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槍響成爲了壓垮戚曉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掙扎了許久已經顯得寬鬆的繩索被她機械的劇烈掙開,兩隻手腕一片血肉模糊!隱隱可見森森的骨頭白!
她憑着一股子蠻力和受到巨大伺候後激發的潛能使勁的讓身體往下墜,巨大慢慢的被她往前拖動。
顧毅君死了!
她陪他!
一雙赤紅的雙眼似乎能滴血,此時此刻的戚曉腦子裡充斥着瘋狂的念頭,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奮不顧身的,一身求死!
就在巨石即將承受不住她身體的重量要滾動平臺邊緣和她一起墜入山崖時,突然一道熟悉低沉的男音宛若天籟鑽入她的耳朵裡。
“救她!”
是顧毅君?沉沒在黑暗裡的心接觸到一縷陽光的照射,陡然變得鮮活起來,狂喜不可抑制的在她身體每個角落蔓延,她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着,但她也知道平臺上肯定發生了什麼,顧毅君也有危險,她來不及多想,嗓音顫顫的也吼出兩個字!
“救他!”
話音落地,有兩三秒的死寂,耳畔除了風聲雨聲不停歇的在這片小天地中響起,四周一片寂靜,好似沒有活人存在。
戚曉按捺不住心裡的焦急,又吼出一聲嗓子重複了一遍。
“救她!”
“救他!”
和她不約而同開口的依然是顧毅君,兩人說出一樣的字數,一樣堅定的口吻,一樣不容拒絕的味道,還有一樣表達的含義!
戚曉剎那間熱淚盈眶,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怨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她不再掙扎,甚至放輕了呼吸,但連接她的巨石依舊速度緩慢的往前移動着,不出半分鐘,絕對會和她連人帶石的落下深淵。
特種兵女人在爲難,在千鈞一髮之際,在兩難選擇的關口,每一秒時間的流失都是煎熬,都是心臟在火上炙烤,剛纔在小金朝顧毅君開槍時,直擊對方的手臂,讓他的子彈射到了空中。
而同時她黑洞洞的槍口穩穩的對準傑鈺,回過神的小金也同樣惱怒的再次拉開保險,對準顧毅君。
若她分神去救戚曉,不但她可能會遭到背後偷襲,顧毅君也會有危險。
但不去救戚曉,這懸崖一眼望過去深不見底,雲霧繚繞,她掉下去等到她的除了死亡再無第二個猜測。
無論怎麼選擇,必然有人會死,作爲一個特種兵出身的她,考慮的是該怎麼在絕境下儘可能的減少犧牲,謀得最大的勝算。
犧牲戚曉一個人,換來顧毅君和她的平安?還是她去救戚曉,然後三個人一起共赴黃泉?
答案似乎很簡單,但女人卻生平頭一次猶豫了,在她男人拼死給她求得一線生機離開時,她沒有猶豫,但是現在她冷硬的心卻左右搖擺的厲害。
她來這裡的目的本來就是爲了救戚曉,如果戚曉死了,她的初衷就改變了,而且她聽着兩人不約而同的彼此做出爲對方去死的準備,不可否認,她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想到早她一步離開這個世界的男人,女人眼眶有些溼潤。
一瞬的時間,她心頭有千頭萬緒閃過,心電捻轉之間,她終於下了決定,畢竟拖延的每一秒,都會改變每個人的生死軌跡。
她不敢耽誤。
“你去救她!你兒子我來幫你照顧!”顧毅君目光定格在那塊徐徐前行的巨石上,低沉的嗓音難掩那一抹心急如焚,“否則,你相信我的手段!”
女人握着的手槍一顫,咬了咬牙,面對着小金,槍口依舊穩定的指着傑鈺,儘量快速的後退,她又要注意小金的動向,又要背對着石頭準確的找到位置,精神高度集中下,心跳如擂鼓!
“傑少總,睜着眼睛說瞎話有意思嗎?”顧毅君對自己的猜測還是有把握的,在傑鈺說出他猜錯的瞬間,他就知道對方在故意搞鬼,眸光似冰刃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繼續看向馬上就要坐在巨石上的女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還來得及!
