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圍着來回幾圈,餘夫人開口,“三少夫人今兒好手氣,每把都這麼順。”
世子妃有意無意的碰了項詅的手,示意她不要計較。
項詅嘴角含笑,“餘夫人倒是細緻。”
這不接茬是項詅的強項,打太極是她的專長,對着徐三爺這樣的爺久了,被教訓的時候多,這都是優點,旁人不懂得。
餘夫人氣結,甄夫人放了一張,轉臉要喝茶,身邊的侍女奉上,掩去她強忍的笑意。
好一會兒過去,侯夫人來說要擺宴席招待諸位,擡眼看日頭,也臨近午後,遮着陰涼也要緊着回家,幾位隨行相伴,去與侯夫人告別,老太君使了媽媽過來,說不用去拜見,隻日後常來家中玩耍。
進寧繪院,裡面是嫃兒的笑聲,侯夫人正與孫子孫女逗趣,周媽媽跟着擦汗,見夫人們進來,忙彎腰行禮,嫃兒喚世子妃,世子妃說她,“哥哥們又去混鬧,只嫃兒乖乖陪弟弟玩。”
嫃兒看一眼在侯夫人腳下坐着擺弄九連環的睿哥兒,擡頭朝世子妃笑,嘴角酒窩隱現,天真爛漫疼人心裡。
世子妃伸手拉她進去坐,又給夫人們見禮,夫人們又說了會子話與侯夫人告辭,侯夫人要留飯,卻也留不住,都說要回去伺候婆婆,還有夫君孩子要照看,這便項詅與徐二少夫人送出門來,轉身回去,見餘夫人正與侯夫人說話,項詅眉腳挑幾挑,這是什麼狀況。
侯夫人一邊哄睿哥兒一邊應付餘夫人,說的無非京裡近來流行什麼樣式的衣飾,哪家又娶了新媳。
世子妃拿了芙蓉糕點給嫃兒,徐二夫人端了香茶與項詅一同品嚐,李媽媽來問今晚的菜品,侯夫人應話,這才餘夫人住了嘴,這般恐是要留飯了,侯夫人有無奈,文伯候府那年與徐家議親,侯夫人也是對徐三爺沒轍,這才答應看看,不成想徐三爺一去新河,便有了項詅,自然是不了了之,得了跋扈名聲的文伯候府的大姑娘沒奈何嫁了文伯候爺的一位門生,成了餘夫人,之後卻也常來徐家走動,侯夫人只當她是尋常親戚,家中有宴會酒席的也常相請,只是現在好端端的項詅在一旁,再沒了與餘夫人說話的興致。
不過多會兒徐家的少爺們來請安,看見餘夫人行了禮,團團往嫃兒和睿哥兒去,屋裡熱鬧起來,侯夫人笑着訓徐淳璋,“璋兒,這般抱將睿哥兒,仔細他不舒服。”
徐淳璋朝祖母笑,“沒事,洧哥兒小時候我也是這麼抱的。”
徐淳洧聽着二哥說自己擡頭去看,見徐淳璋抱着睿哥兒笑呵呵,祖母也笑,不知道說自己什麼,徐二少夫人看着兒子憨樣,叫他,“洧哥兒。”
“母親”,洧哥兒過來問。
“滿臉都是汗,去哪裡混鬧了?”拿了帕子幫他擦,項詅接過媽媽手裡的白水遞給他喝,洧哥兒擡頭朝項詅一笑,接過一骨碌仰頭喝完,徐二少夫人又說他,“慢點,天兒熱,跟着的媽媽要常給哥兒喝水。”
跟着的媽媽點頭,在寧繪院鬧騰,待侯爺父子從外院回來,侯夫人吩咐擺飯,老太君帶話,今兒吃素,不用大家等候,想着等會兒用飯了再去請安。
徐三爺兄弟三人進來拜見侯夫人,餘夫人還大咧起來行禮之後又坐在一旁,侯夫人暗自搖頭,幸好當年沒有要這樣的兒媳。
徐三爺進來,嫃兒要抱,父子兩嬉笑,看在外人眼中卻是另一番心境。
女眷們帶着幾個小的開了一桌,幾個大的跟着父親祖父去用飯。
還是家中的規矩,因爲有外人在場。
世子妃讓了自己在侯夫人身邊的位置給項詅,兩人相視一笑,難道讓世子妃伺候她這個客人不成?想着日後她還這樣留飯,都暗自搖頭,不知道文伯候府是怎樣的家教。
