬,也沒有拖累速度的馬車。

終於趕在新年之前,一行人馬抵達了長安。

長安城外,又恢復了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排隊進城的隊伍裡,充斥着大量奇裝異服的蠻夷胡人。

負責守衛的是左金吾衛的士兵們,他們十分認真的查驗每個人的身份,臨近新年,檢查越發嚴格,每個入城的人都要查驗身份,尤其是外地入京的人,必須出示過所。

秦琅一行到來,右金吾衛的兵立即認出了他來。

這些曾經秦琅麾下的兵,趕緊讓排隊的人讓開。

“這是誰,好大的排場?”一名碧綠眼睛的粟特商人問旁邊的大唐牙人兼通譯。

“嘿,好教你知曉,這位可不簡單,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秦三郎!”

“秦三郎?”粟特人愣了下,然後回過神來,“莫不就是剛滅了吐谷渾國的衛國公?”

“沒錯,正是這位。”

粟特商人趕緊退後幾步,把路讓開,一臉欽佩神往的望向那位年輕人,他越看越驚訝,那位如今在西域都傳的神乎其乎的大唐戰神,爲何如此年輕,年輕的都過份了。

“他真是衛國公秦帥,怎麼如何年輕,這還不到三十吧?”

“三十?呵呵,剛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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