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看着扔在榻上的嫁衣,眼神飄忽了半響,無力的擺擺手,讓思錦收在櫃子裡。
到了甲板上,安心吹着海風,亂糟糟如一團麻的心情稍稍紓解了一些,她目光落在遠處的輪迴海上,整個小島一片錦紅,喜氣洋洋的氣氛盡顯。
來之前她是含羞待嫁的新娘子,不到一日的時間,她成了剛結婚就和夫君分道揚鑣的孤身之人。
海上的夜是柔和的是靜寂的,身處這種環境中,心境是前所未有的空曠,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曠野,沒有喧囂,不見塵煙,平和卻又莫名的寂寞。
“你準備和我回玄族還是跟凌亦痕去東凌?”玄璃的腳步聲伴隨着他說話的聲音響起。
“去玄族吧。”安心頭也不回的道,“東凌該不平靜了,玄族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若我沒猜錯的話,西楚八公主的死是楚奕爲之的吧?她一死,西楚藉此機會大做文章,兩方開戰。”
“你看事還是如此通透。”玄璃走到安心身邊,與她並肩站在一起,“東凌估計保不住了。”
“是啊,他在東凌潛伏這麼多年,以玉王府世子的身份得到了東凌百姓的民心,何況他還掌管了東凌所有的商號,他若一下令,商家停止運營,整個國家都會陷入癱瘓的危險中,凌亦痕實在不該來輪迴海的。”安心面無表情的道,“他該明白的,如果他趁楚奕在輪迴海的這個月來努力的扳回敗勢,也許東凌是有機會的,最不濟也能殊死抵抗一番,而不會如現在一般,他爲魚肉,楚奕爲刀俎,任人宰割。”
“他自然明白。”玄璃偏頭看向安心,目光灼灼,“但在他心裡,你的重要性比東凌更甚,就算家國俱毀,他也要拼盡全力來維護你。”
安心眼神晃了晃,有是一件的失神,她轉眸看向玄璃,兩人的目光相接,“其實你也不該來的,西楚既然是楚奕的,那就代表他早就興兵的打算,玄凌哥哥也不該逃,他這一逃,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心虛,無端害死了八公主的罪名?”
“在你們啓程出發的時候,西楚已經點兵五十萬,來到玄族邊境。”玄璃說的淡然無波,“不過我也不是軟柿子任他揉捏,玄族在各地安插的探子派上了用場,西楚每個城池或多或少的出現了霍亂,楚逸絕不得不派兵前往各處鎮壓,若不是素姨將玄族的暗樁分佈圖給了西楚,起的效果應該會更大一些。”
“難怪當時凌亦痕回京後未在出城是平息玄族埋在東凌的眼下,原來那個時候你們就統一了陣線。”安心想起了那晚凌亦痕被她打成重傷時的模樣,那個時候,他身邊可用的人只有月弦,她以爲月弦會代替他出京平亂的,後來卻始終沒見到他們有任何動作。
“沒錯,所以我故意用聖獸將你逼出來,想着哪怕你不願我也要強硬的帶你走。”玄璃眸中有一絲回憶的色彩,“可你拼着要和我同歸於盡也不從,我無法,只得放你離去。”
“那後來哥哥和凌亦痕在帝寢殿所做的事兒也是爲了拆散我和楚奕?”安心眼底掠過一絲恍然,想起當時她對安沐塵說的那些混賬話頓時心痛如絞。
“除了這個我是真的無能爲力了,我們不能說出真相,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讓你去面對如此殘酷的事實,想着你和楚奕如果分開了,你雖然會有短時間的難受,那安連城和素姨依舊會扮演着疼惜你的好父母形象,時日一久,在親人無微不至的關懷下,你很快便會忘了。”玄璃臉上的神色有一絲挫敗,聲音低沉,“你最愛的人是楚奕,最關心最看重的人是素姨,如果你明悟了真相,對你的打擊會如何,不止我清楚,連凌亦痕也能揣測幾分,所以我們不敢冒險,始作俑者是楚奕,只要你從他身邊離開,素姨和安連城的同流合污我永遠也不會拆穿。”
