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沒有任何雜物的黑色海洋間,因另類死亡的入侵而臨時浮現出一座特殊的「骷髏島」,
由純粹骸骨堆疊而成並且中央區域還有着一道無盡深坑,就像一個新的深淵。
僅剩頭顱的易辰依靠着島嶼本身提供的骸骨軀體,已經不知道向下爬行了多長時間。
由於骸骨軀體的易損性高,在爬行過程中所受的壓力不斷增大,修補與更換骸骨是一個必要過程,
甚至隨着時間流逝,這個過程已經變得與呼吸一樣自然,似乎整個島嶼的骸骨都被易辰當作‘空氣’在自由使用。
易辰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肉身,將這些骸骨,甚至整個島嶼視作身體的一部分,不再拘泥於所謂完整性、獨有性。
又不知過去多久,
易辰甚至都已經忘記了正在做的事情,忘記了死亡本身。
嗒~
腳掌觸地,終於來到了最底層,本已無神的雙眸逐漸恢復。
由於整座骷髏島漂浮於黑海之中,因此在這白骨深淵的最底部也溢着淺淺一層海水,剛好沒過腳踝。
最重要的是,這下面還坐着一個人。
一位上半身赤膊,下半身裹着一道素白戰裙且在腰間掛着一顆特殊頭骨的白髮男子,俊美而剛毅。
白瘴瀰漫的雙眸正側注視着蹲伏在他身旁的白鬃駿馬,馬匹雖有着血肉,但骨骼卻顯露在外,每一根肋骨都猶如鎧甲般包裹住馬匹的軀體。
稍微撫摸了片刻,他纔將視野轉到易辰的身上。
“這片漆黑的大海便是你死亡的起源嗎?其寬廣、深邃程度遠超死疫,應該是由某位甚至多位與死亡相關的神明共同創建出來的,甚至遠超過我對死亡的固有理解。
很奇怪,當初入侵舊世界的域外人員裡面並沒有任何一人動用這樣的死亡能力,不然當初的我或許會被殺死。
域外世界很少有人信奉你的這個神明嗎?
不用拘束,坐吧!畢竟這裡是通過你對死亡的理解,臨時創造出來的意識空間……我只不過是‘外人’而已。”
易辰有些詫異地上前,並在對方面前盤腿而坐。
眼前白髮男子的形象便完美符合易辰從他人口中聽得的傳聞,
此人正是死疫騎士團第一團長,曾經‘王之下’的第一人,有史以來唯一發展出另類死亡的死疫騎士,
更是在戰爭期間讓入侵者聞風喪膽,所有作用於此人身上的手段均無法將其殺死,最終逼得入侵者採用非常手段入侵其大腦,使其瘋癲。
【白色死神-巴隆.卡薩斯(Balon Casas,the White Death】
“關於我的死亡神祇到底有多少人信仰,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大部分人無法接納這份恩賜。
巴隆先生,伱似乎對外面世界的神祇體系有一定的瞭解?”
“當然,畢竟當初在戰場上殺死了不少人。
他們的記憶大多都被封鎖,但還是被我發現了許多有趣的東西。至於你,既然也是域外之人,爲何會與一隻實力不俗,甚至堪比【聖巢原蟲】寄生蟲結合在一起。
另外在你的身上我也能嗅到家的味道,雖然很稀薄,但的確是死疫而且是原墓裡的原生死疫……說明你去過那裡,甚至還可能見過吾主。
簡單闡述一下你的來歷,我雖然對你很感興趣,但如果你純粹來自於域外,我還是會有所牴觸,拒絕分享我的死亡。”
易辰只是簡單說着,“我因爲某種原因來到這邊的世界,確切的說是被病竈感染、同化的邊緣世界。
經過比較長時間的探索,慢慢接觸到了舊世界,僅此而已。”
“哈~”巴隆不禁淺淺一笑,對眼前的青年多出幾分興趣,“一點個人隱私都不願意講嗎?
再如何你至少也要講一講你這副殘破不堪,概念損失超過50%的身體是怎麼弄的吧?”
