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王的一萬多人馬進了淡水港。
可衛王卻沒能到來。
所有人都傻了眼,一時怔怔的發呆,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
“衛王有子嗣嗎?”
淡水城裡,秦琅叫來了衛王家令,那個被他打過兩次臉的家令有些畏懼的低着頭,如喪考妣。事發時,他就陪在衛王身邊,甚至是他慫恿衛王到海上釣魚的。
否則的話,衛王若是坐在大運輸船上,根本不可能出事。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空白的。
“衛王才十六歲,還未成親,更沒有子嗣。”家令哭喪着道,“衛公,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當時一直勸說衛王不要到艇上釣魚,說不安全,可衛王根本不理我,一意孤行,結果沒想到後來衛王又要殺魚做生魚片,又把魚骨等扔入海中,這才引來了那該死的兇惡鯊魚······”
秦琅沒理會這個傢伙,死不足惜。
這種人就是十足的狗腿子,先前幾次扯虎皮做大旗,耀武揚威,被他訓斥後,跑回福州去搬弄事非。
“把此人拿下,下獄關押。”
秦琅很不客氣的擺手,讓人將這個傢伙帶走。
“現在怎麼辦?”
程處默等都不由問道,本來秦琅計劃等衛王到了,一起過箇中秋節,然後他便起程南下繼續巡視。
誰料到,這衛王居然如此短命,大好的前途,結果卻這般葬送了。
“天生沒這命!”
衛王一死,本來照理是應當由子嗣襲爵,繼承這塊封地,可問題是這位是個短命的,還沒娶親呢。如今人一死,又無子嗣。
問題是他本也只是代替李泰給李玄霸承嗣的。
想想這個衛王可能還真不是什麼好爵位,隋朝時楊堅的幼弟衛王楊爽,據說非常勇猛,年紀輕輕就掛帥北伐突厥,屢戰屢勝,相當了得,但也是後來年紀輕輕就暴斃而亡。
再大唐的衛王李玄霸,也是十六歲就死了,兒子都沒一個。
先過繼了李泰做繼子,可李世民搶了皇位後,馬上把兒子要回去了,換上這個宗室遠枝族侄李保定來繼嗣,誰料到,又只活了十六歲就掛了。
照常理,衛國這種情況,要麼皇帝開恩,再從李保定的兄弟中挑一個侄兒給他過繼承嗣。要麼就直接國除。
李保定本身也只是過繼給李玄霸的,再從他兄弟中挑人承嗣不太可能。
李世民說不定會趁機乾脆把李玄霸這支滅了,或許又從自己的兒子中再挑一個來給李玄霸過繼,比如讓李福給李建成過繼爲趙王,讓李明給李元吉過繼爲曹王。
李世民有十四個兒子,可之前因爲痘疫已經夭折了江王和代王,趙王李福和曹王李明是最小的兩個兒子。
自這兩兒子之後,李世民已經沒再生過兒子了,接連生了幾個女兒。
剩下十二個兒子,如今俱封親王,沒理由再會過繼給李玄霸。
最大的可能是國除。
秦琅敲着桌子,如果國除的話,對他倒是個好消息,李保定帶來的這一萬多人,倒是可以打打主意。
“先奏報聖上吧!”
“那這些人?”不論是張超還是程處默,一羣傢伙都個個露出了貪婪之色。這段時間,秦琅帶着他們攻城破寨,瘋狂的在圈地墾荒,秦琅自然是圈地最多的,但程處默等也沒少圈。
只是眼看着這裡光有無數的沃土好地,卻沒人,只能痛心不已。秦琅他們之前把幾萬番人俘虜,都給動員起來墾荒了。
但依然還是速度太慢。
現在這一萬多人到來,又沒了主人,誰不想咬塊下來。
“你們想也別想。”秦琅搖頭。
“三郎你也忒不地道了吧,這一萬多人呢,你就算吃肉,總得給弟兄們喝點湯吧?”
