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貧道帶你,看看這盛世

張異突然拉住觀音奴的手,讓觀音奴瞬間手足無措。

她和張異悄悄摔跤是一回事,可是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抓着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猛然回頭,發現在觀察這邊的錦衣衛,都露出玩味之色。

觀音奴羞惱不已,正要掙脫張異的手,卻沒想到張異已經發力,拖着她往前走。

觀音奴一時沒有防備,被他帶着走出道觀大門。

她傻眼了,回頭看了看道觀,又看了看腳下。

白天的清心觀,其實一直大門敞開,可是有錦衣衛把守,觀音奴很自覺沒有踏出過這道門檻一步。

一步之差,便是海闊天空。

觀音奴正感慨之時,便聽見周圍金鐵交鳴之聲。

守在邊上的錦衣衛也嚇了一跳,張家的道士竟然將郡主給拉出清心觀,他是要做什麼?

哪怕只要是錦衣衛,都隱約知道張異的重要性,但並不妨礙他們遵守自己的職責。

周通扶額,作爲在場的錦衣衛中,唯一知道張異任務的人,他也被這位爺的天馬行空給嚇了一跳,他是要幹什麼?

觀音奴實際上是被囚禁在這裡,張異將她帶出來,事情可大可小。

說句不客氣的,如果張異強行帶人,錦衣衛將他當場宰殺,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他見場面似乎要失控,趕緊衝上前去:

“都別衝動,將刀放下……”

周通走到張異面前,哭喪着臉道:

“張真人,您這是要做什麼?

我們乃是奉命行事,職責所在,您可千萬不要讓我爲難!”

張異笑道:

“貧道和這位郡主的爭論你們也看到了,貧道想帶着她去外邊看看,驗證貧道的觀點……

這位郡主不是在清心觀清修嗎,怎麼變成囚禁了?”

張異故作不知的樣子,周通只覺得牙疼。

他知道張異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可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可沒有權限去配合這位爺。

“道長,您回去吧!”

“周大人,秦王可是跟我說,貧道有什麼爲難之處,可以請周大人幫忙……”

張異看似搬出秦王來壓周通,卻是提醒他,他在這件事上的權限。

周通要是聽不懂,他也不會被毛驤派過來了。

“這個……”

作爲毛驤的心腹,觀音奴這個誘餌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周通也瞭解張異,這位小道長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做下這種事。

既然陛下信任他,秦王信任他,毛驤也信任他……

那他的要求,自己也必須滿足。

“來人,給道長備車……”

“周大人!”

周通的動作,讓其他人大吃一驚,許多錦衣衛隱約有反對的意思。

“既然道長是秦王殿下的朋友,就沒事,回頭我會去知會秦王,你們跟着道長,有什麼事我負責……”

周通咬咬牙,爲張異擔下所有責任,他也知道這很冒險,只要出了事,他有一定會受到牽連,甚至要革職。

可是賭對了,自己也是前程無量。

“還不快點!”

周通也是乾脆之人,見其他錦衣衛遲遲不動,大聲喝道。

其他錦衣衛見他如此堅持,面面相覷,終於有人去給張異備車。

“走!”

張異拉着觀音奴上車,此時,被他的一系列動作給驚得才反應過來的觀音奴,驚覺這人一直在拉着自己的手。

從道觀到上車,衆目睽睽,一點都不害羞!

她的臉色驀的紅了,剛纔可是有幾百個錦衣衛都在盯着他們。

這道士已經不能用無法無天來形容。

觀音奴第一時間抽出自己的手,怒視張異。

“去我田裡……”

外邊的錦衣衛本來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張異給了一個去處。

周通大吼:

“還不趕緊!”

