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間,也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勞累的原因,總感覺做了一個離奇的,斷續的夢,這個夢裡面的具體畫面並不是很清晰,甚至說十分的混亂。唯一能記得的就是一片破敗的殘垣斷壁裡一根青墨色的荊棘藤蔓頑強的從石縫中鑽出,在那孤寂,席捲着漫天沙塵的地方盛開出一朵略帶粉色的白花。
一層連着一層的夢境讓蘇晨的睡眠質量並不算多好,也不知道在睡夢中過去了多久,最終是在一聲重物撞擊木板的聲音中悠悠轉醒。
緩緩睜開雙眸的蘇晨感覺外面的天色有點暗下來的趨勢,自己這屋子內,幾顆指甲蓋大小的晶石正勉強的散發着淡淡的微光。
房門外,似乎有人在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說着什麼,聽起來事某個女人的抱怨聲,而那人略微抱怨幾聲後房門外再度傳來某個東西拖在地上的摩擦聲。
牀上的蘇晨心中實在是好奇,於是翻身下牀後緩緩轉動門把手,將木質的房門拉開,探出頭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視線中,看到的果然是兩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正拖動着一名跟她們衣着相同的女人離開。被拖動的女人低垂着頭任憑左右兩人施爲,看起來有種不省人事的感覺。
那被拖動的女子散亂的淡金波浪長髮掩蓋在低垂的臉上,身上穿着的衣皺皺巴巴的很是彆扭,看起來有種旁人幫忙穿上的感覺。
蘇晨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感覺那被拖行在地上的女子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個女人——是昨晚給我情報的那人?好像自己還給她一筆錢讓她去找妹妹來着,怎麼現在......
沒有過多的思考時間,蘇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慢着。”
當那兩道視線落到自己的身上,蘇晨便知道現在不可能在縮回去了,於是緩步走出迎着那三人走了過去。
“她怎麼了?”
見蘇晨緩步走來,其中一位個頭較矮的女子語氣有些結巴的開口道“阿,阿鑰姐她——”
見自己的同事說話並不利索,旁邊那位較爲個頭較爲高挑的女子微微皺眉開口打斷道“她只是喝多了昏死過去而已,大家都知道,這傢伙從來都是酒不離手的,醉成一攤爛泥也是常有的事。哼,不過這次居然在接待客人的時候喝成這樣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
蘇晨站定身形,看向被兩人扶到牆邊靠坐的女人。
走進之後,在看到那被淡金色長髮半遮掩下的蒼白麪容,便確定了先前覺得面熟確實不是錯覺。這女人真是昨天晚上那位在甲板上告知自己一些情報的女人。
很奇怪,蘇晨雖然確實能在空氣中聞到淡淡的酒味,但怎麼看這瀰漫在空氣中的酒精含量,都不能讓一個成年人醉倒不省人事。
而且——從開始到現在,自己幾乎感覺不到對方的呼氣,眼神定格在胸前良久也看不到對方肺部呼吸而引起的胸腔起伏。
意識到了什麼,蘇晨上前一步推來那兩位擋在前面的女人,微微皺眉的快速的蹲下身子。
“哎呦,你這是做什麼。”身材較高的那位女子輕聲驚呼了一聲。而蘇晨則仿若未聞的探出食指跟中指,緩緩撩開地上那位名叫阿鑰女子的淡金色長髮。
對方的臉色慘白到下人的程度,毫無血色這幾個字甚至不足以形容。那雙濃妝未去的雙眸並不是緊閉着的,而是稍稍微睜。這也讓蘇晨能在那有限的空隙中看到女人眼皮之下的渙散瞳孔。
離得近了,蘇晨便清晰的捕捉到了女人脖頸胳膊以及大腿上的淤青。站在一旁的女人也注意到了蘇晨的視線以及微皺的眉頭,於是習以爲常的開口說道“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確實是這樣的,雖然——身體上有些吃不消,但是卻能賺到不少金幣。
這位客人,看你這年輕的模樣應該是哪家的公子爺吧?初入大陸見不慣這種事情很正常,您要是真看不過去,可以花些金幣把阿鑰她贖出去啊。
嘖嘖,真是羨慕阿鑰,能結識您這樣的公子爺。”
女人正說着話,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同事,心中竟不自覺的嫉妒了起來。
在她眼中,這如此年輕蘇晨能住得起二樓的單人客房,想必也是富家子弟。而看他方纔的表現,顯然是跟自己的同事是有過交集的。
蘇晨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位正雙臂抱胸,手指搓動脖頸上銀製項鍊的女人。
沒有開口理會對方,而是在那兩人有些奇怪的眼神中,將雙指從那淡金色的長髮上移開,轉而下移,按在了有着指印淤青的脖頸動脈上。
片刻,安靜的走廊中傳出蘇晨鼻腔中發出的輕嘆聲。
“贖身嗎?她已經不需要誰去替她贖身了。”
原本雙臂環胸的女人猜到了什麼,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問道“不需要——贖身,是什麼意思?”
