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華家

項紹雲回信說尋着華家的族人,便是在項紹雲帶着新婚妻子去常州祭祀時。

與族親們回新河之後,族長和幾位太公當日便開了項家祠堂,將魏氏的名字寫入族譜,沒有到京都喝喜酒的族人還有許多,後來乾脆在脆香酒樓定了宴席又宴了一回,都是族親,也有新河的地方官員,當年徐三爺與項詅還在的時候,有走動過的來恭賀,項紹雲照舊歡喜的迎進去,人人看這個年輕卻前途無量的京官言語是多有客氣,這便好生熱鬧了一番,他們兩口子在新河待了有六天,與長輩們告辭之後轉往常州而去,從新河到常州車馬要走*天,這個時段正是好行路的時候,雨季沒來,官道十分好走,無形中行路又快了些,家人中有先去就去過常州的項二和像四幾個,此次項詅特意讓項紹雲帶上項二也是想讓項紹雲多看看項二的意思在裡面,李大管事年歲實在大了,管着家中的外院事務,就是項紹雲新婚期間,項詅看着他一趟一趟的內外院的跑心裡實在不忍,再說項二,跟在項詅姑侄面前服侍已有多年,且行事妥當,若是此番差事當得好,外院這個大管事的差事自然落在他頭上,從出門到現在,項紹雲對他都是滿意的,早年他便十分儀仗項二,項詅又有心擡舉他,所以回去便讓他與李大管事把差事交割吧,李大管事從項家老太爺開始便做了項家的外院管事,歷經項大爺,項大奶奶,之後是項詅,也該着榮養的時候了,他的子孫都在項家的櫃上有差事,就是看在他自己與家中主子的面上,項家也是要好生善待的,這一路項二都安排得妥當,且常州當年項二幾趟辦差,幾處打尖,幾處歇馬全在點上,一點也沒有錯。

魏氏身邊從孃家帶了自己的媽媽,原先賀媽媽是當年項大奶奶陪嫁來的人,與項紹雲又是自小服侍的情分,她與項紹雲院子裡的事自然要分出兩位媽媽的差事,這一趟賀媽媽沒有跟着來,他們夫妻也商議過,賀媽媽管着項家內宅的事務有許多年了,又是家裡的老人,兩人說定了,回去之後還讓賀媽媽管着內院的事務,只是他們夫妻自己院子裡安排便給魏氏從孃家帶來的江媽媽,其實也無需分那麼清楚,府裡只他們夫妻是正經主子,他們院子就是內院,只是這樣一來,兩位管事媽媽不至於生嫌隙,一個是魏氏身邊得力的,一個是項紹雲自小服侍在旁的,兩人是新婚,和和氣氣的看得身邊的人都要笑,項紹雲自小就是和善性子,看他與徐家兄弟相處就知道了,但凡有他看不慣的,卻也是要說出來,當年在新河與張家小子打架便是這樣,也是有性子的,同樣倔得不行,項詅在他們來新河之前的幾天有空了便會與魏氏多說話,講講項紹雲的性子,什麼是他喜歡的,什麼是他不樂意的,項詅不是他們的正經婆婆,說這些正正好,她是希望他們兩口子和睦順意的,離常州還有半天的路程,一路就當新婚了出來遊山玩。

一路上項紹雲騎馬,魏氏乘馬車,不是正經趕路,沒有緊着時間來,前頭有家人安排好住處,待他們進常州城之後直接往客棧而去,項二與守着華家祖祠的華翁相熟,這幾年每年管事的經過常州都會來瞧上一眼,項二得了項紹雲的點頭便先去尋了華翁一家子,此時已是三月間,南邊就是比京都更繁茂,處處都是綠蔭叢林,魏氏出生在京都,回來魏大人外任去荊州也沒帶上她,她便自小就在京都,此次隨着項紹雲先去新河,現在有轉回常州,回去了直接從荊州回去,倒是一路見識了不少風光。