用完晚膳,再不能有什麼理由待着,再下去難道要留宿不成,還當自己是未出閣的閨閣女子,常在親戚家玩耍不成,總算與侯夫人告別回家,侯夫人點頭,也不說挽留的話,更不說常來家中玩耍,只叮囑送出去的人注意安全,跟着餘夫人的丫鬟媽媽們早已耳赤。
世子妃與徐二少夫人先回自己院子,幾個小子去父兄的酒桌上湊熱鬧,侯夫人屋裡只剩項詅母子,這才項詅與侯夫人提起那日宴客來府裡的人,侯夫人只當她想對宗親姐妹們多熟悉,沒多想便讓李媽媽去拿了當日的宴客名單來。
項詅帶着兩個孩子告辭出來,再去給老太君問安,進去沒說多會子話,徐三爺進來,身上有酒氣,老太君皺眉,“讓開些,別一身酒肉驚擾了菩薩。”
世子三人笑呵呵,徐三爺打起賴皮,“祖母,菩薩都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您別責怪了。”
老太君笑着要打他,“你說那是什麼菩薩,我這供奉的可不是。”
待老太君要睡,這才離了暉立院出來,此時晚霞滿天,院子裡亭榭院落全入了這片光輝裡,很是靜謐舒適。
回西苑梳洗換衣,待徐三爺出來,兩個孩子在榻上玩耍,項詅正與幾個丫頭拿了紙筆勾勒。
好奇便去看,都是人名,下面標註了不同的符號。
這是重新抄錄的一份,桌上還放了原本,是家中用來書寫來客的書帖。
丫頭們起身讓開,婆子又端來矮几放在茶桌一旁,放置了自己手裡的名單,又繼續對着。
“都是女眷來客的名單,你這是要做什麼?”,徐三爺拿起一份標註好的問項詅。
項詅回他,“今兒幾位來打牌,我想着那日宴客的夫人親戚們也沒留意,可瞧着大多是沒有指甲的人,嫃兒被傷者,若是再看這名單,心蘭、薔兒幾個幫我合計一下,有哪些人是留了指甲又與嫃兒有接觸的,爲防着有下次,知道是誰了,咱們可以避着,沒必要再遭一回罪。”
徐三爺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有結果了嗎?”
項詅遞上一份給他,郝然餘夫人在列。
徐三爺眼神晦澀,男人們的想法多半是從家裡平日裡有過節或是朝堂上有分歧的人裡面來尋,婦人們的想法卻是內宅裡面的爭風吃醋,語言不和,所以項詅今兒看着餘夫人手上的指甲,再看她與項詅當年的事,打牌的時候沒多會兒就會來一句不軟不硬的塞給項詅,名單裡面又有她,再看其他人,都是家裡最親的幾位姑娘,對於項詅是沒有動機的。
“若真是她,非得這樣執念不忘,還做出傷害人的事來,這樣的人常出入家裡,這般居心,真是可惡,與她那不知輕重的夫君一樣。”
項詅擡手按住徐三爺捏緊的拳頭,“內宅婦人的小手段無干外面男人們的大事,日後她再來,我防着便是,鬧出來,父母親擔憂不說,老太君知道了怕是要責備,大家面上不好看,親戚也沒法走動。”
徐三爺不語,他當然管不到這些婦人們的心思,但收拾男人們讓她不得安心也不失爲一個好方法。
心蘭收拾了紙張,洗了筆硯,再坐廊下的石桌上乘涼,睿哥兒十個月了,能自己坐着,現在靠在父親懷裡,嫃兒與他逗樂。
項詅說起今天甄夫人,徐三爺笑問她,“今兒打牌贏了幾手?”
項詅也笑,“託三爺的福,甄夫人放了好幾手來,大嫂也順帶給臉。”世子妃知道項詅有兩個孩子要照看,但還是請了項詅去打牌,想來甄夫人與她說了許久。
徐三爺只笑不直面回她,“你只管打牌拿銀錢,待後日我們出門去,可得好好感謝我一番,咱們去香饕樓,品一品京都絕味。”
又問嫃兒,“嫃兒想吃什麼,母親要做東呢?”
