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只是漠北諸都督府州,而東部的奚、契、霫、室韋、靺鞨等並不隸屬。
東部的奚契諸部,則統屬於設在遼東城的鎮東大都督府管轄。
鎮北大都督府的轄境相當於今內蒙烏加河以北的外蒙全境、俄羅斯額爾齊斯河、葉尼塞河上游及安加拉河、貝爾加湖周圍地區。
二十四都督府,皆羈糜統治,冊封其部落首領爲都督、刺史,世襲。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秦琅建議朝廷一定要與他們會盟立誓,劃界分疆,盟誓約定各部互守疆界,不得越界,不得互相攻擊,否則大唐就要出兵討伐,各部要響應協從。
對於眼下回紇奪佔的薛延陀地盤等,部份劃給回紇,其餘則大唐與諸部共分。不是大唐拿走,而是與其它諸部共分,也是爲了讓回紇沒法得到其它部族的支持。
薛延陀曾經佔據着最好的草場,還有大量的人口、牲畜,大唐肯拿出來各家分,各家豈有不心動的道理。
“二十四都督府設立後,以後每年秋,各部首領到鬱都軍山的鎮北州進行會盟,一起調節各部之間的矛盾等。”
“同時,鎮北州做爲朝廷在漠北正州,還將成爲朝廷在漠北的重要貿易商埠,支持各部前來貿易。”
在秦琅的設計裡,其實就借鑑了蒙古人本身的會盟制度,以及滿清統治蒙古時的盟旗制度。
先把漠北劃成二十四個部落領,盟誓立界,再保留一個朝廷正州。
然後再跟諸部會盟,以皇帝恩封的旨意,在這二十四個部落裡,再分設州縣,比如給各部首領的兄長子侄等推恩分封,這樣層層分封下去,一個大部落,就會被劃分成數個州和許多個縣,甚至是更多的鄉、村。
然後層層分封下去之後,以盟誓立碑簽約的形式將其固定下來,所以領地以後就不能再打亂了,領地可世代子孫承襲,但都督府、州、縣、鄉、村這一級級就固定死了。
而各部承襲都還得要經過朝廷的一道旨意授封,這就加強了中央的權威性。
在鬱都軍山設立一年一大盟的盟會制度,各部首領三年入京一朝貢制度,而各領地內也讓他們推行這種盟會商議制度,其實就是爲了瓦解各部首領們的權威地位。
漸漸的,各部的權力就不再一直是在首領手中,而是分散在各個家族之中。就好比劉邦建立漢朝,分封了各個兒子爲王。死後其太子繼位稱帝,他雖然也能再分封兒子爲諸侯王,但劉邦封的那些諸侯王是不會變的,這就使的權力分散了。
而等到幾代之後,比如到了漢武帝劉徹的時候,那些諸侯王們跟皇帝已經相隔幾代了,對劉徹對中央朝廷的認同肯定就更差。
這是必然的。
而如果按照草原上傳統的習俗,雖說諸部也是分封之制,但是新的首領繼位後,總是會用自己的兒子兄弟,取代父親的兄弟叔伯等封鎮地方,統管人馬的,這就能保證部落首領的權力相對集中一些。
而就算如此,草原上都經常內訌,如強大的突厥汗國之所有衰弱,就是幾次著名的汗位繼承之爭,一羣叔侄兄弟們各憑強大的部落人馬開戰,最後打出狗腦子來,然後被中原隋朝狠狠抽老實了。
如果能夠給他們層層分封,然後固定封地,那以後漠北諸部基本上就廢了,一兩代時還好,都是兄弟子侄,數代之後,可就沒那麼親了。
秦琅提議要積極干涉漠北諸部,但不是武力征服,那樣成本太高也難以持續,以這種分封、盟會爲主,朝貢、市貿爲輔,把他們都控制起來,真正的實現羈縻的目的。
誰敢突破盟約限制,那就立即召集其它諸部削他,停他貿易,禁他互市,讓各部起來滅了他,然後再把他的地盤分封給各部子弟。府州縣甚至鄉村等區劃始終不變,但是受封的領主是可以變的。
誰聽話就一直冊封,誰不聽話就滅了他,換個人受封。
對漠北,朝廷不需要徵稅,只需要維持貿易,貿易所得的利潤,加上唐邊市內徵的稅,就足夠了。
當漠北的鐵勒人爲主的諸部階層固化,而且環境變得安穩後,這些人就會慢慢的腐化墮落的,有貿易之利,這些人根本用不着搶,就能過的很舒適,甚至當貿易發達後,漠北的遊牧民族也不用再擔心什麼白災黃災黑災了,草原不產糧,但可以用牛羊牲畜用馬匹駱駝,用皮毛等買糧買鹽啊。
當他們漸漸的成爲了純粹的牧羊人牧馬人牧牛人等後,也就不再對大唐形成威脅了。
當然,要做到這一步並不容易,這首先就需要大唐保持強大的武力威懾。而眼下大唐在滅東突厥後,又新滅了薛延陀國,正是個不錯的時機,尤其是還有不少唐軍鐵騎還在漠北呢,因此這個時候推出這個新的制度,不管吐迷度如何有野心,也要好好惦量惦裡。
而只要這套制度先立起來了,那麼以後誰敢違背,大唐可就師出有名了。
從最早的突厥獨霸草原,再到薛延陀與回紇分掌漠北,再將他們變成大唐鎮北大都督府下的二十四都督府,一步步分化瓦解他們。
如果計劃成功,以後大唐新增一個巨大的商品市場,同時也能獲得更充足和廉價的牲畜、皮毛和奶肉製品等,長遠看,這當然是非常好的事情。
“魏公這下的好大一盤棋啊,可漠北的諸部豈能甘受指揮?那些人本就是野蠻胡人,哪約束的了?”
