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過了不到半個月,皇權交替帶來的動盪就幾乎消失。
至少民間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對於百姓來說,他們除了接到通知,十月初八前後不允許舉行喪葬,就沒有別的感覺了。
當然了,名字帶有“標”字的除外。
避諱制度,必須改名字。
不過朱標是個不想多事之人,就下旨單名叫標的改名即可,雙字帶標字的無需更名。
地名之類帶標字的也無需更改。
本來這算是一項新皇仁政,卻讓老朱尷尬了好幾天。
爲啥?
因爲老朱那會要求,不論單雙字,只要有重的都要改。
不光名字要避諱,他還給自己起了個表字,也要避諱。
比如,他的表字是國瑞,帶國和瑞字的都要避諱。
馮勝原名馮國勝,就是因爲避諱改了名。
他還給自己的父親取名叫朱世珍,連這個名字都要一起避諱。
本來這還沒啥,因爲避諱沒有一個固定的規矩,怎麼避諱全看皇帝的意思。
有的皇帝甚至要求,諸子百家的典籍都要避諱。
比如道可道非恆道,因爲避諱漢文帝劉恆的名字,被改成了道可道非常道。
此類事情不勝枚舉,和他們比起來,老朱的避諱要求其實不算苛刻。
然而朱標這一下卻把他給襯托出來了。
關鍵他還啥都不能說,不說只是尷尬一下,說了那就真成丟人了。
所以老朱只能自己鬱悶,朱標來請安,他都沒給好臉色。
避諱只是一件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幾日後朱標的又一道旨意。
着晉王、燕王開府建牙,自設官職、自募僚屬。
這一下羣臣和炸開了鍋一般。
新皇這是糊塗了啊,你這麼搞不是要讓兩位塞王建國中之國嗎?
不只是文官反對,就連勳貴都有些躁動了。
朱標不得不向羣臣解釋,兩位親王將來是要分封的。
只是現在大明離不開他們,封國的事情不得不推後。
允許他們開府建牙,是對他們的補償。
將來封國了,有現成的官僚團隊可以使用,能省去很多麻煩。
即便如此,羣臣依然不願意罷休。
話雖如此,如果兩位親王尾大不掉,不願意就藩怎麼辦?
羣臣或許有私心,但他們的意見確實是站得住腳的。
確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最終經過一番拉扯,雙方各退一步。
允許兩位親王開府建牙,但對規模進行了限制。
且等五年後兩位親王世子學有所成,就給他們封國,讓世子前去治理。
對於五年期限,朱棣那邊好說,反正他的封國肯定先放在錫蘭島上。
地是現成的,只要移民過去就行了。
麻煩的是朱棡,碎葉川還被帖木兒帝國佔據,中間還隔着廣闊的西域。
且大明的主要敵人是北元,抽不出太多兵力用在西域方向。
五年時間可不好辦。
就連自信如朱棡,也不敢說五年內能從帖木兒那邊啃下一塊地。
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折中的法子多的是。
陳景恪指着地圖,說道:“可以拿下高昌舊地,對晉王來說毫無難度,五年內完全可以做到。”
“此地遠離大明腹心,先將封國放在這裡,羣臣不會有意見。”
朱棡目光緊緊盯着地圖,說道:
“控制此地的是東察合臺汗國,去年爲帖木兒所敗實力大損。”
“這也是年初我軍攻打哈密王,他們坐視不理的原因。”
“給我兩三年時間治理河西積蓄力量,高昌舊地一戰可下。”
朱標微微頷首,說道:“三弟有把握就好,朝廷會全力助你奪取此地。”
陳景恪自然也不懷疑這一點,如果是完整的察合臺汗國,確實挺棘手的。
可現在只是分裂後的東察合臺汗國,還剛剛被帖木兒打敗,連可汗都被殺了。
大明想打敗他們拿下高昌舊地,可以說輕而易舉。
“打下這裡容易,治理很難。”
“自唐以後,漢人就失去了對高昌的統治,這裡已經見不到漢人蹤跡。”
“當地的生產也遭到全面的破壞。”
