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逐出師門,禍水東引

高永見也撕破臉了,乾脆冷笑道:

“張正常,還真當你是以前的嗣漢天師,你現在連天師都不敢自稱,又有何顏面領導我玄教?

如今你還想將手插到永壽宮來,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將我趕出去?”

他這一說,老張的臉色瞬間冷下來。

永壽宮和龍虎山之間的關係,有些類似於君王和藩屬國。

如果他不聽話,自己好像還真不能把他如何?

難道,還能直接將人驅趕出去?

如果換成平時,老張大概也就妥協了,可是想到張異的話,他瞬間明白這其中的性質。

皇帝是絕對不會允許玄教再發展下去,

尤其是對方私自蓋張留孫的神殿,這分明是要另立門戶了。

這玩意若是真的有一天落成,還公然接受百姓的香火。

那跟他們給龍虎山造反也差不多了。

張正常冷笑:

“貧道現在下了命令,你倒是可以不走!

不過若是我真的做絕,你們連流落之處都沒有!

走,咱們回去稟告陛下!”

張正常站起來,準備往外邊走,高永登時慌了。

他嘴裡說得好聽,可他自己也明白。

永壽宮,壓根就不是玄教的。

從官方的角度來說了,就沒有玄教這個教派,正一道就是正一道,如果沒有龍虎山的庇佑。

老朱打下集慶路的時候,他們會不會被清算都難說。

只是前陣子看張正常失了寵,高永的心思也活泛起來。

當年張留孫就是靠着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成功讓玄教力壓本家龍虎山。

祖師能,他認爲自己也能。

“你給我留下說清楚!”

高永一聲大喝,周圍的香客和道觀裡的道士,紛紛注目。

張正常一看此情此景,更是冷笑不已。

他轉身,當着所有人面說:

“今日,吾以龍虎山四十二代傳人,正一道教主身份,將你高永逐出正一道!

此永壽宮主持,貧道另有人選!

限你三天之內,遷出永壽宮,若不然,不要怪貧道不客氣……”

高永臉色頓時煞白,旋即惱羞成怒。

“老道倒是要看看,你怎麼趕貧道走……”

“那你試試!”

張正常轉身就走。

他的命令一出,代表永壽宮玄教一系和龍虎山徹底切割。

按照張異的意思,皇帝要的就是老張自己的態度,至於高永怎麼出永壽宮,其實已經不重要!

他懟完人走了,但永壽宮中出的事,卻馬上傳遍應天府。

龍虎山天師和玄教的人鬧翻了,一時間成爲衆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有取笑的,有沉思的,也有試圖從中謀利的。

消息第一時間,傳回宮裡。

已經恢復了工作的朱元璋,看着卻呵呵一笑,將密奏放在一邊。

“張正常那榆木腦袋,大概是不會那麼快反應過來!

說起來還是那小傢伙提點他!”

朱標聞言笑道:

“父皇,您把話說得那麼隱晦,也不怪張真人聽不懂!”

“他應該懂!“

朱元璋冷哼:

“要不是張異,他就應該在龍虎山老實待着!

張家人的性子,確實不太適合朝堂!

也難怪當年一個玄教,會讓老張家進退失據!

這留在應天的高僧名道,哪個不是生着七竅玲瓏心?

要是換了其他人,忍了玄教八十年,趁着改朝換代,早就清算了!

就這一點,他不如他兒子!

他把兒子留在應天府,算是他老張落的最好的一子!”

朱標道:

“其實也是如此,這位天師纔是難得!

也是他張家能延續至今的原因!

君王如虎,喜怒無常!

榮華富貴也許唾手可得,但也同樣可以招來災禍!”

朱標這番話換來老朱怒目而視,這小子說就說,沒事拿君王譬喻做什麼?

朱標繼續說道:

“就如這次父皇利用慧曇法師的事,兒臣覺得並不地道!”

老朱氣笑:

“連你也以爲慧曇出來搶功是朕的主意?”

朱標一愣,難道不是?

“你太小看朕了,朕還不至於去用這些小心機!

慧曇此舉,是他自己的行爲,不過朕在他提出之後,也樂見其成!