“兵不厭詐!”傑鈺不以爲然的回答,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做事全憑喜好,高興的時候他願意在他穩贏不輸的情況下給顧毅君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但相同的,他若情緒暴躁時,耍陰謀詭計也是他習以爲常的習慣。
以這樣不按常理出牌,沒有任何道德正義底線的人爲對手,才更加令人防不勝防,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瞬間他會變幻出怎樣一張猙獰可怖的臉。
顧毅君目光涼涼的哼了一聲,被綁住的雙手悄無聲息的縮小着手骨,手背上的肌膚被堅硬的手銬磨的傷痕累累,他卻依舊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有淺淺蹙一下,讓人察覺不到半點異樣。
就在女人的腳後跟碰到巨石時,她面色一喜,頓時屈膝坐下,這一下動作難免讓她的槍口出現了偏差,小金眸內閃過一抹厲色,毫不猶豫的調轉槍口,扣動扳機,對着女人開槍。
只要她一中彈,戚曉就會死,戚曉一死,不能動彈的顧毅君也會失去鬥志,傑少總的計劃也算圓滿落幕了。
而且讓小金對女人產生殺意的原因是,她的男人就是小金弄死的,他不殺了她,這個蟄伏在暗處的女人隨時會來要他的性命!
在小金調轉槍口的瞬間,顧毅君眸光剎那寒光閃閃,用盡全力將右手從手銬中掙脫出來,渾然不顧指骨和手骨被擠壓的變了形,生生扭曲的修長右手在子彈即將出膛的那一刻,閃電般的捂住了槍口!
一聲悶響炸開,剛坐在巨石上組織了石頭往前移動的女人就看到顧毅君的右手牢牢的捂住槍口,手背被打出一個血洞的畫面!
她瞳孔猛地一縮,也毫不猶豫的開槍正中小槍的肩頭!
已經下滑到平臺中央完全看不到上面情況的戚曉聽到兩聲槍響,只覺心膽俱裂,眉眼間一片慌亂之色,大吼着開口,“顧毅君,你怎麼樣了,顧毅君!快回答我!”
顧毅君緩緩收回鮮血淋漓的手,宛若刀斧削成的冷冽容顏不帶半點痛苦,依舊淡然如初,聽到戚曉的聲音,他勉強保持着聲音的平靜,柔聲安慰。
“曉兒,我沒事,別急!”
他語氣裡隱忍的痛苦戚曉又怎麼會聽不出來,撲簌撲簌的眼淚滾滾而落,她嗓音顫抖着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兒了…。要不要緊…”
“沒有受傷,我很好,放心,我們馬上就能離開了!”顧毅君一邊溫柔安慰她,一邊故技重施的把左手也掙脫開來,待兩隻手都能重新活動後,他光潔的額頭已佈滿了晶瑩的汗珠。
傑鈺冷眼看着顧毅君透出白骨森森的手指,眼底閃過一抹驚歎,對自己也能下的瞭如此狠手,不愧是他記掛多年的對手,最起碼他是做不到的。
簡直是自我虐待。
“其實,顧總裁何必這樣對待自己呢,你說一聲,我自然會鬆開這鉗制。”說完,傑鈺就按動開關,解開了兩人的束縛。
肩膀中槍的小金一手捂着正泊泊冒出鮮血的傷口,一手擡着槍對着顧毅君的太陽穴,打起精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女人亦是目光不錯半分的盯着傑鈺,但她離對方有些遠,遠距離之下,精準度也會下降。
戚曉知道顧毅君沒有生命之危後也爆發了無窮的求生力,她不能坐以待斃的等着別人的援救,那樣只會讓她和顧毅君處於被動的局面,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血肉模糊的雙手緊緊抓住繩索,一點一點的順着繩子往上爬。
一旦她真正的平安了,顧毅君也不會因爲她而束手束腳,被傑鈺拿捏住。
女人敏感的感覺到屁股下石頭的微微顫動,眼神閃爍了一下,故作不知的繼續盯着傑鈺不放。
“生死輪盤的遊戲還沒有結束,傑少總是什麼意思?”顧毅君不動聲色的看着傑鈺,清涼的聲音如同山谷裡的寒風。
大雨停歇,小雨依舊纏纏綿綿的灑向世間萬物,天色破曉,鬱鬱蔥蔥的山谷入目處一片蒼茫青翠,美不勝收的景色卻在上演着生死搏命的遊戲。
“突然覺得這一切該結束了,顧總裁不是個不做準備就敢來赴約的男人,我相信很快你的準備就要登臺了,所以呢,我打算讓這場遊戲提早結束。”
傑鈺擡頭看了一眼烏雲漂浮的天空,不疾不徐的聲音慢慢的說着。
“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顧家在b市的影響力不是我能對抗的,快刀斬亂麻才更有效不是嗎?”傑鈺雙手插進西裝口袋裡,掏出一隻小強精緻的左輪手槍。
慢慢擡起對準顧毅君的額頭,目光中滿是促狹的笑意,“解決了你,顧家後繼無人,青榮集團也會陷入權利爭奪戰中,這一仗我也算贏的漂亮!”
