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上前拉住她的手,才發現姑娘的手心裡全是汗。
“這是怎麼了?”這樣的天氣,不冷便是好的。
菀晴不吭氣,她本就不是個要強的,對着紅玉那樣的人,她也是提着氣撐着,如今鬆了下來,才覺得自己應付不得。可終究都是被逼的,她也只能硬着頭皮。
“姑娘,可是熱了?”小柔遠遠的打量着,莫名其妙的看着菀晴。
菀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秦朗搶了話去:“以後好好學着規矩,你是張媽媽帶進來的,不能總是不受管着,晴兒已經嫁了過來,自然是夫人的稱呼,怎麼還由着姑娘的叫法?”
小柔伺候人倒是不假,可也沒受過什麼氣,畢竟菀晴是個好說話的,可現在被秦朗當面訓了幾句,小丫頭的眼圈一紅,委屈起來,多少拉不下臉面,一扭臉跑回屋子關上門,躲着不肯出來。
“她是我的人,你怎麼能這樣說她?”菀晴急了,小柔不過是實心實意的護着自己的,縱是真有了不是,也輪不到外人教訓。
秦朗握着她的手,朝門口走去:“快些吧,別耽誤了入宮的時辰。”
菀晴拗不過,被他帶到了馬車上,裡面鋪着厚厚的狐毛裘皮墊子,坐了上去,身子都暖和起來。
她也懶得說話,大約是心裡有着氣,不願搭理。就自個兒掀開車窗簾子,擰了個小結,露出半邊,也能瞅的見外面的光景。
天雖涼,吹到臉上卻是舒服,最起碼讓腦子靜了一些。
秦朗伸出手把簾子整理好,又給捂了個嚴嚴實實。
“我不冷,你若是不得勁就靠後些。”菀晴當他是不大舒服,這樣回着。
秦朗閉着眼不去瞧她,嘴裡卻是回着:“女人拋頭露面的不好,你不該。”
話音剛落,菀晴心裡就堵了起來,咬了咬脣,過了一小會纔開口道:“你要是嫌我,就別再做得好人的模樣。”
秦朗睜開眼,眸子黑得透亮,盯着面前的人:“哪裡有嫌?對你,我是疼不及的。”
“哼”菀晴鼻子發出一陣輕音,這人真的是半點都不靠譜,說這些個話一點草稿都不打,張口便來,指不定是輕車熟路的哄過多少人。
“你這小人,又在瞎琢磨什麼?”秦朗覺得可笑,一個清晨的功夫,她這是又鬧起小性子了?
菀晴不願瞧他,背過身子,悶悶的說着:“你不是覺得那紅玉好?先是說小柔這般不好,後又說我拋頭露面,當真不是嫌我?”
秦朗禁不住笑出聲,湊上前去從後面摟住她:“吃醋了?”
“胡說,我纔不會。”菀晴掙了兩下,沒能脫身,也就索性呆着不動了。
“瞧你這副模樣,還說不會?”秦朗緊了緊手上的力度,把頭放在姑娘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菀晴的耳朵根子一下子變得通紅。
“我不是也說了紅玉不對,也對你說她不懂事?你怎麼偏偏記得我針對你的話?更何況,哪裡是真的不滿你,小柔終歸不是府裡教出來的,日後要見的人處的事多了,難免會出紕漏。如今收收她的性子,不也是爲了你好?”秦朗輕聲解釋着,看得出懷裡的人臉色變得緩和,心裡也是鬆口氣,又補了句:“其實,我確實不大樂意她喚你姑娘,我更喜歡你是我的夫人。”
菀晴有些手足無措,努力讓他看不到自己的臉,用手擋着他的視線,吸吸秀氣的小鼻子,說出去的話不知不覺的帶着點小女兒家的嬌氣:“你就那樣覺得紅玉是個好心眼的?”
秦朗鬆了鬆手,挪着身子,看着她垂下的眼,才慢慢說道:“我和她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她的性子是好是壞,大抵也是有着瞭解。我知道你是怨她牽連了張媽媽,還害苦了你。可是總歸不是有意的,我已經是虧欠她太多,只能保她平安。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菀晴沒回話,暗自揣摩着,果真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想起先前紅玉說的婚約,難怪總是串通一氣。她無心去害誰,不過是想知道菀家還有張媽媽受的冤屈。可是他不肯說背後的人,她也只能把火衝了紅玉。
更何況當日確確實實的是紅玉讓她出府,一路上的遭遇哪怕不提,難道活生生的性命也可以既往不咎?
