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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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與侯夫人到西苑時太醫已上藥完畢,留了明日要擦的藥膏之後告辭出來,徐二爺送他正好接了父母親進去。

侯夫人低頭看傷口,心中有氣,又問太醫怎麼說,徐三爺回她,小孩子皮膚嫩長得也快,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過兩天消了炎症結痂之後就能好。

今日跟着嫃兒的人都跪着,心蘭幾個丫頭全天與項詅應付見宗親,跟着的是兩個小丫頭,樑媽媽與李媽媽也在身邊,若要仔細查,也不知怎麼着手。心疼孫女,侯夫人使起性子來,看着丈夫兒子徹查,主要是今天嫃兒是內院外院躥了來回,盯着的人即便不錯眼也不能個個看得清楚。

侯爺安撫她,他與侯夫人年輕的時候都是倔的,你來我往的置了許多氣,侯爺的妾室也不少,但卻沒留下庶子女,這幾年歲數上去了,侯爺倒是學會忍讓,也助長了侯夫人許多小性子,都是無傷大雅,家裡人也無人與她計較,就是老太君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說也就過去,此時她一定要徹查,倒讓項詅心生感激來,不管怎麼樣,侯夫人是疼孩子的。

自然是要查的,徐三爺不是軟柿子,誰與他過不去,自是要尋一尋誰的麻煩。

好生生送侯爺與侯夫人回去,又迎來世子與世子妃,嫃兒睡下,也就沒去吵她,世子妃留下許多藥材,又說了些寬慰的話,待世子與徐二爺、徐三爺從書房出來,送他們出院門這才夫妻倆得以歇下,兩個孩子睡裡面,夫妻倆睡外面,沒有睡意,睜着眼看着帳頂,徐三爺躺進去,項詅伸手幫孩子掖被角。

靠近寬厚溫暖的懷裡,兩人都舒一口氣,大人再受罪,可也不想孩子受一點苦。

二日去請安,雖是擦了藥,又養了一晚,傷愈還是腫了一塊,老太君摟着心疼半天,府裡還是侯夫人主持中饋,世子妃管着閒雜事,二少夫人只是打打下手接待些人來客往,家裡人簡單,大家和氣。這樣一來,項詅身邊兩個幼兒,每日去請安之後也就回自己院子,自那日嫃兒受了傷,果真與老太君求牌子不讓別人碰她的臉,家裡人哭笑不得。

項家還是李大管事主內,柳大管事主外,賀媽媽是先前跟着項大奶奶的人,所以府裡的大小事處理得倒也平順,項詅見了徐家的宗親之後,人人等着看她怎樣處理項家的大攤子,她是項家出來的姑奶奶,現在又是榮忠侯府的三少夫人,項家,她若是伸手去管,別人會說她心寬,心思不純,再者徐家這樣的人家,內宅婦人不能去拋頭露面也不能再去應付生意上的事。

因爲有項紹雲,侯夫人理解她,准許項家的管事們每日進出侯府,也是爲了項紹雲能安心讀書。

國子監入學是在每年的三月份,或許真的是投緣,徐淳燁不同於家裡的哥哥,他喜好詩書文墨,竟與項紹雲格外投緣,徐家還沒有出過文臣,他們是簪纓之家也不會容許再出文臣,但能有一個讀書人倒也是新奇,徐家的宗親也都是武將,格外少的會弄文墨的,侯夫人對項詅慢慢等同於對其他兒媳,卻對項紹雲格外親近,她是詩書世家出來的女子,進徐家起初幾年與侯爺這樣舞刀弄劍的說不上幾句話。現在家裡有讀書人,她自然喜歡。

嫃兒愛看小魚,侯夫人便將自己院子裡原先的三缸彩色金魚給搬到西苑,因是祖母賞的,嫃兒日日要去寧繪院說小魚,侯爺玩笑侯夫人會手段,三缸小魚便把孫女兒收買了,侯夫人歡喜之餘回嘴,侯爺書房裡面都是刀槍兵書,只得家裡衆多孫子的喜愛,偏不得孫女心頭好。

侯爺不信,家裡最小的孫子睿哥兒纔會爬,其他幾個大的天天晨時去練武堂扎馬步練拳腳,睿哥兒還有幾年乖巧,自己可以疼睿哥兒不是?