顧毅君高大料峭的身軀如巋然不動的石雕,即使他被傑鈺用手槍指着頭,身上凜然的其實依然不少半分,俊美如天神的面容淺淺笑意,黑眸淡淡的和他對視。
“你覺得你殺了我就能成功的離開b市?”
“出爾反爾,食言而肥的傑少總這個時候想抽身而退,是不是有點晚了呢?”
明晃晃的諷刺沒有讓傑鈺臉上出現過半點羞憤的情緒,他在意的是顧毅君平靜外表下是否隱藏了什麼反敗爲勝的手段。
“難道你真的敢爲了戚曉封鎖整個b市?別開玩笑了,我能理解你爲了心愛的女人放棄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但你卻不能讓全部的顧家人爲你的女人陪葬,而且你也沒有資格這麼做!”
傑鈺陰沉的眸光閃動,將信將疑。
“傑鈺,你還要不要臉啊!遊戲的規則是你設定的,一開始說好的誰勝另一方不得反悔也是你言之鑿鑿親口答應的,現在又出爾反爾,你神經病嗎?沒吃藥趕緊回家去吃啊!”
費力爬到一半的戚曉從他們的對話中也聽出了一些端倪,頓時氣急敗壞的大罵,“你要是男人就痛快點,這樣我才能瞧得起你一些,不要臉到了你這種境界也是世間罕有了。”
“是你先不遵守承諾,又有什麼立場來責怪我?”傑鈺眼尾那絲縈繞的風流氣息早已消失不見,這生死輪盤遊戲本來就是他一時心血來潮,而戚曉突然的變卦,顧毅君和他打成平手,又掙脫了手銬的種種變故更讓他隱隱後悔選擇這個遊戲。
戚曉本來就是他手裡的王牌,有戚曉在,顧毅君必定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他是瘋魔了纔會控制不住興奮的情緒玩這生死輪盤。
直接先一槍打死顧毅君,再把戚曉帶走,不就一乾二淨了?
不過現在不晚,一切還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生死輪盤的過程也讓他極爲享受。
傑鈺的手指搭上扳機,似乎下一秒就會開槍,戚曉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這更讓她心裡發慌,焦急之下潛力爆發的她如敏捷的靈猴快速的攀爬爪着,很快雙手就夠到了平臺邊緣。
但她的雙手依舊被幫着,下半身使不動力道,努力也好一會兒,也沒成功的爬上去。
女人見傑鈺閃爍的眼神就知道他還在猶豫,眼尾的餘光瞥見戚曉血痕斑斑的手指,她剛想去拉戚曉一把,卻看到小金兇光乍現的眼眸,她心裡一沉,不假思索的再次對着小金開了一槍。
沒有預料之中的槍響!
手槍裡只有一顆子彈。
傑鈺看到這邊的情形,見狀笑了一下,“之前你已經把那顆救命的子彈用掉了哦,所以,小金,有仇報仇!”
小金咧嘴笑了笑,扳機扣動,打出一槍卻不是對女人的,而是對着戚曉的手!
女人一驚,來不及多想就用身體擋住了那顆子彈,趁身體被痛楚麻痹的瞬間,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戚曉的手,一個用力一提,戚曉嬌小卻高挑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重重的摔倒在平臺的地上!
女人被打中的一槍在肩膀偏下,和心臟距離不遠的地方,她疼的皺了下眉頭,痛苦的倒在地上,小金則快步走過來,一腳踩在她的傷口上。
女人白眼一翻,臉色蒼白的暈了過去!
