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蒐集情報,情報分析這件事,纔是一個高級的情報人員應該具備的素質。
古人未必有情報學這門學科,但類似的本事,未必會比現代人差多少。
陳珂自己就是個情報分析高手,他也是憑藉這個本事,讓上邊非常重視他。
他深知,遇見一個有天賦的孩子,是多麼難得的事。
就像陳滿,他費盡心思去教導,陳滿也繼承不了他的衣鉢。
他看向張異的目光,逐漸溫柔起來:
“你做得很不錯,但分析的方法有漏洞,我教你……”
陳珂讓張異坐下來,親手指點他:
“你這裡錯了……”
張異沒想到,這胖子真有點東西。
在他的調教下,自己的情報分析能力,似乎有了不錯的提升。
他是穿越者不假,但哪怕是他記憶力超羣,前世也不曾接受過真正的情報工作。
他對於情報的認識,更多來自於信息爆炸時代,對於公關學和管理學方面的知識。
有些知識是觸類旁通的,陳珂一指點,張異對情報分析工作迅速入門。
得益於他前世的記憶,他飛速將自己所學和陳珂的教導印證,進步飛快。
“多謝掌櫃的……”
等陳珂教完,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
他起身,認真感謝陳珂。
“你可惜了,如果你身家清白,進得了錦衣衛,肯定是一員干將,只是你這輩子最好別和錦衣衛打上交道……”
張異笑:
“何必是錦衣衛,咱們現在做的……”
他剛說完,陳珂十分嚴肅地打斷他:
“咱們是身不由己,你可別因爲我拉你下水,就對那邊忠誠上了?
我告訴你,我入行也有數十年了,深知這條路不好走!
老子想把腿拔出來,你何苦陷進去?”
陳珂生怕張異打雞血,還敦敦教導。
張異:……
他越是接觸這個胖子,越是發現他人其實不壞。
也許大家立場不同,他也確實坑了自己。
但陳珂的表現,就是一個身不由己,卻努力掙脫自己命運的無奈之人。
“也怪老子,我就是捨不得這些本事後繼無人,可是想來想去,你學去又有什麼用?”
張異趁機問:
“陳掌櫃,您不認可,上邊?”
“上邊怎麼樣關咱們屁事,如果不是被抓着把柄,鬼才願意給他們效力?
這天下之大勢,誰還能看不清楚?
蒙古人回不來了,現在是咱們漢家人的天下!
老子雖然也不喜歡宮裡那位,但那位至少是想將天下給治好!
哪像前朝那些蒙古貴族,分明不把百姓當人!”
陳珂吐槽起自己的老闆,可比張異吐槽老朱狠多了。
張異越發覺得,這胖子挺可愛的。
只可惜,各爲其主,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場,陳珂想擺爛,他可不讓。
“但咱們也沒有辦法呀,就算咱們想投敵,也不行吧?”
張異一句話擊碎了陳珂的幻想。
他顯得垂頭喪氣。
正如張異所言,他們這種小人物,哪怕是投敵了,朝廷也未必重視自己。
也許反手之間,他們會成爲犧牲品。
這也是陳珂無奈的原因之一。
“掌櫃教我的,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覺悟……”
陳珂沒想到,他跟張異說過的話,現在可以用來對付自己。
他一時看着張異,只覺得這小子面目可憎。
“你忙你的去吧……沈萬三這邊來了,咱們去吃個飯,!
平時你也不用總來我這裡,回頭我給你找點營生的手段!”
“那就多謝掌櫃的……”
張異很識趣離開,等他走了之後,陳滿上來。
“還需不需要跟着他?”
“不用了,這小子上道了,現在老子不是怕他背叛,而是怕他太過較真……”
陳滿笑道:
“掌櫃的似乎很喜歡他?”
“他比你適合接我的班,雖然也沒什麼好接的……”
陳珂幽幽嘆氣,陳滿不再做聲。
張異回到家之後,寫了一份關於陳滿和陳珂的分析,交給朱樉。
“這陳掌櫃也是妙人,若是能爭取過來,自然不錯!”
朱樉穿着飛魚服,坐在張異家的椅子上,嘖嘖稱奇。
張異還寫了一份東西,交給朱樉。
關於情報分析的內容,在陳珂指點他之後,他大概明白了這東西怎麼玩?
