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157章 藍玉:太孫心裡有我

第157章 藍玉:太孫心裡有我

和朱標告別,回到自己的住所,陳景恪說道:

“想不通是嗎?”

朱雄英點點頭,又搖頭道:“隱隱約約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又說不上來明白了什麼。”

陳景恪說道:“那是你還年輕……”

“君主並不一定就能獲得敬畏,歷史上被臣子當做傀儡的皇帝,並不在少數……”

“尤其是軍中大將,多桀驁不馴之輩,想要讓他們聽話,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纔有功高震主這個說法。”

朱雄英不禁點頭,確實如此。

陳景恪繼續說道:“……君主想要服衆,靠的不僅僅是大義和權力,個人威信也同樣很重要。”

“現在的你只有儲君的名義,手中沒有權力,也沒有樹立起威信……”

“莫說是軍中大將,文官對你也只是尊敬,而不會真的聽伱的命令。”

“永昌侯今日,就是在幫你立威,告訴天下人你是太孫是儲君。”

“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你們是血親。”

他將藍玉爲何會當衆參拜太孫,又在宴會上退縮,詳細的講了一遍。

“今天頂撞陛下的若不是永昌侯,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站出來的。”

“其實也不用你站出來,太子早就下令將人攆出去了。”

“我敢讓你站出來,也是算準了,永昌侯一定會維護你的威嚴。”

“果如我所料,他退了。”

“明日‘太孫斥退永昌侯’的故事,就會傳遍應天府,很快天下人都會知道此事。”

“從此之後,所有人都要正視你……”

“對於你的命令,不敢再有任何怠慢。”

朱雄英恍然大悟,有些失落,有些感激,又有些羞愧的道:

“原來是這樣嗎……那我豈不是更應該去感謝永昌侯?”

陳景恪嚴肅的道:“不,你是去安撫他的,不是道謝。”

見朱雄英一臉懵懂,他解釋道:

“你是君,他是臣。臣子維護君主的威嚴,天經地義。”

“所以你無需道謝。”

“若真去道謝了,就是在害他。”

朱雄英不解的道:“爲何會是害他?”

陳景恪說道:“他會認爲你的一切都是他給的,然後變得更加狂妄自大。”

“長此以往,會失去對你的敬畏之心。”

“到那個時候,你將再也無法指揮的動他。”

“所以你不能去感謝他,就算心裡很感激,也不要輕易表達出來。”

“你要讓他知道,他做的都是他應該做的。”

朱雄英思考了許久,才鄭重的道:“我明白了。”

“這就是你常說的,君有君道,臣有臣道。”

“只有大家恪守其道,方得長久。”

陳景恪笑道:“對,就是這個道理。”

朱雄英點點頭,但眉頭卻緊緊鎖住,似乎有什麼心事。

陳景恪只是看着,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朱雄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可我總覺得,他如此幫我,我什麼都不做心中有點過意不去。”

陳景恪欣慰的笑了,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你小子要是真認爲,一切都是應該的,那以後就別怪我留一手了。

“所以殿下才說,讓你去永昌侯府安撫他,而不是讓你不要去。”

朱雄英再次點頭,原來如此。

父親一下就想到的事情,我還要在景恪的解釋下才知道,我要學的還很多啊。

然後苦惱的道:“可是我該如何做,才能讓他知道是安撫他,而不是道謝呢?”

陳景恪沒有回答,起身來到書架前,找到《唐書》(新),將列傳十四取出。

翻開將其中一頁折起,又重新將書合上。

“將此書給永昌侯送去,看他作何反應。”

朱雄英疑惑的將書接過,翻到折起的那一頁,只見上面寫着:

“然婞直,頗以功自負,又廷質大臣得失,與宰相不平。”

“嘗侍宴慶善宮,有班其上者,敬德曰:“爾何功,坐我上?””

“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擊道宗目幾眇……”

“太宗不懌,罷,召讓曰:

“朕觀漢史,嘗怪高祖時功臣少全者。

今視卿所爲,乃知韓、彭夷戮,非高祖過。

國之大事,惟賞與罰,橫恩不可數得,勉自修飭,悔可及乎!”

