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道是中書令,但官階是特進,長孫無忌的官階比他卻高一級,是開府儀同三司,而且這知中書省事很有意思,這不是正式官職,是個差事,類似於主持中書省工作。
有了中書令了,還要個知中書省事幹什麼?
給楊師道安排個婆婆?
魏徵也是這樣的安排,原來的秘書監、侍中職都免了,改成進封太子太師,加鄭國公,知門下省事了。
侍中這個正式官職沒了,可仍然主持門下省事務,繼續在政事堂參預朝政,那王珪從中書令改爲侍中也就顯得尷尬了。
侯君集這個吏部尚書調去河西了,高士廉這位右僕射調來主持吏部工作,看着兩人一個是外放,一個是貶調降職,但高士廉明明又進封爲三公之首太尉了。
連秦瓊這位戰神也再次晉級,從三公之首,晉級三師之末
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秦琅在之前檢校過司空,這次正式授司空,仍升回了開府儀同三司的一品階,還兼管兵部?
總讓人覺得有些眼花繚亂,搞不清長安究竟發生了什麼。
要不是很清楚朝局,秦琅都會誤以爲是不是太上皇崩了後,長安發生政變了。
拿着信秦琅陷入沉思,仔細分析這紙面上的點滴信息。
表面上看,好像長孫無忌高士廉侯君集王珪魏徵這些皇帝親信重臣似乎被旁落了,但細看又不是這麼回事。
長孫無忌免去原來檢校尚書左僕射之職,但卻改爲知中書省事,這是實際主持中書省大局了,連已經正任中書令的楊師道,也得在他的主持下工作啊。
同樣道理,魏徵免去侍中之職,但卻仍然主持門下省事務。
左看右看,似乎真正在這次調整中失了權的,好像也就是蕭瑀,可蕭瑀卻是調去了御史臺,接張亮的班,任御史大夫了。
按新制,御史大夫和翰林院大學士是不再入政事堂爲相的,這兩位雖不入政事堂,卻也有內相之稱。
如此一來,好像也就是吏部尚書侯君集、御史大夫張亮,還有兵部尚書尉遲恭受了影響,紛紛外調他職,可侯君集三人都是出任一道之宣撫,這是帥職,雖是臨時性的使職,卻是比都督刺史更重要的任命。
你說楊師道、溫彥博鹹魚翻身了吧,但楊師道這個中書令頭上又放了個長孫無忌,更別說尚書省有房玄齡這個皇帝第一心腹在。
怎麼看,這兩人復相,也不像是有給他們大展卷腳的機會。
值此太上皇新崩國喪之際,皇帝這樣的一道重大人事調整,到底是出於何意?
太保秦瓊、
太尉高士廉、司徒長孫無忌、司空房玄齡、司空秦琅,
太子太師魏徵,太子太傅蕭瑀、太子太保王珪。
秦琅也知道李世民喜歡折騰宰相,這方面都跟明朝亡國之君崇禎皇帝有的一比,沒事就要調整一下宰相,這裡換一下,那裡動一下,隔三差五不折騰一下,就渾身不舒服。
好在李世民雖然喜歡折騰宰相,但調來調去其實都是那幾個老面孔,在貞觀朝當宰相,不進出個三五回政事堂,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得皇帝重用。
被罷免停職那是常事,但一般也很快就能復相,更不會如漢朝的宰相一樣經常被迫自殺。
李世民愛折騰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秦琅也清楚李世民其實是通過不斷的微操調整,來達到他控制政事堂,掌控宰相們的一種策略,而且還挺有效的。
但是現在這個節點上,太上皇剛死,你又開始折騰了,而且這回不是微操,根本就是大整了。
這又是弄的哪一齣?