華翁一聽說項家大少爺與新奶奶來常州祭祀,高興得跟什麼似得,領着一家子歡歡喜喜的來客棧請安,見着魏氏,魏氏是當家主母,日後項家要給華家祭祀或是照看香火,全在魏氏的身上了,見着華翁領着家人來磕頭,魏氏不敢託大,忙讓人扶起來,項紹雲先前就與華翁長處過,知道他們一家子都是忠厚人,問了家中的情況,說着今兒歇一天,明日再與華翁帶去華家祖祠上香,再去祭祀祖墳,華翁直應下,回自家準備明日的事宜不提。

雖則路上行來也是就當遊玩,可畢竟旅途不比在家待着安逸,此時也是累得很,早早歇下養足精神,明日上山還要有一番折騰。

第二日早早的,項紹雲夫妻兩個才起,華翁領着他兩個兒子一個孫子已經等候在門外了,待收拾妥當了出門去,直往華家祖祠,到了地方,丫頭放了繡凳,扶着魏氏下馬車,項紹雲翻身下馬,等魏氏跟上了這才進去,因爲有華翁一家子日日照看,所以香燭每日不斷的,裡面的陳設也是乾淨整齊,魏氏沒有進去,這裡是華家的祖祠,不說她這個姑奶奶家的孫媳,就是華家本家的女眷也是不能進的,項紹雲進去上香添燭,之後出來,這才騎馬驅車去城外的華家祖墳。

出城時遇着常州知府巡外回來,看着項紹雲這一行十分眼生,正想打發家人來問,項紹雲原先是不想多牽扯的,當年由徐三爺支持華家那場法事轟動了整個常州,若是此時自己再去打眼,就當時這些官員應酬都要煩死人,眼角看着從知府一行隊伍中出來幾個家人,正是要往這邊來的,項紹雲一心想快點出城,所以不多看,華翁眼看着項紹雲不予多理會,自然也明白表少爺不想多排場,所以也催着兩個兒子打馬快些,哪知纔要避過知府的家人,卻有一位青年男子也是驅車進城來,遠遠看見項紹雲,原先不確定,待看到項紹雲身邊的華翁時便認出項紹雲,回身與馬車裡的人說了幾句話,馬車由家人護着繼續進城,他自己卻驅馬過來,華翁看到他也露了笑臉,對前面的項紹雲說,“表少爺,前面是尹家大少爺來了。”

項紹雲原先沒瞧清楚,畢竟他們兩個有好幾年沒見了,聽着華翁說是尹莊,住馬停下來細看,果真是尹莊,尹莊年歲比項紹雲大一歲,兩個都是少年長成,面貌上多有變化,當年常州一行,項紹雲與項義、項維三個並着尹莊實在可稱爲好友,如今見着幾甚唏噓,待人上前來,雙雙抱拳,“尹兄”,“邵雲”,哈哈一笑尹莊肩上捱了一拳,“尹兄怎不去新河找我,現在我與姑父並着兩位叔叔都在京都,也不見你,不是說好了讓你定要去尋嗎?”

尹莊比之項紹雲更早三年通過了府試,項紹雲考取秀才那年便進京去院試,中舉之後一鼓作氣考進士,名次不是很好考了二甲八十名,所以沒法留在京都,封了常州一處叫賦縣的地方做了縣令,同是常州,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今日整好回家來,沒想卻遇着項紹雲,所以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準。

自去年中了狀元,又御封從四品侍講,這事他們這些即便不在京都的官員都是知道的,此番見着項紹雲回常州來給華家祭祖,怎麼也要聚聚纔是,知道他們要去華家坳,所以吩咐了跟來的家人幾句,家人去纔買了香燭來,一併與項紹雲夫妻一同出城。