頭天徐三爺交代要帶項詅去見重要的人,一雙兒女都帶去,從暉立院請安回來,文武來請去外院,嫃兒聽母親說要見客人,拿着桃紅儒裙比來比去,穿哪一件呢,問母親,喜歡哪一件?

項詅失笑,哪裡會有這樣臭美的小孩,“快讓心蘭換上,見客人遲了可不好”,嫃兒點頭應好。

就在外院徐三爺自己的書房裡,晉琂與晉信閒適的在一旁喝茶,今兒興起來徐府看看,這幾年徐三爺在新河,見着的日子可不多,聖上進來算着他回來,公務上的事自是要他仔細,但臣子的私事也要問不是,這叫排解後顧之憂。

前兒徐三爺回來,還沒來得及上王府裡請安,今日兩位一同來,一來是商議公事,二來自然是要看看徐三爺的妻女,他們可是記得,三年前,徐三爺一副決絕要去新河的樣子。

項詅帶着兩個孩子進外院,文武領着去往徐三爺的書房,老遠看着侍衛森嚴,清一色王府以上的規制着裝鎧甲,項詅心下一緊,皇家人。

手下有些用力,嫃兒的小手握在母親手裡,擡頭看,項詅朝她安慰的笑一下。

看着徐三爺在兩人面前來回走了兩趟,實在不忍,“徐都統,你這是緊張?”

徐三爺無奈,他是緊張,過幾日宮裡就要下旨召自己回東大營,陛下會有旨意誥封,兩位王爺今兒可不是來閒坐喝茶的,待他們見過項詅,呈報聖上,全看聖上的意思,他不怕別人說他如何,他只擔心項詅受委屈,此時項詅最缺的就是一個誥封,有了誥命,別人再想多話也是要有顧及的,再是如何,沒有八擡大轎擡進來又如何,沒有大宴親朋又如何,自己爲了她一去新河三年又如何,陛下親封誥命的誥命夫人,還有什麼比這更有讓人信服。

徐家的侍衛給項詅行禮,“三少夫人”。

徐三爺定住了,再看門扉外進來的項詅,膝下走着的嫃兒,奶媽懷裡的睿哥兒,看見徐三爺都與他笑。

突然心定了,徐三爺招呼,“過來給信王爺、璟王爺見禮。”

項詅看着茶桌旁坐着的兩位男子,兩人都是黃冠玉釵,一個身穿深藍蟒袍,一個大紅蟒袍,兩人面上平靜,但在看到項詅的時候都凝了眼神。

徐三爺可不能消受他們這般安靜,項詅上前請安,兩人還是看着沒有說話,片刻兩人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又同時看了徐三爺一眼,這簡直就是無比莫名。

還是晉信稍平靜些,讓項詅起來,嫃兒上前來,奶媽抱着睿哥兒也上前,對着小孩子,自然不能太嚴肅,賞了東西,見嫃兒說話明朗人又大方,他們兩人,一個膝下有兒子,一個才新婚,倒是對徐三爺兒女雙全生出羨慕來。

待坐定,晉琂問起項詅來。

哪裡人士?家裡有哪些人?若不是看徐三爺在一旁氣結,就差問今年年歲幾何?

項詅也迷惑,皇家人不都是端架子,鼻孔朝天的嗎,還有問人族譜的?

直至後來,兩位王爺要走時,璟王爺留了話,“徐三少夫人若是有空閒,可去璟王府與王妃做伴。”

項詅忙行禮道謝,夫妻兩相看一眼,都道不尋常。

送走了兩位貴客,侯爺使人來喚去中堂,一家子往中堂去。

從老太君到徐淳洧,全數在中堂等候,慢慢都是擔心項詅能不能誥封的心思。

侯爺問,“兩位王爺如何說的?”