秦琅瞪了眼說話的張大象,“你覺得我秦琅是這種吃獨食的人?我只是想說,不要太過貪心。衛王出意外,這事是誰也想不到的,我們雖說並無責任,可這個時候若是吃相難看,只怕也會惹聖人牽怒。我看,這些人一個也不能動,我們等聖人決定,在旨意下達之前,他們依然是衛王府屬。”
“讓他們到淡水平原去築城、屯田,這些我們代爲管理,是聖人產業,誰也別想亂動。”
張大象訕訕的一笑,“是我誤會三郎了。”
“這麼大一塊肥肉呢,真一口不動?”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在這裡佔盡便宜了,就不要想着一點不剩了。既然衛王來不了了,那我也不繼續在這裡等了,我們明日就起啓南下吧。”
“衛王出這事,我們不得在這裡多留會善後?”程處默道。
秦琅知道這些傢伙這段時間在這裡圈地圈的太爽,都不願意走了。
“別忘記了你們的身份和差事。”
“哎,真捨不得走呢。”
“估計下面的兄弟也不太願意走啊。”
“我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誰想違抗軍令試試?”
程處默等立即不敢再逼逼了。
這次水師艦隊的人上上下下都發了財,程處默等將校跟着秦琅大搞圈地,秦琅也沒吃獨食,就連水師艦隊的士兵、水手也都得了一份好處。
攻社破寨,論功行賞。
事後分戰利品又得一份,那些奴隸最後又分了一份。
甚至用奴隸搞的農莊裡,大家也都有一份子。
每圈下一塊地來,大家就都又得了一份進項,這樣的日子,誰不爽啊。
“你們啊,就是眼皮子底淺,這流求北部大局已定,暫時不會有什麼反覆了,咱們現在趁着天氣好,金秋送爽,八月桂香,咱們沿岸而下,再到中部南部再幹他幾票,不比在這死薅一隻羊強的多?”
“在這圈地是爽,但咱們到中部南部,去掃蕩他百十個寨子,擄他三五萬人口,不比啥都強?到時能圈的地更多!”
程處默等一聽,連拍大腿。
“就是啊,還是搶錢比圈地更痛快,走,明天就走,誰不走誰是孫子!”
於是第二天,秦琅對秦歡等一通面授機宜之後,便正式揚帆啓航南下了。
秦歡很想跟着南下,但秦琅說要他先在淡水呆幾年,尤其是現在衛王李保定餵了鯊魚之後,他這個流求州長史,更需要坐鎮。至於重返故鄉,等幾年也不遲。
當然,秦琅也不是完全沒理會他的感受,他答應帶上秦歡兒子中的三個強壯小夥子同行。三人都被秦琅徵辟爲自己的仗內,授了從九品職。
艦隊揚帆南下,沿岸航行。
李保定的死訊,也由驛站八百里加急送往長安。
長安城,李世民正在中秋賞月,想着要做首什麼應景的詩,結果就收到了快報,打開一看,差點沒咬到舌頭。
“聖人何故如此驚訝?”
“衛王沒了。”
皇后長孫氏一開始沒聽清,皇帝又說了一句,皇后還以爲是兒子魏王李泰出事了,“青雀怎麼了?”
“不是青雀,是衛王李保定,他前往東海流求就藩,本來早應當到了,現在福州發來急報,說李保定數日前在乘船駛往流求島時,在海上不慎失足落水溺亡了。”
“連屍首都沒撈回來。”
長孫皇后聽說不是李泰出事,先鬆了口氣,可轉而也驚的啞口無言。
“碰上風浪了?”
“秋高氣爽,海上風平浪靜,哪來的風浪。”李世民咬着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個李保定今年十六,貞觀九年冬替李泰承嗣玄霸衛王爵。那時十歲的李保定,還比較聰明懂事的樣子。
可承嗣後六年,完全就長歪長殘了,只知玩樂嬉戲,一無所長,十足的紈絝子弟作風。
可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過繼給親兄弟玄霸的,名義上是玄霸的兒子,自己的侄子,誰也想不到他居然這麼死了。
福州刺史獨孤燕雲是秦琅舉薦的,剛上任沒多久就碰上這麼大的事情,他也不敢有半點隱瞞,把事情詳細經過如實奏報。
這位是在海上作死釣魚被鯊魚吞了的,而他之前在福州逗留期間,也幹了許多壞事。
“哼!”
“詔,衛王李保定失足溺亡,諡曰恭,無子,國除!”
