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項義、項維婚宴,請了項詅與徐三爺去做上賓,因爲沒有正經的長輩,接新人進家之後,拜了天地高堂供奉,夫妻對拜送入洞房,新郎再出來應酬宴席,項家的親戚都是商戶或白身,女眷裡面除了項家幾位輩分高的嬸孃,身邊的都是隨項詅而坐,相互敬酒,熱熱鬧鬧的吃了一場,項義在前一天,項維在後一天,倆人都是有功名的,項義還是舉人身,宴席吃到後來,里長府衙的人也來,將軍們出西大營回家也過來,只記得流水似的酒罈子往外院搬,鬧到半夜新郎被家人攙進新房,客人們才陸續告辭,親事都辦在倆人自己的宅子裡,在此之前,兄弟倆還是與七姨娘一同住在項家別院裡面,現在項家別院空置下來,留了家人看守,也不知日後會不會有人去住。
第二日新人認親戚,女家的人都是從新河、荊州趕來,管夫人與管大人,蔣大人與蔣夫人,都是熟識的,項詅留她們在京都幾日,婚宴過去了,兩位夫人並着新人一塊去給老太君、侯爺侯夫人磕頭,老太君瞧着新媳婦,心裡喜歡,直叫她們常來侯府走動,又賞了新婚禮,近年關,也是要趕着回去的,項詅也不敢多留,路上不好走,還是早一點回去的好,又讓兩位夫人幫着給新河的幾位祖母嬸嬸問安,一同又帶去些新年禮,這才送走了來參加婚宴的人。
臘月二十八,聖上封了玉璽,算是百官過年了,除夕夜,徐家有封誥命的夫人們都進宮參加宮宴,此時,眼前的情景再一次證明了徐三爺的話,常家,就是一塊人人想撕碎的肥肉,宮宴上,官從官,將從將,常家也是武將,項詅坐在徐二少夫人的下首,隔着幾位將軍之後,常夫人端正正的在其中。
近開席,璟王與璟王妃進來,前邊走着璟王府的老璟王妃,老太君等人起身問禮,項詅也隨之,自然一旁原先端坐的人也不能再那麼安穩,均起身問安,璟王妃瞧見項詅,對她笑笑,“開春了帶孩子們來府裡玩。”,徐家女眷忙俯身道謝,一旁站了一人,項詅轉頭,又是常夫人,璟王妃一直站着聽常夫人說恭維的話,璟王爺扶着老璟王妃去入座,也瞧不出璟王妃是個什麼心情,一旁有宮女過來請,璟王妃只是輕輕擡手,示意不要說,卻對面前喋喋不休的常夫人說話,“常夫人,怎不見前兒的玟姑娘?”
常夫人先是定住隨之臉上堆滿了笑,“多謝王妃娘娘記得,玟丫頭今兒早進宮中,去陪伴貴妃娘娘,所以,此時不在席上,王妃娘娘若是要見,稍後臣妾定讓她去拜見您。”
璟王妃嗯一聲,轉而對項詅說,“你可見着那位蓉姑娘了?”,徐家婆媳都豎着耳朵聽,見璟王妃提起之前進過徐府的常家蓉姑娘,眼角都去看項詅,璟王妃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有常貴妃暗示在先還不夠,璟王妃也來?