魏氏在馬車裡聽着像是項紹雲的舊時好友來,因着項紹雲沒有讓她出去見禮,所以便安靜待着,馬車一路出城往華家坳去,他們兩個騎馬並行,說得興起,再提起當年還年少時,尹莊帶着他們叔侄三人玩遍了常州城,故地重遊,總是有歡喜在心頭,待到山腳下車馬上不去,項紹雲這才喚了魏氏出來見禮,尹莊不多看,魏氏上前來行禮他便回禮,稱呼‘弟妹’,之後便與項紹雲前頭上山去,此去還是有些距離的,臨近午時,春光正是好時候,暖暖的照在身上十分舒坦,江媽媽沒上山來,守着馬車在山腳下,陪嫁丫鬟書玉和書香攙扶着魏氏走他們後面,這條路經由當年做法事時修繕之後,華翁一家子時時照看,缺了墊腳的地方及時補上,上得石階到第一個山頭,往下走下坡路,行了一段之後,便可以遠遠看見華家祖墳了,再走過去便是夯實的泥路,平順得很,沒多會兒上了小山坳,周邊的景色都在眼前,常州還算富庶,出城來有高山之下都是平坦的土地,這個山坳背面依着周邊看來最高大的一座山,前面一覽無遺,魏氏才與書香兩個說,這景緻極好,回頭來尋項紹雲,見他們兩人並着華翁父子三人,與項家的家人一同站定,看着華家祖墳前面的一主一僕。

華翁是被當年華家祖墳被毀驚嚇了好久,所以對陌生來這處地方的人十分驚覺,那一主一僕聽見有人上來也轉身來看。

見他們跟前已在墳前燒了紙和香燭,像是來祭祀的,華翁先上去問,抱拳行一禮,“不知客人哪裡來,與老翁主家有何淵源,可是老翁主家的親戚?”

那似主子的青年男子看着華翁滿臉質疑又防備,臉上便帶了笑,在場的人都有了驚豔,實在是風輕雲淡出世清雅的一位男子,怎麼也不像是什麼歹人,項紹雲與尹莊上前去,抱拳行禮,“不知這位兄臺怎麼稱呼,可是來祭祀的?”

男子這纔回禮,謙謙君子,泛泛青衣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吧,緩緩開口,“某姓華,名臣逸,從大理淶角縣來,此番爲了太祖公祭祀。”

他一說他姓華,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項紹雲先反應過來,莫不是華家族人,又是從大理而來,他任職翰林院,是上晉朝中最得地域常識廣知博覽的地方,大理有五州府,州府下面有十二亭縣,這淶角不知是什麼地方,聽起來實在生拗得很,像是第一次聽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地方呢,“華兄有禮,我是京都項家邵雲,此番來也是爲了,曾外祖父祭祀而來,想來是親戚了。”

尹莊也上前介紹,魏氏在人後,此時還沒弄清狀況項紹雲自然不會讓她上前來,華臣逸也知一時半會不會多熱絡,反正先見着熟面再說。

華臣逸帶着小廝已是將華家幾個祖墳都祭祀完畢,立於一旁也不走開,就看着項紹雲一行祭祀,供品香燭都擺上,十幾個墳頭一一行禮祭拜,直到華老爺與華老太爺的墳前,項紹雲吩咐家人將項詅準備的許多紙糊好的陰司用的東西燒了,魏氏一同在旁幫着倒酒上香,家人又將周邊的雜草亂石清理一番,每個墳頭添上新土,待弄好了已是午後了,忙着的人一心做事,待弄好了才發現華臣逸主僕竟沒有離開,華翁是最想知道他們的來歷的人,他們是華家的世僕,從大理一同帶到常州,華家世代都在尋找族人,現在雖不能肯定這兩人就是華家的族人,可華翁是希望他們就是,從大理而來,又說是給太祖公祭祀,若是旁人,怎會隨口就說太祖公,自然是華家本家的人才會這樣稱呼,但看項紹雲沒有說話也就安靜候着,待做完之後,家人收拾好提籃托盤,就要回了,項紹雲招呼華臣逸,“華兄可是住在城裡,哪家客棧,是否與我們同行?”

