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散了以後,趙慢熊鬼鬼祟祟地來找黃石:“大人,屬下覺得女人問題還是要儘早解決,士兵們不用說,就是軍官也有需要。”
“這個我知道,但是糧食不夠。”
“屬下倒是知道有個地方糧食充足。”趙慢熊眨着眼睛,示意黃石旁邊還有人,洪安通和張在弟還在旁聽。
“無所謂,你說的是不是山海關那裡?”黃石對這種謹小慎微有些不以爲然。
“大人明鑑。”
“恐怕不行。”山海關有足夠多的糧食,可惜黃石在遼西沒有足夠的人脈,別說沒有銀子,就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
“不知道高、方兩位大人如何了?大人也該修書一封,感謝他們的照顧啊。”
“嗯,讓我考慮一下。”
“是私信,大人。”趙慢熊生怕黃石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下去吧。”私信不是公文,不用上報給東江毛文龍。
此後幾天,黃石一直猶豫着是不是應該寫封信去山海關,根據上次的經驗,高邦佐和方震儒對他還是有好感的,或許可以借到些糧食。
可還有一個顧慮存在,那就是黃石現在是毛文龍屬下,越過上級直接和其他官員打交道可是大忌,黃石斟酌再三,還是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四月底,東江來了使者,黃石打開毛文龍的信件後看了許久,一直沒有出聲。
“大人,毛軍門的來信說什麼了?”賀寶刀實在忍受不住了,出聲詢問。
身旁的楊致遠扯了他一把:“別打擾大人。”
黃石緩緩放下信件:“毛大人說要我去一趟山海關。”
毛文龍的信件早已經送去了遼東經略那裡,王在晉對毛文龍的討價還價很不滿,懷疑毛文龍是要挾上官,回信的口氣有些嚴厲。因此毛文龍要黃石自己去山海關一趟,親自向遼東經略王在晉解釋清楚。
既然是黃石自己想留在遼東,那黃石當然要表明立場,不能讓毛文龍攬下所有不滿,自己卻在兩邊討好。
黃石心中一陣陣激動,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才轉了幾天去山海關要飯的念頭,命運之神就又爲自己敞開了大門。
“我明日出發,前往山海關,除了親兵以外,賀寶刀和楊致遠都跟我走,島上事宜,趙慢熊全權負責,金求德協助。”
賀寶刀一天到晚閒得發慌,與其留在島上消耗糧食、招惹是非,不如帶到山海關吃關寧的飯去。楊致遠一天到晚琢磨種糧食,要是把他留下,遲早得和趙慢熊打起來。
“遵命。”四個軍官齊聲稱是。
親兵隊大部分跟隨出發,只有洪安通因爲識字,所以被黃石留守長生島,以便隨時報告趙慢熊和金求德的舉動。黃石回覆了毛文龍信後迅速出海,很快抵達覺華島,在寧遠登岸南下山海關
關外已經是一片殘破景象,官道兩側連住戶都沒有,五月初五,黃石抵達山海關,這裡的景象就完全不同。
七萬關寧大軍的營帳滿山遍野,如火旌旗密立如林。黃石前來的時候,他和手下都換上了最好的軍服,還人人着甲。可到了山海關前,只見關寧軍長槍大刀,衣加鮮明,殺伐之氣撼天動地,頓時讓黃石的部下覺得矮了一頭。
楊致遠讚歎道:“大人,這真乃威武雄壯之師啊。”
賀寶刀嗤之以鼻:“以某觀之,不過土雞瓦狗,沐猴而冠罷了。可惜這些武器了,真是可惜了啊。”
說前面的話時,賀寶刀的神態像極了黃石心目中的關二爺,但是後面半句把氣氛全破壞了,裡面的酸味讓黃石樂得差點噴出來:“關寧鐵騎是貨真價實的野戰集團,是朝廷傾力供養的邊軍精銳,裝備當然要比我東江軍屯墾軍好些。怎麼,你們後悔了麼?”
“屬下不敢。”賀寶刀和楊致遠立刻回話,黃石知道他們說的不盡不實,不過日久自明,他也毫不擔心。
黃石在經略衙門外等了些時候,剛開始他還以爲是門包不夠,雖然心裡奇怪,但還是拿出了更多的銀兩。門口的士兵有些慚愧地收下了門包,然後才告訴他實情:不止一個人要見他,在那些官員來齊前,黃石只能等候在外面。
經略的家丁遠遠站在大堂的門口,黃石有些吃驚地看到其中竟然有——竟然有黑人!他揉揉眼睛,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實是黑人。門口的遼軍士兵對黃石的疑問聳了聳肩,他們也不知道這些黑人的來歷。
在喝光了三壺茶以後,長久的等待終於結束了,黃石仔細整理了衣甲,昂首入內,首先向着高坐中堂的王在晉經略行了一禮。
王在晉大笑道:“黃遊擊,來之何遲啊?”
“請經略大人恕罪。”
“無罪,無罪,黃遊擊,給這三位大人見禮吧。”
遼東經略王在晉身邊坐着三個人,其中兩個黃石不認識,另一個赫然就是方震儒。因爲黃石反攻廣寧的舉動,方震儒不必再次騎着驢子逃走,他指揮十數萬軍民撤退到山海關有功,所以得到了很不錯的評價。
方震儒一直以清廉著稱,享譽萬曆、天啓兩朝,從歷史記錄上看,這段時間裡他第一廉臣美名也實至名歸,遼東巡按的地位也因此穩如泰山。
但方震儒不知道他原本也不會丟官,所以一直對反攻廣寧的黃石心存感激。方震儒痛定思痛,覺得從前最大的失誤就是不停爲王化貞說好話,導致自己很被動,因此他再也不肯說經略王在晉的任何好話了。
另外兩個人都穿着六品官服,黃石先對着他們行禮,最後纔是方震儒,這個次序他萬萬不敢顛倒。其他兩人都是微微點頭,只有方震儒朝黃石笑了一下,表示慰問。
王在晉詳細盤問起去旅順這一段行程,既然孔有德不在一邊,黃石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把功勞都攬過來了,一番胡侃把四個文臣聽得如癡如醉。講道殿後戰的時候更是添油加醋,把一場慘敗說得好似大勝一般。
黃石天花亂墜般地吹過牛,王在晉也從陶醉中清醒過來,他咳嗽兩聲表示沒有什麼要問得了。另外兩個六品官員就開始問了些細節,等他們也問過後,方震儒立刻笑道:“下官沒有要問的,王大人,給黃遊擊看座吧。”
(第十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