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異月新的高速發展時代,一個城市每過一年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人或者事,或者心。
一日千里的變化着。
但也有人是個異數,初心不改。
……
顧毅君站在落地窗前,冷峻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比冰雕還冷硬的臉龐甚至沒有任何痛苦的情緒,只是他夾着煙的手指卻在微微的顫抖着。
“曉兒,已經過去五年了,你什麼時候纔會回來。”
他在心裡默默的唸叨着這一句話,黑眸翻滾着思念的色彩,整個人透着壓抑到極致的氣息,他摁滅了菸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拉上窗簾。
躺在那張曾經戚曉和他日日夜夜睡着的大牀上,他炙熱的眸光以一種緩慢又流連的感覺慢慢的掃過屋子裡每一樣的物品擺設。
書桌上的設計圖稿是她走的那天沒有來得及收拾的,凌亂的分佈着,上面還勾勒着繁複而流暢的線條,他偶然翻開稿紙的背面,看到用馬克筆書寫的那三個字‘顧毅君’,字體剛硬下筆有神。
顧毅君後還有一串幾乎看不出來的英文字母,是‘iloveyou’,每個英文字母尾勾都很輕柔,彰顯出主人寫這句話時柔軟又甜蜜的心情。
他鄭重的拿起筆,在顧毅君三個字的後面認真的寫下戚曉的名字,同樣一句‘iloveyoutoo。
一筆一劃,鐵畫銀鉤,都象徵着他思念的熱度以及他胸膛着滾燙的心臟跳動頻率。
他每一次灼熱的呼吸,每一次激動的心跳。
都只會出現在想她的時刻,只爲她。
他擡起手臂,手指撫上掛在牀頭的那枚同心結,那是在海島求婚時他親自編織的用來做求婚禮物的,後來被戚曉慎重的掛在牀頭。
她說,這樣她一睜眼就能看到悠悠飄蕩的同心結,就會想起在海島那場煙火下,他認真又愛意濃烈的眉眼和他單膝跪地的畫面。
每一次都能震動她脆弱的小心臟,感動的一塌糊塗。
顧毅君漆黑的眼眸一寸寸的掠過臥室,腦海裡關於戚曉的回憶海嘯般的呼嘯而過,揪住了他的心臟,扼住了他的呼吸。
每一下的思念帶來的都是濃濃的愛戀,還有…深深的後悔。
這屋子裡留下了她太多的記憶,不用刻意的去找尋,他似乎無時無刻都能看到那個小女人巧笑嫣然的倩影。
“顧毅君!別打擾我啦,我還要設計,你自己先去睡覺。”這是她坐在書桌前對他不滿的撒嬌。
“顧毅君,你知道同心結代表什麼意思嗎,表示我們的心是相同的,心意相通,是結髮夫妻。”這是她小心翼翼把同心結掛在牀頭時說的話。
“顧毅君,不要了,你體力太好了…唔…”這是她面對他索求無度的時候嬌聲在求饒。
……
太多太多和她的事兒潮水般的涌現,顧毅君扶額,刻意忽略掉腦子裡隱約的陣痛,打開抽屜,從一個白色的瓶子裡倒出一粒藥丸,混着冰冷的白開水,吞了下去。
這五年,他每天習慣性的在他和她曾經的愛巢裡一遍又一遍的回憶,那些痛苦又甜蜜的印象,刺着他的心。
痛卻快樂並存着。
他覺得自己彷彿有受虐症似得,明明知道每一次的想象都是一次撕心裂肺,他卻控制不住,無法停止對她的愛。
也只有在想她,他冷硬的心纔會出現除了平靜之外別的情緒。
痛着,代表他還活着。
安眠藥的效用漸漸發作,帶着對戚曉的思念,顧毅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即使這安眠藥的效果非常的強勁,蕭教授也說了,一般的人吃下去,保證不會做夢,一覺到天亮,他卻依舊沉浸在夢境裡。
迷濛之間,他恍惚看見戚曉笑意盈盈的站在他牀前,清涼的小手撫上他的額頭,撒嬌似得的對他不滿的抱怨。
“顧毅君,你又沒好好照顧自己,瞧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他想伸手去抓住他,可手臂卻重若千鈞的沉重,等好不容易他的手指就要夠到她時,前一秒還言笑晏晏的戚曉卻飛快的轉變了臉色,她一步一步的往後退,俏臉冰冷,溫柔的女聲轉爲冷酷無情。
“顧毅君,你背叛了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我永遠都不會讓你找到,我和你,此生再不會相見!”