“喂,你還好吧!”戚曉剛從地上爬起來,就看到被小金踩在腳底上生死不知的女人,連忙衝過去叫了一聲。
傑鈺突然開口,“小金,看住戚曉!”
他的命令一落地,小金立即來到戚曉旁邊,用那一隻沒受傷的手臂反扣住她的雙手,握着手槍的手則抵住她的太陽穴。
顧毅君剛硬的輪廓線條在他冰冷的視線下更顯得冷硬不近人情,他沒有去看戚曉,淡淡的直視着傑鈺,“爲難一個女人算什麼,我就在這裡,你放她走,我隨你處置。”
“顧總裁這是在求我嗎?”傑鈺先是一怔,然後大笑起來,眼角眉梢皆是濃濃的笑意,作爲顧毅君曾經的手下敗將,他太喜歡看到不可一世的顧毅君向他求饒了。
戚曉扭動着身體,連綿的雨水落進她的眼裡,帶起一陣酸澀,她大吼出聲,“顧毅君,你不要求他!他不會放我們走的!”
顧毅君抿了抿嘴,沒有什麼覺得難堪的就說了他曾經以爲他永遠也不會說出的那句話,“如果你覺得我是在求你,那就算吧。”
他說了…
那麼高傲如王者的男人,那麼睥睨天下猶如君王臨時的顧毅君,那麼倨傲俯瞰世間萬物冷漠的沒有半點活人氣息的他…
第一次對人服軟…
爲了她…
戚曉頓時淚如泉涌,哭了太久導致嗓音嘶啞的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短短一個小時她流的淚水比這輩子還要多,多到以爲她下生都不會在哭泣了…
“哈哈,顧總裁也會對我俯首稱臣的一天,今兒個就算敗了,我也值了。”傑鈺得意的大笑聲響徹在山谷,他突然擡腳狠狠的在顧毅君腿部膝蓋上踹了一腳!
“給我跪!說不定我心情好就會立馬放了她!”
顧毅君本來只是微微搖晃了一下的身體輕顫了一下,看了一眼淚流成河的戚曉,簡單的一眼,飽含了無限的愛意,無盡的溫柔,還有一絲絲的抱歉和不忍。
戚曉從他的一個眼神就知道他的決定,她心裡大駭,用盡全力的吼着,她甚至感覺到細嫩的嗓子因爲用力過大而牽扯出了細細密密的血絲。
“顧毅君!你若是敢下跪!我馬上死在你面前,我說到做到!”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就恨不得立即死去!
天吶天吶!不要這麼折磨她!
小金把手槍放回口袋裡,一隻手扼住她修長如天鵝的脖頸,戚曉接下來想衝出口的話頓時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呼吸急促的看着不遠處的顧毅君,朦朧的淚眼盛滿了強烈的乞求和驚恐。
不要…她艱難的一張一合着嘴脣,想發出聲音卻無能無力。
“不敢?你也沒多愛戚曉嘛,原來也是捨不得拋棄自己的自尊的。”傑鈺唯恐天下不亂的開口,斜睨了一眼被掐的面色由蒼白轉紅的戚曉,“不如你跟我回歐洲?我保證會比顧毅君對你好!”
“滾…!”戚曉費勁的吐出一個字,卻換來小金加大的力道,她只覺肺部的空氣在一點點的減少,大腦因爲缺氧也漸漸變得空白。
顧毅君想衝過來,傑鈺卻再次飛起一腳揣在他的膝蓋上,雙腿一軟,本來可以立即站起身的顧毅君在聽到傑鈺陰森森的話後便順從腿部的疲軟緩緩的下沉。
“只要你跪了,我馬上放了戚曉,這次絕對不食言!”
男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但爲了自己摯愛的女人下跪一回又何妨?只要戚曉沒事,只要她沒事…
怎樣都好…
戚曉見到顧毅君彎曲的雙腿幾乎瘋狂了,她不顧腦內陣陣襲擊的暈眩,眼冒金星的一低頭狠狠的咬住了小金的手背,力道之大她立即就嚐到了鮮血的味道,她卻渾然不顧,發了瘋似得咬到底!
小金手背上的一塊肉都被她咬了下來!