尹莊仔細看着華臣逸,不知怎地,他竟然看見華臣逸露了一絲苦笑,華臣逸身邊的小廝看項紹雲行,大老遠的從京都趕來給華家外祖祭祀,再一想自家主子此行,雖覺得項紹雲這樣問,實在是試探不信在裡面,但也不敢出聲,換做是誰也不會這樣相信一個人吧,此時不是年節也不是清明祭祀,常州華家在常州已有幾代人了,世代都在找尋,怕是作爲出去的姑奶奶家的少爺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緣由的,這樣的時段,突然冒出個華家的族人,任誰也懷疑不信,只看自家主子怎麼應對吧。

華臣逸一笑,“是要回城的,出來多時了,先前租車而來,因爲不知幾時得回,所以讓車駕先回去了,遇着兩位世兄,若是方便,某願一同回去,某與小廝住迎風樓,不知兩位下榻哪處?”

魏氏幾乎想笑了,這樣的巧合莫不是精心算好了的,豈不是老天開眼了,一路來常州的路上,項紹雲多少與她說過常州外祖家的情況,尋了多年要找來華家族人想要承嗣,竟然這般得來不費功夫,實在讓人心裡又好笑又懷疑,莫不是遇着什麼人暗算好了他們的行程,這樣卡着時間讓他們遇上,絕不是什麼一般人能做到的,擡頭瞧瞧看項紹雲,項紹雲此時恐怕心裡也是這般想的吧。

項紹雲此時確實心裡震動幾番,姑姑自那年常州出事之後派了許多人去尋華家的族人,幾年過去一點音訊也沒有,再說姑父,手段渠道比姑姑多許多吧,也是派人在南邊尋人,每次得來的情況他們都不會瞞着自己,可以確定的是確實是沒有華家的蹤跡,這華臣逸出現得也太是時候了吧,簡直就是神了,想了想,這畢竟關乎華家日後香火的大事,上前幾步示意華臣逸兩人單獨說話,華臣逸等的就是這般安排,這裡誰說話也不頂用,只看項紹雲一人,示意小廝走開些,兩人一邊往山下先行去,一邊說話,尹莊在後頭跟着,他總覺得這裡邊有古怪,什麼人算得這樣準,項紹雲幾年沒有來常州,這次來就是他也不知道,又是選在這一天一同來祭祀,看着前面兩人一同如同遊玩般閒適的走着,你說一句我回一句,後邊的人都聽不到一點響動,直到上了石階山頭項紹雲這才示意後邊的人跟上,招呼尹莊,“尹兄,今晚就在迎風樓,我來做東,咱們三個好好聚一聚。”

尹莊細細打量項紹雲的神色,見他臉色輕鬆,說這話不似強顏,又似十分高興,見尹莊打量他,笑開,“今日與華家表兄相識相認,實在是件高興事,理應咱們好好喝一場。”

尹莊見他不像說假話,看來這位華臣逸是真的華家族人了,若是能確定,確實說得上是一件幸事,再看等在一旁含笑的華臣逸,尹莊好生行禮,“華兄可是要在常州多住些時日,待尹某好生招待纔可。”

華臣逸含笑回他,“自然自然,我與邵雲要在常州多住幾日,叨擾尹世兄了。”這一會兒功夫便從陌生人到世兄再到邵雲了,尹莊實在想不透,不過看項紹雲已想清楚,知道他不是那等莽撞的人,定是弄清楚了才這般,忙擺手,“不敢說叨擾,這便是我應該的,少得見兩位世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項紹雲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招呼尹莊,“尹兄回去定要尹世伯一同來,幾年不見他老人家,今日不便去拜會,待明日定要好生上門去拜見世伯與世伯母。”

