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封禪後,皇帝便移駕齊州。
齊州歷城出了一文一武兩位名臣,房玄齡和秦叔寶皆是歷城人。皇帝先去了秦家,貞觀初秦家老宅突然塌陷,然後涌出泉水,不久後形成一個深潭。
當地百姓稱之爲黑龍潭。
秦琅後來便乾脆拔錢把老宅改成了一個園林,花費十萬貫後,老宅煥然一新。
皇帝車駕進了歷城,房玄齡請求聖駕到房家,結果皇帝最後卻選擇去黑龍潭秦家。
一來是黑龍潭秦家近年新修的,當初花費不少,這園子確實修的漂亮,地方也大。二來,也是懷念老夥計秦瓊。當然,這裡面是否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外人也難以猜測。
總之,皇帝沒有去房相公家,而是去了秦家。
好在秦瓊嫡子齊國公、左衛中郎將、世封鬆州都督、上柱國秦珣隨駕,便由他領兄弟們招呼着歷城秦氏族人負責接駕。
這位齊國公今年已十八歲,在去年正式迎娶了趙國公長孫無忌的女兒,這樁婚事雖然一直不被崔氏滿意,總想找機會悔婚,可秦瓊去世前曾留有遺命,讓崔氏不得悔婚。
秦琅也是支持這樁婚事的,所以最終崔氏也終究沒能悔婚,秦珣在去年正式與長孫無忌的女兒完婚,不過崔氏也始終放不下五姓女,最後讓兄弟崔敦禮嫁了一個女兒給兒子做妾,也算是親上加親。
秦珣雖說是故齊王、太師秦瓊嫡子,如今又是長孫無忌的女婿,出身將門,卻棄武習文,去年參加科舉進士科,得到長孫無忌等的招呼,又有馬周這位主考官幫忙照顧,最後也僅是勉強得了個二甲進士出身。
學文多年,其才學也一般。
接人待物這方面,更顯稚嫩,好在崔氏名門之女,當齊府家多年,也是幹練老到。
得到接駕任務後,也不心疼錢,大方的開口,準備十萬貫錢用於接駕,各方面務必要周全到位。
一面安排秦理秦珪幾兄弟幫忙奔走,又找來兄弟崔敦禮讓崔家派人協助,到是也把聖駕安排的妥妥當當。
聖駕住進來後,崔氏對長樂公主還格外的關照,儼然一副未來婆婆的體貼姿態,倒是讓長樂感動不已,跟她很是親近。
皇帝住進了齊國公府,去秦家宗祠拜祭過,又召見了秦氏族人子弟等,考校了秦理等人的騎射本事等,最後很是滿意。
秦理諸兄弟散階各加一級,不少秦氏子弟也獲得蔭賞出身。
當然,皇帝封禪泰山,可不僅僅只是表面的祭祀這麼簡單。
如房玄齡在歷城房氏老宅子中對自己的子侄們所講的那樣,前代帝王,所求各異,或禱年算,或思神仙。
這話也是很有道理的,秦皇、漢武,除了因爲政治因素而封禪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兩人都迷信神仙的長生不死之藥,求長生求成仙,所以這兩位皇帝上泰山封禪也特別神秘,他們封禪用的玉牒文就秘而不宣。
而東漢光武帝爲了保持帝位的傳承,反對非劉氏而王,但他在最後兩年之內,對封禪態度有根本性的變化,因而他的封禪,不能不令人有祈求健康長壽的推測。
房玄齡伴駕多年,是少數幾個知曉皇帝龍體健康狀態的人之一,他知道皇帝幾年前因氣疾而導致失去了生育能力,這是極隱秘的事情,也是一直困擾着皇帝的隱疾。
皇帝才四十來歲,因氣疾而導致此症,不得不說是讓皇帝惱怒煩躁的,這幾年,皇帝可沒少爲此求醫問藥,可幾年下來,藥石無醫,皇帝也早心灰意冷,如今已經開始轉而求仙問道,試圖從那些方家秘術,道家仙丹裡找到醫治之法,重振雄風了。
