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錦衣衛是夜壺,準備跑路

“錦衣衛是一把雙刃劍,但持劍人乃是陛下!

劍,最好不要擁有自己的意志,但錦衣衛的權力如此重要,想要掌握權力而不迷失本心,非常難!

人最難的是,分不清楚自己的本事來自於誰!

這纔是錦衣衛這個位置,貧道並不看好統領下場的原因!”

朱樉沒想到張異好好地會冒出這句話,旋即他隱約覺得,張異是在勸誡自己?

他低頭沉思,張異說的是錦衣衛統領,何嘗不是他?

他前面的人生,在上升通道和父親認可中迷失。

最近皇帝的一系列安排,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只是隨着掌握錦衣衛權力日久,朱樉身上也逐漸出現一絲生殺予奪的氣勢。

張異似乎是看出了他心態的變化,在提醒自己。

如果換成別人,朱樉大概會惱羞成怒,覺得張異看不起他。

可他明白,張異能提醒他,是真心把他當朋友。

而且他也沒明說,顧全到自己的面子。

朱樉鄭重其事,起身,給張異行了一個禮。

“張家弟弟,多謝提醒!”

朱樉道:

“這次父皇讓本王主持錦衣衛的工作,一來是爲了配合你!

二來,也是父皇讓本王體會一下,權力背後的難處!

這錦衣衛看似權勢滔天,其實細想起來,卻沒有根基!

就如宮中的宦官一般,其實得寵與否,就在陛下一念之間……”

朱樉能說出這番話,讓張異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他知道現在的朱樉,和他後世所瞭解的朱樉已經天差地別。

但朱樉能有如此清晰的認知,證明他這段時間確實認真考慮過。

錦衣衛的權力看似滔天,但其實本質上和後世明朝的閹黨一樣,屬於無源之水。

文官集團,背後是延續了千年的士大夫階層的集合,他們纔是真正能和皇權長期對抗的人。

別看錦衣衛順時順風順水,殺官如割草,等到逆風時,

只要有機會,負責錦衣衛的人必然會受到反噬。

朱樉身爲皇子,這種反噬不會要了他的性命,但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但皇子不死,卻也失去了根基,再無緣皇位!

“所以,等這件事處理好後,本王最多一年,肯定要辭去這份責任,去常將軍帳下鍛鍊一番……”

“殿下對自己的未來有規劃,貧道就放心了!”

張異站起來,給朱樉回禮。

二人對視一笑,經歷這段小插曲,兩個人的情感又親近了幾分。

張異和朱樉多聊了一會,轉身出了門。

他很忙,因爲他還要給陳珂和老者報告。

關於那位老者,其實錦衣衛也早就監視着,張異也知道他的名字,叫作羅成。

不過誰也不知道此人的名字是真是假!

反正,這是錦衣衛能找到的最大的北元奸細的頭目。

在錦衣衛這邊,以碩鼠爲名號,指代這位老者。

他通知過潤玉堂,等他到了地方,那位碩鼠老爺子也已經等待多時。

張異擺出氣喘吁吁的模樣,走上二樓。

“如何?”

老者等張異落座,忍不住詢問。

張異先是看了陳珂一眼,繼續說道:

“老爺子,幸不辱命!

東西我交給郡主了,不過沒來得及等回信!”

張異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傳遞消息太過容易……

他話鋒一轉,道:

“但是,我可以告訴您的是,您在大街上認識的人沒認錯,就是郡主本人!

她那天跟着小真人去看了他的田地,又去了市井遊玩!”

羅老爺子聽聞張異確定對方就是觀音奴,不由大喜。

觀音奴能夠出去一次,意味着她也有機會可以出去第二次,第三次……

不過隨着張異說完緣由,對方的臉色也逐漸難看起來。

因爲如果僅僅是張異想要說服觀音奴的話,對方不一定每次都會帶她出去。

“那個小道士,該死……當初怎麼就沒殺了他……”

羅老爺子再次提到張異的時候,還是提到了三年前的刺殺。

張異眼皮微微跳動,問:

“老爺子,您刺殺過那位小真人?”

羅成看了張異一眼,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題。

張異知情識趣,知道從此人口中問不出什麼來了。

他趕緊說:

“郡主那邊有回信,我也要過幾天才能去,最近我去清心觀太多了,恐怕錦衣衛有所懷疑!”