“可惜我一意孤行,不聽勸告,寧願把自己折磨的渾身是傷也不肯回頭。”安心自嘲一笑,聲音說不出的淒涼,“我隱隱知道玉華對我有所圖謀,卻故意裝作不在意,隨着對他的愛意越來越深,那點微薄的探究之意也越發被磨滅了,我有時候在想,那些偶爾在心底出現過的懷疑或許是一時的幻覺,他真真切切的在我身邊,對我說着甜言蜜語,這樣對我一個如此用情至深的男人,如何捨得傷我一分一毫?愛他的心情遠遠大過於對他的疑心,日積月累,愛越來越多,疑心卻越來越少,我刻意的忽略了哥哥異於平常的舉動,也故意不去收集外面的訊息,心甘情願的被他寵着,愛着,不去計較其他,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溫情,變得懶惰,對外界一無所知,我全部的心力和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我也想過爹爹會是西楚或者南雲的間諜,卻獨獨漏掉了他和楚奕的共謀,還有孃親,在東凌和夫君之間,她徘徊,猶豫,止步不前,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夫君,愛情何其可怕,能讓一個聰慧的女子變得愚蠢,也能讓一個國家的公主甘願背棄家國,盲目的支持心上人,哪怕她的心上人要毀滅她的國家,屠戮她的子民,殺害她的親人,她也視而不見。”
“素姨想過要遠離這一切的,她帶着原來的安心去了小山村就是爲了脫離這兩難的抉擇,但安連城和楚奕如何肯放過她?真正的鳳凰是你,但你降落異世,沒有合適的載體是不可能來到這裡的,東凌的國師推演了未來,原本的安心一死,你再附身,這就是鳳星臨世的真相,是楚奕和安連城以及素姨一手造成的。”玄璃看着安心,清淡的聲音有一絲憐惜,“我機緣巧合看到了那一幕,然後第二天你果然失去了記憶,且行爲舉止跟安心判若兩人,我就知道安心已死,你代替她活了下來。”
“孃親不知道你的身份麼?”安心看着蕩起圈圈漣漪的海面,問道。
“她不知,如果不是我那天恰好說了那句話,你能肯定我就是劉軒麼?”玄璃猶豫了一下,推測道,“劉軒憨厚淳樸,玄璃狂傲不可一世,性格天差地別,誰能想到?且劉軒虎背熊腰,那是我服用了一種強化肌肉的藥物,還有容貌,我並未易容,因爲楚奕身邊有千羽,千羽作爲千面公子,一眼便能識破我的僞裝,玄族傳下來的古老術法中,有一種臉型的模具,若是長時間的戴着,臉型會慢慢的變成跟模具的一模一樣,再配以玄術改變骨骼經脈,那就是劉軒,後來你走了,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翻閱了玄族大部分的古籍,還找到了恢復容貌的法子,但因爲臉部輪廓已經定型,我不得不重新做了一個模具才勉強恢復成這個樣子。”
“很痛吧?”安心瞥了他一眼,他說的輕描淡寫,實則他說的這種法子跟現代的整容有異曲同工之妙,整容有麻藥,手術過程中不會有疼痛的感覺,而玄璃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力慢慢的將自己的容貌改變又復原,可想而知,臉部的骨頭拉伸又縮短,會帶來多大的痛苦。
玄璃一怔,隨即笑着搖搖頭,“還好,從你剛來的第一天,我就跟在你身後,剛開始,我只是好奇,好奇代表鳳星的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後來時光流逝,便一發不可收拾了,在確認自己喜歡你的瞬間,我就決定終有一日,待我有能力有本事把你從那個陷阱中救出來的時候,定要娶你爲妻。”
“你封印自己記憶時玄力肯定不高深,所以你隱隱約約會想起什麼,這也是我出現在玄族後,非我不娶的原因,是不是?”安心笑了笑,她第一次進入玄族的時候,玄璃莫名其妙的非要娶她,她還只當玄璃是爲了血脈傳承,現下回憶起來,倒有了新的感悟。
“在靈山初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很眼熟。”玄璃老實的回答,“我對玄族從來沒興趣,又怎會爲了血脈而娶一個陌生的女人?若不是印在骨子裡的執念突然作祟,我也不會對你執着至此。”
“你瞞的我好苦。”安心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一個山野小子,竟然是玄族的少主,你不知道,當時我猜到了這一點,心裡有多驚訝。”
“可你神色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的異樣。”玄璃垂在袖子中的手動了動,突然去拉她的小手。
安心沒退,任由他握住,面色平淡的道,“你還記得在玄族我們打鬥過後你說的那句話麼?”