幾天後,秦琅進入吉州廬陵,再次收到了來自長安的信,看完後終於有些明白了。
原來,太上皇駕崩,還帶走了吐谷渾可汗慕容順,這位也叫慕容順光的吐谷渾可汗,一生也是坎坷,年少入隋都長安爲質,一呆就是十幾年,後來楊廣滅掉吐谷渾,打的可汗伏允倉惶逃竄進沙漠,楊廣便冊封慕容順做新可汗,派兵送他回去,讓他取代他老子。
結果久在長安的慕容順,本身又是和親漢家公主生的兒子,在吐谷渾國內根本沒半點根基威望,況且老子伏允還在呢。
所以他剛進入吐谷渾境內,就被吐谷渾人攻擊了,最後只得狼狽又逃回長安。
等到隋末大亂,關中稱帝的李淵想要對付隴右的薛舉父子,於是送慕容順回青海,拉攏伏允,一起夾擊薛舉。
這個聯盟沒持續多久,吐谷渾便又開始襲擊大唐隴右河西邊境了,直到李世民稱帝后,忍無可忍,秦琅更是戰神降世,直接把伏允這老狐狸徹底挑殺,吐谷渾滅。
可伏允被殺後,溫彥博楊師道等堅持要對吐谷渾推行羈糜政策,要保持其國,認爲如當年隋一樣直接吞併改爲州縣的做法,是行不通的,最後皇帝採納。
於是冊封慕容順爲大汗,又加封他爲西平郡王。
青海於是平靜下來。
但是這幾年,吐谷渾人其實一直很不服氣,最後慢慢的把這怨氣都歸到了慕容順的身上,認爲他無能,認爲他不配繼承大汗之位,認爲他根本就是唐人的走狗。
於是就在太上皇駕崩那天,日月合朔,遙遠的西北青海湖畔,發生了一場兵變,慕容順被他的侍衛殺死,兵變後,控制了伏俟城的吐谷渾將領,立即宣佈擁護尊王慕容承爲新大汗,並且要收復被大唐割走的河湟谷地等地區,同時要把唐人駐紮在吐谷渾的兵馬趕走·····
吐谷渾要變天。
這是吐谷渾兵敗後積蓄幾年的怨氣,也是與吐谷渾被擊敗歸附大唐後,這幾年發展的很不順有關,以往吐谷渾人若是遇到天災疫病啥的,那就去搶東邊,搶唐人,找補回來。
可現在吐谷渾沒法搶唐人了,日子難過起來,尤其是對於尊王等一批人來說,他們其實一直都不服大唐,只是以前無奈。
而現在他們暗裡勾搭上了吐蕃這個南邊高原上的新興強部,他們聽信了吐蕃使者的鼓動,認爲不能忍受大唐的欺壓,必須得站起來反抗,大聲說不。
於是乎,青海湖邊陰謀展開,而向來無能的慕容順根本就沒有發覺,直到他被自己的侍衛所殺。
吐谷渾變天,且剛好處於太上皇駕崩的節骨眼上,消息傳回長安,也是讓李世民很是頭痛。
國喪期間,自然不能動刀兵。
因此最後思來想去,李世民把向來主張羈糜政策的楊師道、溫彥博又拎進了政事堂,同時把在青海呆過的心腹侯君集派過去做宣撫使,先安撫一下吐谷渾人。
另一方面,又派尉遲恭駐河西,張亮駐隴右,做好防禦準備。
兩手操作,以防萬一。
不到萬不得已,李世民現在不能跟吐谷渾這些渾人開打。
所以積極釋放信號。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釋放下信號,並不是真正的要重用楊溫二人,要不然,也用不着還搞個長孫無忌知中書省事,魏徵知門下省事這種騷操作了。
而秦琅兼知兵部,這也是一個強烈信號。
秦琅是啥人,那是曾經一人獨滅吐谷渾的狠人,皇帝親口稱讚爲大唐之霍去病的戰神啊,當初可就是他帶領隴右道軍,殺入吐谷渾,轉戰數千裡,最後甚至槊挑伏允老兒的。
這位兼知兵部,那就是告訴吐谷渾那些傢伙,輕點跳,再鬧騰,放秦琅了。
你怕不怕?
要不是國喪期間,秦琅估計李世民可能真的要直接放侯君集了,畢竟如今不比當初,現在大唐已經放眼四顧,舉世無敵,就一個吐谷渾跳什麼?
況且還是個已經被擊敗過,打死打殘了的死狗,現在還亂吠,直接踢死算了。
秦琅也只能感嘆一聲,這世上的鐵頭娃還是太多,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吐谷渾你安心的放牧不好嗎?
非要跟大唐扳手腕,就你那小身子骨,扳啥啊。
他對於吐蕃在後面的卑劣行爲倒沒什麼大的反應,吐蕃現在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松贊干布在高原上平定了叛亂,年輕氣盛着呢,此時正是一股子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覺得全世界也就那樣,天老大我老二,大唐又算老幾。
我跟你們好聲好氣的求娶個公主,你還總瞧不起我們,那我就打到你們肯爲止。
尤其是薛延陀和大唐的聯姻談成,更是給了吐蕃人不好的信號,他們還真以爲大唐是被薛延陀人的武力給嚇服的,於是決定也來效仿。
直接挑動吐谷渾內亂,既能驅虎吞狼,還能來個坐山觀虎鬥,等到吐谷渾利完用,到時再來個黃雀在後,把吐谷渾給拿下,成爲他們挑戰中土大唐的校場。
算盤那是打的一個精。
吐蕃和大唐都沒把對方放眼裡,大唐是根本瞧不起吐蕃,太遙遠太偏僻,跟那極東北的流鬼國、夜叉國啥的有什麼區別?
而吐蕃人則輕視了大唐,認爲大唐也就跟南邊的泥婆羅一樣,泥婆羅也很強啊,但我們跟他們展示一下吐蕃戰士的強悍,他們國王不就立馬把公主送來和親了嗎?
所以對付大唐,也得這樣!
你個嘚嘚啊,啥也不是,秦琅不屑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