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印出來的寶鈔,如何花出去。”
“總不能一直通過賞賜,或者直接送給藩屬國吧?”
“我們必須要想辦法將錢花出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購買物資。”
“但怎麼買,買什麼,也需要仔細考量……不能破壞藩屬國的經濟。”
“宗藩體系和商業聯盟是不一樣的,必須要區別對待。”
“宗藩體系纔是大明統治世界的核心,也是我們爲自己打造的小院高牆。”
“利用宗藩體系,我們才能更好的主導商業聯盟。”
“萬一哪天商業聯盟維持不下去了,我們還有宗藩體系做後盾。”
“所以,大明不能單方面的從藩屬國索取,要和他們共同發展。”
“讓藩屬國和大明更加緊密的綁定在一起。”
不過他們對新事物的理解能力,確實比朱元璋強的多。
本來說的是再幹五年,等朱雄英年齡大一點,能幫朱標分擔政務,他再退位。
退位的事情朱元璋早就做好準備了,可是朱標的身體出問題,讓他一再改變計劃。
所以,只能是陳景恪一點點給他們剖析,讓他們徹底瞭解這套體系。
一旁的朱雄英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心,埋頭做着筆記。
堅毅的眼神裡出現了一抹失落。
“現在回頭看看,這些年咱一直被他牽着鼻子走。”
“景恪以前天天唸叨着要推廣華夏文明,我還奇怪他到底要如何做。”
朱元璋也認同的道:“他心裡有大乾坤,只是怕咱們聽不懂一直憋着,根據情況一點點往外吐。”
很多東西都能理解,甚至能舉一反三。
他們還不是單方面的講課,而是互相討論。
在這個過程中,朱標展現出了超凡的智慧和見識,提出了許多建設性觀點。
“如此宏大的計劃,也只有景恪才能做的出來啊。”
“如果真的能成功,大明將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
朱標和朱雄英能看到這套體系的好處,卻不知道具體該怎麼操作。
還是那句話,帝國體系是前所未有的東西。
雖然不拘小節,卻從不失大禮。
嫁公主就不說了,自由出入皇宮,見皇不跪,無需自稱爲臣……
讓伺候的奴僕退下,他忽然說道:“等明年遷都洛陽,咱就將皇位讓給標兒吧。”
然後無奈的發現,三人講的東西,他根本就聽不懂。
課程過半,處理完政務的朱元璋走過來,在窗戶前聽了一會兒。
“大明獲得了好處,他實現了心中的抱負,而且咱也沒虧待他不是。”
“……”
馬皇后有些驚訝的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不是說再過幾年嗎?”
嘆了口氣,他轉身離開去了坤寧宮。
馬皇后也不禁點頭,朱家確實沒有虧待陳景恪。
現在沒頭沒尾的突然要退位,馬皇后纔會覺得奇怪。
這待遇,僅次於幾個嫡皇子嫡公主,其他皇子皇女都比不過。
朱元璋說道:“是啊,雄英認爲這個計劃可以與黃帝登基、大禹立夏、秦朝一統相提並論。”
當然了,陳景恪自己也恪守本分,從來不逾矩不攬權。
一套全新的統治體系框架逐漸成型。
陳景恪滔滔不絕,給朱標介紹帝國體系的具體細節。
相反,各個皇子公主見了他,反而要客客氣氣的。
馬皇后笑道:“大明也從中獲得了無盡的好處不是嗎,怎麼樣,這個女兒嫁的值吧?”