“事實就是事實,被歪曲了也是事實,早晚會破開水面,暴露於人前。”玄璃想了想,緩緩道。
“其實那時你就知道孃親沒死,你說的這句話是特意來提醒我的,是不是?”安心對玄璃一笑,“我覺得你這話說的意味深長,我隱隱聽出了孃親沒死的意思,但我不敢保證,這也是我出玄族未對哥哥動手的原因,在我內心裡,玄璃可能會欺騙我,但劉軒,是絕對不會捨得傷害我的。”
“那時,我的玄力離大成也不過是一個臺階的距離,隨着玄力日漸深厚,當初的封印也不再那麼牢固了。”玄璃緊了緊他的手,將安心柔若無骨的小手握的更緊了些,“父主利用素姨,想讓你徹底的成爲玄族名正言順的聖女,卻不想,素姨就算沒有父主的利用,她也會假死,激發你的仇恨,讓你打破三國和玄族平靜的局面,我也沒有把握素姨到底死沒死,畢竟父主算計她在先,就算素姨將計就計,也不是那麼容易騙過父主的,我只是個提個醒,莫要被眼前的迷霧給衝昏了頭腦。”
“楚奕摸透了所有人的心思,他知道玄族主會算計孃親,同時國師的那句預言,也讓老皇帝對我起了殺機,埋伏孃親的那些殺手中,各大勢力均參與其中,我若想爲孃親報仇,一定會將平靜的時局攪亂。”安心沉靜的聲音有一股堪破生死的淡,“我的那一番動作,亂了局勢,族主迫不得已出世,玄族一出,南雲和東凌自然寢食難安,戰爭一觸即發,若不是你擾亂了玄凌和八公主的婚事,說不定如今兩方就打起來了。”
“我既然想起了過去的事兒就怎會讓楚奕的陰謀得逞?”玄璃看着安心單薄的衣裳,鬆了握着她的手,將身上的大氅解開披在她肩上,重新攥緊她冰涼的小手,溫聲道,“那一利一弊,我破壞了玄凌和八公主的大婚,開戰的危機可解,但我有張良計,楚奕有過牆梯,八公主的死亡,將玄族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天下還是大亂,只是兩兩對立的情勢變成了原本結盟的雙方倒戈相向而已。”
“若你玄力沒大成,任由事態的發展,如今的天下會是何種模樣?”安心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幽幽的問道。
聞言,玄璃心思一動,眼神突變,聲音凌厲了幾分,“若我玄力沒發成,那玄族和西楚聯姻就不容更改,兩兩對立的軍隊會開戰,楚奕是東凌德高望重的世子,安連城是統領百萬大軍的大將軍,若他們兩人與西楚裡應外合,東凌和南雲必敗,西楚和玄族勝利後,西楚再蠶食玄族,那這天下…楚奕果然好謀略!”
“你也是他這局棋中的變數。”安心將身上的大氅攏了攏,消瘦的身子都裹在大氅裡,“難怪當時西楚帝會答應和玄族聯姻,原來緣由是這樣,玄族兵力強盛,西楚怕是也不能望其項背,我以前還在想西楚帝那老頭子是不是昏庸無能了,卻沒想到玉華是楚奕,西楚國的大皇子,有楚奕在東凌穿針引線,再加上他的謀略籌謀,西楚帝的確不會擔心大勝後玄族會過河拆橋的心思。”
“玉華是爲了玉王府肝腦塗地,但楚奕是西楚的大皇子,自然也會爲西楚不遺餘力的謀劃。”玄璃腳步挪了兩下,肩膀碰到安心的身子,他見安心似乎沒有躲避的跡象,心口劃過一絲喜悅。
“別得寸進尺了啊。”安心低頭看着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劉軒可沒那膽子敢輕薄我。”
“劉軒沒有,玄璃有。”玄璃乾乾一笑,手臂強硬的放在了她的腰上,死皮賴臉的道,“我爲了你孤身陷入楚奕的虎口之地,你難道就不該以身相許麼?”