她冷冰冰的聲音伴隨着她人影的逐漸消失,慢慢的迴盪在偌大的臥室裡。
“曉兒!”顧毅君失控的大喊一聲,從睡夢裡掙扎出來,他滿頭大汗的注視着戚曉消失的方向,明亮的黑眸在感覺到空無一人的臥室時,頓時重新恢復寂然。
他徒勞的伸出手,似在感受空氣裡戚曉的溫度和氣息,大腦縈繞着她說的那句‘我永遠都不會讓你找到,我和你,此生再不會相見’!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眸,每晚的夢境都在重複上演冰火兩重天,前一刻是溫柔可人的她,下一秒他內心的自責和痛苦自動幻想出曉兒怨恨她的模樣。
他靠在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弄着同心結垂下來的鮮紅穗子,黑眸深沉。
五年了,五年了…
曉兒…你還要躲我多久?
即使服用了安眠藥,顧毅君每天的睡眠時間也絕對不超過三個小時,他就像發條一直被扭動的機器,每天正常的作息,效率高的嚇人,沒有人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丁點的疲累和不堪重負。
他擁有鋼鐵一般的意志。
即使想的快要發瘋,他依舊能在外人面前很好的剋制住自己。
他的失態,只會在她面前流露。
又是一天早上的清晨,顧毅君慣常的在七點起牀,對王楚擔憂的目光視而不見,簡單的用了早餐,開着車出了門。
王楚凝視着絕塵而去的邁巴赫,一抹嘆息環繞在胸口,他無聲的嘆了口氣。
打量着空蕩蕩的別墅,少了總裁夫人的歡聲笑語,連屋子也變得沒有一絲煙火氣兒。
他真怕,戚曉若再不回來,總裁還不知道能撐多久。
顧毅君的身體情況,他比誰都清楚,五年前從醫院裡出來,沒有一分一秒的休息,就奔波勞累了三個多月,幾乎徹夜不眠,後來又不眠不休的照顧他的父親。
就算是鋼鐵鑄成的身體在幾次來勢洶洶的壓力下也該受到了重負。
顧毅君這樣死撐着,造成的後果就是遺留下了後遺症。
當年的爆炸餘波到底傷了他的身體,他又拖着那樣一副傷痕累累的身軀日夜不停的忙碌,以至於留下了一個老毛病。
頭經常會隱約的陣痛,哪怕吃最好的止痛藥也沒辦法緩解。
邁巴赫在繁華的鬧市區快速的移動着,他先到了戚老爺子的別墅,每日例行公事的進去詢問對方的身體狀況,可得到的迴應也是老爺子每日例行公事的不理不睬。
他勾脣笑了笑,不介意他冷漠的態度,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臉色。
臉色紅潤,精神不錯,沒有問題。
顧毅君笑着和老爺子告辭,快步離開,渾然不覺背後對方複雜的視線。
到了青榮集團,他批閱着秘書送來的文件,他的秘書在三年前就換人了,蘇悠悠懷孕生子打了辭職信,他沒有猶豫的就批准了。
然後提拔了韓飛當他的秘書兼助理。
韓飛是個一絲不苟近乎少言寡語的男人,顧毅君也是看中他這一點,纔會破格啓用了他,他也沒有讓自己失望,各方面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出色。
“總裁,季董事想把他手裡的股份拋售給康氏公司的康焱。”韓飛一五一十的報告。
“找人接洽,用三倍價錢把他手裡的股份買過來。”顧毅君頭也不擡的吩咐,“張董事鬆口了沒有?你轉告他,我就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他手裡的百分之五我願意用五倍價錢買下,給他三天時間考慮,過時不候。”
“總裁,您爲什麼非要把集團的股份全部收攬到您名下?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發話權就始終在您手上。”韓飛對顧毅君在這一點的執拗上從頭到尾都沒法理解。
“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顧毅君一句話說的冷意盎然又意味深長,“等我把股份歸一,就解散青榮的董事會。”
