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迴旋

徐三爺打馬回府,城外見不着正主,他也懶得多看一眼,對項詅,他還有事要問。

見徐三爺進來,項詅讓人擺飯,家中人都看着徐三爺想問他,但他不開腔別人也不敢問。

飯後,打發三個少年回院子,杜幕不放心,用過飯便轉回城牆樓,徐三爺也不說他,攙扶着項詅,雙雙回房。

換洗一番從後罩房出來,看心蘭扶着項詅慢慢靠上牀榻,這新河的冷還真是不同於京都,家中人都是在京都呆慣了的,屋裡暖了兩個火爐,項詅每日暖爐也不離手,看她小心翼翼的,十幾天前,就已經讓產婆住進西院,也就近一個月的時間就要生了。

揮手讓人出去,在她身邊躺下,錦被給她掖好,一時兩人也不開口。

還是徐三爺問她,“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大夫一直住在府裡,有什麼你要說出來”。

項詅聽出他話語裡的疲憊,想來這十來天他都沒有好好消停過。

“三爺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只是你,這麼大的事、、、”徐三爺封住她的脣,將她想寬慰的話語消沒在脣齒間。

半響之後,將她鑲入懷中,深吸一口氣,“只有你的事是大事,旁的不消你操心,十來天不見你,想得心慌”。

項詅將面龐從他懷裡擡起,兩人面頰也就一線間,嘴角泛起笑容,淺淺的酒窩看得徐三爺心裡敞亮。

撿起話音,“七姨娘怎麼樣?”。

項詅悄聲細語,熨燙了枕邊人的心,“還活着,冬天穿着厚實,見了血,還不至於致命,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徐三爺用下巴摩挲她的額頭,有胡茬刺得癢癢,項詅擡手捂住他下巴,徐三爺輕笑出聲,“機靈鬼,不知道肚子裡這個會是什麼樣子,長得像你還是像我?”

“像三爺”,項詅從善如流,“當然像三爺這般”。

“若是女兒也像我這般?”,調整了位置,項詅枕着他胳膊說話,“若是女兒自然是如你這般”,此時看項詅,怎麼着都是美豔如斯的少婦,生出怎樣的女兒呢,還是生女兒好,生女兒,家裡就有兩個可人心的丫頭,項詅是一個,再生一個小丫頭,徐三爺越想就越覺得還是生女兒好。

項詅輕笑出聲,“三爺想什麼這麼美?”

徐三爺也笑出聲,今日回時看項詅又有變化的肚子,滿心事想的都是快要見到小女兒了,也就特別想問問項詅生女兒好不好,就這樣急衝衝的回府。旁人知道怕是要嚇破膽,城外還駐紮了兵馬,隨時一戰都有可能,主將竟還心心念念他的小女兒。

杜幕與幾位將軍在城牆上生了爐子煮茶,樑樂接過杜幕遞給的茶碗,抽抽鼻子,“這天兒,就適合老婆孩子熱炕頭,說到這老子就想把那姓田的混蛋大卸八塊,方可解心中鬱悶”。

蔣灄手捧茶碗,對着彎彎半弦月,擡手敬了敬,“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可別說,這月色就得美酒相對,可惜啊,今宵只有茶了”,楊參軍少見也感概一回,他們這羣人,除了韋伯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其他人都各有家室,眼見着年底要回京述職,再看眼下城外上萬的兵馬,夢想泡湯了。

楊參軍面露狹促,朝幾人點點頭,“想不想知道點敵情?”

樑樂一見他這樣,心裡按捺不住,他們兄弟跟着徐三爺去過西北荒漠,走過北方冰原,淌過西南茂林,追擊海盜時下過大洋,早就默契到不同常人。

蔣灄是酸秀才一枚,只有在戰場上他纔是煞星,下了戰場他就是個文縐縐的書生,就愛那點酸文,不能回京過年本就是惹了他禁忌,去年宮中夜宴作詩輸了國子監一首,沒博得頭籌,這事就如卡在他心頭的倒刺,那是抓心撓肺的難過,正想着今年回去大出風頭,結果這事被攪合了,心中鬱氣不得舒坦,一聽楊參軍挑頭,幾個立馬擊掌議定。

杜幕纔不與他們瞎胡鬧,夜半深更的,這羣猴崽子都是武將,膽子肥不說熟悉這新河的一草一木,往黑暗裡一紮,連個影子都摸不着,自己這文弱書生就留守後方吧,現在杜幕才明白白天徐三爺讓自己出城宣密令,只說自己‘較爲像些’,可不是自己較爲像些,看這幾個只要往馬背上一坐,周身殺氣,這樣的人跟你說可免死罪的話你可信?讓他們說不服者死倒是會有人信。

杜幕一臉風輕雲淡,“杜某敬候幾位探得軍情,明兒早起三爺處討賞”。

幾位將軍恥笑他幾句,也不便說什麼,事實就算杜幕想去也沒機會,杜幕可是九爺的幕僚,人前一站還得供着呢,他不反對哥幾個胡鬧就算不錯了。

鬆泛幾下,活動凍得僵硬的手腳,跟着的護衛小廝個個不敢上前,每次幾位爺胡鬧的時候,他們就得趕緊躲,若是有反對的少則一頓踢,多則發回家中去,再想出來那是不能了,乖溜溜的接過自家主子身上有聲響的物件,寒冬臘月的只穿夜行服,連馬靴也換成了葛布的千層納底鞋,收拾妥當了,數數五人貓着身子到海陽門城牆,這是一面老牆,用的是海里打撈的黑石,五個人相顧一眼,多有挑釁,順着牆面幾個起落悄無聲息的下到城外,瞬間,在城牆上的人便不見了他們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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