馬皇后想了想,贊同的道:“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如果帝國體系真的能建立,確實只有這三件事情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朱元璋嘆道:“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了,再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是阻撓大明的前進。”
“還說什麼,這將是華夏文明第四次大變革。”
“現在終於看出一些端倪了,恐怕這個計劃在他心裡藏了許久了吧。”
馬皇后自然也是無比震驚,但又覺得理所應當:
朱元璋假裝沒有聽到後半句,說道:“大明與他算是互相成就吧。”
接着,他就將陳景恪的帝國體系計劃講了一遍。
雙方確實算得上是互相成就了。
朱元璋將話題拉回最初,說道:“帝國體系,完全超出了咱的認知。”
“他們討論的東西,咱聽都聽不懂……”
“與其賴在這個位置上,不如將位置讓給標兒,讓他放手施爲。”
馬皇后能理解他的無奈,但並不支持他的做法:
“照理來說,標兒年齡也大了讓位給他也不是不行,還能爲後世樹立榜樣。”
“但他的身體實在讓人無法放心啊。”
這可以說是兩口子最不願意觸及的痛處。
提起這件事情,他們都恨不得將朱樉給弄死。
朱元璋重視親情,大侄子朱守謙屢次挑釁嘲諷於他,他都能原諒。
馬皇后向來賢惠,得饒人處且饒人。
兩口子這麼多年都無法原諒親兒子朱樉,足見此事對他們的刺激有多大。
“現在又正值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需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
“雖然有景恪指引方向,可壓力最終還是要落在君主頭上。”
“標兒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再讓他承受這份壓力,我怕他撐不住啊。”
朱元璋也很是頭疼:“你說的咱也考慮過,只是帝國計劃咱是真不懂,還是要標兒去做。”
“這份壓力,怎麼都要落在他的肩膀上……”
“你說景恪也真是,就不能等幾年雄英長大了再提出這個計劃嗎。”
馬皇后失笑道:“現在南洋就是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他作畫。”
“過上幾年南洋制度成型,再想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想必這也是他在此時拿出帝國計劃的原因。”
朱元璋點點頭:“咱懂,就是隨口抱怨幾句。”
馬皇后正色道:“雖然事情需要標兒來做,但你站在那裡,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支持,幫他分擔很多壓力。”
“況且誰說你什麼都做不了了?”
“雖然你不懂帝國體系怎麼構建,最基本的是非對錯總是知道的吧?可以幫他們查漏補缺啊。”
“而且大明內部建設也遠還沒有結束,景恪的很多計劃還未來得及實施。”
“還有北元、西域、日本三分方向的大敵未除。”
“你將這些事情做好,讓標兒可以專心去做帝國計劃。”
“還有雄英,也能幫你們分擔一些壓力。”“父子同心其利斷金,你們祖父孫三人齊心協力,何愁天下不治。”
朱元璋心情好轉了不少,說道:“還是妹子伱會安慰人,那咱就再多幹兩年。”
馬皇后莞爾不已,說道:“你就好好的當你的皇帝吧,別天天都想着撂挑子。”
“就算你想退位讓賢,至少也要等到新的宗藩體系步入正軌以後。”
朱元璋不解的問:“哦,爲何是新宗藩體系成型?”
馬皇后分析道:“商業聯盟雖然很宏大,但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景恪並不看好它的長遠未來。”
“他真正重視的是宗藩體系,這纔是大明立於不敗之地的核心。”
朱元璋恍然大悟,說道:“對對對,他是怎麼說的來着……小院高牆,對,就是這個。”
“宗藩體系就是大明的小院高牆。”
馬皇后說道:“小院高牆,很貼切的比喻。”
“他打造小院高牆,說明並不看好商業聯盟的未來,或者說在防範聯盟崩潰的那一天。”
“雖然我不知道他爲何會有這樣的擔憂,但他的佈局向來是走一步看十步,且從未失算過。”
“所以,我覺得還是給予他足夠的信任爲好。”
“況且就算沒有商業聯盟,僅僅是新的宗藩關係,也足以讓大明受益無窮了。”
朱元璋點頭道:“咱不是懷疑他,只是被你這麼一提醒,對他的計劃認識更清晰了。”
“妹子你真是咱的賢內助啊,這麼快就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馬皇后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就能參透其中的秘密,不過是略有所得罷了。”
接着兩口子圍在一起,開始仔細剖析帝國體系,竭盡所能的去理解。
有了馬皇后幫忙,朱元璋總算是窺探到了其中的一些奧秘。
尤其是宗藩體系,他的感觸更深,甚至還想到了一些不錯的辦法。
之後拿着這些感悟,去和陳景恪他們探討,總算有了點參與感。
這讓老朱心中好受了許多。
大家都知根知底,見他從原本的懵懂,變得都能獻計獻策了,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朱標只是笑笑,沒有揭穿。
朱雄英則私下偷偷的嘀咕:“這老頭臉皮真厚,拿着皇祖母的法子當自己的用。”
陳景恪忍住笑,說道:“陛下和娘娘夫妻一體,何分你我。”
朱雄英羨慕的道:“這就是賢內助的好處啊,妙錦能和皇祖母一樣就好了。”
然後他看着陳景恪,嚴肅的道:“你可一定要把妙錦給我教好了,我也要一個賢內助。”
陳景恪失笑道:“你就不怕她搶了你的風頭?”