徐三爺第一次有種沒法把握的感覺出來,“兩位王爺倒是沒說什麼要緊的,只是看着詅兒都有不說話,臨行前璟王爺吩咐若是有空閒可去璟王府陪璟王妃。”

屋裡的人都驚了心神,璟王爺讓項詅去王府陪王妃?徐家世代承爵,娶的都是高門之女,與宮中貴人也是常能進宮請安侍奉,但也沒有王爺相邀進王府陪伴王妃的。

老太君看着項詅,心裡思忖,信王爺沒有相邀,說話的是璟王爺,他讓項詅去陪伴新娶的璟王妃,璟王妃是誰?她可是皇太后親親的內侄女,聖上的親表妹,禹國公府嫡二小姐,禹家是時代掌管東大營手握實權的人家,國公府的嫡長女嫁了東平王世子,日後定是東平王妃,禹家是出了一位皇太后,兩位夫有實權的王妃,貴不可言。

旁人家老太君不敢妄言,但徐家是知道的,這位璟王妃,不是一般人。

這樣一想,再看項詅,老太君閉眼沉靜,再看時,心裡有驚訝,轉臉問侯夫人,“老大媳婦,璟王爺大婚,命婦去王府朝賀,你可瞧見了璟王妃?”

侯夫人也是正看着項詅想着事,老太君提醒整好在心坎上,她身邊的世子妃也是滿臉稀奇,侯夫人驚訝出聲,“老三媳婦怎會與璟王妃相像?”

徐三爺等人愕然,他們是外男,璟王爺大婚也只是去恭賀喝喜酒,新娘子自然是不能見,此時侯夫人說項詅與璟王妃相像,個個去看她。

但項詅沒來由的有些緊張,這麼些年來,她一直在隱藏,隱藏她的前世今生,隱藏她的與衆不同,努力與這世間的人一樣,身在商家,她學着去接受世人對商家的有色眼睛,家族遭難,肩挑家主,一力挽救下瀕臨崩潰的項家,遇着徐三爺這樣的人,一貫決然,抱着孤獨終身的心思去往新河,其實當時何嘗不是爲着郎心不違,不願兩廂爲難,她是商女,雖然她心裡覺得沒有什麼比得上真愛,但她也是識時務的,這個世間的禮教規矩,她是高攀,會被人看不起,會被人瞧不上,就是入了高門,她不能丟下她的責任,不能放置項家不管,所以與君決然,各自安好。誰知徐三爺也是個不死心的,爲着她卸任都統之職,隻身尋她,只爲着能得兩人相守。

項詅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可轉念又想開,自己是光明磊落,與璟王妃相像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不是。

老太君點頭又搖頭,“像,又不像,像有像處,不像也有不像處,後兒皇太后壽辰,府裡應召進宮,再看皇太后的意思,現在大家不要多想,事實面前,想多無用。”讓衆人散去。

世子與世子妃一同回院子,今兒他也是才進宮,回來便被叫去中堂,家中來了兩位王爺,都去見了老太君之後去外院單獨要見項詅。皇家人的心思自然是猜不透,徐三爺雖是聖上看重的能臣,但他的夫人最不過也就是封個誥命,得進宮覲見。

院門處問一旁一直沉默的世子妃,“三弟妹果真與璟王妃相像?”

世子妃點頭回應,“是有些像,但不是貌相相似,而是神態舉止很是相像。”

那是怎麼個相像法?世子不再做他想,若真是相似,得璟王妃眼緣,再得皇太后多說幾句話,也都是項詅的福氣,也是項家的福氣。

當日便有旨意下來,封項詅正二品誥命夫人,賞珠寶絲綢,不必即刻進宮謝恩,只待皇太后壽辰再去給皇太后磕頭。

將聖旨供奉徐家祠堂,接下二品夫人朝服,徐三爺心裡落定。

當夜哄睡了兩個孩子,夫妻倆夜話,項詅倒是平靜,只徐三爺幾次看項詅,項詅不禁笑他,“三爺這是怎麼了,難道不認識了不成?”

徐三爺也笑,是啊,項詅是他的妻子,是他苦苦尋來幾番經營下兩個孩子的母親,她還是那個溫柔和順,又有着無雙貌美的項詅。

“大嫂說我只是與璟王妃神似,面貌並不像。”徐三爺再一想,“詅兒你去過淮洲?”

項詅含笑搖頭。

又問,“你確定你是項家人?”項詅笑出聲,“三爺迷糊了,我若不是項家人,怎會叫項詅。”

徐三爺雖也笑,卻不住口,“你沒有姐妹,怎麼你行六,是因爲旁的叔伯家的堂姐妹嗎?”

