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兆年很快的蹙了下眉頭,眯眼說,“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選擇權。”
謝云溪心臟絞疼,握着啤酒罐的手用力得將啤酒罐捏出了幾個手指印痕,“你有選擇權。你本來就不喜歡她啊。現在她……”
謝云溪話到這兒,到底沒有繼續說下去。
怎麼說,戰瑾玟淪落到現在的境地,與她親生父親脫不了干係。
就算是爲了避嫌,她也不該繼續說下去。
只是她心裡是這樣想的,說與不說其實沒分別。陸兆年不是不知道她沒說出口的那番話是什麼。
陸兆年盯着謝云溪,“戰瑾玟之所以遭遇那些橫禍,說到底跟我脫不了干係。且不說名義上我本就是戰瑾玟的未婚夫,在道德上我就不該輕視她嫌棄她甚至不要她。單說你父親和姐姐是爲了你纔將戰瑾玟弄成今天這幅模樣,我就不能不娶她!”
謝云溪一震,慌忙垂下頭,避開陸兆年隱帶犀利的注視,“對不起。我爸爸和姐姐都是爲了我,所以才做出那樣的傻事。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瑾玟。”
陸兆年眼廓又縮緊了寸,又說,“我剛纔就說了,這件事是你父親和姐姐做下的,與你無關。你不需要對我或是戰瑾玟感到抱歉。總之,你父親和姐姐也算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接下來,我只要對戰瑾玟盡我應盡的責任就好。”
謝云溪頭垂得很低,心口卻是撕裂般的疼,“負責的方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非要娶她不可啊。你和她的婚事,從一開始你就是被動的那個。你根本不想娶她。”
“我是不想娶她,因爲我不愛她,甚至非常厭惡她。可是有一點我不能否認。戰瑾玟對陸家有恩,對我……亦是。”陸兆年說。
“我知道姑父如今在潼市的地位是戰家看在戰瑾玟的份上,助姑父坐上的那個位置。可戰家之所以出面,並不是沒有條件。他們的條件是逼你娶戰瑾玟。”
謝云溪擡起頭,兩隻眼睛已經微微有些腫了,“與其說戰家逼的,倒不如說是戰瑾玟逼的。她幫姑父不過是爲了得到你。這樣,怎麼能算是戰瑾玟對陸家有恩?”
陸兆年搖搖頭,“事情不是你這樣論的。我爸一直期望我從政,而我志不在此。若不是戰瑾玟跟我爸爭取,現在潼市也不會有陸擎集團的存在。雖然我從未要求她爲我做這些,也從沒領過她的情,但事實就是如此,我無法視而不見。”
“可是你現在將陸擎集團管理得有聲有色,陸擎集團的發展也如日中天。你做任何事情時,已經不需要再看姑父的臉色,你自己可以決定的啊。兆年,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千萬不能妥協不能將就。”
謝云溪熱急的盯着陸兆年,眼底冒涌而出的紅潤液體,彷彿隨時可能跌出眼眶。
陸兆年擰起眉,往嘴裡猛灌了兩口啤酒後,砰的一下將啤酒罐擲到了地上。
謝云溪嚇得呼吸一緊,望着陸兆年的雙眼裡,眼淚堪堪欲墜。
就聽陸兆年壓抑的低吼聲響起,“我也想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幹什麼就不幹!可是問題是,他媽的我做不到。這裡……“
陸兆年狠狠戳自己左心口,“這裡,不允許!”
“嗚唔……”
謝云溪怔了兩秒,突地哭出了聲,好似嚇的。
她慌里慌張的放下手裡的啤酒罐,伸手抓住陸兆年的手。
陸兆年被她抓住手的一刻,本能的往後抽了下。
可不知想到了什麼,陸兆年抽動一下後,便沒再動,任由謝云溪抓着。
“兆年,你別這樣,別這樣。我知道,你的委屈和身不由己我都知道。你太感性,又太善良,你顧忌得太多,總想自己能將你身邊的人都面面俱到的照顧到。所以很多時候,你很累,很壓抑,很不快樂。”
謝云溪邊哭邊說,情深意切,“兆年,你可以任性一次,可以自私一次的。你不需要把自己困在那個黑暗的地方。否則,你會越來越不快樂,越來越痛苦。可是人活着,做每件事都是爲了得到幸福,都是爲了收穫愛,不是爲了活着受苦受折磨的。兆年,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好麼?”