對方慘叫一聲,頓時鬆開了對戚曉的鉗制,想把被咬住的右手解救出來!
正是這個瞬間,暈過去的女人突然一躍而起,穿着皮靴的腳乾淨利落的踢在了小金的太陽穴上,小金眼前一黑,整個人已經不受控制的倒地不起!
一切發生的太快,電光火石之間,顧毅君也把握住機會,彎曲的雙腿順勢一個掃堂腿,速度之快連傑鈺也被掀翻倒地!
顧毅君包裹在西裝下的精壯身軀猶如穿梭在夜晚叢林裡的獵豹,矯健靈活的壓住傑鈺的雙腿,沒受傷的左手飛快的奪掉他手裡的左輪手槍!
傑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回過神來,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耳畔迴盪着顧毅君冷靜而平淡的聲音,“你輸了!”
沒有得意洋洋,沒有耀武揚威,平淡的如同在說一件吃飯喝水的小事兒,也就是顧毅君這種好似他早就料到了他會贏的語氣徹底的激怒了傑鈺。
他把顧毅君當成畢生都想要戰勝的對手,可對方卻根本沒有把他看在眼裡,就好像他是一個跳樑小醜般,殫精竭慮的籌謀和計劃只是一場可笑的笑話。
裝昏迷的女人此時也控制住了小金,從他褲兜裡掏出手槍,見對方還暈着就走過去幫戚曉解開了她腳上的繩套。
戚曉剛恢復自由行動,立馬邁開雙腿跑向顧毅君,兩串晶瑩的淚花順着眼角在空中如斷了線的珠子灑出兩道纏綿的痕跡。
她自顧毅君精壯的後背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力道之大所帶來的衝擊差點把顧毅君撞的一個趔趄,他的手槍指着半撐起身體的傑鈺,不敢回頭免得被敵人鑽到空子,只能伸出一隻手,輕輕覆上她滿是血痕的手背。
“乖,馬上就好了,再等一會兒好不好。”聲音帶着沙啞的溫柔,撩動着人的心絃。
戚曉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抱着顧毅君,臉埋在他的背上,以一種貪婪的又剋制不住的感覺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氣息。
冷冽的清涼。
淡淡的菸草。
還混合了一絲絲雨水的冰冰冷。
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身體融入他的骨髓裡,和他相互相存,再不分離,戚曉是個骨子裡有些冷淡遲鈍的人,相比起顧毅君的不善言辭,她更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她的心情。
在她的記憶裡,她好像從來沒有主動剖開自己的心坦誠出她的心意,她捫心自問,在這段感情中,在這段由利益而結合的婚姻裡,其實她付出的遠遠比顧毅君要少的多。
“乖,別鬧了。”雖然心細一向冷淡的小女人對他如此熱情,但危急關頭,顧毅君決定還是先把傑鈺這個隨時有可能會爆炸的炸彈給消滅掉。
戚曉鼓了鼓腮幫子,眼尾暈染開層層的笑意,用蚊子般的聲音小聲開口,“顧毅君…我愛你。”說完,她就鬆開了雙臂,老老實實的退回到女人身邊站着。
顧毅君聽到她的呢喃,挺拔的身軀微微一震,剋制住想要回頭擁吻她的衝動,注視着緩緩站起來的傑鈺,眉眼重新恢復平靜淡然。
“我想顧總裁和戚小姐是忘了她身上還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傑鈺怒到極致,反而平和了下來,衣衫的狼狽,髮絲的凌亂依舊掩蓋不住他貴公子模樣的氣質和風華,他擦了擦從鼻孔裡流出來的鮮血,嗓音涼涼的,“如果我現在按下開關,不知道顧總裁能不能接受她在你面前被炸的粉身碎骨?或許我們三個一起同歸於盡黃泉路也好作伴呢。”
戚曉聞言纔想起綁在自己腰上的定時炸彈,她一慌,連忙想扭頭察看。
顧毅君舒展開來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傑鈺也知道戚曉是她的軟肋,所以那個定時炸彈就是他最後的保險。
女人也覺得情況不秒,再次在小金的腦袋上補了一腳,確保他短時間不會清醒過來,簡單的給自己包紮止血後,才走到戚曉身後替她察看炸彈。
特種兵涉及到的學術知識範圍很廣,拆彈也其中必備的一項技能,只要這個炸彈不是太繁瑣,她相信她可以拆除,但前提是有足夠的時間。
否則一按下遙控器,即使她手腳再快也比不過那一瞬間的速度。
顧毅君看出了傑鈺眼裡含着的嘲弄和一絲淺淡的得意,他湛藍色的眼眸充斥着勢在必得的野心,顧毅君對上他的眼神,嗓音低沉卻吐字清晰的一字一句的道。
“解開戚曉身上的炸彈,我放你走,也保證你安全的離開b市,也再不會追究你綁架戚曉的責任,我顧毅君說話從來不食言!”