崔敦禮對蕭老炮的質疑馬上反駁,“我覺得魏公此議甚好,這些年朝廷對漠北的治理,其實已大見成效。雖然漠南之地只推行了沒幾年的羈縻政策,很快就全面爲經制正州,但通過劃分草場邊界,加強貿易等手段,確實讓漠南安置的那些突厥人現在都十分安份,邊境再無戰事,也沒有草原胡人經常南下劫掠,我大唐也不用年年北上防秋,漠南成爲大唐最好的牧場,突厥人成爲我大唐最好的牧人,這難道不是事實?”
“漠南漠北豈能一樣?我大唐在漠南設立了多少軍鎮,建了多少堡壘兵部,駐了多少兵馬?在漠北能行嗎?”
“我覺得魏公計劃很好,蕭公難道有更好的計劃,還是說只一味的放棄不管,那又豈是什麼謀國之策,非要讓漠北成爲隱患?”
蕭瑀也被駁的無話可說。
漠南之地那些突厥人的安置,十來年了,政策也幾經調整,如今看來,確實還是效果不錯的。
北方邊境的突厥人幾乎已經不再威脅朝廷,甚至成了朝廷重要的牧區、稅源,這是不爭的事實,總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二十四都督府的部落首領,可世封國公爵位,加大將軍階,授都督、刺史職。其子弟則授爲侯爵、將軍、刺史,再往下授伯爵、中郎將、縣令,然後是子爵都尉、鄉長,男爵、校尉、村長······”
男爵掛校尉銜的村長,大家總覺得怪怪的,但是如果都只是散爵,那又不值一錢。
“以後,漠北諸部皆爲唐臣,誰敢自稱可汗者,乃叛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假如藥羅葛吐迷度不肯接受這套呢,如果他不肯把吞併的薛延陀部的地盤和牲畜人口拿出來分,不肯去除汗號呢?”蕭老炮追問。
承乾微微一笑。
“魏公信中後面倒是有說,假如吐迷度不識時務,那麼說明此人早懷異心,將來必會反叛。如此,那麼我大唐不如早下手爲強,趁熱打鐵,先滅了他便是,到時以回紇之地盤、牲畜、人口等也其它二十三部瓜分,諸部豈有不願之理?”
對大唐來說,到時不過是二十四都督府變成了二十三都督府而已。
“魏公的建議,對於戎狄蠻夷,得分而治之。漠北、漠南得分治,遼東和西域也得跟漠北分隔開來。幾大片區裡,還要再層層細分,如此方可無憂。”
“魏公還舉薦由鬆州檢校都督、寧遠軍使蘇定方出任鎮北大都督府長史、鎮州州刺史兼鎮北軍使,中郎將薛仁貴任鎮北州司馬兼鎮北軍副使。諸位相公以爲可否?”
漠北常駐一軍,唐騎八百,然後徵召漠北二十四部胡兵,每部各一百,總三千二百騎兵。
以滅薛延陀之部份俘虜於鎮北州放牧養羊養馬,並在鬱都軍山開商埠市場。
有這麼一支三千餘騎的常備軍在,就能時刻威脅漠北諸部,若是各部間有矛盾衝突,也能第一時間前往解決。不管是草場爭奪,還是搶奪牲畜等,有三千二百精騎,裁判的話也更有威嚴。
誰敢無視大都督府的裁決,就得考慮一下這支精銳騎兵的存在。就算實力強的部落不怕這三千來騎,也得考慮中原大唐的百萬之師。
如果沒有這樣一支兵,相距數千裡之遙,僅靠朝廷旨意,那些人說不定還真未必會老實肯聽。
洛陽的天子,有時也未必就比漠北的三千鐵騎來的更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