“惡……這是我在來到這邊世界前,想盡辦法斬殺的東西。可惜我的斬殺只能阻止表面,真正的惡已經在那邊滋生開來。”
這一件事易辰未作隱瞞,將發生在肺山的相關事情詳細道出。
這番言論讓巴隆提起了不少興趣,“神格氾濫,惡性滋生……那幫自以爲是的傢伙也會釀出這樣的巨大錯誤嗎?而且還想讓我們也幫着一起處理這個爛攤子,真有意思。
既然你的立場有一部分偏向於我們病竈世界,那就行了~接下來我們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死亡的經驗,至於你身上的這點‘小傷’對於現在你所處的深度而言,無足輕重。”易辰依舊有些警惕,他並不完全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但不知爲何……或許是因爲兩者均屬於死亡的感悟者,易辰的話語變得稍多同時也在內心願意與此人溝通。
“巴隆先生,我聽聞過你的傳聞……傳聞你在那場戰爭間瘋掉了,並且殺死了很多很多人,纔會被關押於僧院最深處。”
巴隆很坦然的點頭承認,“沒錯,我的精神被那幫外人完全乾擾並造成近乎不可逆的「腦概念損傷」。
腦作爲我們意識的孕育與承載之物,一旦遭到這樣的概念損傷,可沒辦法像你現在這樣能夠理智的深入死亡,尋覓修補之法。
不過,舊世界的那幫傢伙一個個都挺講義氣,即便我因爲精神失常而殺死了大量的人,犯下滔天罪孽,就連世界評估都將我視作‘不利於世界發展,甚至可能破壞世界的因素’。
僧院在囚禁我的同時,依舊在想辦法讓我恢復。
他們用盡了各種手段,甚至還讓牙館來協助,依舊沒有太大的進展……直到一位叫作【夏代提】的大獄僧不顧危險來到「無盡」對我進行長時間的心理治療,每天都會與我聊天至少六個小時。
雖然無法修補腦的概念,卻讓我的思緒慢慢穩定了下來。
可惜,她似乎太過信任我了……”
談及這個問題時,易辰捕捉到那一抹巴隆的表情變化。
“你殺了她對吧?”
易辰突然的接話有些出乎意料,這種可能觸及對方內心創傷的話語完全可能讓一個瘋子徹底發作,相當危險。
可巴隆並沒有任何的憤怒或是情緒波動,只是很淡然地說着,“沒錯,我殺了她……因此我要求典獄長將我徹底處死,像我這樣的危險殘次品沒有活下去的必要性。
可惜,不知道是典獄長真的沒有手段,還是祂依舊想要給我一次機會,我被一種特殊的手段處決而介於完全死亡的臨界點。
導致我的意識與整個無盡區域的監牢進行了融合~好似監牢本身填補了我大腦的殘缺處,好似【夏代提】一直以來的心理療法在這一刻完全生效,我的思維在與監牢融合的這段時間慢慢穩定了下來。
雖然還不能說完全穩定,但「無盡監牢」作爲我大腦的補丁還算是比較完善。
你這一次之所以能闖到最深處來見我,除了你自身的因素,估計也是典獄長他老人家故意放水,想要以你來試一試我的狀態。”
易辰並未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他剛剛故意點出巴隆痛點,對方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那就足以說明精神狀態的穩定,交流可以在這裡繼續下去。
“年輕人,你似乎不太喜歡聊天呢……你不惜一切代價來到這裡,應該就是想要尋回你所丟失的概念。”
易辰點頭回應,“是的,在我看來只要達到足夠的死亡深度,或許就能撈回概念。”
“不……”巴隆直接搖頭否認,“死亡只會摧毀、終結一切,它不會像生機一樣構造萬物。
破損的概念可沒辦法通過死亡來凝聚,也不存在撈回一說。
那些利用死亡不斷進行‘再生’的門外漢,只不過是在單純的重複着死亡過程,他們過於膽小,不敢直面死亡,不敢墮入其中。”
“如何做?”
“吾即死亡,何須肉體……你在爬下這處深淵的同時應該已經深刻體會了吧?我們根本就不需要所謂肉體的概念,我們就是死亡本身,所有與死相關的東西都將成爲我們的載體。
在你達到這個深度,能夠與我溝通的時候,你便已經不再需要所謂的肉體概念,世間的死亡足以承載你的思維。
如果你想要一副類人軀體來表達固有形態,隨便找幾根骨頭即可。”
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易辰猛然瞪大眼睛,深深向眼前之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