“我是有夫之婦。”安心平淡的敘述了一個事實,“三拜已成,我和楚奕在未寫和離書之前,依舊是夫妻。”
“你就那麼想嫁給他?”玄璃臉色一僵,眼中微帶怒氣,“在夫妻對拜前我明明給你傳音,就是爲了阻止你,你卻聽而不聞,仍然固執的要和他完成拜堂之禮,安心,你要氣死我。”
“我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柔情陷阱中,不就是等的這一日麼?”安心淡淡一笑,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哪怕有一刻的時間我是他的妻子,那我也就不悔了,這段感情,需要一個句號來圓滿,先前的安心,死在成爲他妻子的那一刻,現在的安心,活在與他分別的那一秒,死亡和重生,總是該有一段界限的,先前的安心所求所念所想的不就是想成爲他的妻子麼?夢想成真,夙願的償,死也死的瞑目了,現在的安心,即將拋卻了往事,獨獨爲自己而活,一切重頭來過,爲時不晚啊。”
玄璃默然,破繭成蝶要一個過程,安心的死去也象徵着她的重生,她的奮不顧身所要求的無非是和楚奕的大婚,爲了能成爲她名正言順的妻子,她付出了太多,縱使即將面對赤果果的現實,她也要達成心願,來祭奠自己死去的愛情。
“安心,忘了他,嫁給我。”玄璃突然板正安心的身子,一雙眸子灼熱的看着她,一眨不眨,“只要你忘了前塵往事,你就是嶄新的自己,給我一個機會,楚奕欠你的,我加倍補給你。”
安心笑了笑,打開了他的手臂,面朝大海,“如果我忘卻了前塵往事,你有本事讓我喜歡你,我就沒的說。”頓了頓,“人心是最不受控制的,我也沒有辦法左右自己的心思,假如我說喜歡誰就喜歡誰,那也許我和你早就是夫妻了。”
“爲何如此說?”玄璃清澈的眸光黯了一瞬,隨即又亮了起來,只因爲安心的後句話。
“在來到那個小山村時,我想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在村裡嫁人生子,爲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奔波。”安心沉思了半響,悠悠的道,“而那時,和我關係最好的人除了你不做第二人選,就算是青梅竹馬來形容我們之間的情意也不爲過,在十歲之後的很多時間,我經常在想,如果到了非要嫁人的年齡時,我選擇的一定會是你。”
玄璃頓時怔住了,他跟安心在一起廝混了九年多,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他爲了討她的歡喜,不管是她打他,罵他,惱怒他,他從未退卻過,他以爲安心對他是沒什麼感情的…
“你別想多了。”安心看了他激動的臉色一眼,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美好的幻想,“我對你沒有愛,但是夫妻久了,再多的愛也被磨平了,我們混在一起接近十年,彼此瞭解,這樣的兩人,也許不能成爲情人,但結成夫妻還是能夠的。”
玄璃對她無情的話語不以爲然,目光炙熱的凝視着她,“若你忘了楚奕後,就算我沒有得到你的心,你是否也會和小時候的想法一般,覺得我是那個可以陪伴你走完一生的人?”
“有可能。”安心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迷惘,“漫漫人生路,我不想一個人走過,你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未來有太多的變故,我也不能承諾你什麼。”
“心兒妹妹,就不能考慮考慮我麼?”凌亦痕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們兩個大男人調戲一個有夫之婦覺得很過癮麼?”安心沒回頭,目光直視着微微漾開波紋的海面,“別忘了,我剛剛失戀,你們不安慰我也就罷了,還在我傷口上撒鹽,朋友不是你們這樣的。”
“失戀了失戀了。”玄璃和安心混了十來年,她口中的新鮮話他大部分都能理解,“沒有失戀哪來下一次戀愛,我記得你說過這樣一句話,不經歷人渣,怎麼能出嫁,沒有人能隨隨便便當媽。”
“呵,你還會舉一反三了。”安心眸中的冰面破開了一條細細的縫,瞥了他一眼,“跟在我屁股後十來年還算有些長進。”
“那是。”玄璃得意一笑,眉眼掩飾不住的喜悅,“我認識的安心,大大咧咧,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特立獨行,就算遇到了什麼難以釋懷的事兒,也總是能很快的從陰影中走出來。”
“怎麼,喜歡以前的我?”安心轉頭看了一眼朝這邊走過來的凌亦痕,扯了扯嘴角,笑道,“凌亦痕,我記得你和安心有十多年的糾葛,我很好奇你喜歡的是我,還是那個魂飛魄散的安心?”
