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釋經權之爭,孔訥的大字報(二合一

張異也知道老朱最重視工作,只能轉身出去。

他在宮裡人引導下,準備前往太子府。

只是張異離開之時,正好看到一衆官員前來。

胡惟庸,汪廣洋,還有六部的人。

他與衆人相遇,許多官員見到張異,或者似笑非笑,或者冷着臉。

倒是胡惟庸,卻笑語晏晏,給張異作揖行禮。

張異一愣,也搞不清胡惟庸葫蘆裡賣什麼藥?

他本能回禮,胡惟庸,汪廣洋等人,魚貫而過。

“此人,比歷史上的胡惟庸更可怕……”

張異明白自己跟胡惟庸之間的惡仇恨,那是傾盡三江四海,也無法洗刷的。

這傢伙越是笑裡藏刀,張異就越是覺得危險。

他想起最近關於青衣宰相的傳言,似乎有所感觸。

“不會是這混蛋,給我弄出來的動靜吧?”

張異留了一個念想,繼續跟着太監走。

胡惟庸等人,進入御書房之後,都跪倒在皇帝面前。

“微臣見過皇上!”

“你們都起來吧,聊聊正事……”

胡惟庸等人起來之後,他主動開口詢問皇帝:

“陛下,臣聽說,二殿下已經在寧波登陸,正帶着日本的國王,朝着京城來……”

……

“太子殿下!”

“你小子,終於捨得回來了!”

朱標見到張異的時候,整個人眉飛色舞。

他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到張異面前。

和朱元璋一模一樣,拍了拍張異的肩膀,說:

“壯實了不少……”

張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太子殿下,您跟陛下的反應是一模一樣!”

“哈哈哈!

來,坐着,咱們兄弟倆聊聊!”

朱標拉着張異到一邊,聊起這些年的事情。

張異給朱標彙報了北方的情況,尤其是關於順天府的城建。

“當初父皇只是讓你出去避避風頭,誰知道伱又搞出一件大事!

當初文武百官聽說你要自費修路,都準備看你笑話!

可你轉手將江南富戶都騙到順天買房,一舉成爲順天第一首富……

如今應天府的百姓都知道你,你都成爲說書人口中的傳奇……”

朱標想起兩年多以前的事,百感交集。

張異是個註定不會默默無聞的人。

“要不是遷都的日子都定了,本宮都想親自去看看你建造的城市!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一年多以後,遷都的工作就該開始!

而你這次回來,就別走了!

至少,也要將你終生大事,給定下來……”

朱標的眼中全是笑意,張異難得老臉一紅。

“本宮初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七八歲的孩童,這時間飛逝,轉眼你都要成家了!

雖然你我無兄弟之血緣,但感情卻勝似兄弟!

能看見你成家,本宮十分高興!

而且,成爲徐達的女婿之後,你身上的壓力也會小一些!”

“壓力?”

張異似笑非笑,朱標讀出他眼中的嘲諷。

他尷尬一笑,自己一時間糊塗,倒是失言了。

“現在,彈劾你的奏疏,每天都有!

有不少還是順天府那邊發來的!

父皇本讓你去避風頭,可這近三年來,你出的風頭一點不小!

這些人都惦記着你呀,雖然父皇不爲所動,鐵了心保你。

但對此情況也是不厭其煩。,

等你和徐家丫頭完婚之後,你成了徐達的女婿!

那些人自然而然,會給你幾分面子!”

“面子?”

張異呵呵笑:

“難道陛下真的想讓我跟胡惟庸等人講和?”

朱標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之色。

張異這小子,扎心的本事是一點都沒落下。

從本質意義上說,除了跟胡惟庸當年那場矛盾,造成了他們之間不死不休的局面。

張異其實和大部分官員並沒有什麼大仇恨。

百官仇視他,是因爲張異這些年做下的事,一直都在處處針對整個文官階層。

他們痛恨的不是張異這個人,而是他做下來的事。

除非張異改變他的立場,不然別說徐達,就他是皇帝的駙馬,又有何用?

張異相信,面對這種權力的鬥爭。

別說他,如果不是老朱強勢,文官集團說不定會讓他失足落水身亡……

所以朱標所謂的徐達的女婿,只是個笑話。

“也不能說講和,至少將明面上的火藥味壓一壓!

