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破曉之際,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這也給搜索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鬼山本就艱險難走,泥土一旦變得泥濘起來,每走一步路都格外的沉重,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若是雨勢不止,萬一山體滑坡有可能會出現泥石流,到時候搜索隊的人將會遇到生命危險。
不得不說,這個日子挑的好,天時地利人和這幾大因素傑鈺幾乎都考慮到了,種種情況對顧毅君都不利,到了半山腰,他丟棄了車輛,徒步行走,頭髮被打溼凌亂的貼在額頭上,堪堪擋住了那雙狹長幽暗的眼眸。
雨越來越大,伴隨着轟隆雷聲,在黑漆漆的樹林裡,更添了幾分鬼魅般的可怖,顧毅君一步一個腳印疾步的往上攀登,他突然慶幸在他年少時爺爺把他丟進軍營裡歷練過好一段日子,否則在這樣惡劣的天氣絕對無法堅持下去。
他冷峻的容顏着漾幽冷的色澤,一線薄紅脣色微微泛着蒼白,想起半個小時前接收器突然接收不到地理位置,他的心驟然往下一沉,事情終究還是朝着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發展下去了。
傑鈺發現了那枚定位裝置。
曉兒…顧毅君在心裡默唸她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各種模樣的戚曉,欣喜的,惱怒的,嬌嗔的…就連她對他發怒時樣子都令他無比的想念,心裡似被一根細針連續不斷的扎着,細細密密的疼着。
突然一個電話的到來打斷了顧毅君的思維,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一連串的星號,他脣畔噙一抹幽幽冷笑,自然知道這是有些人爲了不暴露他的信息和被追蹤使的手段。
“喂。”
“往東四千米,直走兩千米,再拐三個彎,越過一個水潭,戚曉就在那裡。”電話聲音的主人用了變聲裝置,聽不出是誰。
“傑少總如此掩人耳目難道是在害怕嗎?”顧毅君冷冽的嗓音在寒雨天氣中更多了一絲刺骨。
“誰能知道是我呢?畢竟綁架戚曉的可是張董事啊。”傑鈺倒也直接,承認了他的身份,也許在顧毅君面前弄這些可笑的障眼法壓根就是不起作用的。
顧毅君一邊不停歇的大步往傑鈺指示的方向走去,一邊冷聲開口,充滿了暴虐嗜殺的味道,“這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敢動他的女人,就算閻王老子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不放過我?無所謂啊,我倒想看看,你見到你的女人如今的樣子,還會不會要她呢?”傑鈺語氣一轉,變得玩味十足,“你女人可是真是個尤物,身材好又…”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宛若修羅附身的顧毅君硬生生的打斷。
“傑鈺!你敢碰曉兒一下,信不信我會將你挫骨揚灰?!”
他聲音裡的陰鷙和滔天的怒火怎麼也掩飾不住,陰冷的語氣極爲駭人,饒是一貫風輕雲淡的傑鈺也是微微一怔,隨即大笑出聲,針鋒相對的回答。
“挫骨揚灰也晚了,你的女人…呵呵…”他故意在最關鍵的地方打住,給人無限的聯想。
顧毅君雙手緊握成拳,手機被他死死的攥在掌心裡生生的被捏的變了形,一雙陰冷的眸子佈滿紅色的血絲,幾縷碎髮滴落的水珠落在眼眸裡,帶起了眼瞳的不適應,他眨了眨眼,一滴晶瑩的液體,似水珠又似淚珠快速的從眼眶滾落,隨即隱沒不見。
“傑鈺!我顧毅君發誓!如果你感動曉兒一根寒毛,你就算是逃到歐洲,我也會讓你付出百倍千百的代價!”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帶着一抹嘶吼,好像一匹受傷的野獸,發出淒厲而絕望的吼叫,這樣的顧毅君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就連傑鈺也是眉心一跳,他終究還是小看了戚曉在顧毅君心裡的分量。
傑鈺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裡,目光呆滯無神的戚曉,雙眼眯起狡詐的弧度,明明是一張年輕風流的面容,卻透着成了精的狐狸才擁有的老練成熟,他輕佻眉梢,似笑非笑的道。
“我知道你今晚安排了很多人來搜山,但相信我,沒用的,而且這陣暴雨會越來越大,泥石流雖然不會發生,但山體滑坡誰也保證不了,如果你敢一個人來我剛纔說的地方,我就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你贏了,帶戚曉走,我絕無二話,你輸了,青榮集團就拱手相讓,這筆交易如何?”