嫃兒頭也不擡,專心拆手裡的九連環,睿哥兒看得眼睛不眨,“老滷牛肉”。
項詅搖頭,因她前兒額頭傷了,好一段時間沒給她吃滷牛肉,這會子問她吃什麼就會說老滷牛肉,徐三爺應她,“好,咱們就去吃老滷牛肉,母親做東。”
嫃兒拆出一環來,睿哥兒歡快,笑出聲。
八月初一,徐三爺要帶娘三出去玩,回了老太君,又得了侯夫人的允許,一家子叫上項紹雲,往東大街北角而去,徐三爺也沒說要帶她們去哪兒,項紹雲近日在外院,也少有進內院見項詅的時候,拿了新巧玩意給嫃兒玩耍,嫃兒摟他脖子撒嬌,睿哥兒正看他的小木馬駒,擺在馬車上的茶桌,撲在上面看木馬左右搖晃,黑葡萄般專注的看,喜得項詅親了好幾口。
在一座宅院大門前停下,下了馬車來,項詅定住,楷書刻着“都統府”。
徐三爺拉她,“說了帶你看當初給你下聘的雁鳥,如今已滿院子都是,咱們去看看。”
項紹雲含笑看着姑姑和姑父,手裡抱了睿哥兒,嫃兒自己走前面,門上家人出來迎接,一進中門,眼前是寬敞的院子,正中是一座精雕假山,大理石堆砌,水流往下是鋪就合適的雨花石,裡面養了游魚。守着的家人都來問安,這是聖上御賜的宅子,徐三爺只留了家人打理,自己倒是沒有住過,時不時的來看看而已。
嫃兒去看花池裡的小魚,“呀,裡面有祖母養的小金魚。”
項紹雲抱着睿哥兒也去看。
徐三爺示意項詅,“去逛逛”。
假山後面伴着迴廊,迴廊繁複上去纔看清,分出三個岔開的廊口,中間一條通向不同的院子,主幹上的院子是外院,掛了門牌,“融惜院”,主院並側院再是廂房,院子裡面又是別有一番佈置。另兩條小路走至盡頭又是兩個宅院,裡面又分出三間小宅院,縱觀整個外院,大大小小就有六處院子,每處都是是不同精緻,不由得看的人咂舌。
看過外院,這便進二門去內院,過垂花門,眼前又是一亮,水汪汪的一潭清水,水上有廊橋搭建,中間是似一座小島,上面有涼亭房舍,廊橋下植了許多荷花、漂浮,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好看得人錯不開眼,二門院牆下繞着水邊裝了護欄,頂上搭建屋檐遮陽,腳下踩的是木質地板,呼吸間竟然還有杉木的清香。
選了一邊走下去,內院的女牆上,滿是常葉青,開出喇叭狀的小花來,圍着水潭兩邊座落了五處院子,都是紅漆雕欄,很是寬敞大方,徐三爺示意身邊跟着的家人,家人應下,呼嘯一聲,衆人將要走近的院子裡面頓時撲騰出一羣大雁,成雙成對往上空飛去。
兩個孩子歡樂,大雁是重情的鳥兒,從來成雙成對,秋高氣爽的季節,正是大雁長成了飛往南邊的時候。
進去看,果真滿院子的大雁,徐三爺沒有說謊,從建周八年到現在,近十年間,不停的繁衍生息,隨處可見歇息的大雁,院子裡打掃的乾淨,地上放了大的食槽和水槽,家人拿來米粒,睿哥兒抓一把,一邊拿出來一邊漏了滿地,鳥兒飛過來啄食,圍了抱着睿哥兒的項紹雲身下,地上沒了伸着脖子等着,睿哥兒歡騰,又要餵食。
嫃兒站在高出,往遞上撒了米粒,也是圍了一圈。
待孩子們玩得盡興了,出來再去看別的地方,項詅問,“這宅院建得風格迥異,又不同一般的府邸,原先是什麼人設計的?”
“這本是先帝最寵信的勾大人建造了要給先帝常來遊玩的地方”,徐三爺也滿意,這裡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想要,聖上賜給自己,心裡也是喜歡的。
“原是皇家別院?”,項詅收斂了笑,“就這樣賜給咱們,合適嗎?”