當然,皇帝的玉牒是公開宣示的,他公宣天下,謝成於天,子孫百祿,蒼生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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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成於天,是他對自己的事業功績的自我評價肯定,充滿自信,也深感自豪。而子孫百祿,這屬於人之常情,帝王也不能免。
而蒼生受福這一點比較難能可貴,皇帝不僅想的是家天下,還把天下蒼生百姓福祉提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
當然,這些也只是公開的。
就如皇帝私下裡也暗暗祈求上天,能讓他重振雄風一樣,皇帝此次封禪泰山,也還是要藉機東巡,然後突襲高句麗的。
東巡封禪泰山,本就是一個戰略掩護。
借封禪之機,調動兵馬,運轉錢糧。
打高句麗,這是李世民繼位之前,就已經預訂的計劃之一,只是時間一直不算成熟,所以一直在等。
當年隋朝徵遼東的時候,李世民雖然還年少,但他父親李淵曾做爲衛尉寺卿負責過徵遼軍器錢糧事務,所以他也是跟着去過遼東的,親眼見過當年那場拖垮了中原大隋朝的國戰是如何的殘酷慘烈。
父子倆對徵遼之戰各有體會,李淵後來當了皇帝后,便有過完全放棄遼東,甚至要讓高句麗跟大唐平等相處,不再要求臣藩進貢之意。而李世民卻在年少時就立志,將來定要率軍來複中國子弟之仇。
從當上皇帝之後,李世民就在爲這一天準備。
已經準備了十五年。
黑龍潭秦家。
大廳。
“新羅女王金德曼向朕哭訴,說百濟聯倭突襲新羅,攻取其四十餘城,伽倻國王也向朕上訴說遭百濟和倭軍入侵。”
“兩國又說百濟和倭國聯合高句麗,圖謀斷絕新羅、伽倻二國入朝之路,皆請求我大唐出兵救援,主持正義。”
“朕親自召見了高句麗王子高任武和百濟王子扶余義慈,二人卻反誣陷是新羅、伽倻二國挑釁在先,並且拒不肯歸還所侵佔之城池土地、人口,唯有倭國皇極女王態度較好,表示回國後就召回兵馬回倭。”
皇帝很生氣,他以九五至尊的身份,以天可汗的宗主地位,親自調解藩屬國的紛爭,爲他們調停戰爭,可百濟和高句麗居然敢抗旨不遵。
尤其是高句麗不僅不遵旨,甚至還暗地裡勾結漠北薛延陀,拉攏百濟、倭國,四下結盟,一心反唐。
中書令長孫無忌當即道,“高句麗、百濟、薛延陀都已經在反叛大唐的歧路上越走越遠了,根本不願回頭,對付他們,唯有我大唐的鐵騎橫刀才能讓他們知錯悔改。”
尚書左僕射房玄齡也表示,“朝廷從去年開始就已經着手準備征討,如今錢糧器械皆已備齊,兵馬也已徵召起十萬人馬,隨時可以發動攻擊。”
以特進知門下省事的魏徵捋着鬍子出聲,“高句麗、百濟等侵襲新羅、伽倻故是有錯在先,但我大唐堂堂宗主,就算問罪,也應當堂堂正正討伐,怎麼能偷襲呢?”
“朝廷應當先派出外交使臣前往高句麗、百濟,宣旨問罪,如果他們仍抗旨不遵,再正式發兵討伐,而不是偷偷摸摸的突襲,這有失我大國身份!”
尚書右僕射兼吏部尚書李大亮反對,“魏相,朝廷去年已經派過使者去調查調停,這次封禪各國使者皆至,聖人也親自召見了高句麗和百濟王子,可他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所以如今我大唐發兵征討,有何不對?”