項詅給她福一禮,“回王妃,臣妾見着了,才貌一等一的好”。
璟王妃回她,“嗯,很是,本王妃瞧着與你同想,即是這般,徐三少夫人可有合適俊才,與常夫人介紹介紹,這才子配佳人,可是人間沒事。”
世子妃愣住,徐二少夫人嚥了口水,侯夫人與老太君假裝沒瞧見,常夫人也聽呆了,自己沒聽錯吧,璟王妃這是什麼意思,她這是慫恿徐三少夫人給常氏女子做媒?那自己前段跑斷腿的忙活,其實不是在惹人笑話?常夫人忙着要解釋,項詅往璟王妃面前又福一禮,遮在常夫人面前,“王妃娘娘說的是,臣妾定會好好幫着常夫人尋一尋。”
面前燈光暗下來,徐三爺無意將項詅拉開,璟王妃被璟王爺半摟半挽着回座位去,璟王妃走前朝項詅做了手勢,那意思只有項詅看得懂,‘都是欠收拾的’,因爲她豎起中指。遠遠瞧着璟王妃朝璟王嘟嘴,轉身與身邊的幾位王妃說話,璟王爺一臉無奈。
徐三爺亦是無奈,破天荒的朝常夫人客氣幾句,常夫人回座,再看項詅,示意她,調皮的話是要挨訓的,項詅端了茶朝他笑笑,不關她的事呢。
皇家人進來,宮宴這纔開始,席間徐二少夫人與項詅說起了在座的朝臣及家眷,常夫人一共拜訪了七家,七位常氏女子都是常夫人以常貴妃的名義帶去拜訪,璟王妃所說的應是去往閔相家的常氏玟姑娘,閔相與禹家是世交,閔家的女眷應是在璟王妃面前說過什麼,所有人都不瞭解璟王妃,只有項詅是知道的,妻妾妻妾,先有妻纔有妾,同爲項詅與璟王妃,都是不能容忍的,只不過,璟王妃有挑釁的資格,而自己即便是不能忍受,也只是敢在徐三爺所說的三件事裡面說不許、不許、、
七家親貴大臣,項詅一一想過,看看現在,陣營拉開了,與常夫人談笑風生的即便不是有着明確的表示,至少態度是讓人模糊,項詅將腦中某種不安的想法拋開,今兒是宮宴,莫要讓這些讓人費心的事擾亂了好興致,瓊漿玉液,極品佳餚纔是她這樣的人該操心的事。
時至亥時,夜宴散去,數行車駕從宮門口離開去向京都各家各府,也是在這樣的夜晚,皇帝的御書房裡,用硃筆劃去,掩上扉頁,再看了無痕,事事纔剛開始而已。
新春伊始,項詅收上來柳管事一封從西北送回的信,項詅的第一家商鋪,在西北開張,同時也送回一份西北的詳圖,這日,項詅正拿了西北詳圖在考究路線,先前在新河開的錢莊,項詅全數劃歸項紹雲所有,她只拿了後來開張的鋪子,只有幾家是有房契地契的,其他也就是憑租的鋪面而已,屬於項詅的也只是鋪子裡面的存貨,既然這些鋪子與項家的生意拋開,那自己不論做什麼也不會有之前的顧及,撐死不過賠錢罷了,那爲何不好好做一會,況且,有柳管事在外面承擔,自己也不需要見客會商,大頭重要的事情拿個主意就好,只每個月將賬目處理清楚,倒也不是很難應付,其實留在侯府裡也是一件享福的事,侯府日後都是世子的,徐二爺早就在與侯府同一條街上置辦了房產,徐三爺自不必說,早先去看過的都統府便是他們一家子未來的家,有老太君和侯爺侯夫人在,自然不會那麼快分家,但親兄弟之間他們三個是理得很清楚,雖然現在每人的份例還是從公中出來,日常花銷也不用他們操心,但大事上需要花銀子的,還是各理各的,即便這樣,項詅已是家中最空閒的一個,沒有內務的煩擾,兩個孩子嫃兒常日都是老太君或是侯夫人叫去,一呆就是大半天,小的那個自那次家中哥哥帶去練武堂,現在漸漸能跑能跳了,日日都鬧去,就算還不能親自去體驗,但在一旁看着他也覺着喜歡,閒下來的項詅,自然又把心思放在開鋪子上,常來常往的夫人裡面,倒真沒有向她這般輕省。
對上晉的地方版圖,項詅是沒有概念的,鋪開詳圖,自己臨摹了一份整個西北的道路,渭洲、沛洲、徐州、鄺洲、鄴洲、段洲,西北六州,先從鄺洲府開了第一家,並不是在州府,只在在小一些的縣亭,半響,直起腰來看,不經想起某位偉人說的名言,‘農村包圍城市’,勾勾勒勒又標註了最近的途徑,身邊俯下徐三爺的身影,拿起項詅放置一旁的西北詳圖,項詅說,“三爺回來了?”
徐三爺點頭,但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那張宣紙,項詅手下的管事,即便是最精通這方面的也不會好過徐三爺常日用的工筆吏官,見他看得仔細,心裡也不明。
待徐三爺眉頭緊蹙,許久才問她,“詅兒,這副西北的詳圖自哪裡來的?”