他想知道,在一個女人和他親手創辦的公司之間,他的選擇會是什麼?
顧毅君沒有半點的猶豫,腦子裡戚曉倔強又俏麗的小臉不停的閃現着,佔滿了他全部的思緒,黑眸深處掠過一抹堅定,喉結微動,緩緩又不容置疑的吐出一個字。
“好。”
聽到他不假思索的答案,傑鈺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停滯,他猜到了顧毅君有可能會答應,但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痛快,甚至不用一秒鐘的抉擇,也沒有掙扎爲難,對方難道不知道他輕飄飄的這個好字代表了什麼?代表他一手創辦的集團會從此不再屬於他,代表他會從高高在上的大集團總裁變成普通人。
他是真的不在意青榮集團還是沒弄明白這個選擇的重要性?
“戚曉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比你辛苦打下的江山還要重要?”他的語氣帶着誰都能聽出來的不可思議,顯然十分不理解顧毅君的做法。
“是!”顧毅君再次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沙啞的聲線帶着無人敢置喙的決心,他擡起頭,只看到一片烏壓壓的天空,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臉頰上,微痛的感覺提醒他,他此時的心已被那個小女人填滿,滿的發漲,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離不開她,只想和她在一起了呢?
也許是初次的怦然心動,也許是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又也許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但他只清楚一點,他愛戚曉,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也只要她一個人。
“呵…想不到冷血無情的顧毅君也會這一天,我現在半點不疑惑你會栽在我手裡了,戚曉是你的軟肋,有了她,我還會第二次輸給你嗎?我剛纔說的地址,等着你,若你反悔了,或者不遵從剛剛的承諾,我也不介意,只是你的女人…她就是我的了。”
傑鈺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然後掛斷了通話。
顧毅君一雙漆黑黑的眼眸比烏雲罩頂的天氣還要黑沉三分,他快速的撥打了顧老爺子的電話,通知他讓搜索隊撤退,簡單的解釋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繼續朝傑鈺說的位置進發。
他不能賭一絲有可能會失去戚曉的機率,只要一向她會受到傷害,痛徹心扉的感覺頓時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淹沒了他整個神魂理智。
曉兒…你一定不能有事。
跟顧毅君一同前來的女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剛纔擲地有聲的話語,心裡微微動容,堂堂顧家長子,青榮集團的總裁肯爲了一個女人孤軍深入到敵方,冒着隨時會有的生命危險單槍匹馬的進入敵軍的陣營,這份情意,就足矣讓天下人側目。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跋涉,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這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奇異場景,中央一塊圓形的大石高聳入雲,鏈接圓石的僅是一條用木板繩索簡單編織而成的橋樑,若是有人斬斷了繩索,且圓石四周皆是深淵,除非跳下去四個痛快否則就只能活生生的餓死。
顧毅君踩着搖晃的木板走到了圓石之上,女人緊隨其後,偌大的圓石平臺上只有傑鈺和一個男人以及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戚曉,她衣衫凌亂,制服外套早就不不翼而飛了,襯衫釦子也被扯掉了兩顆,露出肩膀大片的雪白肌膚。
