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他,難道他有孿生兄弟?”童心晚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打字,給幾個給她打賞的讀者留言“感謝慷慨解囊,麼麼噠。”
“這麼多打賞?是誰賞的?”顧辭彎下腰,看着那一長串的打賞,錯愕地問道。
“讀者啊!東邊不亮西邊亮,我腿受傷了不能跳舞,但我漫畫有反響了呀!你等着瞧,我能成大神。”童心晚興奮地點頭,複製了一長溜的‘麼麼噠’下去。
見他杵着不動,童心晚擡頭看他,小聲問:“你打賞的?
“不、不是……”顧辭搖搖頭。
“我再畫兩話,感謝我的讀者,你趕緊出去玩吧,別吵着我畫畫。”童心晚的小腦袋又埋下去,看有沒有讀者回應她。
顧辭看着她興奮得紅撲撲的小臉,欲言又止。
“顧辭,有什麼不好的事明天再說,我今天很高興,讓我多高興一會兒。”童心晚停下手指,
慢慢地轉頭看他。
“好。”顧辭乖乖地往外走。
童心晚用力扣上電腦,惱火地說道:“站住,你說吧,什麼大好事?”
“沒啥事……”顧辭小聲說道。
“說啊,別誤事了。”童心晚擰擰眉,催促道。
“你叔叔的官司要打了,律師要家屬交錢,你小嬸嬸打給了趙姨和我,說她不管,她不姓童,你姓童。”顧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童心晚長長地吸了口氣,差點沒被自己這口氣給憋死……早知道就不聽了!
“我知道了。”她揉揉眉心,輕聲說:“你出去吧。”
顧辭躊躇了會兒,小聲說:“我和趙姨的意思是你也不管了,這不是你的責任。如果你實在放不下你叔叔,我來想辦法。申請司法援助也行,我去接這個案子也行……”
“你能打得過對方的大律師嗎?你出去玩吧,我畫完這個。”童心晚在電腦上趴了會兒,又打開了電腦,想轉開注意力。
顧辭怎麼接這案子?律師接案子是要通過律師事務所,是要收錢交錢的。又讓他貼錢嗎?不然去求舒琰幫忙?大家是陌生人,憑什麼幫你?欠這人情怎麼還?還是說可以籤個欠款單子?
顧辭揉揉鼻頭,出去了。
十幾分鍾後,童心晚用力把鼠標摔開。
叔叔一向懦弱,遠不如爸爸果斷,所以公司裡面爸爸作主,叔叔就負責公司的人事方面,每年分紅拿錢,兄弟兩個面子上還算和睦。小嬸嬸只要有錢用,也不多事。當然,她也不管事,比童心晚更不管事,完全就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婦人。這事一出,小嬸嬸馬上就卷着大包小包回孃家了,正尋思離婚,趁着還有幾分姿色,想另嫁一個,聽說已經在物色新下家了。
“說了不要告訴我,讓我高興一晚嘛,你非要說、非要說,你就是個木頭人。”她咬咬脣,用力在鍵盤上摁了幾下,拿着電腦撒氣。
亂摁完了,她又心疼自己的電腦。若壞了又得買新的,還是對自己的電腦好一點!
在屋子裡來回繞了幾圈,她越想越氣。好心情就像被一頭又陰暗又愚蠢的墨魚給噴了,烏漆八糟的,看不到興奮的色彩。
窗外傳來了陣陣大笑聲。
劉琴又糊牌了,揮着手裡的麻將牌樂呵呵地大叫,“又抓到三隻鳥,舒律師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啊,自打和你換了方向,我把把都糊!”
“媽,你要把舒律師的錢贏光啊?”吳青青嚷道。
“哦哦……那我不糊舒律師的好了。”劉琴哈哈地笑。
坐在旁邊觀戰的人也跟着起鬨,說吳青青不幫老孃幫外人。
“讓你打,我緩緩神,抽根菸。”舒琰笑着起身,把位置給了另一位租住戶。
這是那位賣服裝的大姐,也是一個大話嘮,一屁股坐下來,帶頭開吳青青的玩笑,嗓門大得像轟炸機,院子裡的每個角落裡都是她的迴音在響。
他們過得真快樂!
童心晚趴在窗子上看,心酸得厲害。
她也想去這樣放鬆放鬆,打幾把麻將,贏幾個小錢。偏偏這日子要和她過不去,每每嚐到了一點糖,馬上就給呼一巴掌過來。
憑什麼?
但是她明白,小嬸嬸是絕對做得出的,不會拿一毛錢出來。這一點童心晚非常清楚,除非讓叔叔去申請司法援助,不然這錢就出定了。叔叔不想坐牢,請的是一級大律師,大律師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打贏這場官司,換成別人,百分之三十都沒有。
這事說到底,叔叔也是爲了公司才受到牽累的,公司的決策他並未參與,一直只是打理一些雜事,也算是爲了爸爸承擔了責任。
咦,想這麼多幹什麼,她到底管還是不管啊?叔叔雖然懦弱,但畢竟是她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如果爸爸在世,是肯定會管的吧?