韓飛隱約覺得他的做法不妥當,但也知道顧毅君的決定不會更改,點點頭,立即下去辦事了。
青榮集團的發展在這五年來飛速的壯大着,在顧毅君一日比一日冷凝的臉色和壓迫性十足的氣場下,每個員工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哪兒做的不到位,被總裁的怒火波及。
五年的時間衆人都緊繃着心裡的弦兒,時間長了,工作效率大大的提高,每個人忙的都跟陀螺似得,不停的打轉。
結束了一日的工作,顧毅君捏了捏眉心,剛準備驅車回清園,嘈雜的電話鈴聲就響起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黑眸微微眯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有事?”簡潔又惜字如金,冷氣十成十。
“大哥,爺爺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回來看看吧。”打電話的是顧景濤。
“這一套還沒玩膩?”顧毅君本就清冷的嗓音越發的冷冽逼人,刺骨的寒意蔓延,“你去告訴爺爺,我很忙,沒有空陪他們父子兩玩假病的遊戲。”
“大哥,是真的。”顧景濤悵然的聲音傳過來,“你也知道爺爺年紀大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生病,你這五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前幾年的大年三十爺爺在門口等了你幾個小時,受了寒,身子骨不好,免疫力也下降了,這一病越來越嚴重了。”
顧毅君沒有說話,黑眸閃動着嘲弄的色澤。
“大哥,父親他…”顧景濤還想勸說。
“閉嘴!別提他!”顧毅君突然打斷了他的話茬,聲音似千年不化的寒冰,冷的直逼人心,刺人骨髓,“你不用再給他說什麼好話,他不配!”
顧景濤聽到他不近人情的言辭,一下子就熄了火兒,這五年顧毅君的改變是個人都看的出來,若說他五年前雖然巨人千里之外但好歹還有一絲人情味兒,那麼如今的他,就像一塊兒冰塊,森冷,沒有半點溫度,還沒靠近,一股寒氣就逼了過來,讓人望而生畏。
看了一眼顧老爺子眼巴巴的的目光,顧景濤嘆了口氣,心裡打着鼓,苦哈哈的繼續認命,“大哥,我真沒騙你,你就回來一趟唄,要不然爺爺連藥都不肯吃。”
顧毅君黑眸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在顧毅君期盼的等待下,他突然勾脣一笑,可惜笑意卻不達眼底,“一個小時後。”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方向盤打了個彎兒,朝軍區大院的方向駛去。
顧景濤對顧老爺子眨了眨眼,示意他交代的事情圓滿的完成了,老爺子老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吩咐傭人立即準備晚飯,清一色的全部是顧毅君最愛吃的菜餚。
一個小時後,顧毅君的車準時的抵達了軍區大院,到了客廳,見到沙發上的幾個人,他一向冷漠的眉梢輕輕跳動,語氣帶了一絲玩世不恭。
“喲,三堂會審還是刑部公堂啊?”
顧父在知道顧毅君終於答應回來的時候就從軍區提前回到了軍區大院,一聽他這漫不經心的語調,頓時來了火兒,怒不可遏的低斥。
“怎麼說話的?家教都丟到狗肚子裡去了?”
顧毅君黑眸微斂,銳利的眸光掃過沙發上一排的幾個人,他微勾脣角,淡淡的反問,“有個能裝病裝接近一年的父親,做兒子的能有什麼家教?”
“你放肆!”顧父是個軍人,軍人骨子裡有着霸道,說一不二的天性,他不容許他的兒子敢忤逆他,怒火更添了一層,“要不是你不撞南牆不回頭!我至於爲你請了一年的假,在醫院裡待了十個月嗎!不識好歹的東西!”
顧毅君冷冷的笑了,端着茶盞粗糲的手指摩挲着底部,緩慢的語調滿是諷刺的味道,“你確定不是因爲你不小心得罪了某個人,爺爺又不想給你收拾爛攤子,你就想把我作爲工具推出去給人家的女兒當上門女婿?”