優雅古典的髮髻早就散開了,七零八落的披散着掩住了她大半邊面容,而另外半邊臉蒼白的可怕,垂下的眼睫毛擋住了眸內的神采,豐潤的紅脣早就喪失了血色,徒留一片乾澀和蒼白,她形同木偶的被扔在圓石的邊緣旁,趴在地上,渾渾噩噩又失魂落魄的樣子看的顧毅君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眼前,顧毅君卻覺得心痛的厲害,尤其她渾身都散發着一種生無可戀的氣息,更讓他心痛難忍。
“顧總裁果然守信呢,一個人加上一隻老鼠也敢來闖這龍潭虎穴?我該說你悍勇呢還是不怕死呢?”平臺之上的傑鈺揚起皮笑肉不笑的俊臉,陰沉沉的率先開口。
“曉兒…”顧毅君直接無視了他的話,上前一步,一句輕輕的呼喚飽含歉意和滿腔的愛意,萬種柔情流轉的嘶啞聲音終於喚醒了呆滯的戚曉,她微微擡起長長的眼睫毛,看了他一眼,眸內掠過一絲恍惚和不可置信,彷彿置身在夢中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幾個小時的泥地趕路,顧毅君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淋溼,腳上沾滿了泥土,細碎的黑髮也貼在額頭,不但不顯半點狼狽反而添了幾分不羈的倨傲,眸底的光芒冷峻又凜冽,靜靜而立時桀驁的模樣,像一尊寒冰打磨出來的雕塑,線條冷硬又強勢。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對視,顧毅君在看到戚曉暗淡無神的眸光時心裡頓時不可抑制的一痛,黑眸涌現出沉痛憐惜的情緒。
戚曉在他面前向來是神采飛揚的,她漂亮的眸子有過冷靜自持,鎮定自若,言笑晏晏的光彩,哪種眼神都能吸引的他移不開視線,但此時此刻的她卻好像沒有了生機,宛若精緻卻無生命跡象的水晶娃娃,漆黑死寂的眼眸一片茫然。
顧毅君緊握的拳指骨泛着青白的光,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他突然如一隻矯健的獵豹閃電般的朝一旁的傑鈺奔去,一腳揣在他的肚子上,不等對方回過神來,一拳又落在了他的臉上。
щшш ¸ттkan ¸c○ 傑鈺向來奉行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態度,何況顧毅君的速度太快,他壓根就來不及還手,幾招下來,不但被對方打了個熊貓眼,腹部也被踹的生疼。
抹去了脣角溢出的鮮紅血絲,他看了一眼正朝戚曉那邊移動過去的女人,不慌不忙的拿起手裡的一個裝置,咳嗽了一聲,一口鮮血混合着一顆白色的牙齒被噴了出來,傑鈺喘着粗氣獰笑開口。
“再動一下,戚小姐身上的炸彈若是爆炸了可別怪我。”
顧毅君剛揮出去的鐵拳立馬收了回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開口,“堂堂wk集團的傑少總竟幹些上不得檯面的齷齪事兒,我以前是高看你了,你這樣的人渣,連和我過招的資格都沒有。”
“成王敗寇,只要最終成功的是我,怎麼贏的過程自然由我來書寫。”傑鈺渾然不在意他的諷刺,活動了一下身體筋骨,“李世民不也是在玄武門之變殺害兄弟麼?最後他還不是成爲了史書上的明君?”
顧毅君脣畔揚起一抹冷笑,眼尾的餘光一直注意着戚曉,見她再次垂下眼簾,沒有再看他,心裡一緊,壓下濃濃的擔憂和愛憐,沉聲拉回主題,“說吧,你想怎麼樣才肯放了戚曉。”
提起這個話題,傑鈺湛藍色的眼眸頓時光彩熠熠,眼尾眉梢怎麼也藏不住那抹風流的得意,他拍了一下手掌,毫不吝嗇的讚美,“問得好,我本來是直接想把戚小姐帶過歐洲的,讓你們夫妻分別一生,也算報了我當年的仇恨,但我突然靈光一閃,心血來潮的想出了一個遊戲,只要你能在這個遊戲中讓我甘拜下風,你隨時可以帶走戚曉!”
戚曉被擋住的眼珠子僵硬的轉了轉,抿着的嘴脣鬆開又再度抿緊,想說什麼但黑衣保鏢眼疾手快的拿一塊布堵住了她的嘴。
傑鈺掀開一邊被蓋着的巨大機器上的黑布,一個黑白兩色的圓盤赫然映入眼簾,顧毅君眯了眯眼,這好像是賭場裡的一種賭錢工具吧?
“這叫輪盤遊戲,但我改了一個名字,名爲生死輪盤!”傑鈺站在機器旁邊,撥動了一下輪盤的開關,一粒粉紅色的珠子立馬在圓盤中間滾動,跳過狹小的白色鍵區域,滾到黑色鍵,咕嚕嚕的滾了許久,最終停在黑色的鍵上。
“一個人先說押白色還是黑色,珠子隨即滾落在黑白鍵上,若是和之前說的相反,則代表輸了。”傑鈺講解了一遍規則,眉眼透着的隱隱興奮扭曲了他深邃俊美的容顏,說完他見顧毅君微微一點頭,才繼續道,“當然生死輪盤不可能這麼簡單,這機器被我改動了一下,開始之前雙手雙腳會被固定住,下面裝了類似槍械的裝置,只要猜錯了,手槍就會對準人的四肢開火,先是雙腳,然後是雙手,最後纔是要害部分,心臟!”