畢竟,你舉行國祭的事情,現在還在爭論不休!”

張異聽朱標說了一下事情的大概,明白瞭如今壓在他身上的壓力。

將日本國王押回應天,老朱的這場國祭,是祭奠這些年被倭寇殺死,或者因爲抗倭戰死的百姓和將士。

這是一場振興國威,也是安撫百姓的政治大秀。

嚐到引導輿論甜頭的朱元璋,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凝聚民心的機會。

也正是因爲這場國祭重要,張異這個主祭之人,纔有爭議。

老朱隱約想借這次機會,落實張異的國師的名分。

可,文官集團又如何肯輕易同意?

這越是朱標頭疼之下,胡言亂語的原因之一。

“另外,關於這位日本國王的處置,咱們內部也有爭吵……”

……

張異聞言一愣,關於天皇的處置,還有什麼異議?

朱標沒有賣關子,直接說出來龍去脈。

小日子在這兩年不好過,當大明遠征的時候,他們本來還覺得沒有什麼?

這些年,只有小日子的浪人朝着周圍輸出倭寇,誰見過華夏給日本輸出過戰爭。

加上百年前的神風庇佑,小日子的國王一開始收到來自日本倭寇從海上傳回來的消息,還十分不屑。

可大明的船堅炮利,很快給這些人上了一課。

大海上,日本那些小舢板,還有他們養的海盜,基本上是飛速潰敗。

等到常遇春帶着陸軍登陸,那些人見到大明不過一萬多的軍隊,又喊出要將這些人屠殺的口號。

只是,曾經的大名第一猛將,如今轉型指揮的常遇春,很快交出他轉型後的第一份答案。

他帶着一萬多的大明軍隊,開始了自己的虐菜之旅。

滅了南朝之後,北朝天皇才徹底慌了。

他們一邊抵抗,一邊派人求饒,只是常遇春早就領會老朱的心思,壓根不給機會。

這些人沒辦法,只能通過海上的力量,前往大明求饒。

天皇遞上國書,要稱臣。

可是,他們遇上了老朱,這個壓根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自然不會同意。

此時,關於東方戰場,朝中就開始出現雜音。

以楊載爲代表的一批人,說起日本和中原的關係,主張大明見好就收,接受日本的歸降,重新回到宗主國和藩屬國的關係。

而朝廷的天兵,自然要退出來。

老朱哪能接受這樣的後果?還直接訓斥了楊載。

只是,這種意見,其實在大明一直很有市場。

就算是如今日本國王被擒,百官也依然主張放他回去。

“放屁!”

張異少見的失態,忍不住破口大罵。

戰爭都進行到這份上了,哪有什麼放他回去的道理。

比起朱元璋,朱標乃至大明所有人,他比任何人都痛恨小日子。

只有經歷過華夏那百年屈辱,知道華夏因此承受多少苦難的人,纔會體會到張異的心情。

大明的人體會不到,但張異依然認爲老朱不應該放棄。

所謂的天朝上國的觀念,該丟進垃圾桶了。

朝貢體系,不過是中土王朝因爲無力管理更遠方的國土,設置出來的一套備用體系。

如今大明的軍艦都懟到別人家臉上了,還退出來?

那不是放屁嗎?

當然,張異也明白文官集團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無非就是中土王朝的格局,王道之類的理念。

伴隨着大航海時代的來臨,這些源自於農耕文明的思想,開始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張異也第一次在現實中感受到,兩個利益集團思想的碰撞。

沒錯,當大航海時代開始之後,朝廷的精英階層,不可避免,會出現兩種聲音。

以後隨着海外資源朝着大明匯聚,這種生產關係帶來的改變,只會讓許多人更加無所適從。

張異深吸一口氣,他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如果換成別的皇帝,他還擔心老朱沽名釣譽,可他是朱元璋,論不要皮臉,他估計比自己還厲害。

“所以,陛下沒有同意?”

“那是自然!”

朱標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張異:

“他們不知道大航海背後的意義,可父皇如何不知?

可新舊兩代觀念的碰撞,使得如今的朝局,極爲混亂!

本宮也有些憂心,父皇能不能壓得住……”

這纔是朱標爲什麼忍不住說出自己跟徐家丫頭完婚,能緩和矛盾之類的話。

其實是因爲他自己心裡煩躁。

張異默然,細細思索。

他才明白在他流放北京的三年,朱元璋承受了什麼樣的壓力?