“柳管事送來的,西北第一家店鋪已開業,所以送來下一步的計劃和管事們考察的路徑,以便能找出最近的運輸路線,節省人力物力。”
徐三爺點頭又搖頭,朝門外候着的文尚,“去書房拿來裡格那份西北攆圖來。”
文尚在門口應是,沒一會兒文尚進來,手裡撐開一張泛黃的攆圖,攆圖,也就是軍用地圖,項詅不上前去看,文尚一邊幫徐三爺扯開,一邊去看徐三爺的臉色,三爺這是怎麼了,先前讓少夫人進書房,現在差不多日日都能見着少夫人幫三爺研墨,今天又拿來攆圖,這可是絕密的地圖,只有朝中幾位能做軍機重大決定的大人將軍們纔有,莫不是三爺要與少夫人去遊山玩水去,可這用得着軍用攆圖,雖心思萬轉,但臉上不顯,靜靜幫徐三爺放置,一邊等候他吩咐。
徐三爺看一會兒攆圖,又看一會兒項詅的詳圖,實在少見到他這樣反覆不同的表情出來,項詅與一旁的文尚只安靜等他。
“這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轉身問項詅,“是哪一位管事描繪的詳圖,在不在京都,讓他來見我。”
項詅搖頭,“派去西北的管事都是拖家帶口過去將家安置下的人,這是一貫商行的規矩,也是爲着管事們安心辦差做好善後工作安排下的,如今十三位管事都過去了,又新提了幾位,這幅詳圖經過他們所有的人手,每一位管事進西北之後都是走不同的路徑,最後才彙總了畫出這份詳圖的,所以三爺要見,便是要見現在在西北的所有管事了。”
徐三爺又蹙眉,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啊,明顯,再不會有比軍用地圖更詳細更精準的地圖了,可管事們這份交回的詳圖又作何解釋,這是一份完全與攆圖相背的路徑,徐州竟然是在最北邊,當年十五萬大軍進西北,璟王爺是主帥,自己是先鋒,怎麼可能會不記得西北的各個州府的位置呢,攆圖上明明徐州是在鄺洲與鄴洲的中下方,這完全是不同的地域一般,徐三爺再次搖頭。
項詅再次與他確定,“三爺,管事們或許沒有工筆吏官這般能耐,但,這地圖不會有假,管事們從來不走官道,都是通過當地原住民問清最近的地方名纔出發往下一個目的地,所以即便是一位管事錯了,也不能是所有管事都錯了。”
“他們不靠地圖進西北?”徐三爺似抓住一樣讓自己能想通的東西。
項詅點頭又搖頭,“也不是全然不靠,只不過管事們從來不走官道,他們只走捷徑,以便找出最快捷的路線來。”
徐三爺啪一聲雙掌拍在書案上的兩張地圖上,不走官道,也就是說項詅手下的管事都是走繞開官道而進入西北,拋開歷來人們對整個西北的大概念,走了小路或是山路,那詳圖上的標註徐州是在最近北境的地方真實性便有了考證,許多事一下子被推翻,對文尚說,“備馬,進宮。”
文尚領命出去,徐三爺看一旁安靜站着的項詅,眼中有笑又有項詅看不懂的東西,示意她過來,抱在懷裡輕拍。
項詅好笑,“三爺,我可不是嫃兒和睿哥兒,不需要哄的。”
“若我不哄着,哪天你不要我了,怎麼辦?”,聽不出是玩笑還是打趣,更或者是認真。項詅忍下心裡的好笑,得夫君寵愛的女人最是容易養成小性子,自己要不要也變成這樣的人,允許自己有些小性子?
“哦、、那夫君日後可得多哄哄,免得我不高興了,真有那麼一天呢。”只覺雙臂抱得更緊,耳邊傳來熱氣,“你敢,若是有這麼一天,天涯海角,你項詅能去哪兒,我都能找出來。”
項詅被他突然冒出來的情緒弄得一頭霧水,不過甜言蜜語誰不愛聽呢,多聽多有益呢。
徐三爺就這樣在項詅的回事小書房裡莫名一會,急着便進宮了。
再回來後,更是忙得不見人影,也在此時,宮中傳來要賜婚的意思傳得就更甚了,就連哪位常氏女子陪哪一位親貴大臣都傳得有鼻子有眼,日日不見徐三爺,項詅都是自己帶着孩子去給長輩請安,因着外面的傳言,也不見他們小夫妻有什麼好的相處,哪知就這樣好好的被誤解了。
老太君叫去項詅到暉立院,項詅便去了,誰知老太君說了一堆莫名安慰的話,又是要項詅想開,又是讓項詅大度的話,隨後,侯夫人也叫了項詅去,侯夫人自然不比老太君婉轉,項詅去時,侯爺也在,公婆同時要單獨見項詅,這還是項詅進徐府以來第一次,果然,侯夫人說的與老太君大同小異,只不過語氣嚴厲許多,侯爺在一旁不出聲,直至後來才說,“你是老三的妻子,是我們徐家明媒正娶上了族譜的媳婦,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越不過你去,你自要理解。”
項詅給兩老磕頭領了話,可是自始至終也沒想明白是什麼意思,回到西苑,周媽媽瞧見她,主僕兩人進閒閣,裡面只她們兩人,周媽媽這才說,“少夫人,外面都傳開了,聖上要賜婚了,連進咱們府的女子是誰都定下了,說是就在今年秋天。”
項詅猛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媽媽,“哪裡傳來的話?”