“爲了公平起見,不讓戚曉影響你。”傑鈺目光看向一直叮囑戚曉的那個男人,“把她吊下去。”
男人應了一聲,立馬抓起戚曉的衣領,往她腰部綁了一根粗大的麻繩,裝作不經意間的露出她背後的炸彈,本來準備衝過來的顧毅君黑眸一沉,面容平靜的看着戚曉慢慢的被放了下去,身體懸空。
男人則把另一頭繩子牢牢的栓在一塊巨頭上,確定她不會墜落山崖,才重新站回遠處盯住戚曉。
顧毅君看着戚曉清瘦的身體猶如風中的一片落葉微微的發抖着,幾乎痛的難以呼吸,這根本不是不叫他受影響,而是故意使他分神。
“還有,你不介意我搜身一下吧?萬一你攜帶了槍支彈藥,我可不好收場啊。”傑鈺笑意盈盈的看着顧毅君,又對男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給跟過來的女人檢查。
“不介意。”顧毅君張開雙臂,任由傑鈺的手在他身上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摸索着,女人也表現的十分配合。
檢查完畢,一切確認無誤,傑鈺和顧毅君的四肢都被固定在輪盤四周,生死輪盤遊戲即將拉開帷幕。
戚曉並沒有被吊的太遠,只要擡頭依稀能看到圓石上的情況,她壓下心裡的擔憂,揚起眼簾,一眨不眨的凝視着顧毅君走向輪盤。
傑鈺果然想出了一個類似折磨人的殺人遊戲,身體的創傷不是最致命的,但心理的恐懼會一點一點的磨平人的冷靜和理智,這纔是最恐怖的。
死亡不可怕,等待死亡纔會讓人無法忍受。
一個賭徒,若丟了冷靜的心態和平和的大腦,那迎接他的註定是必敗的局面。
顧毅君,不要玩這個遊戲!快走快走!不能開口的戚曉在心裡吶喊着,同時慢慢的伸出舌頭,一點一點的推開口腔裡的布條。
“開始,白還是黑?”傑鈺好整以暇的開口,眼眶上的烏黑色不能遮掩出他此刻的炫耀之意。
“白。”顧毅君說出一個字,然後用手指撥動了開關,伴隨着小球的滾動傑鈺也開啓了機器下方的機械裝置,若是一旦錯誤,底部的槍口將會直接對準顧毅君的腿迅速開槍。
戚曉屏息凝神,一顆心也跟着提到了高空,在這種狀態下,時間過的極爲緩慢,小球每一下的跳動都格外的讓她心情沉重,她甚至懷疑她的心臟差點要跳出嗓子眼。
清脆的跳動聲音波動着在場幾人的心跳,傑鈺目光隨着小球快速的移動,反倒是顧毅君,像個局外人似得,冷峻的面容一如既往,深邃的眸光若有若無的注視着小球,偶爾還能分散一下注意力去觀察戚曉。
戚曉緊張驚恐的眸光撞上他漫不經心的視線,她頓時咬了咬牙,再也顧不得僞裝什麼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攸關生死,他居然還有閒情逸致東張西望?
見她一雙漂亮的眸子終於出現了正常人才有的情緒,顧毅君忍不住的勾脣一笑,不管不顧的偏頭凝望着她,也懶得去管傑鈺會不會暗中動手腳了。
戚曉被他含情脈脈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弄得又好氣又痠疼,心頭劃過一抹酸澀,用力的眨了眨眼,逼退了即將落下來的眼淚,情急之下,不算多大的布團竟然在她舌頭和嘴脣的推拒與擠壓下被吐了出去,她立馬嘶啞着嗓子大聲吼道。
“顧毅君,如果你受傷了!我就不要你了!我戚曉說到做到!”剛喊出來,她的眼窩就熱了。
顧毅君非但沒有被她的威脅嚇到,嘴角彎起愉悅的弧度,一晚上沒有休息而顯得沙啞的嗓音柔聲安慰,“有我在,不用怕!”