尹莊點頭應他,“父親知道你來,定然歡喜。”三人前頭行去,魏氏並着家人走後面。到得山腳下,原先便沒有車馬候着,所以衆人看見華臣逸主僕兩人才會那般驚訝,此時餘出項紹雲那匹馬,家人再兩人共騎一匹留出兩匹馬出來給他們主僕。華臣逸拱手謝過,翻身上馬來,項紹雲含笑看着回身上了魏氏的馬車,一行人隨着來時的路回城,午膳都沒得用,馬車裡自然備好了點心茶水,魏氏倒了溫熱的茶水給他,項紹雲接過,對端過來的點頭搖頭,“你餓了吧?”魏氏回他,“有點心備着,不覺十分餓。”項紹雲擡手喝了茶水,將茶杯放下,“華世兄要與我們一同回京,咱們在常州逗留幾天,去拜會尹家世伯、世伯母,這是該應的。”魏氏點頭,“爺說的是。”旁的便不問,項紹雲對這個姑姑幫選的妻子又滿意了幾分,姑姑看人實在有眼光。

一路回城,尹莊今日回家還沒來得及進家門,與項紹雲、華臣逸告辭,分開另行一邊回家去,華臣逸與他的小廝也是住在迎風樓,一行同去,待到迎風樓樓下,魏氏先進去安排午膳,這原就是客棧,二樓往上是客房,一樓大堂是客人用飯的地方,這裡也算常州有名的美食客棧,魏氏交代下去,掌櫃的應下,置辦了兩桌宴席送至項紹雲的房間給魏氏,一桌送去華臣逸的房間,魏氏先回房,項紹雲與華臣逸在樓梯口告別,各自回房洗漱了再用午膳,項紹雲洗漱了換衣出來,跟着華臣逸的小廝來請他去華臣逸的房裡喝酒,這大中午的用過午膳便是想睡的,應該是讓項紹雲去有話說,魏氏服侍他穿衣冠發,送他出門,項紹雲囑咐她快用午膳,累了便歇午覺,晚間尹莊父子來還要見客,魏氏應下,待他出房門去到華臣逸的房間,華臣逸正從淨房出來,挽着袖子,看見項紹雲進來,忙招呼,“邵雲來了,快坐。”叫來小廝擺膳食倒酒,“我這是借花獻佛了,還是尊夫人置辦的宴席,我便是用現成的了。”項紹雲含笑,“華世兄客氣了,理當如此。”

兩人對着坐下,舉了酒杯對飲,招呼着吃菜,項紹雲看他吃得慢騰,卻極爲好酒,一盞接着一盞,眼看着自己才喝了幾杯,掌櫃的送來的一罈子酒已是要見底了,忙出聲說話,“世兄這是想要醉一場嗎,醉了可怎麼與我說話?”

在一旁伺候的小廝笑開,心想,自家主子每次與旁人飲酒總要驚到別人,卻不知他的酒量實在驚人的,常日裡,自己獨飲都能喝下去兩三罈子,卻不帶有醉意的。

華臣逸笑着回他,“邵雲放心,這點酒還不夠我醉一場的,邵雲儘管問,儘管與我說話。”