徐三爺一笑而過,“這樣的院子府邸原先有十六處,都是勾大人一力主建的,先帝還未成出宮來看,之後便仙去,聖上繼位後,勾大人削官入獄,這十六處宅子便閒置下來,聖上這些年來,前後賞賜給將軍大人們已有七處,韋伯也得了一處,聖上心知的,咱們住着合適。”
原來是先帝時建造的府邸,不單是徐三爺一人得了,還有其他的將軍大人也有過,心裡放下不安,再去看三座主院,問孩子們喜不喜歡,都說喜歡,嫃兒點了餵養大雁的雙雁閣,說要住在裡面,項詅笑她,“滿院子的雁鳥,吵得晚上沒法睡呢。”
嬉笑一番纔出都統府,這便去往香饕樓。
果真點了一大桌子,嫃兒只要滷牛肉,飯後一家子看着項詅,這是要她付賬的樣子。
拿出荷包,拿了銀票出來,大氣給夥計,夥計是認得徐三爺的,這香饕樓裡是他們常聚的地方,今兒見徐三爺帶着妻女來,又點了一桌子的菜,完了結賬竟然是夫人付賬,嚇了,忙接過項詅給的銀票去兌,項詅看着夥計的表情直看徐三爺,示意他,瞧着吧,要有話說徐三爺出門吃飯竟是夫人付賬。
徐三爺接着她的眼色,有什麼要緊的,徐三少夫人是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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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打包了家裡人喜歡吃的菜色,這纔打道回府。
隔着半條街就是榮忠侯府,有快馬至,瞧着騎馬走在馬車旁的徐三爺,上前抱拳行禮。
項詅問項紹雲怎麼了,項紹雲看來人臉有急色,恐怕是找徐三爺有急事,對着馬車裡的項詅說,“來尋姑父的,恐是有急事”,果然,徐三爺調轉回頭,與項詅說,“詅兒你們回府,我有急事進宮。”
項詅應下他,看他打馬帶着小廝和纔將來傳話的人往皇城而去。
知道深夜,徐三爺帶着一臉疲憊回來,侯爺知道他今天進宮,又傳人來喚他去問,這樣回來睡時已是子夜。
項詅沒問,只安靜幫他安置下,一夜無話,身邊有響動吵醒了項詅,見是徐三爺正起身,穿朝服要去上朝,忙起來幫他穿衣收拾早點在進宮的路上墊一下。
待徐三爺出門後,再回去也是睡不着,天色朦朧,媽媽管事們要去給侯夫人院子點卯的,寧繪院已經亮了燭火,這邊也起身來,洗漱回來,難得站在廊上看西苑的晨時朦朧的精緻,後院湖邊是徐家的少年們陸續過去晨練,刀槍棍棒,拳頭揮得有力,項詅就在這樣的晨霧裡看了半響,算着時辰要去給老太君和侯夫人請安,進臥房去看兩個孩子,大的正在周媽媽幫助下穿衣,小的還撅着屁股睡得踏實,項詅再想到湖邊早起練功的徐家少爺們,再看自己這一個,天光亮了還睡成的這邊般,也就這兩年的光景,待到四五歲,看着身體狀況也是要學着蹲馬步打基礎了。
坐在牀沿邊上,伸手把睿哥兒抱起來,抱起來搖晃幾下,嫃兒洗漱出來看見母親,也來幫着哄弟弟醒來,睿哥兒想來是沒睡夠,微微睜了眼看眼前的母親和姐姐,在項詅面前蹭了,又要睡去,嫃兒嘻嘻笑,揪他耳朵,“睿哥兒醒來”。
睿哥兒嘟嘴不理,又去揪,繼續嘟嘴往母親懷裡鑽,幾次三番生出脾氣來,張嘴就要哭,身子用力就冒汗,備了熱水給他洗了一番這才消了起牀氣,嫃兒吃着白粥蒸蛋,用勺子勺了一點,餵給睿哥兒,到嘴邊了自然是要嘗一嘗,張嘴含住,好像蠻好吃呢,給姐姐奉上笑臉,總算是晨起對姐姐的怒氣沒有了,嫃兒湊上去親他,親得兩人嘻嘻笑。
用了早膳去給老太君問安,老太君問起徐三爺昨兒幾時回的,“老三回來晚了吧?”