項詅也生出與他說話的興致來,下巴靠在胳膊上,側身看着徐三爺,“父親只我一個女兒,我行六不是因爲有隔房的堂姐妹,而是因爲我前頭有五個姐姐,有兩個還是雙生。”

徐三爺瞠目,“怎不見你提起?”

項詅苦笑,不是她不想提起,而是提起無用,“大姐和二姐是雪姨娘生的,生在我大哥前頭,我母親進門時,雪姨娘已是有了身子,當時祖母還在,攔着父親不讓雪姨娘流胎,雪姨娘是父親的通房,私底下倒了父親交代的藥,這才懷上的,母親心裡雖然有怨,但殘害子嗣的事她也做不出來,雪姨娘這便生下大姐、二姐,她們是雙生,隔了兩年母親纔有我大哥,三姐是二姨娘生的,沒足月便沒了,還有四姐和五姐,都是姨娘們所生,也沒長成。”項詅心想,其實真正項家六姑娘也沒長成,這便換成了現在的項詅。

“一個都沒長成嗎?”,徐府裡雖然有許多姨娘,侯爺年輕時也是個喜愛新人的,但都沒留下子嗣,侯爺只有三個嫡子,都是侯夫人所出,這方面侯爺還是值得稱讚的。

項詅點頭,“大姐、二姐在十三歲時被接去雪姨娘的母家,當時祖母不在了,父親嫌這樣亂了規矩,但雪姨娘以死相逼,還說父親兒女衆多,不在乎這兩個女兒,而且只是接去住一段時間,之後便回,母親不願管姨娘們的閒事,只要不亂了家法族規便好,父親甩袖不管,大姐、二姐都是養在雪姨娘身邊,雪姨娘不願她們養在母親膝下,父親不理睬,她便帶着大姐、二姐回了母家,也就是祖母的母家,雪姨娘是祖母的遠房侄女、、”

徐三爺皺眉,這也太狗血了,“那如今你應該還有兩位姐姐在世?”

項詅搖頭,“雪姨娘帶大姐二姐回母家之後不久就傳來病逝的消息,父親着人去接兩位姐姐,哪曾想,大姐被人送給當地的縣令做妾,大姐不從便碰死在那位縣令的家中,二姐要回家卻被雪姨娘的兄弟私自關押,也是要送達官貴人的,二姐知道大姐碰死,便絕食不從,父親派去的人趕至時,人已經沒了,後來父親去理論從中使了許多銀錢,這才得以讓逼死大姐的縣令被告至當地知府面前,判了強搶民女並逼死人命之罪,將人發至京都獲刑斬首。”

徐三爺皺眉,“世間竟然有這樣的母親。”

項詅知道他說的是雪姨娘,便也沉默不言語。

語氣裡有慎重也有珍惜,“幸好你在”,將她抱進懷裡,“幸好你還在。”

項詅擡頭看他,“我出生時家裡都已經平靜,沒幾年母親不在了,大嫂進門,這些事都是大嫂與我說的,也是母親交代周媽媽與大嫂說的。”

在他懷裡尋找安心,“母親怕我長大以後不知道爲何家中只有我一個女兒,卻行六。”

“詅兒還記得岳母?”。

項詅搖頭,心想,她睜眼看到的就是項大奶奶,項夫人,只是一個提起時是母親的人,搖頭回他,“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大嫂,我是在大嫂身邊長大,也是大嫂教養,連算盤都是大嫂手把手教的。”還有這世間的人倫,項大奶奶教會她的不單是項家的生意,還有睜眼時看着陌生的一切給予她活下去的信念。

徐三爺拂開臉頰上的碎髮,“不要想,相信我,相信這個家。”

項詅笑開,夫妻倆悄聲恩愛,卻不想行動間觸碰了嫃兒,小丫頭翻身抱母親,繼續睡,兩人喘了大氣。

皇太后壽辰,朝中命婦進宮恭賀,徐家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妃、二少夫人,現在再加上項詅,都着品級大妝,身穿命婦朝服在宮門外等候傳喚,徐老太君是上晉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命婦,她的母親是先帝的姑母,她自己是有封號的郡主,這也是爲什麼徐三爺十歲可以進宮伴太子的緣由,如今已近古稀,宮中不常去,但是宮裡卻常年有賞下來的東西。