叮咚……
有讀者給後臺發消息,她猶豫了一下,點開對話框。
“囧囧小妖你心情不好?這幾天的畫、畫得有點雜。”
她猶豫了一下,這能看出來嗎?
“你很有靈氣,我喜歡你的畫。”
讀者又發了一句過來。
這話很讓童心晚感動。我們努力工作,想得到的不就是別人的認可嗎?
她想了想,虔誠地打出一句話,“謝謝你的關心,我會努力。”
挺客套官方的一句,但還是她的肺腑之言。人在困境,別人的關心就是火光,能溫暖到疲憊發涼的心。
“你很好,非常好。”
讀者又發了一句。
童心晚突然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個打賞的土豪讀者ACC!
另一位ABC刷了三組8888漫幣,相當於三個88塊錢。這個人刷了二十組588888個漫幣,二十個588塊錢,讓她創下了這個月的打賞記錄。
上個月創記錄的人也是她,那個十萬塊讓網站裡其餘畫手對她的議論熱度不下,一度讓她上了話題榜。好在編輯給力,連夜把那些對她不利的留言刪了,還在羣裡發了話,不要議論別人的私事。所以私底這些人扒沒扒她的事,她不知道,起碼面子上過得去吧。她反正也不混羣,自己安安靜靜地畫畫。
畫畫是愛好,跳舞是她生命。生命暫時要好好愛惜着,愛好成了她現在最大的精神支柱。
“謝謝,我累了,先休息了,晚安。”她發完留言,關上了對話框。
悶坐了會兒,從牀底下拖出大箱子,把壓在衣服底下的小盒子拖出來。盒子裡還有兩千來塊錢。
這點錢就不用存了,天天帶在身上又怕倒黴背時遇上三隻手,所以她乾脆丟在了箱子裡。像這種貧寒人家的小院子,賊都懶得惦記,所以比較安全。
稿費只差幾天就要發了,唐詩的十萬塊錢打賞一定要退給她,這錢她不會拿。今天打賞的人但願是真正的讀者。本來琢磨着能去前街盤個七八平米的小店,趙姨賣鍋餃的時候不用日曬雨淋。
管叔叔,不管叔叔,管叔叔,不管叔叔……她拿着紙一點一點地撕,一句一句地念,最後一片紙停在哪句上,就怎麼辦!
管叔叔……她看着最後一片紙,楞了片刻,用力把只有指甲殼一半大小的紙撕裂了,補了一句:“我不管,就不管!我還是個孩子……”
吱嘎……
門推開了,趙安琪的聲音傳了進來。
“心晚啊,莫先生來了。”
童心晚楞了一下,飛快地轉頭看,只見莫越琛就站在門口看着她。
她眼眶紅紅的,頭髮被汗水粘在臉頰上,一臉錯愕。
“你怎麼來了?”
“你的手機。”莫越琛慢步過來,視線落在她面前那疊錢上。
童心晚立刻把錢收進鐵盒子裡,翹着嘴角笑,“啊……來得真是時候,我數錢呢,正想用計算器……最近收入真好。你要送手機,讓助理來好了,你還親自跑一趟,多累啊。”
莫越琛的手指落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地往上扳。
童心晚的小臉仰起來,怔怔地看着他。這個神一樣的男人,如果找他開口,他一定會幫忙的吧?找他要點錢解決難題就好了。反正你已經在他面前沒啥骨氣了,找他要點錢唄……
她張張嘴,小聲說:“你坐啊,我有菊花茶,是特別好的菊花,你喝不喝一杯?”
“怎麼了?”他坐下來,凝視着她的小臉問道。
她笑笑,垂下了長睫,輕聲說:“想我爸了。”
在她看來,要情可以,要錢就別想讓她擡起頭了。
“我給你倒茶去。”她從小牀上爬下來,趿着鞋出去,大聲問:“趙姨,有新杯子沒?給我莫叔叔倒杯茶呀。”
“有啊。”趙安琪跟在她身後,翻了會兒,拿了只雪白的瓷杯出來,“他剛在你門口站了好幾分鐘,你幹啥呢,也不叫他進去。”
“那你怎麼不通知我?”童心晚擰眉,她叨叨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盯我一眼,冰刀似的,凍死人了,我都不想靠近他,怕長凍瘡。”趙安琪縮了縮脖子。
“姨,你幸虧沒生在打仗的時候,不然遇上真刀子,你還不得嚇破膽了?膽小鬼。”童心晚嘲諷道。
“你就知道嘲諷我……”趙安琪瞪了她一眼,把菊花拿出來給她。
童心晚細心地洗了茶葉,挑了幾枚大朵的菊花泡進去,雙手小心地捧着茶杯回到小屋。
他正在小屋子裡慢慢轉悠。牆上掛着花棉布,這是吳青青給她拿來的,上面印着星星月亮的卡通圖案。桌子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上面刻了許多詩。她的化妝品和漫畫書堆在一角,有點凌亂。
“莫叔叔你坐啊。”她把茶放下,笑吟吟地叫他,“喝了茶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醫生工作挺累的,大院長更累。”
莫越琛扭過頭來,凝視了她一會兒,沉聲問:“不說嗎,什麼事?”
“什麼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她搖搖頭,抿脣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