蘇晨站起身,偏過頭看向對方,緩聲回道“字面意思。她已經死了,所以不需要再向任何人祈求幫助,也沒人能幫得到。”
聽到死字在蘇晨口中平淡的說出,身高較矮的那位顯然是被嚇到了,臉色瞬時煞白的慌亂後退幾步,雙手按在胸口聲音有些顫抖的開口“爲,爲什麼會死人啊。”
她的雙腿有些顫抖發軟,不敢想象,自己剛纔居然一直在拖着一個死人。而且爲什麼——做自己這行的也會死人啊!
相較於她的表現,那位另一位則顯得鎮定許多,雖然對於人已經死了這件事有些詫異,但鎮定下來後便見怪不怪的低聲喝道“小丫頭閉嘴,死個人有什麼好奇怪的。人死都死了,趕緊處理掉上報上去,若是影響到了其他客人,你我都得挨罰!”
說着,女人便不敢多做耽擱,上前便準備將人扶起帶走。
蘇晨往後退了一步,讓開更多的空間。
看着兩人再度將失去溫度的身體擡起準備離開後,蘇晨終究是沒忍住,再度出聲道“哪個房間?我的意思是,你們是從哪個房間把她帶出來的。”
聽到蘇晨聲音,那女人轉過身微微愣了一下,隨後露出爲難的表情,但沒等她開口說話,蘇晨便隨手拋過去一枚一階的魔核。
一階的魔核市場價值在四五百金幣左右,這樣的價值,在普通人的眼裡確實一筆鉅款。
淡紫色的魔核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終被對方慌忙騰出的手掌接住。
魔核的價值足以讓她暫且忘記上頭定下來的規矩,眼神掃視了一圈周圍,在確定沒人後將手上的屍體推給同事,隨後快步上前湊近蘇晨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在確定蘇晨冷着臉微微點頭,這才興奮的將魔覈收納起,上前扶着屍體緩步離開。
鬥氣大陸從不缺活人,同樣也不缺死人。沒有實力活在底層的人本就是如浮游般朝生暮死,雖然名義上她們帝國人,但帝國卻只在乎她們需要履行的義務。一個沒有身份跟地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沒有人會站出來說話,同樣沒有會記住。
但這個鬥氣大陸是怎麼樣的,我蘇晨管不到,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應該惹到我蘇晨的頭上,幾千金幣丟出去了,只是睡了一覺你告訴我人死了?這麼大的虧損,讓我真的很不爽啊!
望向走廊的盡頭拐角,蘇晨的眼神逐漸的沉了下來。雖然理智告訴他爲了一個一面之緣的女人這麼做並不值當,但——存留在內心中的感性還是不斷地給自己的理性找着藉口。
“宰兩個人渣嚐嚐鮮吧,怎麼說以後也是要混鬥氣大陸的,手上不站點血,怎麼好意思說老子是出來闖蕩的。”
也正是這個時候,走廊外一名身披着褐色斗篷的人迎面走近。蘇晨將視線落在那人身上,當即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個時候找我,是有什麼事情要商量?