皇太后最先召見了命婦就是她們一家子,男子進宮見聖上,之後再去給皇太后賀壽,所以是不同一路進宮的。

心蘭有些緊張,在遇上徐三爺之前,她們是商家,一輩子能見着的大官也就是府衙裡的縣太爺,不曾想,如今卻是要去朝見皇太后,雖然是緊張,但也興奮,但要緊的是項詅說的禮數規矩不能忘。

項詅走至最後,老太君行至最前領着徐家的命婦,連同侯爺的幾個兄弟的妻子,徐家命婦是較多的,到景華宮門外,這才由內侍帶路進宮門去給皇太后拜壽。

項詅走在人羣中,目不斜視微俯身行去,景華宮正宮裡,衆人依禮朝堂上端坐的皇太后請安拜壽,再送上家中備好的壽禮。

項詅始終都是低着頭站在一旁,耳聽周邊的情形,心觀衆人的話語。

皇太后給老太君賜座,隨後便問老太君家中的孫女,哪一個是徐三爺的夫人。

衆人都瞧項詅,老太君朝她招手,項詅上前給皇太后、皇后與幾位王妃、公主見禮。

果然,五公主揚聲朝身邊一位絕色麗人說道,“九皇嬸,怎這位夫人與您有些相像呢。”

四下安靜,皇太后讓項詅上前,一邊與老太君閒話,“徐老三這個眼光狠毒的,想不到一挑就挑中個好的,看着是個有福氣的,日後多進宮與哀家說話,姝丫頭喜歡。”

項詅這才擡頭,正好與璟王妃禹姝對眼,兩人都驚訝,隨後便相視一笑,她們是同一類人。

還有旁的命婦要見,所以徐家女眷也只是進景華宮也只是一會兒。

再出宮門,已是不一樣,人人都知道皇太后喜歡項詅,璟王妃也喜歡,讓項詅常進宮相伴,此時的項詅不是那個旁人嘴裡徐三爺沒用八擡大轎擡進侯府的媳婦,也不是商家小門戶裡出來的姑娘,更不是妖媚了徐三爺,讓徐三爺一路去新河不知禮數的女子,她是得了誥命,得了貴人喜歡的命婦,是徐家端端正正的少夫人。

心蘭在一旁淚溼眼眶,從今日開始,少夫人就是有門楣的徐家人,項家自此揚眉吐氣,大少爺也有了儀仗。

待衆人出宮門,老太君等人先回,世子妃與二少夫人兩人伴着自家夫君隨侍老太君與侯夫人,徐三爺交代項詅在宮外等候他,給家中女眷行禮送她們上馬車,看着車駕往徐府而去。心蘭扶着她才站了一會兒,一騎車駕過來,越近些看清,騎馬的是項紹雲,馬車裡拱出嫃兒的小臉頰來,瞧見項詅,老遠喊她,“母親”。

項詅驚喜的迎上去,薔兒先下馬車,項紹雲笑着喊,“姑姑”,項詅對他笑,“你們怎麼來了?”伸手抱了嫃兒下來,周媽媽隨後懷裡抱着睿哥兒出來,項紹雲接過睿哥兒。

嫃兒看見項詅心裡高興,“母親,哥哥帶我們出來的,說是父親帶去玩。”

睿哥兒看見項詅也要抱,可是嫃兒摟着項詅的脖子不撒手,還朝嘴裡啊啊的睿哥兒做鬼臉,“母親要抱姐姐,睿哥兒讓哥哥抱。”

項紹雲將睿哥兒往懷裡摟緊些,哄他,“哥哥抱睿哥兒,待會兒騎大馬好不好?”

咦,可以騎小馬,那睿哥兒要哥哥抱,擡頭對項紹雲笑,不過還是戀戀的看項詅,騎大馬雖然好,可是沒有母親親親,也不好。嫃兒朝他嘟嘴,項詅笑倒,“嫃兒是姐姐呢。”

嫃兒一聽這話立馬摟得項詅更緊,“可是嫃兒喜歡母親。”

正在鬧呢,有內侍送人的聲音,轉頭去看,徐三爺含笑正走來,嫃兒喊他,“父親”。睿哥兒嘟嘴。

徐三爺近些,看這架勢,是在爭寵呢,伸手在兩姐弟面前,“哪一個要父親抱?”