項詅點頭,“子時回的,早晨丑時末出門去上朝。”
老太君點頭,“昨兒進宮沒說什麼事嗎?”
項詅有些臉紅,昨晚見徐三爺回來一臉疲憊,也不忍心再吵他,便安置下,早晨起時又去得早,都沒顧得上問。
老太君看她低頭,心裡也是一曬,年輕夫妻,哪裡顧得上那麼多,再說老三的脾氣,萬事都是藏在心裡,不願說出來與別人再多心的。
“用過早膳沒?”項詅點頭回事,“用過了,孫媳伺候老太君用早膳。”
老太君點頭,媳婦子端來早膳,兩個孩子閒坐,老太君對嫃兒說,“嫃兒小丫頭,過來背。”
嫃兒起身過來,背,背什麼呢,徐三爺當年對徐家幾個少爺說的話沒有食言,嫃兒是從會說話便開始跟着項紹雲背四書五經,如今已是把詩經背了全面,至於裡面的意思,當然是不懂的,只不過當成兒歌來讀罷了,老太君就在這童聲稚語裡用完了早膳。
侯夫人與世子妃,徐二少夫人處理好家裡的內務過來時,項詅已是陪着老太君在院子裡溜達了好一會兒,上前給婆婆請安,嫃兒上前喚人,陪着老太君嘮嗑,說起這幾日家裡男人早出晚歸,少爺們進來問安,沒過多會兒,徐三爺進來,在老太君那裡用過早膳,回西苑,才坐了一會兒,轉臉去看徐三爺,早已閉目睡着了,從未見他這樣疲憊過,讓奶媽和周媽媽抱兩個孩子出去玩,取了薄毯子給他蓋上,沒成想驚醒了他,才又要閉眼,門外文尚來尋,項詅出去,文尚回項詅,“少夫人,刑部曹大人來找三爺,已是在外院書房等候。”
項詅讓他稍等,轉身去看徐三爺,已見他起身穿上外袍,“嫃兒與睿哥兒好嗎?”
項詅幫他圍上腰封,取了護腕來扣上,“好呢,早晨還與老太君背書來着。”
徐三爺扶住她肩膀,“替我在老太君面前多孝敬。”
項詅點頭應下,徐三爺又說,“近日有許多事,恐是不能按點回來,家裡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去與母親商議,大嫂是個明白人,她能料理的。”
項詅又應下,心想這內宅裡面會有什麼要緊的事呢,看徐三爺這樣,恐是公務上有要緊的急事纔對。
送他出門,在外間又抱着睿哥兒與嫃兒哄了幾句,這才往外院去。
又是到午夜纔回來,回來便是倒頭就睡,第二日照舊是丑時末起了去上朝。
項詅側面與文尚打聽了,文尚只說東大營出事了,旁的也不敢多說。
東大營出事了?那可是皇家軍營,上晉固國的根本。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四天,這日徐三爺提早回來,讓項詅收拾換洗的衣物說要出門一趟,在項詅收拾東西的空檔又去與老太君說事。
再回來家裡人都知道徐三爺要出遠門,當下便送至二門,徐三爺帶着小廝翻身上馬,打馬就出去了。
沒有信帶回家,跟着去的人也沒有回來,項詅做事做人從來明白,這日叫來柳管事,就在西院花廳裡面見着了,硬磨老太君許久,老太君才說徐三爺是去了鄺洲府。
柳管事現在管着項詅手裡的鋪子,項家原先的商鋪全都交與李大管事,兩廂之下賬目早已分清,項紹雲現在已開始接手項家內外院的事物,只待他年滿十五歲,定親娶妻,項詅就會把項家的家主印章交給他。
項義與項維的親事都定在年底,到時候項家叔公叔伯嬸嬸們就算是看在項詅的面子上也是會幫襯,項詅只需要去上席見客就好,她現在是客人,是項家的姑奶奶。
項詅隔着簾子吩咐了柳管事一件事,派一行走商的管事進西北,把可以作爲下一站商鋪開張的區域地址都確定好。柳管事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姑奶奶這是要往西北拓展自家的生意了。
與徐三爺出發相隔只有三天,柳管事派出去的人隨後也去了西北。
中秋月圓時,徐三爺沒回來,一家子就在暉立院的花院裡擺了食案坐着賞月,妯娌三人坐在一起,世子妃問項詅,“睿哥兒週歲禮,母親說要大辦,你有沒有旁的想法?”