話音落地,小球停止滾動的聲音‘叮’的一聲響起,戚曉下意識的把目光對準輪盤,閉了閉眼又睜開,下脣被咬破了她卻渾然不覺半點疼痛,睜大眼眸死死的盯着那枚小球,再三確認它的確停在白色區域後,蒼白的臉上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顧毅君,不許輸,你聽到沒有!”不管她怎麼擡起深呼吸,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源源不斷的涌出來,瞬間打溼了她還笑着的臉。
短短几秒鐘,她像是經歷了一個生死輪迴,跌宕起伏的心情幾乎把她折磨成了神經病,但看到他高大料峭的身影巋然不動的站在那裡,她又陡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彷彿剛纔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不是顧毅君,而是她本人。
顧毅君凝視了好一會兒她又哭又笑的俏臉,薄脣輕吐幾個字,“沒事,等我。”
短短几個字卻讓戚曉先前對他的怨懟和惱怒頓時煙消雲散,她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不停的扭動着身體,眼淚剎那間奪眶而出,更加洶涌,直勾勾的看着顧毅君凜然如刀的側臉,呼吸越發急促。
“顧毅君!你別管我了!這個該死的遊戲咱不玩了,你快走啊!”
隨着她的掙扎,繩索在圓石邊緣不斷的晃動着摩擦着,另一邊穩定的石頭也呈現出微微有些支撐不住的跡象,保鏢男人連忙一屁股坐下,避免戚曉墜落山崖。
“不想死就別動!”
“好運氣啊,那麼該我來了。”傑鈺心不在焉的聳了聳肩,輕描淡寫的姿態不像是在面前只有二分之一活命機會的生死關口,他慢慢撥動了開關,“我也選白。”
叮,幾秒鐘後,小球停在了白色區域。
“保住了一條命吶。”傑鈺挑了挑眉梢,風輕雲淡的臉上沒有害怕也沒有驚喜,沉吟了片刻,他突然眼中光芒大放,“這樣一直比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速戰速決怎麼樣?”
“哦?”顧毅君眉心微動。
“我們來猜對方的顏色,猜中爲勝。”他興致勃勃的提出新的比賽規則。
他知道,顧毅君和他都是會這生死輪盤技巧的人,各自猜各自的當然簡單,但若是轉換戰術,猜測彼此的,才更有挑戰難度,也會越刺激。
時間地點對他不利,速戰速決比較好。
“顧毅君!別理他,他就是個神經病!機器的裝置是他一手操作的,萬一他搞點小動作你就是被坑了!”戚曉手腕被粗糙的繩索磨的生疼,一眼就戳破了傑鈺的小把戲,聲嘶力竭的吼着,“這不公平!你不會贏的,快走啊!”
“看來她不相信我的爲人呢。”傑鈺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坐在石頭上的男人,“小金,給那個女人一把槍,誰輸了哪一方自覺點。”
叫小金的黑衣保鏢聞言大驚,“少總!不可以!”
“聽我的,哪那麼多廢話?”傑鈺蹙眉瞪了他一眼,說着邊關掉了生死輪盤下的槍械裝置,偏頭看着戚曉開口,“這樣你總滿意了吧?”
小金不敢違逆傑鈺的命令,一咬後槽牙,怨恨的從褲兜裡掏出一把手槍扔給默默觀察地形的女人。
女人和小金各站在顧毅君和傑鈺的身後,不約而同的擡手舉起槍,把黑洞洞的槍口對向兩人。
空氣裡漂浮着濃烈的火藥味,剛結束的戰場瞬間一點既燃!每個人的心絃都崩緊到了極致,戚曉更覺得渾身虛軟,眼前冒着金星,這哪是遊戲?簡直搏命,她怕再這樣下去,她的心臟遲早會因爲超乎負荷爆裂而碎掉。
“我覺得我真是個好人呢,本來戚曉是我手裡的籌碼,有了她我就是直接讓你跳下懸崖,想必顧總裁會二話不說的照辦吧?”傑鈺眼神幽幽的繼續說着,“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惜呢…我好歹和戚曉發生了點不同尋常的關係,看在你是她最愛的男人份上,我願意給你個機會…”
“傑鈺!閉嘴!”顧毅君涼涼的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脣畔含一抹幽涼冷笑,“挑撥離間有意思嗎?”