嫃兒猶豫了,睿哥兒見着父親伸手,父親也可以騎大馬,要父親抱,放開項紹雲便往徐三爺去。

徐三爺抱住他,親了好幾口,人家說抱孫不抱子,徐三爺可沒這理論,逗睿哥兒,“母親與姐姐調皮,不要睿哥兒,父親要,咱們騎大馬去,好不好?”

睿哥兒這個無齒下流的奶娃娃自然是開懷笑呵呵的份,嫃兒伸手捏弟弟的胖臉,對父親說,“弟弟真可愛。”

逗得三個大人撲哧笑出聲,一團的其樂融融,感染了進出宮門的人,徐都統不單是聖上的能臣,還是疼愛家人的男人。

上了馬車,徐三爺竟然沒有騎馬,周媽媽與心蘭、薔兒三人便去往後面的馬車,項紹雲依舊騎馬在旁。

兩個孩子在懷裡逗樂,徐三爺轉臉看項詅正瞧着孩子們笑,宮中傳出消息,徐都統的夫人進宮得皇太后喜愛,日後要長進宮侍奉,還有話出來,徐三少夫人是個有福氣的,竟得與璟王妃相像,是個有福氣的。

低頭挨着她耳邊,“詅兒真與璟王妃相像嗎?”

璟王妃是天生富貴命,還未出生便已經有預言的,項詅與她相像,不知爲何,徐三爺心裡有坎。

項詅也不正面回他,“三爺見過璟王妃?”

“今兒錯看瞧了一眼。”徐三爺還是目不轉睛看她,有種不罷休的意氣在裡面。

“三爺可覺着我們相像?”,將睿哥兒要含在嘴裡的手指拿出來。

“像又不像,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一聲像許諾,卻也是宣言,又很霸道。

項詅滿臉帶笑,“我自然是你的妻,不管我像誰,我都是你的妻。”

兩人相看無言卻什麼都在眼裡。

馬車行走了快半個時辰終於停下,徐三爺抱着兒子先下車,隨後心蘭也下馬車放了馬凳,項詅扶着她的手下來,轉身抱了嫃兒,眼前,是項家正門。

門外聚集了項家各位管事和家人,項家的族親,包括前來迎接的項義項維,還有堂叔伯,庶兄弟們。

家人們上前見禮,再看項詅與徐三爺都是身穿朝服,長輩們是來見禮也不合適,不見禮更不合適,項詅放嫃兒下來,行了幾步,在項家幾位叔公面前行禮,項二老太爺更比當年蒼老,忙扶起項詅,搖手直說,“不敢當,不敢當。”

項詅含笑叫來嫃兒,“嫃兒,給外公們見禮。”

嫃兒一一見過叔外公,叔外婆,認得項義項維,上前叫舅舅,其他幾位庶兄在一旁看着嫃兒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是榮忠侯府的大姑娘,難道真會叫自己舅舅?

項詅又讓嫃兒叫了幾位庶兄,幾位堂兄弟,這才讓進府裡,府裡還是沒什麼變化,維持着原來離開的樣子,項家的人見過項詅之後也就告辭回去了,只項義項維留下來,去了臨湘園,嫃兒興奮,“母親,這是外祖家?”

項詅笑着點頭,“這是母親原來住的院子。”

嫃兒進進出出看來看去,“母親的院子真好看,與咱們新河的家一樣好看。”

項詅與徐三爺兩人笑開,去項詅之前住的臥房,就連薰香都一樣,仿若天黑將近,門外走來俊挺的徐三爺。

在項府用了晚膳,趁着天還亮着,便打道往侯府回去。

先去給老太君請安,伺候老太君歇下,又去給侯夫人與侯爺請安,問用過晚膳沒,要擺宵夜,都是不用,才吃過再回府的,這纔回西苑歇下,兩個孩子早就在懷裡熟睡了,項詅正坐軟榻上,心蘭端了火爐來烘烤頭髮,待差不多了,打發她們幾個回家去,屋裡新進了四個丫頭,百草、芍藥、菊香和櫻桃。

徐三爺換了白色裡衣褲出來,項詅用簪子挽了自己的頭髮,拿了幹帕子幫他擦拭,夫妻倆說着話,待項詅去後罩房回來之後,徐三爺手裡多了一個匣子。

項詅奇怪,“三爺還不睡?”