朱雄英得意的道:“嘿,妙錦性子清冷,不是那種出風頭的人。”
徐妙錦的性情確實有些清冷,喜靜不喜動。
但這並不意味着她軟弱好欺負,恰恰相反,這姑娘心有主見性子堅毅。
有她在,朱雄英的後宮出不了什麼亂子。
至於能不能在事業上給予他幫助,這事兒誰都說不準。
陳景恪也只能盡力去培養她。
朱元璋(馬皇后)的加入,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大大加快了新宗藩體系的成型。
不過因爲太過於投入,以至於忽略了別的事情。
羣臣很快就發現,皇帝、太子、太孫最近都不正常。
整天都見不着人,有時候上朝都能跑神。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再搞什麼鬼。
徐達等人仗着和朱元璋關係親密去打探,結果都碰了個軟釘子。
越是如此,他們就越好奇,皇帝他們肯定有大謀劃。
他們都是知道分寸的,朱元璋既然不告訴他們,肯定是不希望他們知道。
儘管很好奇,卻也沒有胡亂打聽。
至於政務方面的事情,其實早就安排好了,羣臣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可以了。
重點就是楚國的事情。
五軍都督府派遣了一支水師駐紮楚國。
吏部也選拔了第一批前往楚國的文官。
大明滅亡呂宋建立楚國,本應該在讀書人羣體引起軒然大波。
但這次文官集團站在了朝廷這邊,主動將此事給平了。
至於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前面已經說過就不再贅述。
藩屬國也是大明體系內的勢力,當吏部放出需要官吏的消息,很多鬱郁不得志的人主動報名。
吏部很輕鬆就選拔出第一批登島官員。
只有官還不行,必須要有民。
戶部抽調了一千戶百姓,一同趕往楚國建造定居點。
後續還會有更多百姓遷徙過去。
朱元璋對自己兒子自然是沒話說,準備三年內遷徙十萬戶百姓過去。
有這些百姓,足夠楚國立足了。
相比起這些大事,新的度量衡制度的頒佈,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
最近幾年大明的變革實在太多,有些變革堪稱天翻地覆。
與之比起來,頒佈新的度量衡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況且度量衡的標準其實一直在變,每個朝代都不一樣。
就以長度單位爲例,宋朝的一尺就要比唐朝的一尺長一公分左右。
到了元朝又出現了變化。
新朝新氣象,大明建立新朝,採用全新的標準是符合禮法的。
唯一有一點點小爭議的,就是將一斤十六兩改成十兩。
很多人都說失去了寓意。
但朝廷給的解釋也很有意思,一斤十兩寓意十全十美,且還方便計算。
於是,就沒人再說什麼了。
主要是,大家都知道朱元璋這個皇帝很強勢,實在犯不上爲了這點事兒和他槓起來。
宮裡。
隨着對宗藩體系討論的加深,難免會聊到一些別的事情。
其中關於富民還是富國,雙方還是產生了一定分歧的。
朱元璋和朱標認爲,應該嚴格約束百姓,不能讓他們擁有太多錢財。
這其實也是歷朝歷代一直在做的。
陳景恪則不同意,並問出了一個問題:
“大家經常說盛世,歷朝歷代也都在追求盛世。”
“那麼,大家所謂的盛,到底盛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