周媽媽沒想到她這般舉動,被她嚇一跳,起身回她,“柳管事纔將來回,見少夫人不在,商行又有急事,所以沒有留等少夫人,只讓奴婢給您帶話,說外面都傳開了,進咱們府許給三爺的就是之前來過咱們府裡的常氏蓉姑娘。”
項詅晃神,覺得有些眼暈,徐三爺今日三天兩頭見不着人,即便是事情有了變化或者進展,也沒有與她說過說過什麼,或是有什麼暗示,徐三爺說過,常家不能急,他後面還有人沒有露頭,所以只能哄着,常氏女子上門挑釁,她忍下,再來便是裝病,還與他裝作爲着新人鬧了情緒,這些原都是做戲,可現在怎麼說,聖上真要賜婚了,之前所做的還是做戲嗎?
周媽媽看她也是才知道的樣子,近來姑爺也不能時常見着,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沒辦法問,“少夫人,若不然,讓廣兒去候着三爺,待三爺回來問問?”
項詅搖頭,若是徐三爺不願說,即便是老太君去問,也問不出來什麼,這個關頭,怎麼做纔是對的,怎麼做纔是對她和徐三爺都好的,那日徐三爺急急進宮之後,今日便傳出更甚的傳言來,不,或許不是傳言,或許是聖上真的賜婚了,常貴妃不是那麼還糊弄的人,常家也不是無風起浪,定是得了什麼確信,可徐三爺明明說過,對常家,那是因爲捧殺,所以才生出那麼多縱容來,會不會假戲真做了,即便是聖上要對付常家,現在賜婚賞下女子來,也不過是個女子而已,成了,這些女子不過是個擺設,任由主家處置,不成,自然是各憑本事,內宅裡面不是每一家都想徐家這樣的,也有妻妾廝殺,有許多到死也不知誰贏了誰輸了,常氏女子不過是常家的手段,順便再被聖上隨後拿來利用罷了,不是什麼要緊的關係,可對於被賜婚的人家,也能這樣嗎,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項詅閉了眼,難道真要她親手收拾出新房來,給自己夫君做新房,隨即又搖頭,不至於,還不至於,徐三爺答應她的,她不能不信,他是自己的夫君,是孩子們的父親,他說自己是他此生唯一的妻,答應自己的事定然會做到,“媽媽,不要派人去打聽,交代下去,西苑的人,旁人來問這件事,都閉緊嘴,就說什麼也不知道,多話的,我自會找她晦氣。”
周媽媽鬆一口氣,只要少夫人還是這般態度,那此事就不至於到了絕境。
步履有些虛,難怪今天老太君叫自己到面前說了好些自己不懂的話,侯爺與侯夫人也是,原意,他們都是好心,心想,再等等吧,要相信他,這些年,事事他都能處理好,所以自己只需要相信他,便好。
還是這般,消息自然每日由柳管事帶進西苑回稟給項詅,只是聽着,不問,也不做,聽說,常氏七位女子已是到常府備嫁,內務府出來的嫁衣,常家母家來了許多人,看着外面日照光亮,突然不想再聽這些事,不是她矯情,也不是她害怕聖上的賜婚,更不是害怕也許會進府來的常氏女子,她只怕,她與徐三爺之間有一絲的縫隙,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好,從而導致未來與自己預想的不一樣,項詅,從來就是個喜歡把握和預計好所有的人,她不喜歡失控,哪怕是感情。
喚來心蘭,備上進來新河送來新鮮海味,“去璟王府”。
心蘭應下,出門去尋外院的管事備車駕。
在去璟王府的路上,問起薔兒,心蘭也似不確定,“好似好了些,問她大夫怎麼說,她也說不清楚,應是還沒有痊癒,要不待回去,奴婢再去細問她?”