徐三爺示意她過去,兩人坐圓桌旁,徐三爺指着匣子對她說,“雲兒給你的。”

項詅好笑,什麼東西不能直接給自己,還讓徐三爺拿來,打開裡面看時,一下愣住,全是地契房契,還有項家這幾年新開店鋪的契約,整整齊齊三十張。

擡頭看徐三爺,徐三爺朝她點頭,一字一句,“雲兒說,這是項家給你的嫁妝。”

項詅沒有出聲,徐三爺繼續說,“他說他只留了原來項家的房產地契和店鋪,這些年你重新開設的鋪子都在裡面,還有京都東大街的一處四進的宅子,臨近京都十里外的兩個莊子,都折成你的嫁妝,前些天他去核實了岳母當年從華家帶來的嫁妝,也都算在裡面,他說這是你應得的,是項家欠你的太多,雖然這些不能彌補,但都是他的心意。”說完頓了一下,罵了一句項紹雲,“混小子,翅膀硬了學起威脅他姑父了,看來是從前的巴掌捱得不夠,竟然敢說你是有孃家的人。這是什麼話、、、、、”

項詅擡眼看她,眼淚早就氾濫,項紹雲是該打,他怎麼能把項家的產業一大半都給自己作爲陪嫁,當年項夫人的嫁妝,裡面也是有他父親一半的,自然也就是他的,還敢與徐三爺說自己的有孃家的人,這實在是在討徐三爺的巴掌。

可是再想,這樣純真又孝順的孩子,誰會捨得對他伸巴掌,心裡打定主意,明兒把這些都還回去,再說日後有了新媳,家底她是要過問的。

徐三爺似看出她的想法,“雲兒說,若是他姑姑不願接受,他便一生都不出仕,將他姑姑還回去的家業敗光花光、、、”

項詅嚼着淚花,也罵起來,“這個混小子,是該好好拾整一頓,竟然敢拿仕途來威脅。”

徐三爺拉她進懷裡,幫她拭去淚水,“收着吧,替他收着,日後你是項家有錢的姑奶奶,徐家最有錢的少夫人,打賞出手定會大方,你夫君我若是哪一天吃不起俸祿了,你還可以救濟不是,再者日後見着項家的小輩們,咱們大方打賞,做了好人,又得他們孝敬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金銀首飾,金佩玉佩什麼的讓雲兒小子的小輩們拿得手軟,讓他們只孝敬你,你看好不好?”

項詅抱着徐三爺歡暢的流了一場眼淚,十年了,與項紹雲的十年相伴,當年在跪鄒老夫人時,她說項紹雲,“雲兒,你要孝敬你姑姑。”十年後的今天,他真的是在認真孝敬項詅,金銀雖是身外之物,但要緊的是他敢跟徐三爺這個從小教導他,教會他的人說項詅是有孃家的人。足矣,足矣,不枉了項大奶奶的囑託,不枉了這十年項詅爲他操碎的心。

就這樣,項紹雲用項家一大半的家底將項詅‘嫁出去’。

日子一晃到了盛夏,正是京都最炎熱的時候,夫人們也不出去會客辦茶會了,家家關門避暑,纔給睿哥兒洗了澡,世子妃身邊的侍女來請項詅,說是有幾位少夫人來,要請項詅去打葉子牌。

兩個孩子送去侯夫人處,侯夫人才歇了午覺起來,見着清清爽爽的孫子孫女自然高興。

項詅身邊帶了芍藥和菊香,三人去往世子妃的院子,早已有好幾位少夫人到了,瞧見項詅進來,忙招呼,“三少夫人是貴客否,三天兩頭來,也見不着,可不要太賢惠,可把我們比下去了。”

說話的是左驃騎將軍甄壽的夫人劉氏。

項詅也回她,“六姐姐可是怕你太好把我們比下去,所以早早給我落話柄,日後人人都來說我不成?”