“我們要重新移民,開墾農田,興建水利設施……”
“就算順利,十年能有所成就算不錯了。”
“不過一旦將此地經營好,就有了一處攻打帖木兒汗國的橋頭堡。”
“等將來拿下碎葉川,朝廷正好可以派遣流官接管此地。”
有些事情必須提前說清楚,高昌只是暫時借給你的,將來是要還回來的。
這些話朱標不方便說,只能陳景恪來當這個壞人。
其他人自然也明白這個意思,並不會因此就生氣。
朱棡嘴角浮起一絲笑容,說道:“十年又算的了什麼,我還有半生時間可用。”
“就算我完不成,還有濟熺接班。”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碎葉川終將是我晉國之地。”
“到時晉國勢力會全面撤出西域,將那裡的土地移交給朝廷。”
首次參與內部會議的朱濟熺,激動的說道:
“我一定會幫助父親,早日完成立國大業。”
老朱咧開嘴,高興的說道:“好好好,不愧是咱的好兒子好孫子,有你們在,咱就放心了。”
原本的朱濟熺也是往文臣武將方向培養的,後來確立分封制度,就逐漸增加了君王教育。
實際能力暫時還看不出來,但學業方面確實非常優秀。
且因爲從小就和朱雄英、朱高熾等人一起讀書生活,兄弟感情甚篤。
他和朱雄英的關係,類似於朱棡和朱標。
包括朱元璋的幾個年齡較小的兒子,蜀王朱椿、湘王朱柏、剛剛被封爲寧王的朱權等等。
都是朱雄英小團隊成員,關係莫逆。
所以,只要皇位順利交替,就不怕晉國佔着西域不肯歸還。
至少三代人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如果三代人還不能幫晉國立國,那大明乾脆自我毀滅算了,也別想着什麼帝國時代了。
話題說到這裡,陳景恪就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魯王、蜀王、湘王皆已學有所成,依照以前的規矩已經可以就藩。”
“然分封制之後,一直未能爲他們尋找到合適的封地,至今滯留鳳陽練兵。” “接下來幾年朝廷不會大行擴張,他們的封國可能要多年以後才能建立。”
“總不能讓幾位親王一直困在鳳陽,這不合禮法,也不利於他們的成長。”
“所以,我以爲可以讓他們去邊疆之地擔任總督。”
“既可以幫助朝廷快速穩定邊疆,又可以鍛鍊能力,兩全其美。”
老朱眉開眼笑,這個提議好啊。
他下意識的就想開口答應下來,話到嘴邊才反應過來,現在是朱標當皇帝。
連忙閉上了嘴巴,將決策權交給兒子。
朱標也同樣很贊同這個提議,說道:“景恪這個提議好,只是就怕苦了幾位弟弟。”
老朱終於忍不住了,說道:“怕苦就別當藩王,你直接安排就是,他們誰有意見就來找咱。”
聞言,朱標立即說道:“好,遼東和交趾雖已經收復多年,然人心不穩動亂不斷,正好派三王前去治理。”
之後,朱標任命魯王朱檀爲遼西總督,蜀王朱椿爲遼東總督,湘王朱柏爲交趾總督。
對於這個認命,羣臣倒是沒有反對。
遼東地區和交趾地區,都是新收復的,治理的一直都不太理想。
讓三位親王過去坐鎮,是符合規則的。
只要不讓他們開府建牙就可以。
對於魯王他們三人來說,這也是一件大喜事。
在鳳陽練兵兩年,始終不提封國的事情,他們也不敢多問,心裡別提多忐忑了。
蜀王和湘王還好,他們是朱雄英的鐵桿,知道很多東西。
魯王不同,他文質彬彬謙遜有禮,對誰都很客氣。
但也意味着對誰都比較疏遠。
朱雄英嘗試過接觸,沒有得到迴應,也就沒在刻意拉攏。
所以,他並未加入小圈子,也就無從得知很多信息。
到了現在這種敏感時刻,也就更加的慌張,生怕自己的封國莫名其妙就沒了。
現在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有了下文。
雖然只是擔任總督,並不是真正的分封,可權力也是非常大的。