項詅點頭,“今兒你早些回家,找她好好問問,若真是沒效果,就停了,尋旁的大夫,又不是什麼大病,沒必要自己嚇自己,若是她想不通,你讓她來找我。”
心蘭點頭。
到璟王府門口,王府裡的家人出來迎,見是徐三少夫人,使人去內院去回璟王妃。
璟王府她來過幾次,但都是沒有仔細瞧過,此時再看,沒有一處不精緻,看得出璟王妃是個講究的人,項詅心笑,她們都同是講究人,心裡的鬱悶也好了很多。
璟王妃迎出來,老遠就打趣,“你這想去請來的人,自己上門,我可以幸運得很。”
項詅也笑,兩人進院子,拿出給她送來的海味,這是新河一絕,金錢魚,也喚作黃脣魚,市面上想要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得的。
璟王妃湊上去看,起先是興奮的,項詅也看她笑,“知道你喜歡,口味只有咱們合適,給你送來,今兒就讓廚房幫你做出來,這個時段是最味美的時候。”
突然瞧見璟王用帕子捂了嘴,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項詅驚一下,不是那麼趕巧吧,自己已經夠背的了,還沒想太多,璟王妃已朝後面的洗浴室而去,項詅忙起什麼去看,果然吐了個一塌糊塗。
項詅皺眉,這金錢魚可是璟王妃指名要要的,不應該是東西出了問題,好一會兒,才見璟王妃出來,沒多會兒又進去,項詅忙叫人將金錢魚重新裝好了不讓她瞧見,聞聲而來的老王妃進來,項詅忙去請安,“怎麼回事?怎麼不舒服?”
“先着人去叫太醫來瞧,看是怎麼了?”項詅扶着老王妃回座,老王妃點頭,纔將還好好的,也不怎麼突然不舒服,璟王爺不在,只她們婆媳在王府,除了幾個親信的,都不知道這事。
太醫進來,璟王妃也實在沒力了忍者不適,就在屋裡隔了屏風,拉下簾子來太醫把脈,項詅一旁陪着老王妃,她也緊張,自己一來璟王妃便這樣,日後怎麼再敢進璟王府。
好在項詅算是白擔心一場,原來,璟王妃有孕了,只是時日尚淺,身邊那麼多嬤嬤婢女時刻盯着,也只是不敢確定罷了,如今太醫證實了,自然璟王府裡歡喜一片,又是給宮裡報喜,又是忙着給淮洲,東平等幾家親戚報信的,老王妃拍項詅的手,“皇太后說得沒錯,你這孩子果然是能帶來福氣的。”
項詅起身給老王妃道喜,屏風後面傳來璟王妃的聲音,“好生生的鮮味一品絕嘗不到了,送去給嫆表姐她們兩個吧。”
老王妃滿臉高興又心疼,這孩子,這會子還惦記她的海味。
又陪坐了一會兒,項詅告辭回府。
待下了馬車,項詅便讓心蘭去瞧薔兒,心蘭扶她進西苑,這纔回身回家去看,項詅也沒多想,從去年找了大夫給薔兒看,徐三爺又是把文清留在府裡,也有大半年過去,若是有起色也該有了,再說薔兒自小也沒有什麼病災,只待心蘭問清楚了再看怎麼個情況。
兩個孩子又不在西苑,項詅往閒閣裡坐,離府時去與老太君侯夫人說明,她們都以爲她心中難受,想出去散散心,所以纔要去璟王府,自然是准許的,這會子回來,讓芍藥去回話,自己領着丫頭出西苑下回廊在湖邊的涼亭下閒坐,看着湖光景色,心裡好過許多。
有腳步聲傳來,項詅擡頭看,心蘭身後跟着薔兒,想來芍藥去回話回來,幾個正巧碰見,所以一併過來,項詅笑問她們,“來了,偷得半日閒,都來坐吧。”
幾個丫頭不敢坐,項詅也不面勉強,眼神問心蘭,心蘭又去看薔兒,項詅回頭對芍藥和其他幾個丫頭說,“去瞧瞧大姑娘與六少爺都在誰的院子,守着,幾時她們想回了再接回來。”
芍藥幾個點頭去了,項詅再看心蘭與薔兒,問薔兒,“好久不曾問你,現在大夫怎麼說?”