沒有觀音奴的消息,羅老爺子很失望。

不過,他還是耐着性子說:

“理當如此!”

羅老爺子站起來,顯得有些顫顫巍巍。

但張異早就不信他的僞裝。

他自顧說着:

“老咯,這次救下郡主,我也該退休了……

小子,我老人家走一趟不容易,以後你直接來找我如何?

我開了一家南北貨行,就在……”

陳珂臉色黑青,張異擺明了是他的下線。

羅老這動作,等於明目張膽,挖他的牆角。

張異猶豫了一下,望向陳珂。

陳珂微微點頭,這小子終歸還是有點良心,知道尊重自己。

張異這個小動作,也落在羅老爺子眼中。

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也是他需要的品質。

他嘆了一口氣,這種人才,如果以前他肯定好好培養,但此時,只能當成犧牲品了。

“好的,那我以後就多跑一趟!”

羅老爺子走了,張異卻留在原地。

他恭恭敬敬,將一張紙條交給陳珂。

“郡主給了你回信,你騙那老頭子?”

陳珂看着那張紙條,驚異萬分。

他將紙條拿過來一看,卻發現全是藏文,藏文陳珂不懂,他只能悻悻交還給對方。

“掌櫃的您說過,拖時間……

小的我可記着呢!”

“你很好,很好……”

張異的貼心和識趣,讓陳珂大爲感動。

他本來就被老羅逼得沒辦法,差不多都要架空了。

張異是聰明人,他不會看不出形勢,但既然他願意相信自己,聽自己的話,老羅決定跟他說些真心話。

“形勢不由人,這老頭子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要在死前拼一把,咱們沒必要跟着他去死!

你安心拖着時間,儘量將這件事拖個半年!

半年後,咱們有了準備,再做定奪!”

張異點頭。

陳珂繼續道:

“你也別聽那老頭子說的其他話,這件事若是辦成了,你首先就是第一個被懷疑對象,錦衣衛辦案,向來只有名單,不講證據!

別說你不清白,就算是清白,也逃不脫錦衣衛的清算!”

“掌櫃的,那可怎麼辦?”

張異做出恐懼的神色,陳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張異,你信不信我?”

“陳掌櫃,我除了相信你,我有別的選擇?”

張異的無助,讓陳珂很滿意,他說:

“你給我拖着,幫我爭取時間!

只要我準備好,咱脫了身,肯定不會忘記你,

到時候我安排你去茶山那邊,跟我兒子孫女一起走……”

“掌櫃的你放心,咱們也是有多年交情的人,自不會信不過你!

你給您爭取時間……”

一老一小,彼此都被彼此的演技感動,陳珂用力拍着張異的肩膀,熱淚盈眶。

張異點頭哈腰,帶着滿臉的感激之情離開。

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他收起表情,十分玩味。另一邊,陳珂也收斂笑容。

冷笑連連。

“掌櫃的,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然是準備跑路了……”

陳珂沒好氣地看瞪了陳滿一眼。

“眼下的情景,容不得咱們還有一絲幻想……

要做好完全的準備!

只要情況不對,咱們就走……

但走之前,不能讓那老頭子發現,還要安排好後事!

潤玉堂的東西,留下一些面子貨,你幫我悄悄把壓箱底的東西清理了!

拍賣行那邊,能賣的也賣了……”

陳珂盤算着手上的生意,一件一件交代陳滿。

“最重要的是,安排吳山一家走人……”

陳珂看着周圍的一切,十分不捨。

這裡的一物一件,都是他將近三十年的成果。

陳珂很不甘心,但自己終歸要爲以前的行爲買單。

“你去行動吧,回頭就是咱們倆隱姓埋名的日子了……”

大明很大,容得下兩個逃跑的人。

陳珂早就準備好了這天,執行起來也不會猶豫。

陳滿離開之後,他在二樓沉思了許久。

第二日,他主動前往吳家……

……

“這一行,好人不多呀!”

張異從錦衣衛這裡得到了陳珂的情報,知道這老小子開始加速轉移財產,登時啼笑皆非。

他其實也不太相信陳珂的鬼話,什麼叫幫忙拖延時間,然後大家一起跑?