項紹雲含笑看他,一邊吃菜一邊閒話,“世兄從大理淶角縣而來,可還有其他華氏族人嗎?”華臣逸自然知道他是要問,先前兩人前頭走着,華臣逸告訴他是聖上派人尋到他們家,且看中他召他進京,他們華家祖上原便是隱族,若不是那年被大理王尋去煉什麼丹藥,也不至於家族破滅,流離失所,四處搬離逃命,此番聖上尋到他們家,其實他們隱姓埋名許多年,當初也是在華家大難時逃出來的一個子弟,是牽制常州那位華家老祖的堂兄弟,被一位老管事護着逃到深山,避了好幾年,直到知道華家平反了,其他族人已作鳥散,想尋也無處可循,這便在當初藏身的那處山下存活下來,因爲他們在人前自稱是年家人,久而久之便沒人知道他們本是姓華,卻想他們這一脈不同於常州存活下來這一脈,子嗣十分興旺,到華臣逸這一輩時,祖上分出來已有三十幾戶人,近百位族人,也不知聖上派去的人用了什麼手段,竟知道他們本是當年的華家族人,帶了暗旨去,要恢復他們的原姓,還要選一位男嗣過繼到常州華家,華臣逸是長房嫡支,他頭上有長兄長姐,下面還有幾個弟妹,他被選中不全是因爲這些,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出生後便十分奇特,長輩們說他最有當年華氏族長的風骨,也是族人裡面最有資質和慧根的一個,華家祖上是隱族,除了會煉取丹藥之外,還會看天勢懂陰陽之法,族裡遺留下來爲數不多的家族書籍和高深的秘術只有他學得最好也悟性最高,所以聖上挑中他來常州承嗣也是爲了他們這一支族人可以得到更多祖上的東西,常州這一支當年是在華家平反之後帶着華家當年的根基過來的,許多書籍秘術都在這邊,所以華臣逸被選中算是聖上對他們華家施恩,也是想華家可以繼續衍承的意思,上晉有許多隱族,不乏有才華和擁有各種能力的人,華家若不是當年那一遭,發展到現在肯定實力不容小覷,聖上這是有招賢之心,華臣逸得了聖上密旨,又得吩咐說項紹雲要來常州祭祀,所以便在常州等候,也是來看一看常州華家的情況,華家老宅自然是進不去的,當然,翻牆不算,華臣逸是要堂堂正正進去,並且日後他便是這裡的主人,他還知道,想到這一步,還得見過項家那位出嫁到京都的姑奶奶所出的獨女項詅,還有便是項紹雲這一關了,他們是常州華家正經的親人,且之前都是她們在打理,現在見着項紹雲了,自然是要與他交底的,若是不夠真心,還不如不來這一趟,畢竟打理淶角的族人也是希望可以尋到祖籍根源的,常州華家這一支是正經的嫡出族長後人,是正統華家血脈,所以華臣逸這一趟必須來,日後不管是入朝爲官還是回常州守宗祠,都是對華家先祖的尊敬。

項紹雲聽完華臣逸的話,華臣逸是真的華家人,這可以肯定,沒有人敢拿聖上來說事,再說也是要一併入京的,到時候那麼多人看着,就華臣逸一個人,也折騰不出什麼花來,承嗣的事還得等去了京都見過項詅與徐三爺,聖上怎麼個說話之後才能定,畢竟若是日後真的過繼承嗣了,項家是要當成正經的外家來走動的。

待項紹雲吃飽了,華臣逸已是兩罈子酒下肚,雖見他臉上有紅暈,說話還是清楚得很,看來他嗜酒卻是因爲有好酒量,這下好了,回了京都,有的是人與他拼酒,就怕他到時候躲,起身告辭回房去,華臣逸送他到門口,看他回了自己的房間,華臣逸主僕也是睏乏得很,他們從大理趕來,因爲怕錯過項紹雲來常州的時間,所以緊着趕路,從淶角到大理需五天時間,再從大理到常州,中間經過惠州、江洲纔到常州,已是用了近一個月的行程,都是日夜兼程子啊趕路,好容易今兒早晨到了常州,又是置辦祭祀的東西,他們兩人又沒有多餘的人幫忙,華家家訓便是如此,從來過着自給自足的日子,女子或許講究排場大些,但男子自小便是嚴厲的,隨侍的人不超過兩人,華臣逸與小廝度風是自小就相伴的,他們離家,華家族人也沒有另撥別人跟着,一路上尋車騎馬都是自己來,累得度風差點嘔血,最要緊的是盤纏也不是應足的,若不是爲了能搭乘項紹雲的順風車,晚些他們便要自己去京都,主僕兩個怕是要給人算卦測字賺錢了去京都了,相像這樣的日子,兩個出塵般外貌不俗,氣質難遇的年輕男子走至大街上給人算命測字這場景嚇壞了主僕兩人,便使得下死力的趕路,還好是遇上了,總算終結了兩人一路幻想怎麼遊街算卦的噩夢,或許被人捉去了逼良爲娼也不一定呢,看看自己,除了腦子裡面滿腹經綸,說到反抗恐怕是異想天開了,待關上門了,兩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可以安生睡好覺了。

