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盯着趙慢熊看了半天,其他的人看他的表情也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你說什麼?”
趙慢熊陰陰地笑了一下:“剛纔李千總不是說趙家還有個沒出閣的女兒麼?卑職的意思是大人可以去向趙家提親,就說想聘趙家小女兒爲妻。”
“你瘋了麼,趙守備?”黃石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趙家是讀書人,有個兒子還考上了功名,我是武夫不說,他們還恨我恨得厲害。趙家絕不會同意的,我這是自取其辱!”
“卑職沒說趙家會同意,”趙慢熊聳聳肩:“大人去提親肯定會被羞辱一番。”
大家都聽得雲山霧罩,但趙慢熊和黃石從柳河開始相處,彼此間已經非常熟悉了,他一看黃石面色深沉下來,就知道黃石已經明白了他的計策:“大人以爲如何?”
黃石負手而立良久,點了點頭:“不錯,真是好算計。”跟着他又搖了搖頭:“我以前並沒有做錯什麼,但如果這麼做,錯就在我了。”
“是趙家逼上來的,對麼?大人,這只是反擊。”
兩個人說話就像打啞謎,屋子裡其他的人都聽得莫名其妙,但大家雖然不滿但也不敢問黃石,何況金求德、楊致遠都知道有一個人總會去趟渾水的,他們就滿懷希望地等着。
果然,直肝直腸的賀寶刀生氣了:“趙兄你有話直說。”
趙慢熊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卻一直看着黃石的臉色:“大人,趙縣丞再鬧下去,卑職恐怕寧遠道的官員都會對大人有誤解。”
黃石嘆了口氣,把臉別了過去。
趙慢熊心中大定,掉頭反問賀寶刀:“朝廷命令我東江鎮首級一律轉送寧遠,可以說我救火營的功勞完全是握在寧遠道的文臣手中,對不對?”
“不錯,正是如此。”
趙慢熊接着問道:“如果寧遠道的一衆文臣對大人有看法,讓這個謠言散開,那麼對我救火營是很不利的,對吧?”
賀寶刀雖然聽不懂這和求婚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得不錯。”
趙慢熊義憤填膺地慷慨陳詞:“剛纔楊兄和大人都說了事情的經過,李千總的報告也證實這根本是那女子的一廂情願,大人原本也沒有許諾過什麼。而且是趙家女兒自己無事生非地多嘴才鬧出事兒來,趙引弓和同僚的矛盾更和大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大人不明不白地扯到這個謠言裡實在太冤枉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黃石作的有點失禮,但說到底黃石也確實沒有答應什麼,賀寶刀也知道黃石確實冤枉:“不錯,不錯,但是這和求親有什麼關係?”
“那趙引弓一口咬定是大人欺心,不是他們趙家看不上大人,這分明是往大人身上潑髒水,企圖把他們趙家的黑鍋都讓大人來背,他們這些文人也欺負我們武人欺負得太厲害了,真是豈有此理。”趙慢熊憤憤地一拍桌子,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大人領着我們流血殺敵,還有這種小人在背後陷害!”
賀寶刀已經完全被趙慢熊繞進去了,暈頭脹腦地什麼也想不明白了:“那趙兄爲什麼還要大人去向這種小人的家求親?”
“去向趙家求親,正是爲了讓事實大白於天下。”趙慢熊義正詞嚴地說道:“趙家這麼看不起我們武人,肯定是一口回絕,估計還會趁機羞辱我們大人一番。這樣大家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不是我們大人欺心,而是他趙家從骨子嫌棄我們大人這樣精忠報國的義士,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趙引弓既然已經撕破臉開始抹黑黃石,那他將來給黃石小鞋穿也是必然,趙慢熊的計算就是要把這個隱患消除。如果這個計劃順利進行,趙引弓自然是名聲掃地,以後要是再爲難救火營的話,大家也會認爲他是公報私仇。
黃石接口問了一句:“送夾子給那三兄弟麼?”
趙慢熊一愣,跟着就微笑道:“大人明鑑。”
其他幾個人聽不懂黃石和趙慢熊又在打什麼啞謎,如果張再弟在場的話,就能明白趙慢熊又在故計重施,趙引弓他們家羞辱了黃石一番,自然再回想起來就感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沒吃什麼虧,再說被羞辱的一方總能博得更多的同情。
“如果那趙引弓真是趙兄所說的小人,”賀寶刀苦思了半天,終於再次發問:“那他們答應了親事怎麼辦?”
才說完賀寶刀就自失地笑起來了,屋子裡衆人也都是一片笑聲,這是娶進來又不是嫁出去,趙家爲了女兒的幸福着想也得把原先的壞話收回去,對黃石自然是有益無害。剛纔李雲睿也說起過,趙家還攀上了一門陝西的親族,據說還有不少子弟可以引爲臂助。
楊致遠也取笑道:“我也希望趙家同意這門親事,可惜他們肯定不從的,賀兄弟多慮了。”
“這事情就到此爲止了,”黃石讓衆人又笑了一會:“一切都交給趙守備去辦,記得聘禮要儘可能的豐厚。”
“大人放心,”趙慢熊臉上都是邪惡的笑容:“卑職一定重重地準備一份聘禮,讓人絕對無話可說,就讓張小弟去唱這出‘完璧歸趙’吧,這樣面子上也做足了。”
“好,好,好,這件小事解決了。李千總,繼續說伏擊建奴的事情吧。”
“遵命,大人。”
根據黃石的命令,長生島的情報網對金州、復州一帶的後金雖然密切監視,但從來不去攻擊或干擾,這也是他既定的長遠戰略之一。
“這是金州、復州間的幾條主要道路,建奴探馬、信使的來往頻率都都記錄下來了,請大人過目。”說着李雲睿雙手捧上了一張紙。
黃石勉強抑制住自己乾綱獨斷的yu望,培養手下的獨立自主一直是他堅定不移的目標:“你做判斷,建奴會從那條路撤退。”
“這個,卑職不敢說。”李雲睿還是封建軍隊的那套收集情報,而沒有加以分析和篩選。
“你們幾個守備,都過去幫他想。”
幾個人嘰嘰喳喳地從行軍、偵查、後勤、路況分析了一番,不一會兒就爭得臉紅脖子粗,黃石也不打擾他們,過了很久聽他們嚷嚷不出什麼新理由了才叫停:“李千總,你說。”
“剛纔趙守備說……”李雲睿纔開口就又遲疑了一下,他掉頭看了看金求德:“可是金守備說……”
“我不要聽理由,”黃石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李雲睿喝道:“我就要聽你說,你覺得是那條路。”
(第八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