“混賬!”顧父怒的拍案而起,嚴肅的臉上蔓延着一片熊熊怒火,“反正你和戚曉也離婚了!你總是要再婚的,難不成你還要打一輩子光棍?!”
“誰說我們離婚了?你不要太自以爲是!”他可以說顧毅君任何,就是不能提及戚曉的不是,她是他的禁忌,是別人不能染指的禁臠。
顧毅君黑眸如利劍的盯着他,一字一頓的回答,“我和曉兒,不會離婚!你最好不要擅自做主,一個人扯了戲臺子唱大戲,若我不樂意陪你演,再多的演員也白搭!”
“你…”
“夠了!”顧老爺子截斷了顧父還想怒罵下去的話語,臉色沉痛的看着顧毅君,語重心長的開口,“毅君,當年你父親之所以會那麼做把你從歐洲騙回來,也是我的主意,戚曉那丫頭已經打定主意離開你了,都五年了,你還沒有放下麼?”
如果他放下了,他還會坐在這裡嗎?顧毅君心裡泛上一抹苦澀,隨即他就斂去了眸內一切異樣的興趣,面無表情的說着,“爺爺,即使再一個五年,再一個五年,我都放不下。”
她是他命定的劫數,是他一輩子也掙脫不了,也不想掙脫的囹圄。
他甘願被她囚禁,哪怕深陷泥濘沼澤,哪怕終日不見陽光,他也甘之如飴。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感情的事,旁人又有什麼立場可以置喙?
“戚曉那丫頭也許這輩子都不回來了,難道你就打算這樣一個人過下去?”老爺子沉沉的問。
“這是我應該受的,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顧毅君嗓音同樣沉沉沙啞,蘊含着濃郁的化不開的苦澀。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胡鬧!不就是一個戚曉?b市大把的好女人,你做出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給誰看呢。”顧父忍不住的訓斥。
顧毅君瞥了一眼正笑的幸災樂禍的祝春芳,掀起涼薄性感的脣線,嘲諷的笑,反脣相譏,“我可不是你,放着好女人不知道珍惜,娶回來一個不消停的,我也是好奇了,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怎麼你看中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差呢?也虧得你忍的下去!”
“你怎麼說話的?這就是你作爲我的親生兒子對父親說話的態度?”祝春芳被他明裡暗裡的譏諷氣的咬牙切齒,顧父剛剛熄滅的火氣又重新燃燒起來,他怒其不爭的盯着面無表情的顧毅君,“方柔有什麼不好?他爸爸是軍區的總參謀長,出身名門,她又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難得人家對你一見鍾情,不嫌棄你是個二婚!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你滿意她,把她納進顧家做了妾不就行了?”顧毅君挑起嘴角,似乎絲毫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樣的驚人之語,俊臉一片無所謂之色。
“你…這個逆子!”顧父聽着他這樣的大逆不道的話語,頓時氣的渾身都顫抖起來,指着他怒罵,“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
“人話,聽不懂?”顧毅君幽暗的雙眸迸發出冷冽的光芒,他對他的父親,一向冷淡,但最起碼的尊敬和禮貌他從來不會缺失。
但在他日也不眠的找尋曉兒時,他的父親卻聯合的軍區大院的醫生用他患病的消息把自己從紐約騙了回來,一待就是接近一年。
他以爲父親是個鐵骨崢嶸的軍人,骨子裡應該有着軍人的熱血和正義,不會做出欺瞞的事情來,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恪守兒子的本分,衣不解帶的在病牀前照顧他了十個月。
甚至在他裝病發時,他要求自己和別的女人見面,他也沒有拒絕,但也就是因爲那次和方家的方柔見面,他察言觀色的從對方臉上看出了一絲絲蛛絲馬跡,使得他動了懷疑的心思。
也就是這份懷疑,讓他順藤摸瓜,這才發現顧父的病根本就是在弄虛作假!原因不過是希望自己能順應他的心意,娶了方柔,解決他在軍區裡的危機。
顧毅君平生最討厭別人對他的欺騙,尤其在經歷了趙天澤背叛他的事情後,他更是對此類人恨之入骨!