他倒是給朕提了一個醒,這道門處理身後事方面不如佛門!

所以如果老張不給個好的說法,朕也傾向於將那些黃土交給天界寺!

一來,朕已經準備讓宋濂他們將修元史的地方遷徙到天界寺,在那裡舉行一場超度法會,有特殊的意義!

二來,不管你們信不信,朕承認朕讓張正常去尋來古戰場的黃土有宣傳的私心,確實也有祭奠那些英靈的真心!

老張,處理不好!

那怪不得別人!

朕已經給他機會了,他把拿下永壽宮是這件事能辦下來的前提!

可這還不夠,朕就讓他和慧曇爭一爭,

爭得過,朕會給他機會!

爭不過,就別怪朕不客氣!”

老朱已經將事說到這份上了,朱標也只能搖頭苦笑。

身爲君王,事事都要算計,也算是衆口難調。

從朱元璋的角度來看,交給天界寺是最好的結果。

可他似乎卻期望有奇蹟發生,這個奇蹟,不在老張身上,而是在張異身上。

太子和皇帝繼續兢兢業業工作。

張正常也回到道觀。

可是他們造成的風波,卻還在繼續發酵。

尤其是身爲風暴中心的玄教弟子,卻躲在永壽宮中,焦慮不安。

高永尤其難受,因爲他已經被張正常逐出正一道。

老張不發威的時候,他本來覺得沒有什麼?

可是老張真的動手,玄教的子弟們才發現,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對抗龍虎山的權力。

失去正一道道長的身份,高永自然沒有資格在永壽宮待下去。

如果到時候他不走,老張報個官,自然會有人趕他出去。

其實壓根不用報官,就是老張帶着弟子上門親自驅趕,官府都不會管。

可以說,現在的他,已經徹底涼涼。

“師兄,我們這可怎麼辦?”

“現在皇帝禁絕僧道,若是我們被趕出去,又沒有道觀收留我們,我們可是要成黑戶了!”

“對呀,我們跟他拼了,他張正常憑什麼這麼欺負我們?”

“拼什麼,是想人家連度牒都收走?”

衆人討論來討論去,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尤其是度牒這件事,確實震懾了好多人。

家有家法,教有教規。

他們這些人名義上都是正一道的人,前朝,玄教哪怕敗落,因爲有蒙古皇帝護着的緣故,他們也不曾將龍虎山放在眼中。

直到此時,他們才正視自己其實就是龍虎山弟子的事實。

“早知道,我什麼就不招惹他了!”

:“說起來,真正惹到天師的也就高師兄……”

話題聊着聊着就歪了,所有人都選擇明哲保身。

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事情放在哪裡都是一樣。

高永心如死灰,他本來還以爲可以利用玄教的壓力對抗一下張正常,誰知道人家只是一句話,就讓他玄教分崩離析。

“不行,我一定要搞死他們……”

高永紅着眼睛,在殿堂中咆哮。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如何勸他。

“算了師兄,你再弄下去,怕不是度牒都沒了,要不咱們服個軟,去上元縣算了!

再不濟,您不願給張正常服軟的話,我們幫您要張路引,回北方也行!”

玄教在北方的根基遠比南方深厚。

這也是一個辦法!

只是高永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他冷哼,不理會自己的師兄弟們。

他一個人,走在諾大的永壽宮。

這座道觀在過往的歲月中,留下太多的歷史痕跡。

這是屬於他的道觀,誰也拿不走。

他想了一下,脫去身上的道袍,轉身出門。

高永一路前進,他去往的地方,正是天界寺。

大年初二,天界寺依然香火鼎盛。

高永入了寺,找到知客僧:

“我要見慧曇法師!”

“施主,大師現在正在會見貴客……”

“去通報你們主持,問他還想不想要古戰場的黃土了?”

知客僧帶着高永的話進去,不多時,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帶着慧曇的邀請。

高永被引導方丈禪房,慧曇大師手持佛珠,默唸彌陀。

高永進來,直接跪下去。

慧曇神色不動,過了一會,他睜開眼睛,問:

“施主所言,是何意思?