他這話代表是和傑鈺一筆勾銷了,如果是懂得見好就收的人自然會順坡下驢的各退一步,畢竟顧毅君向來言出必行,而傑鈺眼前的處境也算不上太好。
可傑鈺已經完全被顧毅君不似諷刺卻更顯得譏諷的眼神給激怒了,他策劃了那麼久就是等的這一天,如果到來頭一無所獲,他還要灰溜溜的滾回歐洲,那他顏面何存?
所以傑鈺不打算善罷甘休!
“憑什麼?戚曉的生死掌控在我手裡,顧毅君,你不想她死就只能乖乖的按照我的話行事,否則…”他掏出炸彈的遙控器,在顧毅君面前晃了晃,威脅的味道溢於言表。
女人擺弄了一下戚曉背後的炸彈,抹了一把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她擡頭對顧毅君喊了一句話,“三分鐘!”
三分鐘就能拆彈,給她爭取這三分鐘的時間,這是她表達的含義。
傑鈺自然也聽懂了,不屑的翹起嘴角,“三分鐘足夠了。”足夠他逼迫顧毅君自己動手殺死自己!目光轉向顧毅君,臉上掛着勝利者的微笑,用一種彬彬有禮的態度說着世上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那麼,顧總裁,你願意用你手裡的這把槍在自己頭上扣下扳機嗎?”
戚曉聽的渾身寒毛都炸起來了,她害怕顧毅君頭腦一熱又衝動的答應下來,連忙吼道,“顧毅君,你手腳快一點,直接開槍,我相信你的速度絕對比他按下遙控器的速度快。”
“你看,你女人巴不得我立刻去死呢。”傑鈺眼底掠過一絲落寞之色,深深的看了戚曉一眼,隨即脣角彎起漫不經心的弧度,“她說要我們比比速度,不如試試看?”
他蠢蠢欲動的樣子落在顧毅君的眼中,他陰鷙的眼神微閃,他有信心能在傑鈺下手之前打中對方,但他十足的信心卻不敢建立在有可能會失去戚曉的前提下。
他不敢冒一絲的風險。
傑鈺顯然也猜中了顧毅君的心態,脣畔噙着的笑意更深,也讓他更加確定一點,只要戚曉還在他手上,那麼不管他的處境有多糟糕,他就永遠有反敗爲勝的機會。
顧毅君握着手槍的手緩緩一動,槍口慢慢的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戚曉眼睛倏然睜大,嘴裡發出抽氣聲,想跑出去阻止他這種愚蠢的行爲,“顧毅君,你是笨蛋嗎?難道你看不出來他這是逗你玩的?你給我停下!你…”
她話到一半,雙腳也纔剛邁出去,就被顧毅君強硬不容拒絕的聲音打斷,“抱住她,繼續拆炸彈!”
只要炸彈解除,傑鈺也就沒有了籌碼。
女人立即聽話的照辦,小胳膊小腿的戚曉根本掙不開她的禁錮,見顧毅君已經把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才消停沒多久的眼淚就又滾出了眼眶。
“顧毅君,你傻不傻啊!你這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知不知道,他出爾反爾好幾次了,你怎麼還能相信他!”
女人見她掙扎的厲害,乾脆又拿繩子把戚曉給綁上了,怕她大吵大鬧影響自己的發揮,又堵住了她的嘴,然後專心致志的開始拆解炸彈。
“不要想着拖延時間,開槍吧,你一死,我馬上扔掉這個遙控器。”春風得意的傑鈺做了個扔東西的動作。
顧毅君拉開手槍的保險,清脆的一聲,嚇的戚曉的魂兒都快沒了,她匍匐在地上,像一隻可笑的青蛙不停的扭動着,掙扎着,嗚嗚嗚的連續叫着!希望顧毅君能停下!