她自己的委屈可以忍,可是她不能讓親近的人也沒法安了心。這黃泉路上,總要明明白白的走過去。
都不知道是多少次這樣的想法了,她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無非就是不能夠心軟,再不能存了機會讓壞的毀了自己。
“晴兒?你”秦朗見她默不作聲,隱隱的擔心着,他知道菀晴是個死心眼的姑娘。
菀晴對上他的眼,正不知道說些什麼,就聽到馬車外的人稟着:“將軍,夫人,該下來了。”
“你要做什麼?”小柔一臉警惕的看着。
紅玉摟着手臂,自然是不把她放在眼裡。前腳剛走,便改了心意,想求了將軍把她一同帶進宮去,好歹自己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將軍夫人。可哪知道這纔回來,就只剩了小柔一人。府裡其他的丫鬟下人豈敢得罪她,菀晴剛剛得了寵,手底下的人還摸不清將軍的喜好,也不敢太護着,所以就遠遠的求個清淨。
小柔是個厲害的,可是也仗不住紅玉帶着這麼許多的人。可不是那府裡的老媽子,正是寶珍叫來的。
寶珍不敢瞧她,她又不是個心狠的,可是不過是個隨從,定是要聽得主子的安排。
紅玉先前還罵着自己不爭氣,臨了事也不知道幫她說上一說,要是現在再忤了她的心意,怕是以後更沒有活處兒了。
小柔說白了還是個沒長開的小丫頭,難免開始慌了,卻裝着鎮靜:“我可告訴你,你別胡來,若是我家姑娘知道了定不會饒你。再說將軍可是打心眼裡疼姑娘,你若是動了我,將軍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可笑,真是可笑。”紅玉本就是氣不順,聽了這話更是憋屈,她卻是不信,秦朗當真會爲了這麼不值錢的一個下人敢傷了自己。
“真的是不懂規矩,我是這府裡的主子,如今也是教教你該怎麼說話。”紅玉橫着眼,退了一步:“李媽媽,趙媽媽。”
說話的間隙,兩個頭髮半白的婦人就從她身後走了出來。
小柔不大認得,卻是清楚的很,一個瘦的跟個木頭板子,一個胖子比得過院裡的水木桶,面孔卻是出奇的一致,怎麼瞧怎麼都是個狠角色。這兩個定是紅玉的人,怕是自己沒有好日子過了。
小柔害怕,想喚姑娘,可是姑娘隨着將軍走了,想叫張媽媽,可是張媽媽也是早就不在了。能指望的唯有艾青了,可他昨夜守了一晚上,早就去睡了。這屋子又隔得這樣遠,真是喊破喉嚨也是沒個希望。
剛剛想罷,一個巴掌就落了下來。小柔還沒來得及防備,被震的頭暈腦脹的,身子踉蹌的向後跌了好幾步,直用手扶住了桌子才穩住。
她瞅着人羣中的縫隙,她知道自己打不過,便想趁機溜了,就算是沒人肯幫自己,但總也能鬧出動靜,引了艾青的注意。
可是人才是一動,就被那兩個年老級別的人物死死的按趴在桌子上。
小柔哭天搶地的心都有了,怎麼這麼不禁打,她又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就用腳踢着踹着,不偏不倚的踢到一人的身上。
這下可是惹惱了紅玉,雖是個看客,卻沒料得這丫頭片子那般猖狂,竟也是不知道求饒。
“給我打。”紅玉一聲令下,小柔的嘴角就出了血。
“果然是個佳人,難怪秦朗捨不得。總要求了你,三番五次的也不怕人笑了去。”穿着一身明黃色袍子的人笑的大氣。
菀晴偷偷瞄着所謂的皇上,氣宇軒昂的自然是人中龍,可她總是瞧的眼熟,但也不敢吭聲,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都是知曉,她沒個把握保了自己的小命。
“自然。”秦朗也是毫不客氣,他帶她進宮無非是想立了她的地位,以後府裡便再無人敢壓到她頭上。可是他哪裡知道,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這般簡單。
“如此甚好。”皇帝一副很是滿意的模樣。
菀晴趁着他們說話,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番,這人也是不大的年紀,但是她知道,能坐得了皇位的,哪個都不會是個單純的。只是她總是覺着,秦朗和他之間的相處,要比她認知的君臣之道來得自在。
難不成秦朗真有這般高的地位?若是這樣,怎麼會沒了兵權,那麼多日子的處着,她可是一點也沒看出來他身子骨不好。
“菀晴,你菀家本就是有功勞的,以前是秦朗的不對,虧待了你,終也是對不住菀家。眼下可是圓滿了,若是他日後對你有半點的不好,你儘可來宮裡說個明白,自會爲你做主。”皇帝一本正經的說道。
菀晴點着頭應了下來,心裡更是奇怪得很,這話說的怎麼聽着都那麼彆扭。反倒像是公公婆婆對兒媳婦說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