士大夫集團從董仲舒開始,早就根深蒂固影響着社會的方方面面,流水的皇帝,鐵打的讀書人。

如果放在一人,一時。

皇權壓制相權,皇帝殺戮官員的事情很多,可是,代表士大夫階層的相權,一直沒有沒落過。

從報紙開始,朱元璋的手,伸入了這些人的不可觸碰之地。

這也是爲什麼汪廣洋這個和稀泥的老頭,也堅定站出來反對自己的原因。

其實如果用政治來解釋,可能會解釋不清。

但以宗教來解釋,一切都解釋得通。

因爲老朱在一步步將他們的信仰的根基,在挖斷。

所謂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皇帝和羣臣之間緊張,也就不奇怪了。

也虧得朱元璋是開國之君,壓得住這滔天的壓力。

如果換成別人,哪怕是朱標在,恐怕這場改革,也只能徐徐圖之。

又因爲如此,張異也明白自己身上的危機。

這些人動不了朱元璋,難道還動不了自己?

“果然,很麻煩!”

張異輕笑,這場爭鬥已經到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地步,幾乎沒有退回來的可能。

既然如此,自己只能再進一步,披荊斬棘。

“皇上舉辦的這場國祭,百官反對的理由,大概也就是說陛下沒有大國之君的風範,也不符合儒家的仁道,王道之行!

但貧道以爲,這場國祭恰恰需要辦下去!

不但要辦,而且要利用這場祭祀,將所有人的人心都收攏起來!”

他本對於這場國祭並無太大的期待,也以爲這只是朱元璋爲了完成對他的承諾,走過的一個過場。

但現在看起來,這場國祭十分重要。

“走吧,午朝應該也差不多了,咱們去找父皇吃飯!”

朱標看了看時間,應該已經過了皇帝和百官商議的日子。

張異起身,跟着朱標進宮,一路前往御書房。

只是,還沒走進,就聽見有人大喊:

“陛下,你這麼做,實在有辱國格,非君王之行也……”“將他給朕拖出去,杖一百!”

朱元璋憤怒的聲音,從御書房傳出來。

不多時,張異看見一個官員被皇帝拖出去,開始噼裡啪啦打着屁股。

侍衛下手挺狠,不多時,那人就被打得不省人事。

朱標看着不忍,讓太監通報之後,直接帶着張異進去。

御書房中,皇帝臉色鐵青,其他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張異識趣地躲到一邊,不去摻和這件事。

“父皇息怒,楊大人畢竟也是爲了國事,就算說錯話,也不該如此……

父皇,兒臣看外邊,人已經昏迷了。

您就別再往死裡打了!”

老朱看了朱標一眼,給一邊伺候的太監一個眼神。

太監連忙跑出去,讓侍衛住手。

“謝皇上開恩,謝太子殿下!”

胡惟庸等官員見皇帝賣了朱標的面子,趕緊給朱元璋跪下。

“都出去!帶着那個晦氣的喪門星走人!”

老朱氣急敗壞之下,連喪門星都叫出來了。

百官面面相覷,又低下頭,無聲退出。

張異能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憋屈和怒火,尤其是胡惟庸,他離開的時候,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朱元璋才坐下來,他對張異道:

“你也看到了,這些人哪,越來越不安分了!”

“陛下,不知道外邊的人是誰?”

“楊載!”

張異聞言,恍然大悟。

楊載這個人,其實也算是個人物。

他一力促成了日本隊大明稱臣。

不過換到這個時空,張異的出現改變了歷史的軌跡,那個本應該是大明功臣的外交官,變成了第一個反對朱元璋的人。

楊載剛纔喊出來的那些話,就差已經指着朱元璋鼻子罵了。

由此可見,文官這邊對於日本國王的處置方式,很有意見。

而最大的意見就是,皇帝不應該如此對待一國國王,哪怕是番邦的國王。

他們的理由是,大明如此做派,會讓周圍的藩屬國寒心。

但其實張異明白,所謂的日本國王處置方案,不過是文官和皇帝之間的一個藉口。

沒有人會關注那傢伙的生死,但朱元璋的做法和百官的意見,分別代表了兩種行爲模式。

官員試圖將皇帝的言行,拉回到儒家那一套上來,以道德,去綁架皇帝。

而老朱則是利益當先,他既然已經吞下日本,絕不可能吐出來。

那些罵着皇帝不仁不義,非人君之風的官員,自然會讓老朱怒火中燒。

“原來是楊大人……貧道記得當年,他正是南朝將軍放回來的使臣之一!