這方面的知識,他並不吝嗇分享。
朱樉得到這份資料,如獲至寶。
錦衣衛這種情報部門,自然不缺乏情報分析的老手,可是古人的知識傳承,大多數是師父帶徒弟,有沒有都藏一手。
像張異這般大大咧咧,當成一門學術去研究,且貢獻出來的人,十分稀少。
他看了一眼張異,有些明白爲什麼朱元璋會喜歡他。
知識的傳承,有時候需要傳承者沒有私心。
就如張異講到的關於軍校制度的問題,他曾經和張異討論過。
難道名將帶徒弟不比軍校更好?
張異給他說了師徒制和師生制的區別,朱樉若有所思。
“殿下關於軍校的事,貧道恐怕要拖一段時日!
在這種情況之下,貧道無法安心著書!”
“行,你回頭再忙此事不遲,本王走了!”
朱樉說完,來到張異跟鄰居家一牆之隔的院牆前邊,院牆那邊搭了梯子,他就這樣爬過去?
堂堂錦衣衛明面上的掌權人,就以這種不體面的方式行動。
張異:……
雖然不夠體面,但朱樉對於外界的一切都覺得新鮮,樂此不疲。
他出了街區,馬上奔赴皇宮。
朱元璋和朱標,每天都等着他彙報。
朱元璋在御書房,聽過朱樉的回報,若有所思。
“這個叫陳珂的人,確實算是妙人!”
朱元璋對陳珂的印象不多,但朱標卻能提供更具體的評價:
“我在主管市井裡的生意的時候,這位陳掌櫃曾經多有試探,兒臣也跟他聊過幾次,只能說是個擅長結交別人的人物……”
“每個人,都有自己難處!”
陳珂這個人,老朱談不上同情,但他的過往,卻讓皇帝多少有些共情。
出身卑微,想要努力往上爬,卻因爲各種原因無可奈何,身不由己。
當年的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只是自己成爲皇帝,不用再去過那樣的日子罷了。
“老二,你掌管錦衣衛也有段時日了,可曾見過人間的險惡和無奈?”
朱樉聞言,收斂笑容。
他這段日子除了忙活和張異的聯繫,也會去查閱錦衣衛的卷宗。
越是查閱,他越能發現官場上的黑暗。
這些黑暗的事蹟,對於一個其實並沒有多少經歷的親王來說,也是很大的震撼。
“父皇,兒臣見證得多了!確實心有感觸!” “上位者從來不容易,朕將你安排到錦衣衛的位置上,也並非僅僅是讓你體會權勢……”
“若非出了那件事,兒臣倒是想學大哥一般,在市井裡歷練歷練……”
朱樉知道朱標那段過往,也十分羨慕。
如今的他雖然能出宮,但微服出巡是絕對不允許的。
皇帝用自己的遭遇,驗證了這件事的危險,他自然不會讓孩子再輕易嘗試。
“兒臣也看了關於水軍方面的東西,只能說,張家弟弟確實厲害,對了父皇,這也是張家弟弟寫出來的……”
“情報分析學?”
朱元璋隨手翻了張異那些手稿,臉色微變。
張異整合的這些東西,正是他從陳珂那裡學到的,這些知識,放在什麼時代都是禁忌,也是足以看家的本事。
情報分析,本質上就是信息的整合。
張異前世雖然沒有學過真正的情報分析,但對於各類的信息整合的知識是瞭解的。
被陳珂指點之後,他已經能成功將自己所學的東西利用起來,所以有了這篇手稿。
“好,好,好!”
朱元璋大喜,這份東西,他愛不釋手。
“那個叫做陳珂的人,倒也是個人才,張異在這份手稿裡,特意提了他!”
朱樉提前看過手稿,多嘴提了一句。
“能潛伏如此之久,躲過錦衣衛的審查,也確實是個人才……”
老朱對陳珂,不免有一些欣賞,但轉頭他就變成活閻王:
“錦衣衛那邊,查到陳珂藏起來的父女了嗎?”
朱樉趕緊回答:
“張異猜得沒錯,茶山那對父女就是他祭出去的障眼法……
我們有一些眉目了,但還要等確定了再說!”