管夫人起身讓她坐下打牌,項詅推遲,管夫人直接扶她肩膀硬將她坐下,“劉姐姐是要爭先當個賢惠人,咱們只敢朝她看,學着的東西可多呢。”

甄夫人作勢要打她,世子妃按下,“好了,你們個個是賢惠人,今兒再賢惠些,贏牌的事全算在我頭上。”

衛夫人坐在項詅右邊正好是世子妃的對面,“幾位都是好舌頭,我們是笨嘴的,只等着分一杯殘羹吧,賢惠也好,贏牌也好,有我的好處就行。”說完問一旁說話的徐二少夫人與管夫人是與不是。

徐二少夫人也不客氣,“衛姐姐說得也對,不過今兒的賢惠人我也不當,贏牌的好事我也不攙和,我啊,只幫你姐姐你端茶倒水,伺候你舒服,怎麼樣?”

在座的人都笑,項詅也忍不住笑,也不知這些夫人們哪裡學會的饒舌,這明明說的就是前兒京裡禮部一位官員家的正頭夫人,那位大人新愛好上一位女子,帶到家中來給主母磕頭,那位夫人滿臉不高興,任那位大人好說歹說就是不接茶,那女子便說了這樣一句話,“夫人是個賢惠人,奴家只做那端茶倒水的伺候您舒服的奴才,只願夫人將奴家留在身邊。”

京都家家婦人哪裡會有不逛家門的,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這便成了京都的大笑話,近日人人都拿來說。

衆人圍着摸葉子牌,閒說各家各院的新鮮事,甄夫人一溜手又遞了牌給項詅,這是要胡呢還是不胡呢,甄夫人今兒是來送銀子的,只是要待她求什麼事,自己還得掂量,正玩得興起,門外婢女來傳說餘夫人來了,本來諸位都在笑,一聽餘夫人來了,都收斂了,說起旁的來。

世子妃請人進來,不知怎地,項詅總覺得在座的都在看自己,這位餘夫人她倒是沒見過。

甄夫人乘着大家起來見禮,在項詅耳旁說,“餘夫人的夫君就是禮部的餘大人,她是文伯候府出去的姑奶奶。”

項詅心下明白,碰着冤家了,這不就是當年侯夫人要說給徐三爺的那位文伯候府的大姑娘嗎,還是纔將幾位夫人玩笑裡的主角。

項詅點頭,待大家都坐下,餘夫人打眼看項詅,項詅只看牌不看她,許是果真來找茬的,餘夫人笑着對衛夫人說,“衛姐姐,讓妹妹也學一學世子妃,替你幾場如何?”

衛夫人看世子妃,世子妃笑而不語,再看項詅,項詅面色平靜,這便起身給她坐下,四人又開始摸起牌來。

項詅眼光落在她食指削得尖尖的指甲上,在座的都是各家裡爲人媳婦的,都有婆婆、太婆婆要侍奉,洗手作羹湯那是常有的事,自然手上的指甲什麼的,豆蔻牡丹都是少丹紅的,不會留這樣尖尖的指甲來惹婆婆討厭,這位餘大人家中也是有老父老母的。

餘夫人一邊打牌一邊看項詅,心想,好一個商女,如今做了徐三爺正頭夫人不說,還得了誥命夫人頭銜,宮中皇太后時不時的還會召見她,再想到自己,好好的侯門小姐,嫁了個四品小官,家裡窮酸得要死,望夫君夫君是個沒用的,望母家幫襯,自那年得罪了徐三爺,父兄在官場再無什麼大的起色,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爲自己沒有成爲徐三少夫人,都是因爲這個商女。

心裡這樣想,眼裡再看項詅,自然是有不同,項詅不動聲色,她不是潑婦,也不想成爲潑婦,更不想當着旁人的面玩起爲自己的夫婿吃起這無名的飛醋來,賠本的生意她是不做的,現在要緊的事情需要做,今兒回去,問侯夫人要來那日自己回京入族譜,宴客親朋裡面,有沒有這位餘夫人,若是有的話,可得好好查一查,現在再看嫃兒額頭的疤痕已是看不清了,但這般狠心的人不給她點排頭吃,都對不起徐家人對嫃兒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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