“敬德頓首謝。”

這是尉遲敬德傳。

說他居功自傲誰都不服,還差點一拳將任城王李道宗的眼睛打瞎了。

李世民很生氣,就將他叫過來說,我以前也認爲漢高祖屠戮功臣太過了。

可看到你的所作所爲,我才知道,殺韓信、彭越不是漢高祖做錯了。

而是韓信等人太過驕縱,不得不殺。

一番話說的尉遲敬德汗流浹背,幡然悔悟。

朱雄英哪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敬佩的道:

“景恪你真是太聰明瞭,竟然能想到這種辦法。”

陳景恪笑道:“這就是多讀書的好處……”

“你將書給他送去,若他承認錯誤,就去寬慰他,表彰他的功績。”

“若他沒有任何表示,你就去訓斥他。”

朱雄英連連點頭,但又遲疑的道:

“你說他這能改嗎?”

“呵……”陳景恪嗤笑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他都快五十了,幾無改變的可能。”

“不過我們要的只是他的態度,只要他能收斂一些就好。”

“而且送這本書過去,主要目的也是讓他知道,你斥責他是在保護他。”

“至於教育意義,反倒在其次。”

朱雄英連連點頭:“我知道了,這就讓人將書給他送去。”

陳景恪本想說,宮門都快落了,明天送也不遲。

但想想還是別拖了,萬一讓藍玉誤會就不好了。

——

宴會散場之後,藍玉在宮門口與一衆部下分別。

他本人並未離去,而是在門口徘徊。

他在等,等着宮裡有人來見他,或者召他進宮。

太孫的呵斥讓他坐立不安。

他雖然桀驁不馴,卻也不是傻子。

很清楚常藍兩家的未來,與其說寄託在太子身上,不如說寄託在太孫身上。

這也是爲何他把自己當墊腳石,爲太孫樹立威信的原因。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宴會上太孫的表現,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之前他雖然幫太孫樹立威信,可內心依然把太孫當小孩子看的。

說白了,他和別人沒區別。

只是因爲太孫是他外孫,所以他才表演的很尊重。

但朱雄英那一巴掌以及呵斥,讓他陡然明白,太孫就是太孫。

就算沒有自己幫襯,太孫依然是儲君。

只需給他一段時間成長,他依然能樹立起屬於自己的威信。

就如現在的太子。

這個真相,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

他開始擔心,太孫會不會因爲自己的表現,心生厭惡。

若真如此,對他們家來說,將是滅頂之災。

越想他就越是懊惱,不是因爲頂撞了朱元璋,而是爲何要在太孫面前這麼做。

他期望宮裡能傳出消息,哪怕是一聲斥責都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宮裡卻沒有絲毫消息傳出。

把守宮門的人自然都認識他,但也只敢遠遠看着,不敢上前搭話。

進出皇宮的人見到他,上前行禮問候。

他哪有心思應酬,只是擺擺手讓人離開。

那些人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怕觸了黴頭,趕緊離開。

一直等了快半個時辰,太陽已經西斜,宮門就快要落鎖。

他的心裡就更慌了。

沒消息纔是最可怕的,那意味着在太孫心裡,自己毫無存在感。

沒多久,把守宮門的人開始做準備,這也意味着宮門就要落下了。

藍玉滿臉失落,懊惱,又爲自己感到不值。

自己縱使有錯,可也一心爲太孫着想,沒想到皆是一廂情願。

罷了,罷了。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小宦官急匆匆的從宮裡出來。

見到他眼前一亮,連忙喊道:

“永昌侯,永昌侯請留步。”

藍玉擡起的腳步陡然停住,看着奔向自己的小宦官,眼睛裡浮出一抹喜色。

“這位小公公,不知你找我何事?”

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是多麼的溫和,還帶着點顫抖。

小宦官受寵若驚,連忙行禮道:

“不敢當不敢當,小的是伺候太孫的奴婢。”

“奉太孫之命,給永昌侯送一樣禮物。”

說着,就遞過來一本書。

“太孫說,他讀此書偶有所感,希望永昌侯也用心學習,必能有所得。”

藍玉恭敬的雙手接過書,大聲說道:

“謝太孫殿下,藍玉必用心研讀,不辜負殿下期望。”

小宦官點點頭,正想說什麼,發現禁軍已經開始落門,連忙說道:

“永昌侯知道便好……我還要向太孫覆命,就先告辭了。”