“你不相信我和你的女人有了什麼?”傑鈺聳了一下肩膀,淡淡一笑,面上帶着笑意看向戚曉,“你要不要親自告訴他,你和我之前發生了什麼?”
戚曉沉默了下來,佈滿焦急的眼神也暗淡了下去,她表現出來的神態再聯合傑鈺那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實在很難不令人往那方面想去。
“沉默代表默認,顧總裁難道還不確信嗎?”傑鈺勾了勾脣,迎上他幽暗分辨不出顏色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問道,越在乎一個女人就越在意她是否有過其他男人,這根刺紮下去,他不信顧毅君還能冷靜的下來。
“顧毅君!你走吧,我知道你有能力離開的!”戚曉突然激動起來,對於傑鈺的話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披頭散髮的大吼,“就算你贏了,他也不會放我們走的!你快走啊!不要管我!”
“我的老婆在這裡,我不會走。”顧毅君深深的望了戚曉一眼,隨即收回目光,淡淡的注視着神色莫測的傑鈺,冰冷的臉上沒有情緒,“開始吧。”
還要繼續?戚曉快崩潰了,她只覺心坎某處坍塌了一塊,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心裡,淚花滑落在脣上,一片的冰冷苦澀,長長的手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柔嫩的掌心裡,她閉上眼睛,痛苦的吼出一句話。
“顧毅君,他騙你的,我和他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你不要被分心了,是我不好!是我怪你騙了我纔會故意配合他演這一齣戲!你千萬不要答應他,你快走啊!”
她嘶吼的聲音迴盪在山谷裡,激起了樹林裡棲息的鳥兒,一時間飛鳥扇動着翅膀的響動聲連綿不絕的縈繞着,久久不散。
傑鈺勝券在握的表情微微變了,舒展開來的眉心頓時緊緊皺起。
顧毅君嘴角勾起淡淡的柔情笑意,淚眼朦朧的戚曉對上他笑意點點的黑眸,聽到他淡淡的吐出一行字,“你愛我,我知道。”
這話一語雙關了,即是表面上的意思,又說明了他一直相信戚曉沒有和傑鈺發生什麼。
戚曉笑了一下又哭了,沖刷的淚水遮擋住了她的視線,迷離中,她卻能清晰的看到顧毅君臉上的溫柔和眸子裡含的愛意,她突然就覺得之前自己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纔會配合傑鈺的那個餿主意想讓顧毅君也嚐嚐被愛人欺騙的滋味,其實只要是對方善意的謊言,又有什麼關係呢?
顧毅君若不是愛她,尊重爺爺,也不會配合爺爺演戲來騙自己了。
只怪她太較真,太難以忍受被摯愛欺騙的痛苦,纔會腦袋一熱答應了傑鈺,但在生死麪前,再大的欺騙也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只要顧毅君能平安,她的耿耿於懷又算什麼?
何況他都爲了她能捨下生命孤軍深入到這裡來營救她,再大的不滿也該一掃而空了?回憶起剛纔生死輪盤的死亡一剎那,戚曉的後悔猶如大浪般一波一波的蔓延在她心頭,她咬着嘴脣,嚐到了血腥的味道,但她卻不覺得疼痛,像是在自我懲罰一般的又加重了牙齒的力道,紅色的鮮血混合着雪白的貝齒,對比分外鮮明。
這副畫面自然落在了顧毅君的眼裡,眼底掠過一絲濃濃的心疼之色,“傻女人,我又沒怪你,這本來就是我有錯在先。”
他是瞭解這個小女人的倔強和執拗的,上兩回因爲他善意的謊言差點使兩人分崩離析,他再三保證沒有下一次戚曉才原諒他,他也決定不會再瞞戚曉任何一件事,可老爺子的哀求他卻怎麼也無法拒絕,兩難之下,他最終選擇了配合老爺子。
但他卻明白一旦戚曉察覺,她會怎麼的惱怒自己,顧大boss這幾日一直心驚肉跳的,生怕被小女人看出了什麼,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將功折罪,戚曉就被人綁架了。
戚曉別過頭,拒絕和他的眼神對視,多看一眼,心中的自責和懊悔就會多添一分,憤憤的吸了吸鼻子,他說的沒錯,明明就是他有錯在先,若不是他和爺爺瞞着她,她會主動跳進別人的陷阱走到這一步嗎?