項紹雲回去歇了午覺,他本就不困,只是想回去好好想想華家的事,也是躺了一會兒,魏氏起身來,他也起來了,看着街面上人行車馬過,想要出去走走的心思也住了,人太多了,實在是不方便,讓項二去看華臣逸起身沒有,連着去了三趟都說屋裡面靜悄悄的,怕是還在歇息,項紹雲笑開,還說什麼酒量甚好,恐怕是醉死了吧,晚上尹莊父子過來,不知華臣逸起得來起不來。

直到外面家人來傳說尹氏父子到樓下了,項紹雲出門過華臣逸的門前,正要拍門,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映出華臣逸那張脫俗的臉,項紹雲好笑,“世兄,你這是醒酒了還是旅途睏乏?”

華臣逸含笑一語帶過,“勞邵雲掛心了,不是說尹世兄到了嗎,走,我與你一同去迎。”說完做請,項紹雲也不與他計較,凡人總會有幾分好臉面,不用打破沙鍋問到底。兩人下得樓來,在門前正好接上尹家父子,尹老爺看着眼前的項紹雲,一時高興,“雲哥兒,你可來常州了,幾年不見你。”說完又道,“如今你可是有官身了,不敢當得你的禮。”說完要避過項紹雲行禮,項紹雲見他避開忙拉住他,“尹世伯,咱們只論叔侄情分,不論這些個規矩。”尹老爺笑着點頭,項紹雲引過華臣逸,“尹世伯,這位是今日在祭祀時遇上的華家世兄,他也是來給華家曾外祖上香的。”尹老爺早前便聽尹莊說起這位華家的族人,聽着意思這是一位要承嗣常州華家這邊的香火的人,再看華臣逸這般氣質,心裡實在是寬慰得很,總算這麼多年華家有了接替香火的人,還是這般人才,先去的恩師與華家太爺可以瞑目了。四人相請上二樓,在新開的房間裡早就擺好了酒菜,魏氏在裡面候着,項紹雲這才正經將魏氏介紹給尹家父子和華臣逸,待他們坐下吃飯,魏氏便出來回自己的房間去用晚膳,只讓項二看着,添置酒水和熱菜,項二應下了。

這酒席一直喝到午夜時分,項二去回魏氏,尹家父子是不能回去了,又叫來掌櫃的安排出另兩間房來,待四人出來,家人扶着便去睡下了,華臣逸實在是個能喝的,尹家父子和項紹雲三個都沒能是他對手,此時他還清醒着,其他三個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項二扶着項紹雲回屋,魏氏來接手,又問了尹家父子可有人伺候,項二回說跟着他們的人才將要了熱水,想來這會子已是可以睡下了,魏氏點頭讓他回去安排值夜的人之後便去歇息,回身與江媽媽伺候項紹雲。

第二日早晨早過了時辰,幾個還是安安靜靜的,魏氏叫來掌櫃的安排早膳,準備得齊全了,才見尹莊起來,之後是尹老爺起來,項紹雲在裡頭說要熱水,最後纔是華臣逸,待上桌用早膳時卯時都過了,用了早膳,項紹雲便讓魏氏準備去尹家的禮,隨便交代幫華臣逸準備一份,魏氏什麼也沒問,安心的去準備了。待一同出迎風客棧大門,度風捧着江媽媽送去他們房裡的禮品時,度風這個忠僕實在是感激了,項家的人也太知情知趣了,是個厚道人家,也不枉了自己與二少爺車馬勞頓的趕這一個多月的路,日後去京都得他們照拂,日子肯定不那麼難捱,二爺這一趟是值得了。