“至於說突襲,那也只是軍事兵法,既然要打,那如何打就都按照兵家戰法來,怎麼方便怎麼打,怎麼划算怎麼來,難道還要提前通知高句麗,然後雙方約定地點,擺開人馬對陣?”
說到這,李大亮提醒魏徵,高句麗本就實力很強,當年隋全盛之時傾國之力討伐,也都沒佔到便宜,所以要對付高句麗,絕不能輕敵大意,爲了勝利,別說突襲,就是派刺客去暗殺高句麗王都是值得的。
坐在上首的皇帝眉毛挑了挑,無疑是很認可李大亮這番話的。
外交固然得有,但最終的結果不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還得是靠打。
魏徵保留意見,認爲軍事固然重要,但首先要以德服人,大唐做爲天下共主,得讓各國認可。
房玄齡問皇帝,“陛下原擬由魏公掛帥東征,可如今魏公人卻還在天南,戰事在即,三軍主帥不可空缺,還請聖人早做決定。”
李世民無奈點了點頭。
放眼當今朝堂,大唐開國將帥們大都還健在,正值當打之年的也是很多,隨便選一個出來,都是可以掛帥統兵東征的。但在皇帝的心目中,最適合的人選當然還是秦琅。
秦琅三十出頭,卻戰功着著,他的戰功還都是從武德九年開始的,這十五年來,論軍功戰績,無人能出其右。
李靖這樣的大帥,可戰績也主要是在開國之初,平定東南,以及武德後期,鎮守河朔邊疆,然後在貞觀初敗東突厥後也就退下來養老了。
李績等許多大將,也都是安穩十多年了。
貞觀朝比較活躍,戰功較多的將領,首推秦琅,然後是柴紹、程咬金、薛萬徹、牛進達、蘇定方諸將。
廳中一衆大臣都望向皇帝。
秦琅本來確實是東征掛帥第一人選,可誰也料不到這位魏公,鬆州大敗吐蕃後,辭職丁憂,然後就不肯再回朝了。
都閒了好幾年了。
“聖人,秦相能回來嗎?”長孫無忌也問。
“朕已經派許洛仁帶百騎去武安州接人去了。”皇帝端起紫砂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聲音平淡的道。
不過大臣們卻都聽到這話裡有幾分惱怒。
看來皇帝也是沒法淡定,真的惱了。
房玄齡卻還在追問,“就怕許將軍未必接的回來,戰事在即,總不能主帥卻一直空缺吧?”
長孫無忌聽出房玄齡話中之意,這是想換帥。
“既然許洛仁都奉旨帶百騎南下了,要不了多久肯定能接回秦相公的。”
“聖人之前可是已經下過許多道徵召魏公還朝的旨意了。”房玄齡不客氣的反駁。
這兩位宰相你一言我一語,脣槍舌劍卻是互不相讓,不知從何時起,曾經親密戰友的二人,如今成了朝中水火不容的關係。
太子承乾站出來勸說兩人。
“二位相國勿爭也。”他轉向皇帝,“兒臣以爲魏公並不願意爲東征之帥。”
關於這點,其實李世民心裡也是清楚的,至於說秦琅爲何不願意掛帥,基本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琅的功績足夠高了,他根本不需要再去領兵東征,人臣功績太高並不全是好事。
秦琅這些年,越來越滑頭了。
“太子有何建議?”李世民問承乾。
“兒臣以爲,聖人當別擇大將爲帥,且當早下決定,然後再通知秦相,召他回京與長樂公主大婚。”
李世民對太子點了點頭。
“秦琅與長樂的婚事確實不能拖了,若讓秦琅掛帥東征,那這婚事豈不是得一拖再拖?朕總不能耽誤了長樂,這樣吧,這次東征就不用秦琅掛帥了,讓他先回來完婚,婚後就留京輔佐承乾監國,順便多陪陪長樂。”
皇帝緩緩又道,“至於東征主帥,朕打算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