他一邊吼叫,一邊讓人趕緊去找毛驤和朱樉……

做了這個決定,他自己也是緊張的,如果宮裡怪罪下來,他恐怕要丟帽子,甚至性命。

不過知道張異的任務,周通也選擇信任張異。

馬車緩緩行走,朝着遠處行去。

一些錦衣衛,快速將自己身上的飛魚服盡去,用比馬車更快的速度前去戒嚴。

過了一會,馬車停下來。

觀音奴從車上下來,風吹過,吹得她的衣服獵獵作響。

眼前,是一片良田,許多百姓正在稻田中插秧。

觀音奴從未見過這種畫面,一時間愣在當場。

她出生元末,從舅舅起兵,從普通的地主鄉紳,變成阻擋大明的民兵,再到他們被朝廷收編……

一路下來,觀音奴看到的世界,都是飢腸轆轆,戰火連天。

百姓們民不聊生,大地蒼夷一片。

哪怕是他舅舅沒有起兵之前,是前元的大地主,她也依然沒有見過如此欣欣向榮的場面。

張異回京之後,也是第一次來過自己的田地,他甚至已經認不得當年那些佃戶。

隨着車馬的到來,那些佃戶們紛紛好奇地看着他。

張異不以爲然,拉着觀音奴,往田裡走。

稻田注滿水,顯得有些泥濘,觀音奴一身道袍,入水瞬間髒了裙襬。

她眉頭微皺,卻見前方的張異絲毫不介意。

“老鄉,插秧呀!”

張異隨手逮着一個一臉懵逼的電話,施展他社交牛逼症功力,三言兩語的功夫,這位佃戶很快和張異聊起來。

從收成,到展望,觀音奴從未見過如此樂觀的百姓。

在她的印象中,老百姓應該就是形容枯槁的模樣。

希望!

在這些大明治下的百姓身上,觀音奴看到了對未來的希望。

在張異一口一個老鄉中,周圍的佃戶也很快喜歡上這個少年道士。

“小道長呀,現在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

自從天下太平之後,咱們終於也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是呀,以前的日子太難過了……”

大家七嘴八舌,提起以前的日子,都有種心有餘悸。

張異笑道:

“只要天下太平,大家自然都有飯吃!

前朝也好,現在的朝廷也罷,咱們老百姓不就是圖個吃飽飯?”

他這麼一說,那佃戶可不樂意了:

“小道長,那可不一樣!

前朝的時候嗎,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可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

有人對張異的意見,提出反駁意見,張異也不生氣

“您是從哪裡來的?”

“老頭子我祖籍蘇州府,是陛下移民移到此處,蘇州是什麼地方,小道長知道吧?

那可是江南之地,魚米之鄉!

可是老夫祖上三代,在那裡一樣吃不飽穿不暖……

呸~誰說天下太平,就一定能吃飽?

要不是洪武爺改了天地,我們哪有今天的安生日子!那些狗官,豐年他們搶,災年他們也搶!

咱們就是有點存糧,也根本存不下來!

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皇帝真敢殺貪官……”

“對對對,陛下還允許我們百姓告官,陛下和別的皇帝不一樣……”

“那是自然了,陛下乃是玄武降世,是老天爺派來解救我等百姓水火之中……”

這些百姓們聊得高興,一時間也把張異和觀音奴忘了,他們自顧回憶從前,七嘴八舌。

“別的不說,前朝就如小道長您這種道爺,也不曾低頭看我等一眼,哪像現在的道爺們,說話又好聽,還教我們農耕之術……

前朝的龍虎山道士是道爺,現在的龍虎山道士,纔是真正的修行人呀……”

也不知道誰把話題引到道士身上,大家吐槽起前朝的龍虎山。

觀音奴好奇,目光落在張異身上。

只見張異笑語晏晏,卻不生氣。

這些百姓終於想起二人的事,問:

“不知道小道長在何處修行?”

“老李頭,你還看不出來,現在能在街上隨意行走的,肯定是龍虎山的道爺,你居然還公開說人家不是……”

有人提醒剛纔吐槽龍虎山的老頭,衆人鬨堂大笑。

張異呵呵笑,接話:

“沒事沒事,所謂有錯咱們就認,老祖宗的事情貧道也不好說,不過既然得迎盛世,咱們就儘量彌補過去的過失好了……”

“小道長尊姓大名,這位女道長是你媳婦嗎?

我聽說,龍虎山的道長是可以娶媳婦的……”

張異看着臉色微紅的觀音奴,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

“貧道張異!”

“原來是張道長……”

大傢伙紛紛朝着張異抱拳,不多時,他們似乎反應過來。

張異?

張異不就是他們的地主老爺嗎?