提拔幾個自己的親信,還可以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
而且朝廷不可能讓他們空手去,提前把親王衛隊給配齊了。
每人五千八百人,正好是一個衛的兵力。
此去正好把親王衛隊好好訓練一下。
現在每多積累一份實力,將來建立封國就能減少一分困難。
當然了,他們心情好轉還有個原因。
晉王和燕王的封國一樣推後了,這就說明朝廷不是針對他們,而是大政策暫時不準備擴張。
再聯想到五年後讓兩位塞王的勢力撤出大明,也就是說差不多三五年左右大明就會再度擴張。
楚王、朝鮮王他們已經分封。
按照排序來說,晉王燕王周王之後,就輪到他們了。
總之,三位親王高高興興就接受了這個認命。
區別是,蜀王和湘王特意去拜訪了陳景恪,詢問可有良法。
陳景恪就告訴他們:“沒什麼特殊技巧可言,不外乎是分化拉攏。”
“對反抗者要給予雷霆猛擊,對臣服者要給予好處。”
“教化工作也同等重要,這纔是長久之道。”
“具體如何施行教化,朝廷已經有成熟的章程,你們依照章程去做就可以了。”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注意的地方,那就是要將部落的首領和百姓區別看待。”
蜀王朱椿不解的道:“哦,爲何?”
陳景恪解釋道:“在大明沒有對百姓展開教化之前,我漢人百姓對自己的身份尚且缺乏認同感,更何況是蠻夷百姓?”
“他們並沒有身份認同,只是跟隨酋長討生活罷了。”
“酋長叛亂,他們分不清對錯,只能被裹挾着一起叛亂。”
“如果你們不加以分辨,全部予以打擊,就是逼着蠻夷百姓一起造反。”
“當然,如果對方已經覺醒羣體意識,那就不要猶豫,儘快徹底摧毀對方。”
外力會讓對方覺醒羣體意識,這是歷史已經證明了的道理。
想要治理地方,必須要想辦法分化蠻夷首領和百姓的關係。
“你們可以嘗試引誘政策,以利益誘使蠻夷首領離開深山老林,去大城市享受舒服的日子。”
“如此,他們和部民的關係會日漸疏遠。”
“我們再趁此機會,宣揚那些酋長在城市裡如何花天酒地,那些部民心中就會生出怨憤。”
“……”
“還有,不要強調身份差別,伱強調身份的同時,就是在幫對方建立身份概念。”
“一視同仁,大家都是華夏子民。”
兩位親王聽的咋舌不已,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花招。
這陳伴讀真是陰險啊。
不過……我們喜歡。
陳景恪自然不會只動嘴皮子,去找了張宇初和佛教的代表,讓他們派遣僧道跟隨兩位親王去做教化。
“有兩位親王幫助,你們在那裡的行動會更加順利。”
“尤其是交趾,自古就有信佛的傳統,佛教在此地行動大爲便利。”
“道教也不要羨慕,這是佛教先賢留下的遺澤。”
“你們現在開始行動,將來你們的後輩,也能享受你們的遺澤。”
佛道兩家已經被拿捏的死死的,自然不會拒絕。
各家都派遣了五十名成員,前往兩地傳教。
不是他們不想出動更多的人,而是時間太短,還沒有培養出足夠的符合傳教標準的人才。
他們又不敢用一般的人才糊弄陳景恪。
更何況這次是佛道兩教第一次大規模行動,也必須要做出成績。
否則朝廷會怎麼想?
所以,兩教才臨時突擊培訓了這五十個人。
三位親王並沒有直接出發,畢竟馬上就要過年了,怎麼也要留他們過完新年再去赴任。
而且親王衛隊之類的,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配齊的,一切都需要時間。
解決了三位親王的事情,陳景恪總算是鬆了口氣。
但他卻並沒有迎來清閒,朱標召集了自己的團隊,將之前制定好的五年發展計劃給拿了出來。
“明年將會正式實施第一個五年計劃,現在需要對這個計劃做最後的調整。”
陳景恪作爲計劃的總設計師,自然要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