聽到‘魂飛魄散’四個字,凌亦痕腳步一頓,眸光有一瞬間的黯淡,須臾,他若無其事的道,“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安心眸光玩味的看着凌亦痕,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往那個言行無忌,張揚肆意的安心。
“看到這樣的你真好。”凌亦痕答非所問,定定的看着安心,“我拋棄東凌,所求的只是你如現在這樣的笑顏。”
安心心下一酸,爲了將她從這個陷阱中救出來,無論是凌亦痕,還是玄璃,更甚至是安沐塵,月弦,他們都犧牲了太多,放棄了太多,若她還擺出一副死人臉,就真的愧對他們的苦心了。
她明明可以早日自己脫離囹圄,卻當做不知,只爲有那麼一分鐘的時間,她是楚奕光明正大的妻。
就爲了這一刻,她和她們,幾乎失去了全部。
她不用去想,也知道東凌如今水深火熱,她也不用去問,就明白玄族沒有玄璃和玄凌的指揮,會陷入何種舉步維艱的境地。
她自私,她求得了這一刻,卻是建立在關心她的人所作出無數犧牲的基礎上。
“我怎麼能不好?”安心漫不經心的一笑,似是而非的道,“我始終記得我來這個世界時的初衷。”
“什麼初衷?”玄璃見安心淺笑淡淡,心中懸掛的大石微微放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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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皆苦我獨笑。”安心嘴角咧出了一個笑容,純粹的不含雜質的,由內而發的,不帶一絲情感卻如冰雪般剔透的笑,“我啊,其實很想得開的,一段戀愛嘛,人總要試過這麼一會痛徹心扉的感覺,試過了,人生也就圓滿了,我前世沒有遇到愛的男人,今生老天補償給我,即使這段愛情無疾而終,結果也不如人意,但我好歹見過愛情之花的開放,也值得了。”
凌亦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別有意味的道,“但願如此。”如果真有她說的這麼輕巧,那世間還有何是不能解決的難題?
“看在你這次傾盡東凌也要助我的份上,本少主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玄璃斜睨了他一眼,一副施恩的語氣,“若安心忘了那個混賬,她喜歡誰都是她的自由。”
“你就不怕她會重新愛上楚奕?”凌亦痕的聲音有些低迷。
聞言,玄璃一噎,安心愛上一個人便不給別人留後路,相應的,她也從沒給自己留條可供選擇的路,如此瘋狂,不顧一切的狂熱,可見她對玉華的情有多深。
她能忘記他麼?清除了的記憶也敵不過她強大的自制力,若她短暫的忘了楚奕,但又逐漸的想起他的影子,就如他之前封印了自己的記憶一般,慢慢的想起,那她是否會和楚奕舊情復燃?
“唔,我對男人有三點是不能容忍的。”安心無所謂的一笑,“你只要將這三點灌注在楚奕身上,我聽的多了,一定會厭惡他極點。”
“哪三點。”玄璃立即問道,
“愛好三妻四妾的男人,將感情當成兒戲的男人,還有…騙過我的男人。”安心一五一十的道。
“這三點楚奕佔滿了啊。”玄璃眨了眨眼睛,“他想要這江山,就註定後宮佳麗三千,他左擁右抱,感情對他來說就是兒戲,他也騙過你,還不止一次。”
“是呢。”安心點點頭,“所以你辛苦些,日夜在我面前唸叨他的缺點,說不準哪一日我見到他就想跑呢?”