女人滿頭大汗的折騰了一兩分鐘,三根顏色的線排列在她眼前,這種炸彈她拆過許多次,有把握也有信心成功,但她只要一想到若是失敗會造成幾條人命的傷亡,她又破天荒的猶豫了起來!
“你不要反悔,你相信我,若是你再次反悔,我會讓你付出比死還要痛苦百倍的代價!”顧毅君銳利的眼神似淬了毒藥的刀刃,鏗鏘的語氣讓人不敢對他的話生出一點的懷疑。
傑鈺心裡一凜,自然也知道顧毅君不是無的放矢的人,點點頭,挑眉一笑,“好。”
顧毅君轉頭看了戚曉一眼,然後扣動扳機,與此同時女人也不敢再耽擱,一狠心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擱斷了紅線!
炸彈倒退的時間和那一聲開槍的悶響同時落地,戚曉似乎聽見了自己心絃崩斷的聲音,彷彿身體裡所有的精氣神被瞬間抽空一般,她癱軟如泥的趴在地上,乾澀的眼睛被新一輪留下的淚花沾溼。
但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鑑,她依舊滿懷着一絲希望看向顧毅君,同時女人驚喜的聲音也隨之而來,“好了,成功拆除了!”
說完,她忙不迭的解開了炸彈,一樣手扔下了深淵下,但在炸彈剛掉落沒幾秒的時候,一聲巨大的聲響在山谷地下驟然響起,如平地一聲雷,嚇白了女人的臉,也戰慄了戚曉的魂兒。
剛纔那個炸彈根本沒有被拆除點,也許這炸彈不管怎麼拆解,到了設定的時間也會爆炸!
“可惜啊,你扔的太快了,若是再晚幾秒,大家也就能一起下黃泉了。”傑鈺轉身看向往上冒出濃濃青煙的谷底,語氣竟然有一絲遺憾。
生死搏命中,誰先害怕誰就輸了。
不過雖然炸彈沒派上用場,他也撿回了一條命,只要顧毅君死了,一切都是值得的,傑鈺笑容滿面的回頭準備看到顧毅君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但映入眼簾的是顧毅君依然冷峻如刀的眉眼,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正清清涼的看着他,傑鈺面色一變,閃着得意光芒的眼睛頓時涌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淺粉色的脣哆嗦着,結結巴巴的開口。
“你…顧毅君…”
他親眼看到顧毅君扣動的扳機,絕對不會有錯!
身心俱疲的戚曉在聽到傑鈺不可置信的聲音,心裡一動,強撐起虛軟的眼皮,慢慢的揚起眼睫毛,帶着希望,帶着害怕,帶着恐懼看向兩人站立的方向。
獵獵寒風中,顧毅君高大料峭的身軀似巍巍秀山,悍然不動的站在那裡,帶着帝王般的傲然和睥睨,修長健壯的手臂如同拉開滿月的弓弦,充斥着蓄勢待發的爆發性。
他揚起右手,攥緊成拳的手緩緩鬆開,幾粒子彈滾落在地上,淡淡一笑。
“剛纔在拿槍的時候我已經把子彈卸掉了。”
所以方纔那一槍是空槍。
戚曉大驚之後是大喜,今天她已經品嚐了好幾次大起大伏的心情,剛剛又嚇的魂飛魄散,這會兒見到顧毅君安全,她懸在高空的心頓時重重的落下,笑了一下又哭了,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哽咽。
“顧毅君,這樣嚇人很好玩嗎!你…”
還沒喊完,眼前一陣漆黑,她終於承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女人連忙過來扶住她,又解開捆綁住她的繩子,還不忘說出一句話讓顧毅君安心,“顧總裁別擔心,戚小姐只是暈過去了。”
顧毅君壓下對戚曉的擔憂,把手心裡最後一顆子彈上膛,一連串的動作快的讓對面的傑鈺目不暇接,他搖頭嘆息,“想不到顧總裁玩槍也是一把好手。”
他甚至不知道顧毅君是在什麼時候把子彈卸掉的。
“小時候在軍隊歷練過,記得一些。”顧毅君重新對準傑鈺的額頭,淡淡道,“我給了傑少總機會。”可惜你沒能珍惜。
傑鈺在最初的驚駭過後也恢復了平靜,湛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冷然,“顧總裁想殺了我?”