特別顧父犯了他的大忌諱,居然要求他和戚曉離婚,轉頭去娶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你的如意算盤在我身上是行不通的。”顧毅君冷冷的說着,語氣如在集團裡一樣的冷冽刺骨,“這輩子!我的妻子只能是戚曉!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我言盡於此!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不是用這種特別邀請的方式。”
他掃了一眼精神狀態很不錯的顧老爺子,沒有戳穿老爺子的謊言,慢吞吞的站起身,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爺爺,我會把曉兒找回來的!下次我來軍區大院一定會帶着她一起!”
顧老爺子笑容可掬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由始至終都沒說話的顧景濤心裡一沉,大哥這話的意思,若他一直沒有找到大嫂,他就不打算回軍區大院了?
“毅君!就算你把戚曉那丫頭找到了,她那樣的身子,不能給顧家綿延子嗣,你…能接受?”老爺子衝着他的背影說了一句話。
祝春芳眼睛一亮,這是戚曉不能給顧家生孩子的意思嗎?如果顧毅君執迷不悟,堅持不和戚曉離婚,那他也就註定沒有兒子繼承家業,那青榮集團還有顧家的家產…不就全是顧景濤的了嗎?
心裡飛快的轉動着小主意,面上卻笑容滿面的附和,“毅君,你可是顧家的長子,可不能找個身體有問題的女人啊,否則…”
“閉嘴!”顧毅君腳步一頓,眸光如電的回頭瞥了她一眼,“我的事你沒有資格過問!”頓了頓,在祝春風一秒子就免得惡毒憤怒的注視下,他淡淡的補充了一句,“至於曉兒的事情,還有待考證,再說了,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她真的有問題,我也認了。”
這句話他對戚曉也說過,百分之百是他的心裡話,發自內心的決定。
他固然喜歡孩子,但比起戚曉,孩子也變得沒那麼重要。
他知道,他非她不可!
顧毅君絕然毅然的離開,高大料峭的背影透着堅定不移的決心,他走出了軍區大院,回到車上,他點燃一支菸,清俊的眉眼在繚繞的煙霧裡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五年的時間,日復一日二點一線的生活,唯一的慰藉就是想起她時那美好的感覺。
優雅的小提琴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選擇接聽,“歐陽,找我有事兒?”
歐陽辰東的聲音帶着奇怪的興奮,他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緊張又刺激的語調傳過來,“我問你個事兒,你最近去找戚曉了沒有。”
顧毅君眸光微閃,狠狠的吸了一口香菸,“找了,如果當年我不回b市,繼續找下去的話也許很快就能找到她,可惜那次我的離開喪失了先機,等我再次飛到紐約的時候,曉兒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在故意躲着你,你知道嗎?”
顧毅君苦澀的笑了笑,吐出兩個字,“知道。”
“你真的還沒忘記戚曉?打算一輩子跟她槓上了?”歐陽辰東揶揄的繼續追問。
“找我就是爲了說這些廢話的?沒事的話我掛了。”顧毅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他話音落地,聽筒裡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仔細辨別能依稀聽出是歐陽狡詐的笑聲伴隨着砰砰的砸門聲和凌薇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你要是掛了我的電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有事兒說事兒,哪那麼多廢話。”顧毅君眉心一跳,心頭緩緩浮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他想問又不敢,這種感覺在這五年內他經歷了太多次。
那種希望剛剛冒出頭,下一秒就被毫不猶豫扼殺在搖籃裡的感覺實在令他幾乎要抓狂!
“好了,不逗你了。”歐陽恢復到一本正經的語氣,“我剛剛在廁所偷聽到我老婆和戚曉在通電話呢,據說明天戚曉就回來了!”
顧毅君深邃的眼眸頓時變得幽暗,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狂喜的情緒在他心間劇烈的席捲而來,淹沒了他全部的思緒,他捏緊手機,黑眸閃動着激動的光芒,因爲巨大的情緒起伏,他的聲音都帶着隱約的顫抖,“你說什麼?”