見到楊知憶的身影,蘇晨調整了一下自身的呼吸,放平自身心境之後,暫且放棄回房的準備。
帶着寬大帽兜的楊知憶走近蘇晨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隨後皺着眉小聲嘀咕一句“這女人身上有好多那種催,情草藥的味道。”
“你對草藥很熟悉?”偏過頭,蘇晨看向對方。
“那當然,偷偷告訴你,我可是一名煉藥師哦。”楊知憶神氣的揚起下巴,帶着“毫不炫耀”的語氣開口說道。
蘇晨看向楊知憶的眼神開始充滿了興趣,煉藥師?那身上豈不是有不少丹方了?
奇怪的念頭在蘇晨的腦海一閃而過,再度看了一眼對方,隨後轉身回屋。
“有什麼事情進屋說話。”
......
屋內,揭下帽兜的楊知憶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側着頭看向坐在牀鋪上的蘇晨,嘆着氣開口“原來關於星隕山脈的傳聞你已經知道了啊。早知道你能打聽到消息,我也不用費那麼大一圈到處偷聽人談話才猜出個大概。
你這人也真是的。有發現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倆現在是一條船上面的人誒,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真的很過分?”
蘇晨聳了聳肩,他感覺這算不上什麼不得不說的大事情。
“哦對了,你之前說你今晚要去幹嘛來着?”楊知憶回想起方纔蘇晨跟自己偶然提起的話,從座位上直起腰板歪頭問道。
蘇晨神秘的勾起嘴角,露出詭異的微笑後輕聲開口“都說了,去跟人家做‘特殊服務’啊。”
“特殊服務?什麼意思?要怎麼做?”楊知憶不是很理解特殊服務的意思,於是歪着頭好奇準問道。
“怎麼做?當然是做掉的做。”蘇晨口中一字一頓。
楊知憶略微思考了下,隨後恍然大悟,用手指在脖子上做了個抹脖的動作後用疑問的眼神看向蘇晨。
而蘇晨則是滿意的點頭,表示你很聰明。
“這麼有意思的嗎?額?咳咳,本,本小姐的意思是說,看在你是本小姐朋友的面子上,今晚陪你一起去,有本小姐幫忙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面吧。”
楊知憶瞳孔中像是亮出期待的神情,但話說出口後便覺得有些激動了,於是輕咳兩聲後很是義氣的拍了拍胸脯,擺出一副爲兄弟兩肋插刀的表情。
“額——”事實上,蘇晨並沒有指望楊知憶能陪自己一起動手,只是提前告訴她萬一出了意外讓她做好準備罷了。
“嗯,你還真夠朋友啊。不過今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沒必要摻和進來,在這說了,我這是去殺人,又不是玩......”蘇晨看着對方頓時狂汗。
“那當然,我可是最講義氣的。另外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不就是殺人嘛?你覺得本小姐做不到?你以爲我這麼長的路是怎麼走過來的,這一路上可沒少有人打本小姐的注意。臨行前父親就跟我說過了,不該多管閒事,但力所能及的掃掃垃圾還是可以的。”
說話間,蘇晨看向了桌子上那在少女手上不停順着手指攪動,滾來滾去的照明晶石,不由的輕笑出聲。
“您這父親看起來不是一般人啊,還懂道上話。”
談笑間,蘇晨的視線跟着楊知憶指甲晃得有些炫目的晶石慢慢陷入了沉思。
天甲六號雙人客房,兩個青山宗的弟子,當真是冤家路窄啊。若是旁人自己還未稍微的考慮一下值不值得冒這個風險去出頭,但要說是青山宗的人,那就完全不用考慮了。
自己與他們的本身就結下樑子,那麼既然是對手,與其等到了望帝城被動的躲避,不如就在這去往目的地的路上處理掉一些他們的有生力量。
身處高空之上看似空間有限,一旦事發將逃無可逃,但蘇晨可是有機甲裝備的男人啊,開創者機甲雖然在戰鬥力上只能跟低階的鬥師稍微碰一碰,但它最大的優勢既不是厚實的外裝甲也不是熱導激光,而是噴氣式飛行引擎啊!
正因爲在這高空之中,自己才能肆無忌憚的做自己想辦的事情,即便到了最壞的結局,大不了穿上機甲直接跑路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