說完行了一禮,朝宮內狂奔而去。

藍玉罕有的拱手道謝,儘管小太監已經看不到了。

然後看着手中的書籍,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太孫心裡有我的位置。

至於爲何要送一本書過來,他心中也很奇怪。

不過不重要,肯送東西出來就說明重視。

這纔是最重要的。

就算他生氣,將我臭罵一頓,問題都不大。

就在他準備翻看一下,這本書有何玄機的時候,更鼓的聲音響起。

第一聲更鼓響,是告訴大家,宵禁快要開始了。

還沒回家的,趕緊回家。

等到第二通更鼓響起,代表着宵禁正式開始。

還在大街上溜達的,被抓住至少一頓胖揍,再關個十天半月。

嚴重的甚至有可能被當街打死。

跋扈如藍玉,也不敢擅闖宵禁。

要是被當場打死了,那可就真白死了。

所以,聽到更鼓響起他也不敢耽擱,連忙把手下叫過來,騎馬往家趕。

他家離皇宮近,很快就到了。

算算時間,離宵禁至少還有一刻多鐘。

他家中此刻是喜氣洋洋,他女兒藍燕敏帶着家中上下所有人,早已等着了。

嗯,他正妻前幾年亡故,只有兩個妾室。

家中事務,由一個受寵的妾室打理。

不過妾室始終是妾室,遇到大事還是要把藍燕敏推出來的。

今天迎接藍玉凱旋,更是沒人敢搶她的風頭。

回到家,藍玉自然恢復成一家之主的姿態,幾句話就將衆人給打發了。

自己回到大堂,拿出那本書翻了一下。

很容易就找到了折起來的那一頁。

等看完裡面的內容,他又驚又喜。

驚的是太孫果然生氣了,喜的是太孫很重視自己。

送這本書過來的用意,自然也明白了。

勸他收斂脾氣。

別人這麼勸,他肯定不屑一顧,你算老幾也配勸老子?

但太孫勸,他卻很高興,決定以後一定要改一改。

不能讓太孫厭惡。

至於能不能改,或者改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本來想將書扔一邊去,但想了想又珍之又珍的收好。

這可是太孫送給我的,一定要放好。

哎呀,太孫真是聰明啊,竟然能想到這種法子來勸我。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他都這麼大了。

是個小大人了。

今天宴會上訓斥我的時候,和小老虎一樣。

以後不能再將他當小孩子看了……

就在這時,藍燕敏端着一杯茶進來:

“爹,喝點熱水壓壓酒。”

藍玉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暢快的道:

“啊……舒坦。”

藍燕敏很是不解,問道:“爹,您沒事兒吧?”

宴會上丟那麼大的臉,您竟和沒事兒人一樣?

照以往,你這會兒應該很生氣纔對,爲何很高興的樣子?

藍玉心中正得意,拍了拍桌子上的書,冷哼道:

“你懂什麼,看到這本書了嗎,太孫送給我的。”

“挨兩句罵怎麼了,別人想被罵,太孫還不樂意呢。”

藍燕敏疑惑的道:“唐書?太孫送您唐書做什麼?”

藍玉解釋了一下道:“……太孫在借古喻今,勸我莫要居功自傲。”

藍燕敏一臉無語,您也知道自己的脾氣啊?

而且,這有什麼可得意的嗎?

不過想想,值得太孫如此花費心思勸說,也確實說明對自己父親很重視。

而且太孫能想到這種辦法,果然聰慧啊。

想到這裡,她說道:“那您準備怎麼回覆太孫呢?”

“回覆?”藍玉先是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

“是啊,我怎麼將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明日我就給太孫……不對,給陛下上一道奏疏請罪。”

然後又看着自家女兒,滿意的道:

“不錯,你也長大了。哎,你要是男兒該多好啊。”

這也是他的遺憾了,之前有過兩個兒子,全都夭折了。

只養大了這一個女兒。

現在年齡越來越大,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兒子來。

實在不行,就只能從兄弟那裡過繼一個了。

不過還不急,咱還能再‘征戰’幾年,不信生不出兒子。

將這些雜亂的情緒甩出去,他又說道:

“將我從雲南帶回的寶貝整理一下,給太孫送去一批。”

“再給那個伴讀陳景恪家裡也送一份。”

藍燕敏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區區伴讀而已,應該他給您送禮纔對。”

藍玉聽出了她話裡的異常,臉色一黑,說道:

“你不會是得罪他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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