我觀施主面善,卻一時想不起,不知道施主尊姓大名!”

“我與法師在迎吳王入城的時候見過,但我是無名小卒,大師卻已經飛上高天!

小人永壽宮,高永!”

慧曇聞言一愣,他多看了兩眼,纔將高永認出來。

高永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道士,在名流的圈子裡也混不上號。

但他是永壽宮的主持,這又不一樣了。

玄教和龍虎山之間的恩怨糾葛,還有昨天的風波,慧曇是知道的。

那麼,他出現在這裡,來意就很明顯了。

“高施主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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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道想請大師救救本道!那張正常”

“高施主,貧僧恐怕還管不到你正一道家世,你這是找錯人了!”

高永道:

“大師,您有所不知,這張正常收回永壽宮,其實和您息息相關!

他是見不得皇帝有意讓您和天界寺保管古戰場那些土,所以纔想要把永壽宮收回,好跟您爭奪高下!

咱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您幫我保住永壽宮,我保證,我們會支持天界寺……”

他話音未落,慧曇臉色博然大變:

“高施主,慎言!

這帶着英烈之魂的古戰場土,乃是貧僧感念先輩之苦,所以才生出惻隱之心!

這陛下願意將它交給貧僧還是龍虎山,那是陛下的恩典!

貧僧豈能因爲這點事,去與你同流合污?

來人呀!”

慧曇大喊一聲,一羣僧人跑進來。

他指着地上懵逼的高永說:

“請高施主出去……”

“慧曇大師,現在只有你能救我……”

高永大聲喊起來,慧曇捂住耳朵,不聽不聽……

等高永被僧人架着離開,慧曇法師這才放下雙手。

“師父,這人明明可以利用!”

“這種蠢貨,與他合作,等於自尋死路!”

唯一留在禪房裡的,是一個機靈的小和尚

慧曇對這小和尚明顯和其他人不同,他耐心解釋:

“宮中那位,最不喜歡別人搞小動作,尤其是高永這種人,其實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他是玄教出身,玄教是什麼?

是蒙古皇帝一路提攜起來,和蒙古人綁在一起的老古董,

新朝建立,陛下如何會喜歡這種舊時代的東西留下?”

小和尚若有所思,慧曇繼續說:

“且,就他這樣大大咧咧來找貧僧合作,貧僧若是真的應了他,只會被他害死!

可惜,當年張留孫是何等人才?

如今留下來子孫,卻上不得檯面,這玄教也該消失了!

你領着我給你的路引出門,去辦件事……”

“師父請吩咐!”

“那高永咱們用不上,楊憲楊大人對他的話應該感興趣!

咱們是出家人,不要摻和在廟堂的渾水裡,交給能處理的人去處理吧……”

“是,師父!”

小和尚聞言大喜,領了師父交給他的路引,愛不釋手。

僧道禁絕之後,所有出家人也好,在家的道人也好,都不能隨意出寺院和道觀。

只有龍虎山一脈得了特許,還有部分的高僧名道,能從達官貴人那裡搞到路引。

小僧人平時出不得寺院,藉着幫師父跑腿出去透透氣也行。

“師父,徒兒還有一點不明白,您就真的不擔心陛下不同意將古戰場的黃土交給我們嗎?

或者,您那天貿然出來搶功,不怕陛下忌憚?”

慧曇笑:

“貧僧行的是陽謀,也並不掩飾自己的私心!

可是這件事,貧僧每說的一句話,都符合陛下的心意,也合情合理!

你對陛下有誤解!

貧僧是天界寺的主持,爲我佛門和天界寺爭取機緣,這是擺在檯面上光明正大的事!

陛下並不會反感這種行爲!

反而是藏藏掖掖的,纔會被君王忌憚!

你還年輕,以後這天界寺說不定會交給你手裡!

你記住……”

慧曇的表情有些嚴肅:

“不要認爲出家人就該淡泊名利,道門有要爭的東西,我佛門也一樣!

佛門有今日,也是一次次佛道之爭,佛門前輩幫咱們爭來的!”

小和尚聞言,朝着慧曇法師行了一個禮,然後拿着憑證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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