去尹家做客,項紹雲當年是去過尹家的,尹莊還有一個妹妹,如今還待嫁在家,今年十三了,還未曾定下親事,客人來了前來見禮便退回屋裡去了,尹夫人寬厚慈愛,見着一同來的都是年輕的小輩,盡力款待他們,在尹家做客直到近亥時纔出來,魏氏先前便由尹夫人引着進內院去,尹家小妹實在是個有趣的人,倒不似尹莊和尹老爺這般古板,魏氏自小便是家中獨女,兩個弟弟與她年歲相差又大,除了魏將軍這個親叔父之外,其他隔房的的叔父叔公家中的姊妹又不親,所以她之前每次去徐府,總喜歡與嫃兒一處,徐家常有小姑娘去玩,這也是魏氏喜歡去的一個原因。尹家小妹聽說她們從京都來爲華家祭祀,十分好奇,她年紀小,就算性子再野,常州也就這麼大,玩來玩去也沒什麼意思,魏氏見她活潑乖巧,兩人便一處說話,多是京都有什麼玩的,年節下有什麼稀奇的雜耍,聽得尹家小妹十分神往,“項嫂嫂,我也沒去過京都,大哥去京都趕考時,我便說要去的,被母親攔着,父親倒是不攔,可是卻沒去成。”魏氏見她可愛,逗她,“那想法子與我們一同去吧,我們後日便啓程。”

尹家小妹睜着水靈靈的大眼問,“什麼法子?嫂嫂教我。”魏氏好笑,尹夫人進來看她這樣當着客人不好說她,可這個女兒自小便被父兄慣壞了,雖然品行沒問題,但相對其他閨秀來說,性子太過於跳脫了,正發愁找婆家呢,忙出聲制止她,“怎這樣你與項家嫂嫂說話?”,又與魏氏說,“被家裡人慣壞了,侄媳婦莫怪。”魏氏含笑說,“妹妹這般性子,實在喜人,伯母不要太過責備她。”

尹夫人搖頭,“莫要說責備了,性子都養成了,日後也改不了,日後去了婆家是要受苦的。”魏氏體諒的安慰她,“伯母別多想,妹妹這般乖巧,定尋得疼她的好婆家。”

尹家小妹聽着母親和魏氏說她的親事,照舊睜着大眼聽着一點害羞也沒有,倒是插嘴,“是,嫂嫂說的是,日後定要尋着疼人的婆家纔好。”尹夫人當着客人不好教訓她,一個眼風過去,尹家小妹照舊笑嘻嘻,一點也不怕,“母親,您說我能不能與嫂嫂他們一同去京都,我是很想呢,大哥去的時候也不讓我去。”尹夫人苦笑,“看看,整日胡攪蠻纏,你這平白的去什麼京都,好好待在家中繡花收收你的性子纔好。”

尹家小妹見母親當着客人面也不答應,眼珠子一轉,“嫂嫂,與哥哥嫂嫂一同來的那位客人,是家裡的親戚還是哥哥的好友?”魏氏此時忍不住笑了,哪裡有小姑娘這樣提起外男的,尹夫人臉上一陣青白,魏氏安撫的輕拍尹夫人的手,朝尹家小妹說,“他是華家的族親,是我們的世兄,要與我們一同回京的。”

魏氏只等着她說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尹夫人只得一兒一女,兒子自小懂事,讀書又成氣候,如今已是做了一方縣令,做了父母官,女兒比之兒子小了七八歲,所以家中人肆意疼她,慣出她十分跳脫的性子,時有說出來的話總會驚到她這個詩書家出來的內宅婦人,此時見女兒白白提起外面的客人,不禁汗毛都豎起來了,儘管魏氏這樣大方得體,可女兒這般混賬,實在丟人,纔要說話打岔岔過,誰想尹家小妹脣舌就這樣快,“若不然嫂嫂去問問這位華家哥哥要不要一位妻子,可以帶去京都的妻子?”魏氏笑出聲,伸手摟她進懷裡,好生生的笑着又哄着尹夫人不要生氣,童言無忌呢,尹家小妹這樣心智純潔無暇,難能可貴,再一想華臣逸那樣一個出塵的人若是配上這樣的妻子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尹夫人出聲罵她,“要命了,你母親我沒臉了。”捂臉側過一旁傷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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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小妹與華臣逸這個愛臉面又害羞的才子,行不行呢、、、嘻嘻,謝謝美妞們的訂閱,感謝幾位給小溪投月票的親愛的,麼麼,太喜歡你們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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