“的確好主意。”玄璃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既然你小時候就想嫁給我,沒道理如今會變了想法,咱們天定的姻緣,是命中註定的,雖然過程中出了一些差錯,但兜兜轉轉,你還是我的。”
安心撇撇嘴,看着他俊美的容顏覺得好笑,單看他的長相,她實在無法聯繫起在山村裡那個如影隨形跟在她身後的劉軒。
“你們是如何知道楚奕不是玉華的?”安心眉眼一黯,輕聲問道。
“你還記得那個西楚的八公主麼?”凌亦痕不答反問,“就是和玄凌大婚,服毒自殺的八公主。”
安心點點頭。
“我之所以和八公主虛與委蛇,爲的無非是探查玉華的身份。”凌亦痕道,“玉華從輪迴海回來後,雖說舉止和喜好都一模一樣,但容貌差別的太大,雖說小孩子的長相一日千里,但我卻始終存了個疑問,正好皇爺爺讓我出門歷練,增加見識,我便周遊三國,暗地裡打探皇室和王室有無早夭或者失蹤的男子。”
“所以你只是懷疑?並無證據?”安心挑眉問道。
“是,輪迴海肯承認玉華的少主身份,那必然是前任神女的親子,否則輪迴海如此大的勢力,怎麼會輕易的讓外人繼承?”凌亦痕嗤笑一聲,“我沒料到輪迴海居然弄虛作假,由得楚奕混淆輪迴海的血脈。”
“真正讓我確認楚奕不是玉華的是玄璃給我的傳書。”凌亦痕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安心目光轉向玄璃。
“楚夢如。”玄璃目光沉沉的吐出三個字。
安心一怔,想了一會纔想起楚夢如是誰。
“楚夢如不是我殺,而是楚奕殺的。”玄璃的話不啻於重磅炸彈,“唐堡主以唐門上下效忠玄族的條件讓我救出唐瀟的兒子,我應了,所以我悄無聲息的去了將軍府,楚夢如將孩子給我後,我逼問她知曉的那些隱秘,她誓死不肯回答,那時,我玄力大成,玄術中有一門迷魂的術法,我對她使用了迷魂,她神志不清之際,說出了全部。”
“你不是目睹了楚奕施術將我的魂魄拘來異世時的場景麼?那時,你沒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安心道。
“我只是在遠處看了幾眼,沒看的太清楚。”玄璃搖搖頭,“那時我太小,素姨和安連城的武功高深莫測,我不敢靠的太近,免得被他們發覺。”
“楚夢如知道玉華是楚奕假扮?”安心垂下了眼睫。
“她不知道,但是她說玉世子跟早夭的西楚大皇子很像,她從小被楚逸絕培養,對於西楚一些秘而不宣的隱秘也知道一些。”玄璃眸中閃過一絲清涼的光澤,慢吞吞的道,“還有,輪迴海的神女一直是玄族的人,雖然楚奕替換了玉華的經過她沒親眼所見,但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她還是發現了楚奕的不對勁,結合楚夢如的說法,楚奕的身份呼之欲出。”
“因爲西楚大皇子與玉華同年同月同日生,兩個人想瞞天過海的偷樑換柱,就算做的再小心,也有留下一些痕跡,你就是順着那痕跡順藤摸瓜的?”安心看着玄璃,試探的問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發芽,就一發不可收拾,神女發現的消息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有幾日你在玄族閉門不出,玄族的人都說你在忙着處理族主的親信,實則你根本不在玄族,而是暗地裡去了西楚皇宮,我說的對不對?”
“你是如何得知的?”玄璃不可置信的道。
“我詐你的。”安心無辜的攤了攤手,“玄族有孃親埋下的暗樁,我偶爾也會過問一下,那日你將吱吱交給我,就回了玄族,玉華不在,我晚上閒得慌,去了一封書信,順便問了一下你的近況,傳來的消息說你一直待在玄族的禁地中,玄族主就被關押在那裡,所有的人都以爲你在對付族主,其實你偷偷摸摸的出了玄族,我是如此猜想的,沒想到你承認的如此爽快。”
“你還是如小時候一般的奸詐。”玄璃沒好氣的道。
“過獎。”安心咳了兩聲,有些無奈的道,“孃親雖然投靠了楚奕,但醉情閣卻留給了我,連楚奕也插不進來人,這或許是她對我彌補的一種方式吧。”
玄璃掃了她一眼淡然的臉色,見她神色溫和,沒有流露出半點的傷心和悽然,不由鬆了一口氣。
“你能看開最好不過。”沉默了許久的凌亦痕開口,“皇姑姑對東凌是極其不捨的,但她對安連城也是情根深種,家國天下,盡在楚奕手中,她沒有能力阻止。”
“世間男兒皆薄情。”安心感慨了一聲,“這話果然不假,我不怨孃親幫爹爹,畢竟我也是一個情大於義的人,但她做錯的是,不該罔顧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我的到來就是安心的消失,爲了推動楚奕謀亂江山的進程,她不惜捨棄了女兒,這點是我萬萬無法原諒的。”