楊大人曾經多次請陛下派他出使說服日本,陛下卻沒有答應!

如今他站出來反對,倒是合情合理!”

“朕就想不明白,朕準備了多年的戰爭,人教訓了,他們還讓大明將利益給吐出來……

合着朕犧牲那麼多利益,只是爲了一個面子?”

朱元璋猶自意難平,張異呵呵笑:

“因爲,日本的利益,他們吃不到……”

儒家的統治地位,是建立在農耕文明之上。

所以對於海外擴張這種事,中央朝廷無法企及的地方,自然這些精英們也吃不到利益。

他們不可能背井離鄉,去遠方的日本當官。

其實不獨是精英們,皇帝從某種程度上,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張異給朱元璋指了一條路,這確實能讓老朱吃到實實在在的利益。

而這些利益,又和以士紳爲主的精英階層無關。

或者說,就算有一部分人能吃到利益,也是沿海那些地主。

也是因爲如此,一旦大明出現穩定的海上貿易,就一定會產生新的利益階級。

這些人的出現,一樣會分薄現有的儒家的基本盤。

儒家的士子,計劃壟斷了華夏最聰明的那一批人,他們也許看不到未來百年後的變局。

卻能感受到,來自皇帝吹起來的寒風。

“吃不到?”

老朱聞言一愣,張異解釋道:

“就如同樣是士紳,浙江沿海一帶的士紳,與內陸的士紳,本身利益也不一樣!

統治日本,意味着朝廷在早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這些資源的投入,等於變相從他們身上吸血!

可是,產生的收益,他們可預見的,也吃不到。

爲什麼要支持陛下的想法呢?”

任何人,任何集團行事,都要講究利益。

朱元璋如此,張異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依託於農耕文明建立的道德觀,也將在大航海時代開始無法適用!

朱老夫子創立的理學,雖然加強了中央集權和士大夫集團的權柄!

但在新時代面前,他們也該被掃入故紙堆了……”

張異的話,顯得有些誅心,如果放在御書房之外,恐怕也會掀起軒然大波。

不過朱家父子,早就習慣了他的驚世駭俗,而張異今天說的話,確實也貼合朱元璋的本意。

新的生產關係的誕生,也會改變社會利益的構成。

張異埋下去的種子,雖然還沒茁壯成長,但好歹也生根發芽。

如果是以前,哪怕朱元璋再認可張異,或者再不滿士大夫集團,他也不大可能去附和張異,因爲他朱元璋,同樣是這套體系的受益者。

但隨着商稅成爲朝廷稅收的重要組成部分……

老朱的態度鬆動了一些。

而即將開啓的大航海序幕,又給老朱找到了一條新的利益鏈條。

簡而言之,在張異的努力下,朱元璋屁股下的椅子,已經逐漸和文官們坐不到一塊。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難道你還想動儒家、”

張異聞言搖搖頭,他並沒有這個想法。

後世那位姓馬的思想,放在這個時代太過駭世驚俗。

而且儒家本身的思想,張異而言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中國人,儒家是被刻在骨子裡的存在。

所謂的儒家文化圈,影響了多少人。

儒家的思想,一樣也可以成爲文化輸出的主力。

但儒家未必等於理學,有些東西是可以分開的的……

可是,新的,能替代理學的學說是什麼?

心學?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王陽明的心學本質上也是理學的補充。

張異在這件事上,並沒有答案,但他覺得他可以提供一條路。

“陛下還記得孔訥?”

朱元璋微微一愣,張異在這個時候提起孔訥做什麼?

他腦海中浮現出孔訥這些年做過的事。

他一直在重新定義儒家,否定理學的一些做法。

“百官反對陛下的理由,根源就在儒學之上,對於儒家的解讀,每個人都有不同!

不過大家信奉朱子,所以朱子成了聖人!

可爲什麼,四書五經,只有一人能夠解讀?”