薔兒頓時紅了眼,心蘭也不攔她,直直跪在項詅面前,擡眼與項詅說,“請少夫人做主。”
項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薔兒,是她自己從七姨娘身邊要來服侍自己的,幾個丫頭裡面她最相信最愛重的是心蘭,但最喜歡的確實薔兒,想不到人總是要有那麼一關,就算再好的人生總是有不完美,伸手要扶她起來,薔兒繼續回她,“少夫人,您與文清說吧,奴婢不能生,可奴婢不要許婆子的孫子”,轉身又跪心蘭,“心蘭姐,若不然待你日後再有了孩子,就過繼一個給妹妹,不論男女都行,妹妹定全力待她,只願給文清的爹孃一個交代。”
心蘭也跪在項詅面前,“少夫人,奴婢自小跟着少夫人,知道少夫人是個心軟的,奴婢也求您做主,薔兒所求,奴婢願意答應,日後若是薔兒再不能、、奴婢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過繼一個給薔兒,可旁的事還得少夫人幫着做主。”
項詅明瞭,除了過繼那許婆子的孫子之外定然還有旁的事是她們爲難的,在徐家,自己過得好,身邊的人才會過得好,可若自己過得好,身邊的人還是受委屈,是不是自己不夠好?
讓她們起來,“好好說,你們是我帶進徐家的,你們的婚事又是我與三爺坐的主,但凡是沒來由的委屈,咱們必定不能吃這樣的虧的,凡事都講究有理兩個字。”
兩個丫頭不起來,項詅無法,就這樣回吧。
心蘭拐薔兒,薔兒擡頭看了一眼項詅,又低下頭,心蘭惱她,“少夫人,文清的爹孃要給文清納小,那女子便是許婆子的內侄女,她將自己的第三個孫子說要過繼給文清與薔兒,再說讓自己的內侄女給文清做小,說什麼有自小一同在一處的親人在,孩子進了家門纔不受委屈、、”
此時薔兒早已臉上滿是淚,項詅嘆口氣,“還有旁的事吧?”
心蘭猶豫一番,項詅看她,心蘭一狠心,“許婆子還說,薔兒是少夫人的丫頭,也是少夫人帶進府的,不讓納妾,是不是也要學着少夫人與三爺,爲着個進門的小妾,鬧到老太君與侯爺、侯夫人面前,還需長輩們開導,若是這樣,她願意開導薔兒。”
項詅頓時火氣,猛然起身,好一個納小也要與夫君鬧情緒,好一個有僕有主,好一個利嘴的婆子,看在文清在徐三爺身邊當差是個親近人,徐三爺身邊合適的四個小廝都被自己帶來的四個婢女配了去,想不到這也有了怨言,敢編排起主子來,“哪一個許婆子,哪裡當差的?”
心蘭回她,“外院許管事家裡的,因着許管事在外院是侯爺看重的管事,所以許婆子並未在內院有何差事,只在家中閒養帶孫。”
許管事,專管侯爺書房的許管事,難怪許婆子得高嘴挑,眼睛一轉,對心蘭說,“你起來,將我屋裡的那匹從櫃上新取來的帛棉給文清的老子娘送去一匹,再附上一把戒尺,一定要當着許婆子的面送上。”
心蘭一聽,心中一喜,少夫人願意爲這事做主。起身給項詅行禮後,看一眼還跪着的薔兒,轉身便回西苑。
項詅再次讓薔兒起來,薔兒低着頭起身,項詅想着要好好問一問薔兒,“薔兒,你莫怕,心蘭已經答應你,日後若你還是沒有身子,她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文尚那邊我去說,你與我好好講一講這大半年大夫是怎麼醫治,有無效果?”