“很好,給朕控制住對方,必要的時候可以威脅陳珂,還有,工部那邊呢?”
“對方成功接觸了觀音奴,遞了消息!
但按照陛下的吩咐,咱們的人驚了對方,讓他不敢過多接觸!”
朱樉一板一眼,給老朱彙報。
朱元璋對於釣魚這件事,十分上心。
釣魚這事吧,不能心急,該溜魚溜魚……
能過過活洪武三年那場清洗的老鼠,都是老油條了。
錦衣衛也不敢放水放得太猛,若是尺度把握不好,恐怕對方又要縮回去了。
“還要有張異,他可以給這些人提供一個合理的渠道……”
老朱將張異的這本情報分析學留下,準備細細研讀。
張異那邊,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清心觀了。
工部的修繕終於結束,他也可以換回道士的身份。
回到清心觀,張異看着被改造過的地方,眼睛一亮。
皇帝這次是難得大方呀,他自己留下來的設計圖,工部的工人趕工一點都不含糊。
下水的排水系統,自來水塔,還有燒製的抽水馬桶……
這些東西都被完美復刻。
張異在工程中,發現了水泥……
這點並不出乎他的預料,在海南的時候,他用混凝土的技法給玄武軍造軍營,早就傳授過土法的水泥製作工藝。
如果朝廷不瞎的話,應該會將這門技法學過去。
張異手裡有更好的技法,他也不指望靠水泥賺錢。
能看到自己改變世界,也是好的……
至少,自己【發明】的東西,也回饋到自己身上。
道觀的格局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在另一邊,多了一個小院落!
這個小院落和藥園子一樣,有個小門和道觀主體連接,但觀音奴可以選擇把門鎖上。
張異這麼設計,無非是自證清白,
畢竟工部這麼多工人過來,多少會將道觀的情況傳播出去。
他跑到觀音奴的小院子,許久不見這位蒙古郡主,她似乎清減了許多,而且心不在焉。
張異並不知道工部有人混進來的事,只是覺得觀音奴又思鄉了。
他發現,比起自己的設計,這裡多了一個房間。
“這是徐家小姐說,給她留一間!”
觀音奴一開始沒理張異,等他駐足的時候,主動解釋。
許久不見,兩人變得生份了一些。
觀音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張異對於她,也有異樣的情感,只是要開始利用對方,他多少有些感觸。
“徐家丫頭,她沒事跑過來作甚?”
張異眉頭緊鎖,徐家丫頭是還嫌棄自己的清心觀不夠亂是吧?
皇帝一個私德有虧,他這裡都被民間傳成淫窟了。
“我與她算是投緣,這些日子,她這些年也偶爾過來留宿!”
“原來如此!
對了,這個給你!”
張異留下一個包裹,轉身出了門。
觀音奴打開一看,卻是一些小東西。
胭脂水粉、一些屬於蒙古人的小食。
觀音奴看着這些禮物,心情複雜。
她在這裡衣食不缺,但也談不上有多少選擇。
許多東西,錦衣衛照顧不到,倒是張異有心了。
“謝謝!”
觀音奴知道張異也聽不到,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將一張紙條拿出來。
看着紙條上的內容,她心中升起無限的希望。
“如果我能離開,那離開之前,也要爲哥哥,爲蒙古百姓,帶回去一些東西!”
觀音奴下定了決心,將手中的紙條燒了。
當天晚上,張異正在睡覺,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張異打開門,卻見觀音奴站在門口,他睡眼迷濛,搞不懂這傢伙究竟想做什麼?
觀音奴道:
“那個房間已經按你的要求做好了,我們打一場?”
張異:……
孃的,自己纔剛回來,你又來?
不過想起自己的任務,張異勉強答應下來。
兩個人悄悄去了觀音奴的院子,倆到那間專門爲了摔跤準備的屋子。
一開始,觀音奴馬上撲過來。
張異故技重施,將她拉入地面,用地面技壓制對方。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預料到,觀音奴突然張口,朝着他的肩膀咬過來。
“瘋婆子,你犯規!”
張異馬上躲開,正要壓制對方,觀音奴再咬,張異一躲開,兩個人的嘴脣擦過。
兩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