這些年張異不在,這些佃戶也都是後期來的,他們認識老陌,認識李氏母女,唯獨沒有見過張異。

“可是清心觀的張道長?”

“嗯!”

張異輕輕點頭,這些佃戶們冷汗直冒。

他們剛纔聊嗨了,可吐槽過不少關於龍虎山的事情。

回頭發現人家居然是自己家的地主老爺,這些佃戶們頓時慌了……

“地主老爺,我……”

老李頭是最慌的那一個,他就差給張異跪下去了。

他們這些移民,過來各自有各自的安排。

有些人去開荒了,而他們這些人卻被安排在南京附近。

洪武六年不比幾年前,周圍該開荒的土地也都開荒了。

這些人成了佃戶,已經算是不錯的選擇。

張異的田租一直比別的地主輕,他可不想失去這個難得的機會。

張異見老李頭失魂落魄,友善地拍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別放心上。

他又問了老李幾個問題,關於藥王稻,關於農耕技術和未來的展望。

觀音奴一聲不吭,哪怕是人家誤以爲她是張異的媳婦,她什麼都沒說。

等到張異問得差不多,又答應給了這些人一些田租上的減免,張異才拉着觀音奴的手,往田埂邊上走。

他們走得風輕雲淡,但周圍的錦衣衛可是一直不曾掉以輕心。

周通緊張的,全身發緊。

好在他派去傳話的人,帶回來毛驤的消息。

便宜行事,配合張異!

周通得到這八個字,差點癱倒在地上。

他明白就算是毛驤也不敢給他這個決定,這是皇帝陛下的指示。

他賭對了。

眼見張異緩緩走來,他趕緊迎過去。

“還不給張道長和君主換鞋!”

有錦衣衛拿着周通讓人準備好的鞋子,飛速跑過來。

“此人倒是有趣……”

周通的急智和迎奉,讓張異十分滿意。

“接下來,小道長要去哪?”

“帶郡主進城走走吧,不過我們不下車!

有勞周大人了!”

進城?

周通感覺自己頭都要炸了。

張異來看自己的產業看看也就算了,去應天府?

那裡車水馬龍的,安保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看張異的意思,他是想帶觀音奴看看應天府的繁華。

這也意味着,錦衣衛不能以官方的身份保護?

“行!”

幾乎用盡全身氣力,周通才有勇氣答應張異的要求。

張異點頭,上了車,錦衣衛送來兩盆水,張異給自己洗了個腳,見觀音奴不動,推了她一下。

見對方的臉色,變得頭透紅,張異說了一句:

“又不是沒見過……”

觀音奴怒目而視,不過想着似乎也有道理。

她頗有些扭捏地脫下鞋子,撩起一截無瑕白玉。

張異垂憐閉目,不去看她。

觀音奴因爲這個細節,對他頗有好感。

伴隨着稀里嘩啦的水聲,不一會,她大概洗去了腳上的泥。

不過裙襬依然有些髒,觀音奴見不得,又用盆裡的水洗去。

她低聲說了一句好了,張異才讓錦衣衛將水盆拿下去。

馬車行動,進入應天府。

此時的應天,正是一天最人聲鼎沸的時候。

便衣的錦衣衛如潮水一般,控制了周圍,迎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穿街過市。

觀音奴掀開簾子,看着應天的喧鬧。

百姓們的叫喊聲,讓觀音奴百感交集。

她來到這個地方已經許久,卻不曾真正看過鬧市。

“從你出生開始,可曾見過這等景象?”

張異沒有探頭出去,而是將自己藏在車廂的角落。

他的提問,彷彿刺激到觀音奴的自尊心。

“你帶我來,就是看這個?”

觀音奴回懟,張異就問:

“那你認爲,你大哥所守護的北元,可曾給百姓帶來過此番盛世?”

說盛世也許有些過,但前元是什麼情況,觀音奴也不是不知道。

前朝有句話,窮極江南,富極塞北。

“蒙古人從未將中原當做自己真正的土地去經營。哪怕有些人因爲得了好處,去懷念前朝,但對於大部人而言,大明奪得正統,就是天下大勢!”

觀音奴張張嘴,卻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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