陳珂還算是有點良心,但不多。

既然大家都各懷鬼胎,那也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張異給朱樉寫了一些建議,丟到隔壁。

隔壁敲牆,表示收到。

他施施然起牀,然後朝着羅老的貨行去。

過一會,張異來到了羅老的貨行前。

如果不是錦衣衛提醒,張異很難相信眼前不起眼的貨行,就是對方明面上的根據地。

清心觀以前蒐集材料,也進過不少貨物。

可是唯獨沒有光顧過這家店,可見它的存在感有多低。

張異走進去,之間堆積如山的貨物,顯得雜亂無章。

他眉頭微皺,如果是他看到這家店的情況,大概也會少來光顧。

“有人嗎?”

張異多嘴問了一句,羅老久久才應了一聲。

“客觀,你想要什麼?”

在這件貨行裡,羅老顯得憨厚老實,也帶着老人應該有的暮氣沉沉和因爲勞累的憔悴。

張異不得不感慨對方的演技之好。

他回答說:

“看看貨!”

“那客官進來吧!”

羅老引着張異走入後院,他逐漸恢復了幾分氣勢。

張異十分恭敬地,將一張紙條交給羅老。

對方拿過來一看,滿是藏文的紙條,讓羅老微微欣喜。

他看了張異一眼,卻見張異十分緊張。

羅老心領神會,這個機靈的小子,大概是偷看了紙條,但他卻看不懂。

這種小錯誤,羅老並沒有放在心上。

所謂少年心性,如果張異表現得跟個老手一般,他反而不放心。

他雖然在逐漸信任張異,卻從沒放棄試探他,觀察他。

張異的緊張,一半是裝出來的,一半也是真的緊張。

這是他第一次模仿觀音奴的筆跡,就看這老者認不認得出來了。

不過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所謂的認出筆跡,其實沒那麼容易,如果真有的話,後世還要筆跡鑑定專家幹什麼?

而且自己的臨摹,張異有把握就連筆跡鑑定專家都驗證不出來。

果然,老者看完藏文紙條之後,按捺不住喜悅之情。

“你做得很好!”

老者看完之後,表揚了張異。

他經過幾次試探,已經確定對方傳遞回來的消息是觀音奴無疑。

無論是筆跡,還是回答的內容。

許多東西,都是他請示過上級,然後從漠北傳回來的。

這些訊息,只有觀音奴兄妹倆知道。

既然驗證了真實性,接下來,就看如何營救觀音奴。

老者再次詢問張異關於道觀的佈局,張異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說給老者聽。

老者越聽,越是覺得很麻煩。

朱元璋在清心觀附近的佈局,不能說是天衣無縫,但也絕不是他們手頭掌握的力量能夠突破。

想要在清心觀救出觀音奴的希望,很是渺茫。

他想起觀音奴陪着張異逛街的一幕,似乎燃起希望。

“你能不能跟郡主說,讓她想辦法被帶出去?”

張異愣了一下,旋即回答:

“不好辦,我沒有機會跟郡主說話,她畢竟是女眷,我表現得太明顯,會被錦衣衛盤查……

不若老爺子與郡主溝通好?“

老者聞言也是道理,他讓張異稍後,寫了一張藏文的紙條,交給張異。

“老爺子,此事急不得,我看郡主和那道士的關係,頗爲詭異!

但就算郡主讓道士帶她出門,咱們也沒有辦法提前準備!

那些錦衣衛跟在身邊,難道我們還能搶人不成?

除非,郡主去的地方,是我們已經提前安排好的地方……”

羅老眼睛一亮,也對。

他再看這小子的時候,目光和善不少,這小子是真心在做一件事,比陳珂那個摸魚的混蛋有用多了。

“你認爲什麼地方好?”

張異想了一下,回答:

“小的接近小真人,主要是因爲小真人的玻璃鏡,有大利潤可圖!

而這玻璃鏡,至今還是拍賣行的珍品!

若是能將郡主引到拍賣行,大概就有機會了……”

張異的話提醒羅老,他眼睛一亮:

“沒錯,你這個主意很好!”

張異低下頭,心裡卻暗笑。

陳珂想跑?

也要看你能不能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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