薔兒起身,在項詅身邊站了,“回少夫人的話,柳管事給奴婢找的大夫,原先開始又是鍼灸又是一天三服藥,一月之後,就是奴婢自己也覺着身子爽利了不少,那時文清也高興,公婆也高興,大夫說奴婢是幼時虧了身子,即便要治療,也是效果不顯的,只能慢慢來,一開始一家子都很喜歡也覺着有盼頭,直到今年年初,那許婆子時常去家中坐了,陪着婆婆做針線說說話,奴婢與文清都當着差,公公也在外院有差事,婆婆有人陪,奴婢與文清也是歡喜的,哪知道,婆婆與許婆子時日久了之後,又是看着奴婢還是沒有大的起色,那許婆子又時常說奴婢怕是這輩子都不能懷上了,又說她有個內侄女,人人見過都說是個還生養的,這便婆婆有了心動,原本公公是反對的,可也經不住婆婆每日都說,早說,奴婢懷不上,也是理虧,公婆再是如何奴婢也是不敢還嘴的,十天前,許婆子便帶了她那位內侄女來見婆婆,婆婆、、、很是滿意,已讓人去合了文清的與她的八字,恐怕不遠,這事也是沒有迴轉了,奴婢想着要別人的孩子,還不如要自家姐妹的,今兒心蘭姐去看奴婢,奴婢便想着少夫人爲奴婢說說話,把這事定下來,至於文清納小的事、、、奴婢沒法兒、、、這關頭浪尖上、、”。
項詅聽着她那句這關頭浪尖上,是啊,自己與徐三爺也正是爲着個小的被人嚼舌根的時候,此時自己的婢女也正受着這委屈,卻不願在這關頭給自己再找來話柄。
“傻丫頭,你們都是傻丫頭,起來,恐是你久不見你主子發威,便當我不是當年的項詅了嗎,欺我者,你看如今有哪一個是還好生生的逍遙的?”
薔兒淚眼看着項詅,笑而素,柔而不弱,她是自己的主子,是憑自己一手扶起項家門楣的項詅,就是當年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多一指,更何況是現在,心裡呼聲,“少夫人”。
此時一幕正巧落在來尋項詅的徐三爺眼裡,自己一直給項詅的承諾,‘不讓你受委屈’,可是現在,她還是受了委屈,只爲着自己的一句話,‘能,還是不能?’能不能爲自己,爲了朝堂的上的事忍一忍,她忍下了,可是現在,徐三爺覺得自己不能忍了,何必呢,想要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不是她,是自己與高堂上端坐的那位,何必將連出二門都要回稟長輩的女子身上呢,是自己錯了,原來自己沒有想通,犯了糊塗,再看此時的項詅,恍然見到當年決然與自己說,‘婚事,不答應’,爲什麼不答應,因爲她還有項紹雲要管,還有項家放不下,也是爲着旁的女子,拖家帶口舉家遷往新河,她不嫌繁瑣麻煩,她只嫌當時的自己不夠託付,還不放心,心裡有一股不知名的懊惱由心底而起。
涼亭下的主僕看見他,薔兒起身給項詅正衣襟,項詅朝她笑,放心,有我項詅呢,不會讓你們受委屈。
徐三爺攬過她,薔兒識趣的退下。
心裡暗歎一口氣,有好幾日不曾這樣好好抱抱她吧,今兒事完的早,早早回家,去老太君院子裡請安,老太君與自己說,好生生回來安慰她,又去父母親院子裡,父母親說,好生生回來安慰她,聽說她今兒去了璟王府,自己在宮裡正巧璟王府派去給宮裡報喜的人,心裡還是笑,她果真是個有福氣的。
還是在這個懷裡,項詅也在心裡嘆一口氣,徐三爺還是徐三爺,還是愛自己愛這個家的男人,擡頭看他,幾日未曾好好看看他,憔悴了,下巴上長了青色胡茬,看上去更顯男人剛硬魄力,徐三爺也是近而立之年的人了。
將頭埋在他懷裡,一晃兩人已近十年,十年風雨,十年守望,十年牽扯,這便是你最親近的人,在其中不曉得,回首時才知道,歲月留有你們青春年少,不曾忘,不會忘,也不敢忘。
當夜,徐三爺叫來文清老子娘,許管事與許婆子,連同許婆子要說給文清的女子一起,齊齊跪在西苑,文清與薔兒一同跪着,徐三爺先是問了許婆子的倚仗,許管事就在西苑院子裡的石階旁不住的磕頭請罪,額頭漸漸冒出血花,徐三爺視而不見,許婆子看着許管事破了的額頭,眼睛有驚恐,她忘了,徐三爺自來就不是個好惹的,自小就是,就在當年,侯爺與侯夫人即便是想與徐三爺多說一句話,也是費勁的,因爲徐三爺的暴虐脾氣,因爲徐三爺曾在侯夫人屋裡當着侯夫人的面親手將一位仗着侯夫人喜歡並有意指給徐三爺做妾侍的女子當場一掌拍散肋骨,腳下皮靴輾花了那張花容月貌的臉,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爲那女子多給徐三爺敬了一杯茶,一杯徐三爺不想要的花茶。