項詅搖頭,嫃兒與睿哥兒都是在新河出生,侯爺與侯夫人還沒有幫他們操持過一會,侯夫人要大辦也是常理,“母親與大嫂安排就好,這是睿哥兒的福氣。”
睿哥兒在母親懷裡坐得四平八穩,聽見世子妃叫他,擡頭看,徐二夫人笑,“二伯母來抱我們睿哥兒”,從項詅懷裡接他過去,“睿哥兒長得最似老三,老太君也說與老三小時候一模一樣”,低頭哄他,“是不是啊,睿哥兒?”
咧嘴笑,指着項詅,徐二夫人不放手,“二伯母抱抱”,睿哥兒又指項詅,項詅拿了桌上的小寶劍給他,項紹雲一旁看,暗自好笑,這還是嫃兒抓週時,徐淳璋想要給嫃兒的週歲禮,想不到又給了睿哥兒。
徐淳璋看見也歡樂,這把木匕首是世子幫他做的,上面鑲嵌的寶石裝飾都是府裡的老師傅選了裝上去的,本來要給嫃兒做週歲禮,被項紹雲攔下,整好給睿哥兒玩耍,還是弟弟比較會喜歡,若是給妹妹,大人看到又要挨訓,特別是大哥,若是知道自己給妹妹玩刀劍,第一個會削自己,自己未過門的嫂嫂就是個玩拳腳刀槍的,大哥最是不喜歡,這些年來就沒有滿意過,眼瞧着他就要滿十五歲,再翻一個年頭,十六歲就要成親了,每每說起這位未來的大嫂,他就整個心思的不樂意,自己還是瞧着兩人日後真的成親了是怎麼個夫妻緣法吧。
徐淳熙可不知道弟弟的想法,正與侯爺說着徐家劍法,他總覺得自己缺少些什麼東西,這不,向祖父討教呢。
項紹雲送項詅回西苑,給兩個孩子洗漱換衣,項紹雲哄睿哥兒睡覺,抱着在前廳來回走了幾趟,睿哥兒還是睜着眼,項詅哄睡了嫃兒出來,見還沒睡,自己接過,抱着坐在廳裡與項紹雲說話。
“姑姑,姑爺還是沒有信來?”項詅搖頭,指着周媽媽帶上來的禮盒子,“宮裡賞下的月餅,給你留了一盒,等會兒拿去外院,燁哥兒喜歡吃。你們夜讀時也可以墊肚子。”
項紹雲點頭,“要不要家裡的管事走一趟,姑父是去了哪裡?”
“鄺洲府,侯爺與世子有打算,你姑父知道輕重。”項詅拍了睿哥兒睡覺,這孩子,許是晚膳前睡了好瞌睡,這會子母親越拍他,他越是睜着眼不睡,見項詅看他,還朝項詅癟嘴。
項詅抱他坐起來,“小傢伙不睡覺,要聽母親與哥哥說話麼?”
坐在項詅膝上,見項紹雲正看他,也盯着項紹雲,“不睡覺怎麼好,明兒又撅着屁股叫不起來,吵醒了還有牀氣?”