長孫皇后在一邊不忍,“衛懷王這一脈豈不後繼無人,聖人三思。”
李世民搖頭,“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就這樣吧。”
在他制訂了分封之制後,親王那是必然要世封永鎮的,多封一王,就多一個藩鎮,雖說藩鎮本意是要屏藩朝廷,但李世民也有些擔心將來這些藩鎮會威脅到朝廷。
哪怕有推恩之制,可終究也是個隱患。
現在既然李保定死了,乾脆就不再保留衛國,也爲大唐削去一藩。
太上皇雖然年老了,可這幾年生孩子卻比他還猛,年幼的皇弟們一個接一個的到來,將來還不知道要給太上皇的這些幼子們封多少個藩國,現在能削一個就一個吧。
隨後,李世民又收到秦琅自流求發來的秘奏,上面說已經暫將衛王的那些人馬安排妥當,暫以皇家莊園處置,聽候皇帝決策旨意。
李世民提起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對秦琅的這個做法很是滿意。
於是乾脆也提筆寫了批覆,告訴秦琅衛國無嗣國除,衛王帶去的那些人,還有那些封地,乾脆都轉爲皇家莊園產業。
本來李世民突然想把李保定的封地轉做長樂公主的公主湯沐地采邑,臨下筆時又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罷了。
衛恭王李保定赴藩半路溺斃,無嗣國除,消息傳出,在京師長安朝野着實也引發了一番動盪,各種猜測也四起。
幸好不是死在流求島上,否則秦琅估計還不知道要被如何編排猜疑,但就算如此,也有不少人提出許多陰謀論,並把矛頭指向秦琅。
中秋節後,朝中不少人趁機發難,彈劾秦琅。
皇帝召見了侯君集與張亮,沒有人知道皇帝對這兩位潛邸心腹說了什麼,但據說兩人出宮時面白如紙,張亮甚至渾身汗溼透。
然後京中針對秦琅的那股妖風一下子全沒了,再也沒有人趁機彈劾秦琅。
九月初,五十二歲的夔州都督虢國公黃君漢病逝任上,這位瓦崗大將,曾爲大唐立下汗馬功勞,也是武德朝太上皇賞識的大將之一,曾任潞澤五州大都督,不過武德九年沒站好隊,後被貶調夔州,一呆六年,跟李績待遇相似。
皇帝念其功績,追贈兗州都督,贈實食封五百戶,令其嫡長子黃河壽不降等襲國公爵位,並襲五百戶實封,授封其夏州都督職。
十月。
尚書左僕射房玄齡請求扶父親靈柩遷葬歷城故里祖墳,併爲父丁憂守喪。
隋朝末年,房玄齡父親房彥謙貶死於涇陽縣令任上,這位隋末大書法家,爲官清廉,政績卓越。他病逝時,房玄齡在李世民麾下參謀劃策,未能替父守喪丁憂,一直深深自責。
如今天下太平,房玄齡請求要扶父親靈柩回鄉安葬於祖墳,李世民也無法拒絕。
特下詔,追贈房玄齡父爲徐州都督、臨淄縣公,並特派宮廷鼓樂儀仗隊從長安護靈到歷城,並下詔,靈柩所過州縣,都要出資祭奠,並特派一千名禁軍沿路護衛送葬。
詔令太子右庶子李百藥親自撰寫碑文。
房玄齡扶柩返鄉,丁憂去相。
皇帝令長孫無忌檢校尚書左僕射,暫時代爲主持尚書省事務。
·······
“衛國公克死了衛王衛國公強勢,衛王壓不住?這都什麼跟什麼,哪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澎湖島上。
秦琅剛從臺中返回,一連串的軍事行動十分成功,攻滅了數十個番社,威服百餘番社,秦琅成功的在臺中建立起了港口碼頭,立起了城堡屯莊,開始運送移民過來屯墾。
“聽說現在長安那邊都這樣說呢。”張超神神秘秘的,“我聽說陛下都與宰相議論過,要給三郎你改封號。”
秦琅不屑一顧,這真是妖風陣陣。
他跟李保定的封號都是衛,但一個是國王一個是國公,就好比李孝恭原先是趙郡王,長孫無忌原先是趙國公一樣,並沒有什麼關聯。
李保定夭折短命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我估計是咱們在這邊搞的動作太大,消息傳到長安,有人眼紅了,這纔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這是來者不善啊!”秦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