許婆子自己驚嚇到自己,隨着許管事不住磕頭,她癱軟在地,倚仗,在徐家,哪一個敢說自己有倚仗對徐三爺不敬,她忘了,薔兒是項詅最親近的丫頭,自己乘虛而入也罷,掰扯上主子的不是便是攆出府也是輕的,她還是忘了,項詅是徐三爺自己要來的妻子,即便是這樣,侯爺與侯夫人也只有喜歡的心思,她還敢往刀口上撞去。
西苑裡面有動靜,自然瞞不過其他主子,老太君念一句佛號,只願老三不要顧着他老子怎麼也給許管事一個全屍的好。
文清的老子娘還是第一次在項詅面前正正經經的面見,今兒項詅送去一匹帛棉,再附上一把戒尺,已是明顯在告誡她們不要對自己的丫頭得寸進尺,還沒緩過神來,就被徐三爺喚到面前來,看着平日裡風光無限的許家兩口子,兩人心涼了,項詅不會對他們兩人動手,可是徐三爺卻會,文清自小跟着徐三爺,這些年得了徐三爺的教導,出人頭地是遲早的,徐三爺給他配了項詅身邊的大丫頭,自然是讓他們好好照看的意思在裡面,也是昏了頭了,爲着子嗣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徐三爺問項詅,怎麼處置,項詅起身給徐三爺道謝,“夫君疼妾身,自然是妾身的榮幸,可妾身自己也要自立,若不然連身邊人都不能護着,這徐家三少夫人,不當也罷”,說完,朝許管事說,“許管事,你莫再磕了,你是父親身邊用慣的老人,你若只顧着請罪,父親不知,我們做晚輩的是失禮,還請你去與父親說清楚罷。”
許管事停住磕頭,起身給兩人行禮,對地上跪着的許婆子,看也不看一眼,轉身便出西苑去寧繪院去。
再對許婆子說,“自我第一日進徐家,母親便與我說了徐家的家規,家規上有一條,僕婦多脣舌者,掌嘴兩百,若無悔過者加一百棍棒,逐出府去,此時我要問一問,爲着女子進門與自己夫君使性子,且身邊人有樣學樣,這話是你的原話還是有旁人唆使你來說的,還有文清家的身子不適,我這個做主子的自然是過問的,你三番五次的去挑撥人家婆媳關係,只是想將你的內侄女給文清做小呢,還是你那女侄女是你什麼不可說的,爲此想安插人在三爺身邊?”
許婆子只覺着恍似晴天霹靂般,將自己劈得不剩肉骨,匍匐在地一邊苦求,一邊向項詅而去,項詅起身退後一步,“若還是不說真話,馬上動刑。”
一句話落,兩個粗婆子一抓住她,往嘴裡塞了髒帕子,雙手背剪在後,兩個婆子左右換着呼呼的巴掌就捱上了許婆子的臉上。
五十個巴掌打完,扯下髒帕子,繼續問,“是你自己的原話還是旁人唆使?”
許婆子一開口滿嘴都是血,項詅看她眼睛都不帶眨的,聲音含糊,“少夫人饒命,是那日奴婢去常府走親戚,碰着來尋奴婢親戚的常家家人,她問清奴婢是在哪家當差,又與哪位主子熟識,奴婢想着終究是要做親戚的,所以一併告訴了她、、”徐三爺身邊的文尚飛起一腳就踢上去,只聽一聲骨頭折響,文尚罵出口來,“老婆娘說什麼渾話,誰與常家做親戚?”
文尚這一舉動驚呆了來觀刑的人,文尚這是什麼意思?不與常家做親戚,那早就有了傳言出來的的賜婚是怎麼一回事?
徐三爺眼皮都不帶動的,只穩穩的坐在太師椅上,看着眼前這一切,好了,這下明瞭了,長身一起,對跪着的文清一聲,“文清”,朝書房而去。
文清乾脆起身,薔兒跪着不看他一眼,文清失落而去,他老子娘滿臉擔心,卻也不敢出聲,徐三爺進去,文清後進去,書房門一關,裡面巴掌的聲音,拳腳的聲音聽得外面的人心驚,徐三爺親自動手打文清,他就是要告訴這個院子裡面久不擦亮眼睛的人看,臉面那都是主子給的,主子給你你就有臉,主子不給你臉,你什麼也不是,這就是現實,文清的娘已是昏倒在項詅面前,薔兒回身看一眼,項詅也瞧她,薔兒跪過去扶起自己的婆婆,他們夫妻的臉面就是文清,卻在薔兒這件事上被自己生生丟棄了,此時晚亦不晚。
因着西苑這一出,賜婚之事更顯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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