姑侄倆又說了會子話,睿哥兒總算打着哈欠睡去,項詅抱他進臥房,再出來送項紹雲出院門,“夜裡涼,讀書時要記得披件外衣,屋裡要隨時熱着熱茶,但也不可多喝,起夜多了,影響睡眠”,項紹雲一一應下,三兒打着燈籠走在前面,柳家小子侯在一旁待她們說話,項紹雲讓項詅留步,主僕三人往外院去。
沒了睡意,洗漱換衣絞了頭髮坐在等下,心蘭幾個入夜便回家去,佳兒與紫菱都懷了身孕,項詅讓她們不必再來當差,現在文尚幾個都跟着徐三爺出遠門,家中有家翁家婆在,都是當心照料着。
今兒是芍藥和菊香上夜,項詅不睡她們也陪着。
周媽媽早被項詅叫去睡,她是上了年紀的人,雖是夜間少眠,但夜裡卻要睡早,早晨也是醒得快,主僕三人拿了針線簍子來做針黹,隔着屏風既能聽到孩子們熟睡,再挑了燈芯亮些也不會影響。
主僕小聲說話,芍藥與菊香今年都是十三歲,也是從小丫頭開始就在項詅屋裡的,只以前有心蘭幾個,再者之前年紀也小,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項詅屋裡的事不用她們操心,項詅用着的人都是從小跟着的,只有薔兒是後來項詅親自點的人,進項詅屋裡後事事做得順心,所以是個能的。
臨近午夜正要去睡,兩個丫頭睡外間,項詅自己吹了燭火,只留了一盞琉璃燈,窗邊有聲響,項詅緊繃了神經,隨手拿了針線簍子裡拿了剪刀,靠在牀榻邊上,窗扇被從外面打開,項詅正要喊人,徐三爺的臉出現在窗臺上,外間的丫頭也聽見聲響,“少夫人怎麼了。”
徐三爺朝她搖頭,項詅呡下要說的話,“風吹了窗戶,我來就好,你們快睡。”
外面丫頭應了聲,隨後沒了聲響,項詅手一丟剪刀落在衣料上,快步走到窗前,把另一半窗扇也打開,悄聲問,“三爺怎麼從這兒進來。”
徐三爺右手撐着窗臺,翻身落進屋裡,指着後罩房,“幫幫我,咱們進去說”,項詅這纔看他行動間有不自然,心裡提起,去衣櫃裡拿了徐三爺的衣裳跟他進後罩房。
點了燭臺進去,將蠟燭放在高腳燈柱上,後罩房備有熱水,是防着睿哥兒夜裡出汗洗浴要用的。
徐三爺自己解了腰封,項詅去幫他,因是揹着光,所以還沒瞧見哪裡不妥,待解了外袍,只着裡褲時,背上從肩背處一直到腰上全是燒傷,好些水泡已經破了,衣裳磨蹭肯定疼得要緊,項詅捂着嘴不敢出聲,這得多疼呢。
徐三爺沒聽見項詅的聲音,轉頭看她,見她沉默的對着背後的傷口,悄聲說,“別怕,只是外傷,塗上藥幾天就好了。”
項詅瞪他,這哪裡是幾天就能好的,待他進了浴桶裡,項詅拿了帕子幫他清洗傷口,“怎麼傷的,只你一人回來嗎,跟着去的人呢?”
“文尚幾個都回來了,不想驚動人,所以才從窗戶進來”轉臉看項詅,“別說,許多年沒有爬窗戶了,有些手生,若是當年進項府的時候,即便進來了你也不曉得的,定然會給你一個驚喜。”
竟然還有心說笑,“我看三爺這是驚嚇,皮外傷更要小心,這明顯是燙傷,怎會傷在背後?”
徐三爺滿不在乎,“一把火燒了晉瑋的老巢,沒想到老狐狸也是個狠的,寧願自己燒死也要拖累我們幾個,沒想着他有後手,這才捱了暗算,不過日後他也蹦達不了了,他的人都被扣下,我提前回來,旁人還不知呢,京裡還有他的內應,緊着回來抓現行。”
“三爺不是去鄺洲府嗎?”,徐三爺轉身看她,笑道,“好丫頭,我纔去三天鄺洲府,柳管事派去的人跟着就到了,你鼻子這樣靈敏。”
擡手溼漉漉的捏項詅的鼻尖,項詅揮手拍開,“還不是三爺你,一去十來天,連個信都沒有,人家還不是擔心你?”
徐三爺示意她拿來幹帕子,起身朝身下一圍出浴桶,項詅剪了燭芯,靠近些看傷口,再仔細看,越加心驚,小心沾了洗過的傷口,“屋裡有沒有傷藥?”
徐三爺回她,“都是金創藥或是解毒的藥膏藥丸,燒傷的倒是沒有”,自己起身在琳琅閣架上取了幾顆藥丸服下,背身穿了裡褲就要拉着項詅去睡,項詅心想,不擦藥怎麼行,這夜裡也是若是感染了,明兒即便有藥也加重了,可要摸什麼藥呢?