“我不殺人。”顧毅君面色淡然,“只是該負的責任傑少總是跑不了的。”
他話音落地,天空突然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不是在打雷,而是頭頂突然出現了幾架直升飛機在盤旋。
傑鈺擡頭一看,嘴角牽起的笑意頓時消散,目光閃了閃,“這個地方很隱秘,沒有一天一夜的搜索是找不到的,而且據我說知,你已經吩咐搜索隊的人退出這座山了。”
“有一種東西叫定位裝置,傑少總難道不知道嗎?”顧毅君輕挑眉梢。
“不可能,我明明搜查了你身上所有的地方,你不可能藏有定位裝置!”傑鈺搖頭,他親自檢查的顧毅君,對方身上什麼都沒有,這點把握他還是有的。
顧毅君眯起了狹長的眼眸,“我免費送傑少總一句古話,山人自有妙計。”
傑鈺看了一眼躺地上生死不知的小金,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幾步,幾乎到了平臺的邊緣,“看來顧總裁是想把我繩之以法了?”
顧毅君對他的問題不置可否。
此時他們頭上盤旋的直升飛機已經有人斷斷續續的吊着繩索從天而降,一身迷彩軍裝,是這片暗淡天地裡的一抹亮色。
這座山已經都被控制住了,就算傑鈺想跑,也跑不掉。
“還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能把我逼到如此絕境,顧總裁好本事。”傑鈺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是爲他即將被抓起來的命運感到難堪,而是再一次敗在顧毅君手下覺得羞恥,一個接着一個的計劃,層出不窮的安排和準備,他以爲他穩操勝券,可是結局卻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可是我卻不打算束手就擒呢。”傑鈺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毅君,又凝望了半響倒在女人懷裡的戚曉,他突然往左移動了幾步,然後縱身一跳!
修長的身軀如一個小小的黑點,在顧毅君眼中慢慢的變小,隱沒在繚繞的雲霧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戚曉短暫的昏迷後剛醒過來就看到傑鈺跳下山崖的畫面,她一驚,怎麼都不敢相信傑鈺會跳崖自殺,這個地點是他選擇的,他一定有後手,說不定山崖下就有逃生的通道。
顧毅君看了一眼傑鈺跳下去的地方,聽到戚曉的驚呼,立即大步的奔過來,長臂一伸把戚曉抱在懷裡,力道之大讓戚曉感覺她的骨頭都要被箍碎了。
“曉兒…”顧毅君沙啞的嗓音輕顫着,只有這樣牢牢的把她抱在懷裡,他才能確定他的女人完好無缺的陪着他。
“我在。”戚曉溫柔的回抱着他,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只想好好的和顧毅君溫存,溫順的靠在他懷裡,不想去問那些煞風情的問題,緩緩平復着險些破碎的小心臟。
這一天的大起大落,差點兒把她嚇的魂飛魄散,她現在渾身軟綿綿的,連擡一根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精力在連番的驚嚇和情緒的爆發後,被榨乾的一乾二淨。
“曉兒,曉兒…”顧毅君親了親她的髮絲,依然有些餘悸未消的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只有如此,他才能徹底的安心。
“我在,我在…”戚曉不厭其煩的回答着,他說話的語氣有太多的不確定和小心翼翼,彷彿害怕這是一場夢境,她心裡一疼,顧不得羞澀,努力的擡頭吻了一下他的脣角。
那些從天而降的大頭兵們看到這副場景,頓時尷尬的撓撓頭,有個明顯是頭領的軍人則對兩人的親密視而不見,淡定的指揮其他人各司其職的搜索跳下山崖的傑鈺。
“顧毅君!你剛纔把我嚇掉了半條命!你要怎麼補償我!”再三確認他們已經安全的事實後,戚曉想起剛剛擔驚受怕的心情,立即眉毛一豎,冷着一張俏臉,“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可今天你沒有聽我一句話!還騙了我!顧毅君!我跟你沒完!”
回家跪搓衣板加睡沙發,這樣的懲罰都算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