“她對我的好,原來只是假象。”安心神色略帶感傷,想起凌素素每次問她是否恢復了記憶時她小心翼翼的回答,現在回想起來,讓人覺得無比的可笑,她明知道自己已非原來的安心,還問的煞有介事。
這份演技,入木三分,不得不讚。
“你醉情閣的人馬呢?”玄璃問道。
“留在輪迴海了。”安心臉色淡漠的道,“我既不是她的女兒,她的東西我也不想再要了。”
玄璃見她眼中瀰漫着涼氣,心下一緊,刻意的轉開話題,“你剛纔不是問我楚夢如的事兒嗎?我從她那得到了所有的秘密後,就離開了,第二日我收到了她莫名其妙死亡的消息,便知道這是楚奕所爲。”
“你怎麼知道?”安心瞥了他一眼。
“那隻小松鼠你還記得麼?”玄璃道,“玄族有靈寵,輪迴海在千年從玄族分裂出去後,也學着玄族的規矩,不但開闢了大陣來封閉島嶼,還精心培育了幾隻松鼠,日日以靈藥餵養,再從產下的子嗣中,挑選最優秀的,然後結合,經過層層的過濾,成就了那隻松鼠的耳目通靈。”
“我說小松怎麼神龍見首不見尾呢。”安心抿了抿嘴,“和着他是楚奕放在我身邊的探子。”
“楚夢如一死,你定會深入調查,楚奕對你瞭解甚深,他怕你找出更多的線索,所以將楚夢如滅了口,然後嫁禍給我。”玄璃眼中盈滿怒氣,冷聲道,“我和你一直有矛盾,加上唐門投靠了玄族,你有理由殺害楚夢如,由一隻松鼠憑藉嗅覺來指控我是罪魁禍首,你自然深信不疑。”
“我的確是深信不疑。”安心笑的有些嘲諷,不知是在嘲諷自己的被人矇蔽還是嘲諷楚奕的一手遮天,“能出入將軍府不被人發覺且讓楚夢如死的無聲無息的人,屈指可數,我剛跟楚夢如談好交換的條件,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此蹊蹺,除了你,我想不出和在我作對的人中還有誰是能耐殺死她的。”
“我這冤枉背的可真是無辜。”玄璃苦笑道。
“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安心看了凌亦痕一眼,拉住玄璃的手,“我去啓動三重鎖的心鎖,你們給我護法。”
“你的情鎖都沒用。”玄璃輕叱一聲,“心鎖想必也沒效果。”
“其實情鎖本來就是沒用的。”安心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慘淡,“創造三重鎖功法的人想必是考慮到了女子易心軟易回頭的天性,所以情鎖起到的是前鋒的作用,情鎖一開,心鎖緊隨其後,兩者聯合…無解。”
“無解?”玄璃一驚,“你這輩子都不打算想起楚奕了?”
“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麼?”安心沉寂的聲音不含一絲的情緒,“情鎖和心鎖被激發,連我也不知道如何解,不止是我,全天下的女子大概都是這樣的,被哄回了第一次,下一次就死不回頭了,這是破釜沉舟的法子,堵死自己的退路。”
“你可想好了?”凌亦痕看着她,皺眉道,“依我看,你現在這樣的狀態就甚好,有沒有那些記憶都是無關緊要的。”
“你不懂。”安心搖搖頭,面色晦暗,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我愛他,愛的日日相思,夜夜相苦,你看我現在是挺好的,其實不過是我裝出來的,若是有一日,他出現在我面前,保不住我又被他哄了回去。”
“一段愛情,必須要斷其根本,挖出執念,纔可無後患之憂。”安心眼中涌出一股毅然決然的堅定,不容置疑的道,“就按我說的辦。”
玄璃和凌亦痕神色變幻了一陣,齊齊點點頭。
安心拖着玄璃的手走進船艙,盤膝坐在榻上,閉上眼睛,按照心鎖開啓運行的路線,手中結了一個複雜的手勢。
玉華,不,楚奕,愛你愛的太累,我已不堪其苦,縱使到了現在,我依然想愛你,但卻沒有力氣再愛你了。
再見,即是路人。
------題外話------
太多的坑都是圍繞着楚奕的,我轉來轉去腦子迷糊了~尼瑪的,這是楚奕的棋,初衷就不是什麼世子妃,世子妃的好麼,相信大家看了這一章會明白些什麼,楚奕要的是山河統一,在他現在的認知你,安心是不及江山的。
安心很可憐,我發現我很喜歡虐女主,哎,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兒,楚奕也有一定的苦衷~後面會慢慢揭曉,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感覺,萬無一失的事兒突然發生了變故,不在你掌握中,美人們會怎麼想?楚奕從一開始是把安心當做妻子的,時間流逝,棋子和下棋的人相愛,這是楚奕也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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