“我說戚曉要回來了!你高興傻了?”歐陽無可奈何的再次重複了一遍,他後背牢牢的抵着門,苦着臉道,“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爲了告訴你這件事,我把我老婆得罪透了,房門都快被她踹爛了,說不定等會兒她踹完了房門,直接就朝我的臉招呼了!”
他滔滔不絕的抱怨着,說完後他等着顧毅君的安慰,可等了半分鐘,也沒聽到對方傳來一個字兒,他一怔,看了一眼手機,這才發現顧毅君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電話給掛了!
靠!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顧毅君的雙手握在方向盤上,冷峻的面容早就化爲一片柔軟,心跳如擂鼓,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的緊張期待,就好像回到了十八歲毛頭小子的年紀,懷揣着一顆炙熱又鮮活的心臟,惴惴不安的等着和心上人見面。
那種思念,不過頃刻之間便像鑽入骨髓的螞蟻,撓得七經八脈全在刺癢。
曉兒,現在你在哪裡?
是不是也和我一樣仰望着這片天空?
……
此時的戚曉在華盛頓處理文件,從明月集團分公司傳來的文件,這五年,她知道了顧毅君來m國找她的事情,也正是因爲這個,她每次去明月集團都是挑選的他剛離開m國的時候。
等公司走上正軌後,她甚至懶得去分公司,直接遠程操作內部的人員分配和發佈各項任務。
陸琛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眉目慵懶的削着蘋果,一圈一圈的蘋果皮完整的從他手中滑落,偶爾心不在焉的擡頭看向戚曉,他不由微微的怔愣。
六年過去了,她宛如一隻蛻變後的美麗蝴蝶,以前優雅知性的小女人在添了成熟女人的嫵媚和母性的光暈後,既便不需要刻意的展現她的魅力,舉手投足之間亦是吸引的人移不開視線。
在她剛剛坐完月子後,她只花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讓一團亂的分公司變得井井有條,按部就班的運營着。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有能力的女人,擁有一顆聰明睿智的頭腦,還有洞悉人心的敏銳觀察力,使得她很快的站穩了腳跟,讓分公司穩紮穩打的進行下去。
“每次我來你都忙的團團轉,幹嘛呢。”坐在這兒半晌都沒有人理會的他,看着眼前明顯六年前還要漂亮的女人,他搖了搖頭笑了。
戚曉埋頭在一大堆文件裡,頭也不擡的回答,“沒看見忙着呢麼,不努力賺錢等着喝西北風嗎?我能喝,我兒子也喝不下啊。”
“得,你要敢讓我兒子喝西北風,看我不把你丟到海里喂鯊魚。”陸琛故作不滿的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你的兒子你養行了吧?”類似這樣的話戚曉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她剛生完孩子的一兩年她還能耐心的去糾正他的錯誤,可這都五年了,他依舊死性不改,她也懶得辯駁了。
反正那小子確實拿陸琛當爸爸看待的,陸琛對他也是捧在手心裡的疼愛,可惜他疼孩子的方式讓戚曉不能苟同。
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拿給孩子,嬌生慣養的厲害,若不是戚曉還保持着理智,只怕那孩子早晚得被寵歪了。
所以在她兒子面前,陸琛扮演着慈父的角色,而她則是嚴母,這讓戚曉有些沮喪,畢竟,她原本是想好好當一次慈愛又善解人意的母親。
現實總是比夢想更殘酷。
“曉曉,昨天陸宜年問我,爲什麼我是他的父親,你是他的母親,我們卻沒有住在一起,你說這個問題我該怎麼回答?”陸琛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的問道。
戚曉從厚厚一摞的文件裡擡起頭,看了一眼他煞有介事的模樣,不由挑眉笑了下,“首先,我要更正幾點,第一,小小不叫陸宜年,第二,你也不是他的父親,第三,我們爲什麼要住在一起?”