但她卻半點也怪不起來,擔心的全部都是他的安危。
“顧毅君!我也跟你說明白了!你快走!別管我!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你要是死了!我不會給你守寡!你犧牲了自己,難道就爲了想看到我和別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嗎?”
她的激將法對顧毅君並不管用,嘴角竟愉快地掀起了笑容,“放心,我不會死!會和你永遠在一起,一輩子!”說完,他轉頭對上傑鈺陰沉的眸光,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如同利刃般切割在他的面頰上。
“你很幼稚!開始吧!”
傑鈺陰晴不定的眼神閃爍了兩下,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好,誰先來?”
“我先,你猜白還是黑?”顧毅君撥動了輪盤開關,小球再一次的滾動了起來。
“依然是白!”傑鈺雙眸眯了一下,給出他的答案。
幾秒鐘後。
小球停在白色區域,他猜對了。
輪到傑鈺,見他看向自己,顧毅君淡聲說出一個字,“黑。”隨着他答案的字音落地,對面小金的手槍端平,穩穩的對準顧毅君的太陽穴,幾秒鐘後,是生是死,結局還未可知。
“顧毅君!你這個瘋子!傑鈺,你神經病啊!拿人命當賭局很好玩嗎?顧毅君!你快停下啊!”這一幕太悲壯了,戚曉心裡悲憤不已,掙扎着被束縛的身體,牢固支撐着她身子重量的巨石又開始了細微的動搖,彷彿下一秒,戚曉就會因爲動作過大而摔個粉身碎骨!
在死亡面前也面不改色的顧毅君敏感的聽到那絲絲輕微的摩擦聲,冷峻的臉色陡然大變,一雙眼眸止不住的冒出慌意,沙啞的聲音輕輕的開口,唯恐他說的大聲了些會把那塊巨石震落下去。
“乖,別動!馬上就好。”
戚曉嗓子乾澀的如同堵了一團棉花,她嗚咽着,不斷的搖頭,哽咽的抽泣聲猶如一柄小錘子一下一下的砸在顧毅君的心頭,他對轉動的輪盤視而不見,完全忽略了這是他的生死時刻,灼灼的目光定在戚曉泛白的臉上,柔聲細語的哄着。
“乖,曉兒,我不會有事的。”
“顧毅君,你別管我,你快走啊。”
哭泣着,嗚咽着,她除了讓他走說不要外,她什麼辦法都沒有,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痛恨自己沒有強大的本領只能成爲他的累贅,心痛後悔的情緒交織在心底,如一張牢不可破的漁網,網住了她所有的神經。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她就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等着那‘叮’的一聲判決聲響起,整個人已然陷入到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況中,一黑一白兩種顏色,代表着兩種結局。
黑是她的救贖。
白則會讓她墜入地獄。
…結果會是如何?
下一秒,叮的一聲在戚曉度秒如年的等待中如期而至,她眨了眨眼,費力的想擡起眼簾去觀看結果,但眼前一陣模糊,無論她怎麼努力,依然是一片水霧,她只能茫然又緊張的等待顧毅君宣判結果。
顧毅君的心思完全的放在戚曉淚流滿面的小臉上,根本顧不得去察看,凝視着她不斷搖擺的身軀,他漆黑的眸子滿是焦灼和憐惜,若是能動,此時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的衝過去。
“曉兒,你別動!”那塊巨石往前移動的速度又加快了!
小金則已經拉開了手槍的保險,站在顧毅君身後的女人亦是相同的動作,兩人目光交匯,彼此緊盯着對方,不敢有半絲的攜帶,生死搏命之間,一個眼神的錯失,一個分神的間隙,就能讓對方搶佔先機,而自己則不得翻身。
所以,這時候在關注輪盤的只剩下傑鈺一人!
傑鈺目光陰鷙的看着落在黑色區域的小球,看了一眼心神不屬的顧毅君,又瞥向戚曉空洞的眼神,嘴角突然緩緩的揚起一抹獰笑,清晰而沉重的吐出幾個字。
“是白,你輸了。”
小金眼裡飛快的閃過一抹喜色,扣動扳機,對準顧毅君的太陽穴,就要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在戚曉的頭頂炸開!
他死了?
------題外話------
介個,想看顧boss怎麼絕地反擊嗎?明天記得收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