陸兆年這才蹙眉抽出手,從窗臺下來,拿起一貫啤酒,身形頹委的朝房間走,“無所謂了。反正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我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麼最終跟誰結婚,又有什麼要緊的。”
“兆年……”
謝云溪忙從窗臺下來,便要去追陸兆年。
“表姐,時間不早了,你留下來休息一晚再走吧。我明天還有個重要的會要出面,就不陪你了。”
陸兆年卻道。
謝云溪正要往前跨的腳滯停,眼眶裡蓄滿了淚,疼痛的看着陸兆年頹廢的背影。
……
回到房間,陸兆年將房門關上的一刻,他便將背靠在門板上,頭同樣往後仰着,露出他修長的一截脖子和男人堅硬的喉結。
房間的燈沒開。
但落地窗的窗簾卻大大敞開着。
從窗外投映而入的夜光把整間房映照着明明滅滅。
垂在身側的一隻手不知不覺抓緊了手裡的啤酒罐。
陸兆年盯着房間中央的燈,無邊的空將他整個心扉充斥。
他方纔與謝云溪說的那番話並不算假話,恰恰的,他說的都是真的。
戰瑾玟醒來後,如若她仍是堅持己念要跟他結婚,他勢必是要娶的,沒有第二個選擇。
“沒有選擇……沒有。”
陸兆年喑啞自嘲的笑,眼角卻在這一陣似有若無的笑中,被什麼冰涼的東西,一點一滴沁潤。
……
這一晚,謝云溪沒走,在客廳做了幾個小時,便去廚房給陸兆年準備早餐。
而陸兆年晨起收拾好從房間出來,謝云溪已經將做好的早餐擺好放在了餐桌上。
謝云溪頭髮隨意往後挽着,身上還是昨晚那身簡單的裝扮,素面朝天望着陸兆年恬靜笑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到“賢良淑德”四個字。
陸兆年星眸輕閃。
“兆年,來吃早餐。”謝云溪柔柔叫他。
陸兆年頓了頓,還是點了下頭,走到了餐桌邊坐下。
謝云溪看着他坐下,也跟着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溫柔望着他,“快吃吧。”
陸兆年拿起勺子默不作聲喝粥。
謝云溪見他只喝粥,笑了下,“光吃粥很容易餓的,吃點其他的吧。”
幾秒後。
陸兆年才說,“你知道我早上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每次只有你來時,看你做得辛苦,不好辜負你的心意才逼自己吃點。”
說完,陸兆年直接端起碗,將剩下的粥幾口喝了,放下碗就站了起來,“我去公司了。”
“你再喝一碗啊。”謝云溪蹙眉。
“不了。”
陸兆年沒看她,拿起外套轉身就走,路過沙發時,順手提起公文包就大步流星的朝門口走了去。
謝云溪輕抿脣,看着陸兆年在玄關換了鞋,頭也不回的離開,落寞慢慢爬上了她的眼睛。
謝云溪看着桌上自己精心準備的好幾種早餐,都紋絲未動,放在桌面上的手,也緩緩捏緊了。
……
謝云溪許是見陸兆年並未如她想象般厭憎排斥她,那晚去陸兆年公寓後,連着兩天,除了白天中午會出門回一趟謝家別墅外,其餘時間都在陸兆年的公寓待着。
早上給陸兆年準備愛心早餐,晚上無論陸兆年多晚回公寓,謝云溪都親自下廚給陸兆年做夜宵。
對此謝云溪留在他公寓對他做的這些,陸兆年都“接受”了。
第三天晚上。
謝云溪等到凌晨一點過,陸兆年才帶着一身夜風回到了公寓。
謝云溪殷勤的上前,從陸兆年手裡拿過他的外套和公文包,將公文包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抖開西裝外套往衣架上掛時,謝云溪突然嗅到一股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
謝云溪握着陸兆年外套的手,猛地僵了僵,幾秒過去,她方如常的掛上衣服,對陸兆年說,“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陸兆年看她一眼,換了鞋就朝客廳走,“不用了。我剛在醫院陪瑾玟吃過。”
“你說什麼?”
謝云溪突地一臉古怪的盯着陸兆年問。
陸兆年坐到沙發裡,遠遠的看了眼謝云溪瞪圓的眼睛,聲音閒適,“我說我剛在醫院陪瑾玟吃過,所以今晚不用格外給我做了。一點多了,表姐去休息吧。”
“……不,不是。”謝云溪臉僵得厲害,望着陸兆年,緩緩朝他走,嘴角牽強得不能更牽強的扯動,“你,剛叫瑾玟?”
陸兆年皺眉,似乎是想了想,嘴角勾了下,渾不在意說,“我剛是這麼叫的麼?我自己倒沒察覺。”
謝云溪用力拽着自己的裙子,盯着陸兆年,“我還以爲你今晚有應酬,原來你去醫院見瑾玟了。”
“嗯。她醒了好幾天了,我再不去醫院看她,有些說不過去。”陸兆年嘴角還是勾着的,彷彿他去見戰瑾玟是一件多麼開懷的事般。
謝云溪一雙眼被他嘴角的弧度刺痛了,眼眶酸脹,一眨不眨的看着陸兆年,聲線無法控制的沙啞下來,“看你這個樣子,是瑾玟這次醒來,你們見面,相處得還不錯?”
陸兆年沒直接回答謝云溪,只凝着她笑了笑。
可這笑於謝云溪而言,比承認更讓她受打擊!
在這瞬間,謝云溪只覺得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因爲心,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