“我也更正三點,陸小小是他的小名,大的就叫陸宜年,第二,他昨天叫我父親了,第三,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麼?”陸琛跟戚曉混了幾年,一改之前言簡意賅又不善言辭的形象,辯駁的理所當然。
“說謊話也不知道打草稿,那小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哄你的你也相信?”戚曉用看白癡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陸琛剛想說什麼,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炮彈一般的衝到他懷裡,直接矇住他的眼睛,脆生生,甜膩膩的聲音響起,“陸叔叔,把手舉起來,你被逮捕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作爲呈堂證供…”
“昨天還陸爸爸呢,今天就陸叔叔了?”陸琛不用拿下他的小手也知道他是誰,他的小寶貝,小名叫戚小小的小朋友。
戚曉看向賴在陸琛懷裡的小不點兒,戚小小都快四歲了,但卻比同齡孩子長得要瘦弱些,皮膚也相對的比較白皙,和陸琛那個病秧子一樣,白皙到帶着病態的蒼白。
他穿着灰白色的小格子西裝,剪裁合體,質地考究,黑色的領結中規中矩的繫着,是英倫的學院風,配上他精雕細琢的臉蛋,猶如歐洲王室裡的小王子,優雅,高貴。
猶記得他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小小的,粉粉的一團,彷彿剛剛出生的奶貓,那麼的小,那麼的脆弱,脆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
看到他的第一眼,戚曉就覺得叫他小小,人如其名。
“小小!快下來!不許鬧你陸叔叔!”戚曉提高聲音喊了一句,有些頭疼。
“是,母親大人!”戚小小雙腿併攏,行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消瘦的脊背挺的筆直,明明才四歲的小臉,已經出具少年的剛毅和線條的硬朗。
戚曉伸開雙臂,戚小小立即邁着小腿肚奔了過來,跑到了她的懷裡,嘟着嘴撒嬌,“媽媽,你一點兒都不疼我。”戚曉認真的時候都是叫母親大人,一旦她和顏悅色就會從善如流的改口。
“怎麼會。”戚曉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凝視着他精緻的五官,隨着他年紀的增長,他的容貌越來越像他的親生父親。
一樣的精緻俊美,一樣擁有堅毅的眼神,清俊的眉眼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每次看到戚小小,她都不可避免的想起顧毅君。
可惜越想越恨。
“媽媽,你和陸叔叔結婚好不好?”戚小小眼珠轉了轉,笑嘻嘻的問。
“對啊,曉曉,反正我們遲早也是要在一起的。”被戚曉忽視的很徹底的陸琛聽到戚小小提起他,還是要求他和戚曉在一起,頓時笑了,狹長的丹鳳眼波光流傳,俱是瀲灩誘惑的風情。
“你們私底下又達成什麼協議了?”並不把他的話當真,戚曉好笑的點了一下戚小小的鼻子,忍俊不禁的道,“讓我猜一猜,是不是你陸叔叔答應要送你最新的武器模型?或者是航模?”
戚小小狡黠的笑,“媽媽,你是猜不到的。”
“滾蛋!別想利用我打你玩具的主意。”戚曉嗔怒的看了陸琛一樣,玩笑似的把這個話題岔開,“陸琛,我明天回b市的機票你幫我訂了沒?”
自五年前初見陸琛就一直再說,她是他的女人,最初她看的出來,陸琛對她不過是出於一種興趣和報恩的心態,可是後來,她漸漸發覺了他心意的轉變。
沒有辦法,雖說他對他很好,更是好幾次救了她的性命,在她命懸一線的時候,他更是不顧一切的救回了她,她心裡感激,然後恩情與愛情她分得很清楚,也更清楚的知道,她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可能接受另一個男人了,而未來漫長的日子裡,她只想帶着戚小小好好的生活下去。
如此,便好。
見到他們母子兩人連體嬰的抱在一起,陸琛不由得一笑,極力掩飾着眼底笑意之下的那抹傷痛,他的心往哪個方向發展,往往並不受人爲的控制,當初的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對戚曉的態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改變了呢?
他開始在乎她的心裡有沒有她,也會想她會不會和他喜歡她一樣的喜歡自己呢?
他自認是個矜持高傲的男人,喜歡這兩個字他從來不會說出來,但在他察覺到自己對的戚曉感情後,他就旁敲側擊的暗示明示了她許多次,每次他開玩笑的示意,她就順理成章的開玩笑似得揭過這一頁。
他看着她柔美的側臉,突然開口問道。
“曉曉,你這次回b市,是不是想帶着小小見他一面?”