兩人出後罩房,項詅看着窗戶沒關,上前要去關,手碰上窗扇真巧瞧見窗臺上原先用來給嫃兒製作消疤痕的蘆薈,項詅眼睛一亮,治療燙傷燒傷,蘆薈可是良藥,回身拿了乾淨的茶碗來,採了好幾片,這才關上窗扇,徐三爺見她端了東西過來,竟是蘆薈。
“這東西能做什麼用?”項詅回他,“劉太醫給嫃兒治傷時送了幾盆過來,說是時常擦了,會消疤,還是除熱治傷,我給你抹上,先消炎,你也舒服些,明兒再叫太醫來看。”
徐三爺雖不是很瞭解,但看她說得認真,便答應下,轉身趴在軟塌上,項詅將採來的蘆薈擠壓出汁全裝進茶碗裡,用乾淨的棉絮沾了小心給徐三爺塗上,一開始是*辣的疼,忍者過一會兒便開始生出涼意,傷口也不再火辣辣的,待碗底的蘆薈汁塗抹完了,兩人都眼澀睏乏,徐三爺只能趴着睡,項詅睡裡面隔着孩子們以防亂動碰着徐三爺。
第二日晨時,嫃兒醒來要下牀,揭開薄被,轉身,咦,母親還在,旁邊的人好像是父親,項詅被她一動也醒來,睜眼看嫃兒正看着身邊的徐三爺發呆,也起身,悄聲哄她,“是父親呢,莫要吵他”。
嫃兒好多天都沒瞧見父親,這會子突然在眼前,心裡高興,與項詅兩人悄悄從牀尾避開徐三爺下牀去。
徐三爺在項詅母女起來時已經醒了,只是近日在外面沒個消停,回到家看着妻子兒女,心裡生了閒適來,轉臉看着睡裡面的睿哥兒,小小的一團在被子裡面弓起,又是撅着屁股趴在他的小藥枕上熟睡。
徐三爺心裡滿滿都是憐愛,往牀裡面挪,挨着睿哥兒,聽他小聲呼吸聲,嘟着嘴,白嫩嫩的看着恨不能親一口。
自己笑了一下,幫他掖了被子,父子兩都趴着睡過去。
待項詅與嫃兒收拾用過早膳早來看,就看見徐三爺與睿哥兒相同的睡姿,母女兩好笑,轉身出去給老太君請安。
睿哥兒自己醒了,翻身腳一踢正要嚎兩聲給母親聽見,咦,踢到東西,自己匍匐着起來,看着睡在一旁的徐三爺,此時徐三爺背上捱了兒子一腳也疼醒了,睜眼看兒子愣愣的看着自己呆住,心裡好笑起來,也坐起來看兒子,睿哥兒先是擡頭看,怎麼這個人有點眼熟,他是瞌睡還沒醒的,徐三爺起來坐着,他又爬近些,怎麼有點像父親,徐三爺看他這激動可愛無比,笑出聲來,睿哥兒這才確定,真的是父親。
咧嘴笑咯咯,往父親身上撲,徐三爺接住他,哄他,“睿哥兒認不出父親呢,父親要打屁股。”
睿哥兒擡頭看父親揚手,說是要打屁股,忙伸手去捂住,擡頭朝父親討好的笑。
父子兩在牀上鬧了一會兒,門外有給老太君請安的聲音,徐三爺起身穿了上衣外袍,又繫上腰封,拿了睿哥兒的衣裳給他穿上,這才抱着,父子兩去後罩房洗臉。
項詅進屋,見牀榻上每人,後罩房裡面有水聲,進去幫着打理。
老太君在前廳喝茶,沒一會兒見徐三爺出來,項詅抱着睿哥兒走後面。
“回來也不說一聲,傷得怎麼樣?”一早項詅去請安便說昨兒晚上徐三爺回來了,受了點小傷,終歸今兒是要請太醫的,家裡人都會知道。
徐三爺倒了茶給老太君,自己捧了喝一碗。
“沒事,一點皮外傷,待太醫看過,上些藥就好。”
老太君看他神色間也沒什麼不一樣,只想着等太醫來再看看情形。
沒多大會兒家裡人都來看,一大早的西苑都是進進出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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