朱元璋沉默,張異說的這些道理,其實就是孔訥一直宣揚的學說。

孔訥宣揚的,是將經典的解釋權交由任何人。

這個想法,有些驚世駭俗。

不說那些士大夫們對孔訥的學說頗爲不屑,就算是孔家的老爺子,也對孔訥十分不滿。

不過他這位好友,似乎鐵了心要走出自己的路,這些年其實一直在遊學。

不過因爲他也成爲了一個類似於張異的刺頭,所以皇帝說要重用他,卻一直都沒重用。

“孔訥所提倡的,是將釋經權交還給天下人!

這件事對於整個士大夫集團的影響,不會比我搞出來的動靜小,只是孔訥一來是未來的衍聖公,他的身份保護了他。

二來,是他人微言輕,撼動不了其他人。

如今羣臣跟陛下爭議的東西,無非就是禮儀二字!

可誰去解釋禮儀,咱們又當以誰的解釋作爲標準,這就很有講究了……”

張異將這些問題剝繭抽絲,皇帝如醍醐灌頂。

“你的意思是,重用孔訥?”

“沒錯,當初陛下打壓孔家,是因爲他們不知好歹,心懷異族!

臣百分之百支持陛下去教訓這種漢奸行爲,不過……

陛下終究還是沒殺孔克堅,大概看中的,還是孔家千年的招牌!

如今重用孔訥,其實還是用上孔家的那塊招牌!”

衍聖公的子孫,不管如何,在封建時代都擁有至高無上的號召力。

朱元璋聞言點頭,如果用孔訥來分擔一部分來自文官集團的壓力,似乎也是極好的……

只不過,朱元璋依然心有顧慮:

“那你覺得,如果重新重用孔家,恐怕會走了前朝的路?”

朱元璋心裡是不想用孔家的人的,孔家在民間的威望,比龍虎山高了許多。

若不是如此,就孔家人出的那些各種奇葩,早就把家族給敗完了。

可正是因爲孔家人不太爭氣,老朱怕將孔家人扶持起來,影響也不會很好。

張異一句話,打消了朱元璋的顧慮:

“陛下,孔訥所謂的將釋經權還給天下人,其實也是在削弱孔家的影響力!

孔家期望的,是同時擁有血脈的神聖性還有釋經的權力,如果這兩個都在孔家手裡,那纔是最可怕的!

釋經權給天下人,其實對孔家而言是有害的。

自古以來,歷代皇帝和讀書人雖然將孔家當成吉祥物,可他們也因爲是吉祥物纔有了傳承的神聖性!

如果人人釋經,誰還會在乎孔家呢?”

“所以,孔訥爲什麼會這麼做?”

“也許,他並不喜歡一個靠着血脈延續的孔家……”

張異意味深長地,說出一句話。

孔訥有大抱負,張異在京城的兩年多,孔訥遊歷到順天,和他論道了三天三夜。

雖然誰都沒有說服誰,不過張異能感受到孔訥心中的豪情。

他想要重振先祖之學,以學問的方式,而不是靠着血脈的光環。

張異想起當初在京城孤獨無依,小心翼翼的孩子。

再看如今,已經擁有直面世界惡意勇氣的孔訥,張異只覺得非常欣慰。

他所處的時空,孔訥不過是個中規中矩的衍聖公,

而現在的孔訥,說不定能給他帶來不少驚喜。

“新儒家!”

張異腦海中閃過一個名詞,脫口而出。

“新儒家?”

朱元璋聞言笑了起來:

“孔訥在哪?”朱元璋招來屬下。

“回陛下,在揚州!”

“朕命令你們,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帶過來!”

……

應天府,早晨。

許多官員已經起牀,他們洗漱之後,開始準備上朝事宜。

一切和過去沒有什麼不同,自從皇帝登基之後,他們的日子就是如此,日復一日。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改變的話,那就是官員們會習慣性,讓僕人買一份《日月時報》!

雖然大家反對報紙,但又喜歡看報紙。

胡惟庸也是如此,他穿好衣服,順口問:

“報紙呢?”

“老爺,早就給您準備好了!”

僕人將一份今天剛發行的報紙交給胡惟庸,

胡惟庸點開一看,登時臉色大變。

“孔訥,今日的頭版頭條,是孔訥寫的……”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頭版上的標題,十分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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